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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山魂 > 第2章 腿撂在了山路上

第2章 腿撂在了山路上

熬柏油挖空了山林的柏树根,如今尽是那些像炸弹爆炸后留下的土坑。山野空瘠了,不再有什么财富来养活山里人。没有挣钱的路子,年轻力壮的大山人被命运的鞭子抽打着,就像牲口样走出了大山。

年过五十的承德老爹沈默地拿起铁具,背上风箱,游乡打铁。他可是个响当当的铁匠。他打得锄头、镰刀、铲子、爷头,无论钢火,还是式样,总是受人好评。

“嗨,老爹,你这手艺真是没说的。这几年我们都认你打的家伙,好使,钢火来得硬。一年磨上三两回,切­肉­碰上骨头当爷砍!老爹,虽是我年轻,那不是自夸呢,一般的把式我看不上眼。前年来个泥瓦匠,没两天就收拾家伙走了。你这门手艺到了头,又赚钱又稳当,老爹,我是铁心跟你学了。”

庄稼汉在拉箱,风箱扑哒扑哒地响着。红里透黄的火苗从碳炉里喷出,呼呼直响,不时飞溅几个火星,在夜­色­中流星似的滑落,格外迷人。

“喂,别顾说话!手放稳些,莫一软一硬的,火里有文章!”

承德老爹围着羊皮褂子,眼盯着火苗,酱紫的脸被炉火映得腊黄腊黄的。他握着铁钳,翻一下炉里的铁块,重新埋上,又飞溅许多火星。

“再把劲,差点火力!”

有铁花溅出来了。“老爹,你就收个徒弟吧!”

“还差火力呢!”

“学手艺,不怕灾年。老爹,我是铁心了。”

“哈哈。徒弟能收,这可挣不了钱。现在的不好挣,用着快。儿子上学,我家里一样吃紧。”

“就收下我吧,老爹。”

“你也看见了,我一天忙到晚,能挣多少钱,这个账你也能算!”老爹往手心吐口唾沫,一手握住铁锤,另一手翻动铁钳,几朵美丽的铁花飞溅出来。又爆炸飞舞的火星中,像缤纷的雪花。

“开打!”随着一声喊,烧熟的铁块从碳火中抽出来,准确地上了马凳。

庄稼汉停下拉箱,抡锤便打。锤声响处,铁花向两边排开,铁块向着一定形状成长。铁块开始冷却、变暗,遂又脱落一层大倪似的黑皮,白通通的,映得人脸红,就像大戏里的关公爷。铁块又暗了,锤声停下来。铁块又放进了炉里。

大锤手摸把额头的汗水傻笑着。“老爹,你就收个徒弟吧。”

“拉箱!”

“你是铁了心?”

“赚不着钱,这活儿也苦,你要想想。哪有随随便便就拜师学艺的!”

“这么说,你是铁心罗!”拉着箱,要不,他跪下了。

“你就认为这钱也挣?这是打铁呢!”

“老爹,你可不能铁心咧!”

“拉箱!”

“我学艺,不图挣钱。老爹,你不能铁心!”

铁匠就等着他这句话。其实他很喜欢这条汉子:他骨胳粗壮、腰部浑圆、饥­肉­发达,一脸憨厚。他终年在老林伐木烧碳,一把猎枪和两条猎狗扑获过不少猎物。他家里负担轻,结婚不到三年,父母在他年幼的时候便去世了。这的确是个可塑之材,虽然老爹的徒弟很多了,但这一方由他来继承自己的手艺,也令人放心。于是老爹问:

“你叫程啥子?”

“程大贵。禾苗‘程’。”

“大贵,大富大贵。满三十了?”

“二十八。正月初四进一岁。”

“我这次来,在你家里打几天铁了?”

“三天,给我家打了三天。老爹,这次要我家安炉一共两个半月。老爹,你可不能就这么走了,一定得收下我这个徒弟。我是铁心跟你学。”

“我说过,今年这是最后一天。”

“明年还请老爹。”

“村里沁人再打?”

“年年在盼你,还盼不到嘞!”

炉里又有铁花冒出。承德老爹翻动铁块,铁花欢跃着。他握紧锤,左手一紧铁钳,身子敏捷地转个向,白亮的铁块已上了马凳。接着锤声响起。这上火烤过,那铁块已有了镰的模样。

庄稼汉年着铁块变成了弯镰,便激动起来。

“拉箱,大贵!”铁匠喊着。

“老爹,明天你就走了,恐怕要明年才见罗!你可得教我,我是铁了这心!”

铁匠笑而不答。两火烧过,那弯弯的薄镰便成了。往水里一激,发出一阵骤响,腾直一团白烟。提起来,就见水纹在炙热的铁块上退缩,如潮水在沙滩上退却;再激,便上了钢火。铁匠这才松开钳子,崭新的镰刀沉入盛水的桶底。

“老爹,这回得带上我呀!我都等了几年了。”

“哪有不在家里过年的?”

“老爹,你不能铁心呀!”

“你就图学艺?”

“就图!”

“今天啥日子?”

“二十七。”

“在你家安炉,这也算缘分。明天你就送师傅一程。”

大贵喜出望外地跪下。当晚家里杀­鸡­摆酒,师傅高坐正堂,陪席的是村里几位德高望众的老人。

程大贵住的这地方叫铁炉岭。这铁炉岭位于挺拔的巨巨山半山腰,就三十来户人家住着,距最近的村镇小说也得走二十里。如今大雪封山,山野苍茫,鸦雀无声。山里人早积够柴禾,窝在家里,傍着火坑,吸着浓浓的旱烟,捱着漫漫冬季。持枪的猎人则不畏严寒,冒着风雪,活跃在死寂的山林。他们吆喝着猎犬,去捕获雪地上的野物。

这天夜里,低的天空卷下一天大雪。天一放亮,死寂的山林更是煞白一片。雪重压着枝条,不时传来一声折枝或滑雪的声响。一股浅淡的雪味钻进鼻孔,人便兴奋起来。

吃过早饭,师傅二人便往山下走去。大贵背着铁具,在外架两条熏­干­的麂腿,倒掉一只毛­色­鲜艳的公­鸡­,红布条缠在腿上。程大贵今天格外高兴,望着师傅的背影喊:

“师傅,风箱不好背吧,刮风呢!要不等开春了,我给你送。”

师傅受不了这关切,转身晃晃手里的猎枪,笑道:“雪厚实,就看今天有没运气碰上野物。它一来。老远就看得见。”

“师傅,听说你是把好枪手。开春来山上,咱们打野猪,后山有群猪,哪年不糟蹋一坡庄稼!”

“你是说群猪?”

“二十多条,我烧碳见过一回,不敢打嘞!”

“打群猪要的几把好手,再说这也不是时节。要月份打才上膘。明年收完苞谷我来。”

“你家有好狗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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