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
12
淳天然不太习惯坐车,硬是把林玉婷的一大堆东西扛回了镇府大院。林玉婷则在旁边满怀歉意一停的关问到:“你没事吧,行不行啊,为什么不叫车啊……”
由于实在是太沉了,压得淳天然都已经没有气力去回答她了,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下次再搬这么重的东西一定要叫车,不,这辈子再也不搬这么沉的东西了。
“我看你在半道就扛不住了,怎么不停下叫辆车呢?”
“我的毅力很强,凭它我可以办到一切,我既然决定背回来了,不管多沉多苦都会扛着它到最后,不会放弃。”
林玉婷安静下来,她从淳天然疲备的眼中看到了男子汉的刚强,这正是她所欣赏的一种美。
虽然淳氏两兄弟表面看上去都是戴着眼镜的一介文弱书生;可由于从小就学会了要反抗,他们崇拜剽悍的勇士,又从打架中练就了一身的铜皮铁骨,刚强的不仅仅是身体。
淳天然让林玉婷先住到淳自然的房间里。他是一个很细心的人,楼上楼下是有很多空房的,可是如果让林玉婷住到下面会让这么孤身一人漂泊在外的女孩进一步感到世态的炎凉,只有让她和自已住在一起才能给她一份温暧,这么漂亮的女孩怎么妒忍心让她难过呢。
“这房子的主人是汪沁水,本来有很大一家子住在这里的,后来她父母出世了,她哥一家也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定居在国外了,房子就空出了很多,我们住在二楼,一楼三楼都空着呢,沁水和我都不喜欢吵,所以也没租出去,就一直让它空着呢,现在你来了,随便你住吧!”淳天然主人般的介绍起来,亏他还记得说这房子的主人是汪沁水。
“那你和自然与汪主编是什么关糸呢?”林玉婷问到。
“这个,一时半会的也说不清楚,以后再慢慢讲给你听,反正从今天开始就要住一起了。”
就在这时候汪沁水回来了,她开门后很惊奇的看见了另一个女人,她已经好很年没有在这所房子里看到除镜子中自已以外的女人了。
淳天然机灵的抢先开口说到:“沁水,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呀。”
汪沁水不回答,微微抬手指指林玉婷说:“她是谁?”
淳天然料到了汪沁水是不会轻易让林玉婷在她的家里住下的,但他是有信心说服她的。
“一个朋友。”
沁水果然生气的说到:“这是我家,别把一些不认识的人带进来,不知道我不怕吵怕烦啊。”
“汪主编!”林玉婷说到:“我是《风月》的热心读者,我还打电话询问过淳自然,电话是您接的,你还记得吗?”
林玉婷话里通着十分的尊敬,这让汪沁水的态度缓和了很多,但接下来淳天然又去维护她反到让汪沁水更生气了。
“沁水,看,人家多尊敬你,她现在没有地方住,我想,能不能让她住在我们这里,反正空着。”
“你小子就是没有管教,怎么能随便把陌生带到家里还要住下?她原先住那?再让她回去。”
“沁水,你不能这样,你讲讲道理好不好,不要这么蛮横。”
“天然!你说我蛮横,你为了一个外人这么说我。”汪沁水感到失落极了,十多年的感情,就为了一个陌生人,瞬间抛之脑后。天下父母大多就是这个心情了,难怪说婆媳关糸不好处,此刻沁水算是体会到了,儿女们都是这么白眼狼。那女人的把淳天然从她身边夺走了淳天然,完全的去占也他并不让她也分享,她的母性又被激发了,她要留住自已的儿子。
“沁水,她现在无家可归,一个女孩子住在一间大仓库里,就是你看见你也不忍心吧。”淳天然说这些话时,还时常注意着林玉婷的表情,他尽量不去让林玉婷感到自已是在同情她,他知道被人同情是很难受的,她要的是真正的帮助,他就要完全的帮助。
汪沁水转念一想,害怕淳天然一时冲动会和林玉婷一起搬出去住,就退步了,说到:“那好吧,你在楼下帮她收拾一间屋子。”
“不用了,我已经把自然的房间收拾出来了。”淳天然洞察到了汪沁水此时的心理,一把抓住这把柄死死不肯让步。
这时林玉婷又说话了,听到他们二人在为自已争吵使她很难受,她说到:“算了,我本就不该来的,谢谢淳天然了。”
“没事,走什么啊,沁水同意了,是不是?”淳天然带着他诡异的笑容对汪沁水说到。
“随你便!”汪沁水无可奈何的说到,一头钻进自已的房间里,第一轮的角逐就败下阵来了。关上房间心里正苦恼着,突然想到,如果天然喜欢这个女孩,那不妨是件好事,这不正是那心理医生说的转移法吗?天然爱上她了就不会对自已再疯言疯语了。转尔就把林玉婷的到访看做好事。
淳天然看着沁水怒冲冲的到房间里关上门,不禁又笑了起来,对林玉婷说到:“她其实心肠很好的,并没有不让你住的意思,只是像个孩子爱耍小性,都是没嫁人闹的,还以为自已是什么小女生呢,自然说她是真女人,太女人了,你住久了习惯了就好了。”
林玉婷点点头,刚才被拒绝的委屈也就这么过去了,环视这房子的装,豪华精致,比那仓库真是天堂对地狱。自从父母过世了,经历这样的事情已经习惯,以前还被舅母赶出家呢,发誓再也不去找任何亲戚,如果是十七岁前的她,就在刚才说不定都和汪沁水干上了,她难到就不是一个女人吗?女人不是会迁就别人的。
天然拍拍林玉婷的肩,他懂林玉婷的心,明白她所受的委屈。自然在外面会不会也受这样那样的委屈呢,毕竟在外不比在家,他惭愧自已还不能变成一棵树,为他们撑起一片天。
门与门框 第13节
这个家又过上了三个人的生活,只不过现在是两个女人,一个男人。千里之外的淳自然是万万想不到林玉婷此刻正睡在他的床上。
沁水一早起床仍是煎着她的鸡蛋,习惯性的只煎了两份,忽然想到多了一口,便又煎了一份。她心里明白,林玉婷在这一定会是白吃白住的,天然那小子怎么好意思找人家收一分钱。
林玉婷因为有工作也要上班,也有早起的习惯,很客气的向汪沁水问过好,然后帮她一起做早餐,但却被汪沁水的笑容回绝了,她很奇怪沁这脸怎么说变就变呢,昨天还暴风骤雨的,今天阳光就挺灿烂了。在厕怕里洗脸时发现了一把剃须刀,这正是她卖给淳自然的,拿起来玩弄一会儿,她想,难到自已在这住下是在等待淳自然的归来?
淳天然是最后起床的,他有晚起的习惯,不是饿得睡不着是决不会起来的,两个女人已经开始吃了,他还在厕所里磨磨蹭蹭的刮着胡子,一边剃着一边想,胡须这东西真是多余,长得快,天天得刮,要是不长胡子就好了。
淳自然从火车上背着挎包跳下来,他真的来到了上海,漫无目的在这座全国第一大大城市里游走。在旧的法式洋楼周围种着一圈梧桐树,这些就是上海人常常夸耀的,曾经的租界,过去的耻辱。下午坐在到崇明岛的渡轮上,仰望天空,那些云被风反复搓揉呈现出浪花一样的泡沫,淌在空中。
淳自然感觉自已在旅行中失去了方向,不知道为什么自已要来到这里。农历的新年快到了,思家的心情让他烦燥,第一次离开家独自在外过年,心里难免有些犯酸,毕竟年在中国人心里是很特殊很重要的节日,淳自然这个诗人也不能超凡脱俗。
当船靠岸时,他并没有走下船去,岸,并不是他的目的;又随着渡轮往回行驶。这时他注意到了船上也有一个和自已一样也没上岸的人,他样子清闲,年纪和自已相仿,看来也是坐船散心;淳自然如觅知音,冲他喊到:“喂,到岸了怎么不下去啊,都往回开了。”
那人听到喊声,朝淳自然看看,笑道:“彼此嘛!你不也没下去。”原来他也注意到了淳自然。
相互通报姓名之后,知道他叫谭忆,也是从一座小城市里背着家人出走到这来的,因为快过年了,有点想家,所以来散心。
“哼哼,离家出走,这是小孩子玩的把戏,你多大了,为什么出走。”
谭忆笑笑说:“过了年就二十岁了,不知不觉啊,要不是你问都不知道自已都二十岁了。”
淳自然见他不想多说什么便不再问,两人一起站在船尾,自船淘出的浪花,就像刚才天上的云。
淳自然怕闷,特别是有人在一起却不说话,他忍不住寂寞先挑起话题。
“你是干什么的?”
“没事做,嗯,叫待业青年吧,高中毕业后一直蹲在家里也没干什么,我会找一个自已喜欢的事的做的,呵,也许会吧。”
“出来家里人不担心吗?家人对你不好?”
“他们应该很放心吧,我很乖的,从不惹事生非,家人……对人很好,非常好。”
“呵呵,那我就是不乖的孩子,一向喜欢惹事生非。”说完这句后竟语噎了,这个话题继续不下去了,好不易起的话头一下让谭忆扼杀了,他好像并不愿意与陌生讨论家庭,其实淳自然更忌讳,感到自讨没趣,便闷着不再讲话。
“你是干什么的?”谭忆恰巧又问到他,淳自然说话的兴头一下被调动起来,讲话是排泄寂寞的最好方法,他紧忙回答到:“我是一诗人,四处走走,采风,以积累写作素材,了解吗?别看我和你差不多大,我已经去过天南地北的很多地方了,要和跟你讲讲吗?”
谭忆没有接招,只是又淡淡的问到:“做诗人来钱快吗?”
“呵,”淳自然又傻了把,十分木讷,只能继续说到:“不怎么样,还不是赚点稿费,勉强维持一下。”
“我也挺喜欢文学的,在学校时也常去图书馆,不过不少作家包括一些名家,都是为了赚钱才写作的,而并不是为了什么纯粹的艺术,欧-亨利开始就是,路遥也是穷死的,你是吗?”
淳自然已经开始被谭忆问得有些难堪了,到底自已是为了什么?总之自已知道不是为了什么狗屁艺术,至于钱呢,差不多全是汪沁水的而已,自已不过是个小小的寄生虫,还要倚靠她来养活。
“赚钱当然要了,作家也要吃饭嘛!国家又不包口粮,我只是爱好罢了,顺便写点东西淘换点钱解决一下温饱,不能饿死给社会主义抹黑呀!”
“以钱为目白写作是对艺术的亵渎。”
听着谭忆的话淳自然苦笑起来,竟还有这么天真的人,想必一定是家境不错的孩子,不知人间的饥寒。中国古代就有这么一个规律,凡是那些清高的文人雅士全是富家子弟,整日的风花雪月;而那些做着皇帝梦,富贵梦的就是劳苦大众的孩子了,志气是穷出来的。
谭忆见淳自然笑,感觉奇怪,傻傻的看着他。
“你笑什么呀!”谭忆不解的问到。
“没什么,没什么,我想请你吃饭。”淳自然说到。
“为什么要请我,无功不受禄。”
淳自然依旧只是笑,他想淳天然了,在谭忆身上他看到淳天然的影子,也是这么天真,便想与谭忆亲近。
下船后两个并不熟悉对方的人搭着肩膀去了一家小吃店。店里空空的没有客人,那家店的老板穿着一件大花格褂,头上戴着一顶小方帽的,正在小炉上烤着肉串。
淳自然一进店便调侃到:“哟,瞧这架势,卖的是新疆羊肉串了。”谭忆也跟着乐了起来。
那烤肉店的老板望了望淳自然,然后叽哩咕噜的说了一大通话。淳自然和谭忆都呆住了,心想难不成还真是一新疆少数民族同胞。淳自然没有去过新疆,并没听过维吾尔语。
这回那烤肉店的老板乐了,然后用标准的普通话说到:“傻了吧,小子,再瞅我还像少数民族吗?”
两人这才晃然大悟过来,刚才不过是他胡诌的几句话,上当了。
淳自然笑道:“行啊,胆挺大的,蛮会蒙人的,来,上几串试试,看这肉串像不像你的衣服这么正统。”说着从烤肉店老板手里接过来一把,分些给谭忆,答应过要请他吃饭的嘛。
谭忆吃着问到:“师傅,你这是羊肉吗?”
烤肉老板说到:“那当然是标准合格的--猪肉了。”
淳自接着说到:“要真是烤羊肉怕你还不吃,膻得慌,我在西藏吃过,看过人家全程的烤制过程,那个可没假。”
烤肉老板也点头说是,接着两人坐在店里猛吃起来,这肉串烤得还是不错的,渐渐的桌上都堆满了穿肉用的细铁丝,老板都烤不过来了,打电话让对面他弟弟开的店送货过来接济。
最后一结账,竟有两百多圆,比淳自然预想的要好得多,四个人都大笑起来。
烤肉店里的一对兄弟,哥哥叫成自强,弟弟成自立,是湖北人氏。一对无聊的兄弟游走于整个中国,什么生意思都做过,在任何地方都待不久,今年过年之前两人又离开上海回老家去。
“这烤肉店的生意怎么样?”谭忆问到。
成自强回答说:“还行,生意挺好,要不然也用不着自强到对面开家分店。”
“哦,那让爸爸也做这生意,有钱赚你们还为什么要离开?”谭忆又问,真是一个小孩,当面就提出这么多尖锐的问题。
“钱是挣不完的,我兄弟两人志不在此,只是想看看伟大的祖国山河,我们不想在老家待罢了,也不喜欢总在一个地方太久。”
淳自然见形势拿出烟来散给大家,谭忆果然乖,在外面了还是不肯接。
“算了,今天也没什么客人,生意不做了,大家有缘,一起喝几杯怎么样!”成自强提意到。
“好!”三人一起喊到。淳自然马上喜欢上了这对兄弟的豪爽,在这斤斤计较的年代,还能这么开阔的人真是难得。成自强分咐弟弟成自立回去关掉他的店门再回来喝酒,自已也摘了营业的招牌。
拿出几瓶二锅头,四人干开了,谭忆酒还是会喝的,只是不肯多喝,依然要有兴趣的吃着肉串,杯里的酒只舔了少许。
淳自然这烟酒奇才,这也是首次喝白酒,竟与成氏兄弟对干了一瓶,抽烟他也是无师自通的,想想淳天然,这乖孩子至今什么都不会。更让淳自然得意的是自已的涉交能力极强,与什么人都能迅速的打成一片,这一路走下了,不知交了多少铁哥们,其实都不过是一桌酒的交情。与成氏兄弟划拳斗酒,没过多久,就全都醉了,笑声喊声汇成一片,都醉疯了,夜里四人都躺在小店的长铺上睡着了,酒气烟雾漫布着整个屋子。
谭忆睡着了又做恶梦了,他平日无聊喜欢胡思乱想。他梦到自已来到了一片草地,被一只不明来历的骷髅莫明奇妙的追赶,他害怕极子,拼命使劲的跑;在一棵苹果树下停下休息,喘着粗气倚在树上,伸手摘下一个苹果吃进嘴里,才发现苹果是骷髅变的,它从口中跳了聘为继续追赶他,他又开始使劲的跑,躲入了一具石棺中,石棺又突然被封住了,怎么也打不开,他哭喊着。
谭忆从梦中惊醒,一身的冷汗,他拍着胸口再次躺下,忽然又想起了家,想爸爸他们,看看身旁躺着的三个男人,竟恐慌起来,他讨厌这些喝醉的男人。
淳自然被谭忆弄醒了,在睡梦中喃喃的说到:“怎么了,谭忆,睡觉,睡觉,不许闹。”
谭忆闭上眼睛说:“没事。”
第二天,谭忆一早起身便走了,没有吵醒任何一个人告别。淳自然很是扫兴,心里说到,这人怎么这样,一点规矩也不懂。
成氏兄弟还留淳自然住几天再走,他推辞几番,最后答应晚上再过来喝酒,便又背上包上街逛去了。
谭忆背着包不知往那走,想回老王那却又不敢回去,街上洋溢着节日的喜庆,再过几天就是春节了。
他在一家休闲按摩店前驻下脚步,这正是他所熟悉的,里面一个妖艳的女人对立在门口的谭忆媚笑到:“小哥,也想进来舒服一把啊,那就进来吧,我们这收费不高的。”
谭忆笑了下,他知道那女人在讥笑他,于是他抬脚便往里迈,就在这时有人在背后拉了他一把,回头一看,是淳自然。
淳自然把谭忆拉到一边说:“你疯了,这不是你应该去的地方,你不是好孩子吗?眼我走。”说罢拽拽谭忆,竟拽不动,谭忆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谭忆说:“为什么我不能进去?”
“你知道这里面是干什么的吗?”淳自然反问到谭忆,然后俯到他耳边说:“暗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