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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望天 女变男3部 > 第40章名字暂定——离王寿筵(其实偶粉想叫暴风雨前的宁静)

第40章名字暂定——离王寿筵(其实偶粉想叫暴风雨前的宁静)

将军明若40——离王寿筵(上)~既然大家强烈要求*^^*

“将军,皇上来看您了。”

明若抬头,循着门口处望去,却见到凤莜单手扶着门框,气喘吁吁,而身后的那两道­阴­影则是……

“莜儿你先下去。”停步向正要给自己行礼的凤莜使了个眼­色­,风冥司才抬脚跨进了门槛。由于行宫特殊的布置,一进门,便瞧见了坐在床上的明若。

“看来你还挺­精­神的,几日不见,脸­色­倒是红润了不少。”一边说,离王一边回头望了身后一眼……看来自己刚收的那位心腹倒也花了不少心思……正一番思量,眼角却瞥见明若手中的玩意儿:“咦,你在做什么?”

“我在织围巾啊……啊!不好!”他不提还好,一提,明若这才想起自己被这么一打扰,好容易数到眼花的针数又忘了,不禁心生怨对,对着细细的­棒­子又重新数弄起来:“这回又惨了,又要重新数起。”

似是没有听到明若的话般,风冥司却是有些不可置信地伸手……修长的手指触及柔软的毛料,在抬眸望望一边的原太医,只见那人也是衣服下巴快落地的情景,怔了好久。

“你在织……女……红?”离王的语气中会夹杂了些许的不确定——虽然知道眼前这人的鬼花样多,风冥司却从未料到他还有如此……怪癖。

“我……”先前虽然也曾隐隐觉得不对,但却没有怎么在意——毕竟大学的时候别说是围巾,就是毛衣,自己也有过几件成品。何况现在由于谢及悦的禁令,自己连床都下不了,自然得找点东西拉打发时间……可如今被这么一提……明若看着两双眼睛如看怪物般看着自己,脸­色­不由青一阵白一阵。

“谁说女红就一定要女的来做了?”半饷,明若憋气道:说来瓦伦迪诺和加里亚诺还都不是男人?

……

奇怪,怎么都没有声音了?

再抬头,则发觉周围人都是拿动物园人家欣赏熊猫的眼神来瞧自己了。

“……”

“……”

“不过这织法臣倒是从来没见过。”看着气氛僵硬,倒是门旁的谢及悦率先给明若找了个台阶。

“嘿嘿……那可是我们家乡才有的织法哦!”拿着已经织得差不多的成品,明若不经意又献宝起来,也不管一边的针尾还没收,对着风冥司的头颈就像圈马般套了上去。

“你——”离王迷眼,正欲喝止,却见明若十指灵动,轻巧地把那根银灰­色­的毛状物体又绕了一圈,然后一头从上往下,另一头又从下往上,也不知怎么,就打出一个与众不同的结来。由于视线往下,风冥司可以看到明若正一心一意地打理着自己颈上的那根围巾,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颤着,而嘴角却隐隐地含着温柔的笑意……不知为何,出口的话便很无名地收了回去,只是静静地看着,由着他。

“恩,很好。”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把有些微翘的地方抚平,明若再看看实际的效果,不禁由衷地赞叹……银灰­色­的效果果然不错,很衬人诶。(-_-,后妈小小声:其实该是人的光芒掩饰了那破布的丑陋才对)

“有没感到脖子舒服一点了?”

“恩。”摸了下那跟奇怪的围巾,其实真要说来,那触感怎会记得上水貂,但离王最终却还是很给面子地点了头。

“那就好。”

明若大吹一声口哨,右手一使力,便把围巾抽了下来,小心地折好,一边乐滋滋道:“我也就想凤莜一定会喜欢!”

这个人……果然是不要命了!深深睇了明若一眼,若是此刻换一个场景换一个主角,谢及悦说不定会忍不住失声而笑,但现在,谢及悦只有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再转眼向旁边的离王,那张一直冷漠的容颜,此时却仍是含笑。

“离国的女子学女红,未婚前多是为了给自己将来绣嫁衣,已婚的则是给夫君做衣服……在朕看来,若儿你这围巾,最该送的人”凝视着正打着尾结的明若,风冥司淡然道:“该是凤南的冷将军吧?”

明宝宝咬着手帕:你又拿我做调侃对象了》《~

大风:偶这章里也挺窝囊><

凤莜:这84偶滴错-_-

无双:两个喷嚏= =

望天的结局虽然不明了,但里面谁最了解明若,我想大家应该素清楚的*^^*——就第二部而言

离王的声音并非很降,但分量却是重的很,语气也刹是肯定。

“……你怎么会知道?”从许久的呆滞中回神,明若才纳纳地开口,神­色­却是与之前截然不同的严肃。谁都可以……但无双……

脑中浮起那熟悉而又缥缈的背影,心中却是说不出的失落……为何,每次伸手,那人又似走远?那远去的心灵,又究竟何时能够抓到?

怔然地看着手中的围巾,明若不由的失神了……

终于乖了?离王挑眉,双眸中清晰地印着沉默不言的人影——看来要掌控……也并非难事。

“朕今日,是专程来谢你的。”眸光扫过明若的手腕,在谢及悦的­精­心护理下,那处伤口如今只剩下道淡淡的细痕,却是:“平日里那么怕死,怎么那时就傻了?朕还没听说过有人敢去抢金赤蛇的食物的。”

“……是啊”机械地抬头,却对上一双笑吟吟的眼睛……也怪了,这人的目光何时变得如此温柔了?想到这里,明若也不客气,马上浇下一桶冷水:“哼,那时若是知道这蛇那么毒,我肯定会好好考虑……”

“也是,说来也就是一只­鸡­而已。”明若的话已经是很不客气了,但离王似是毫不受影响,轻轻地放下明若的手,纤长的食指在离开的最后一刻,却是蜻蜓点水般划过明若的额头:“但那只­鸡­却是朕吃过的所有佳肴中最香的……若儿,你要记住……”

“好了,你好好休息吧。”说完,也没等明若有所反应,风冥司便转过身离去了,身后的谢及悦眼­色­复杂地扫了眼床上发呆的人,也匆匆跟上。

“你怎么跟他说的?” 会养心殿的路上,一直没有发声的离王突然开口。

“……按您的意思,一直没有让他下床。”几日下来,谢及悦已经有些能跟上皇帝的思路:“可是臣不明白——其实将军的伤早好了,皇上为何还一直让他养着。”

“就是要养壮了才好。”见身后之人还是不解,离王不由把手指向北边的一处:“所有的梅花都谢了,惟有这最粗的一株还留着。”

“……”

“以后这几月该是够他受的了,这几日朕自然得喂肥他。……行宫的那支,朕可是要回收的。”看着那株依然伫立,却已经没有同伴相衬的红梅,风冥司眼中尽是没有机制的笑容:“罢了,跟朕去养心殿吧,福禄该是回来了。”

这个黑衣的男子……就是皇帝的另一个心腹?

听汇报的过程中,谢及悦不由抬眸,多看了此人一眼,却正好遇上同样抬头的福禄,四目相对,又错开。

“办妥了?”

“臣用­性­命担保万无一失。”

“很好。那也该是时候去见一下朕的皇妹了。”合上密折,离王起身:“来人,摆驾庆芳斋。”

“不嫁!我不嫁!”身着白­色­孝衣的女子一边砸着房屋内的东西,一边哭怨着对着传旨的太监怒诉:“你回去告诉皇兄,我懿铭就是一个白绫吊死在这里,也不会去楚国做他的傀儡!”

“好,风家的女子就该是这样的魄力。”突然,一道声音横Сhā了进来,语气中却夹着一丝不屑:“不过朕倒是可以在这里告诉你,对你,白绫还太客气了——你若不去,朕就毒哑了你送去充军,如何?”

“你——”女子似是气急,此刻是连话也说不清楚了,眼角瞥到手中的花瓶,一个扬手便想望门口那身影投去,却是硬生生被下人架了下来。周围的宫仆则更是洗礼哗啦跪满了一地,连头都不敢抬。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倒是一直抚养公主的­奶­妈,一把按下了懿铭的头,不断地求饶着。

“让她把头抬起来!”

“是……是……”­奶­妈一边磕头,一边扶起了身旁的公主:“公主,快……快向皇上道歉。”

这算什么?

由于刚才侍卫的拉扯,懿铭的头发已经有些凌乱,衣服也给扯破了……但是……那人,是皇上……

“臣妹错了,请皇上责罚。”手上的花瓶早就被人拿走,但腕上却多了道红­色­的伤痕……懿铭悲伤地想着:若是父皇在……那侍卫早就被拖出去砍了。

“想好去侍侯谁了么?”

“回皇上……臣妹想好了。”幽幽地抬头,那贡台上,母亲的灵位还被高高地贡在那里……

“臣妹去楚国,去侍侯昭安。”

终究,不能让母亲看到自己被人充入军营吧?眼泪凄然地留下,印入白­色­的孝服中,阵阵化开。

“谢大人,这样好么?”福禄有些担心……这样一双眼睛,实在非易于之辈该有的……这一送去楚国,按懿铭的身份,王妃的地位是少不了的,万一她心一横把此次的目的说出来……

“皇上就是因为这点才出此下策。”

“哦?”

“首先,此次联姻的内幕,我敢保证她不会说:若是她说了,莫说离国,就是楚国也没有她容身的地方,三公主不是傻子,自然不会走此一招。她若想在楚国出头,算来,能用到的也只有一计。”对于此,谢及悦十分蓦定。

“你是说……”

“没错。”

“那为何不……”

“若是直接告诉她,她会那么卖力地演出么?”喝着茶,谢及悦的心思却没有口头的那么简单:真要说来……最可叹的人,该还不是她吧?

“再三天……天就要变­色­了。”

以前,每次有什么计划偶都会事先透露一点

八过……这次偶绝对不说◎0◎,嘿嘿。

下面那章可能会长一点

将军明若39——离王寿筵(下)~~终于全了>- 结果,待整个宴会进行到大半,人依然还是没有寻到,眼见着最后一场压轴就要上了,叶子澈也没有办法,只能安排一位官员坐了上去——离王大寿的筵席若是空着,传出去不成了笑话?

“人还没找到么?”

“属下该死。”

“算了,你退下看戏吧。”见王福向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离王把眸光转到殿前歌姬的身上。

“皇上,这是最后一幕戏的褶子。”王福小心翼翼地上最后一纸戏目。

“准了。”离王抬手执起托盘上的朱砂笔,在折子上打了个红圈。

最后一曲,金玉良缘。

红­色­幕布还没有拉开,台下诸侯已是议论纷纷:

“听说唱这最后一曲的可是……”一人转头,对着身边的人低声道。

“嘘……这种事情可不是臣等能议论的。”

“也是啊。”

“对了,这次宴会怎么没有看到西陵那位少年将军?之前不是有消息说会来祝寿的么?”

“这就不清楚了。”

“听说此人和皇上的关系可是……不一般啊……”提到明若,又有一人Сhā了进来:“自古到今,有那个将军到凤阳不是住驿站而是行宫的?”

“而且听说啊……”

“那个明若是谁?为何那些大臣一直谈论此人?”坐在另一端的懿铭,看着对面的大臣交头接耳,不由抬头,看向自己的贴身侍女。

“听说是西陵的一个将军。”小翠一边斟酒一边轻声到:“最近宫里传得可凶了……”

“哦?”

“听行宫的那帮姊妹们说,皇上的命也是那人救的。自行宫那里回来,皇上隔三差五就往那里跑,宫里名贵的药材也是全往那里送了。”

“你的意思是……皇上和这个将军关系非同一般?”

“这就难说了,不过听养心殿的消息……”讲到这里,小翠往四周扫了几眼,确定近处无人才俯身对着懿铭的耳畔低声道:“最近皇上临幸的小官都是和这个将军有些神似的。”

“那就是皇上还没有动过他?”懿铭闻声,不由瞪大眼睛:这不合那人的­性­格才是啊!

“啊!”

小翠正欲开口,却听到四周响起的抽气声,循声一看,原来幕布已是缓缓拉上

殿上,王福站在离王身侧尖声道

“今日最后一出:金玉良缘。”

舞台是由清一­色­的红布所围,洞房花烛夜,自是说不出的喜庆。

只见一少年,身着大红喜袍,胸前挂着一块通灵宝玉,肌肤晶莹如若羊脂,五官秀雅好似雕琢,整个人的味道只有­精­致两字才能形容,秀美若误入尘世的仙子般,让人一眼便再无法把视线挪开。只是此刻,那白皙的双颊隐隐透着些许红晕,一双微翘的丹凤则情意绵绵地驻留在月床上一身新娘霞披,由龙凤盖头遮着的新娘上。似是迫切想看到新娘的花容,却又有些顾及自己的鲁莽之举会唐突了眼前的佳人,只见少年向左跺了两部,微微俯身……想想又不好,在想右挪了几步,再偷偷撇头往新娘子的盖头里瞄了两眼……

礼乐声起:

“林妹妹?

今天是从古到今,天上人间”只见新郎官嘴稍微微翘起,双手合十,似是欢喜吟道:

“是第一件称心满意地事~~啊~啊啊~~~”

“我合不拢笑口将喜讯接诶~诶”

“数遍了指头把佳期~待”

“总算是,东园桃花西园柳,今日移向啊~一处开。”

“往日病痛一笔勾,今后乐事无限美。”

“林妹妹啊~~啊啊~~”

“你是面如芙蓉眉是柳,遮不住春­色­往外露。”

“从今后啊~~啊啊~~~”

“与你春日早起摘花瓣,寒夜秉烛把你瞧。”

“从今后俏语娇音满室间,如刀断水分不开,”

……

“这真是,银河虽宽总有渡~啊~~啊~~~~~”

一时间,座下无声,喝酒的人忘了把喝光的酒杯放下,而斟酒的人则似是没有注意到杯中的酒已经满了,所有人的听觉和视线,都被那小小的方台所吸引。

“真是看不出,莜儿还真有几把刷子。”见台下的人听得如痴如醉,风冥司不由轻笑:“不过这曲子遍的也算讨巧。”

“恩。”谢及悦对这种戏曲向来是不感什么兴趣,但此时却也点头:“这音律却是恰到好处。”

而此时,台上的戏目则正好上演到最后一幕——新郎耐不住­性­子,见无人注意,一把揭开新娘的盖头

而待新娘发觉自己盖头被掀,诧异……不,该是用笑眯眯来形容的时候——

“啊!”

——这一声惊呼到不止是出自台下满席的观众,就连龙位上的离王和亲自把盖头揭开的凤莜,那一瞬间也是撑目。

原来,到此时,这处戏已经结束,而幕布也该拉下——但是:

“将军……你怎么……”顿时,凤莜也忘了自己正站在台上,张口结巴。

这披着霞披,冲着自己吟吟笑的新娘子不是明若还是谁?

而失态的却并非只有凤莜一人

谢及悦有些僵硬的撇头,却见刚才还是谈笑风生的离王此时却是脸­色­发青,手指紧紧地抓住扶手,许久才低声切齿了一句“胡闹!”

此时,座位上的众人也把明若认了出来,纷纷交头议论。一时间,整个宴会的变得极为尴尬。

而明若在台上,却似乎并没有被眼前这种状况所影响,轻拍了失措的凤莜一下:“你的份完了,该我了。”说罢,慢步上前,把喜台上的酒杯一一摆开成一列,再用茶壶一一斟满

“我国古代每逢喜日便有行酒令的习惯,”待七杯茶全部斟满,明若抬手拿起第一杯,对着远座上殿的风冥司道:“今日离王大寿,余不才,七杯成诗,以祝皇上生辰愉快,富泽万年。”

“……”原本,大臣在宴会上作作词,行行风雅也无大怪,但明若此时却是带着凤冠穿着霞披,一副戏子的打扮,只差没有学着戏子上装了——此等模样作践自己,实在不和礼数,偏偏明若又是个将军,那则更是叫人匪夷所思了。莫说那些年老的大臣(估计明若要是他们儿子,早就被拖回家打死),就是如叶子澈和谢及悦这般比较开明的年轻才俊也不由为之汗颜,一时,殿下杂语不断。

“既然行酒令,为何以茶代酒?”正在大殿气氛有些像失控发展的时候,一直没有发话的风冥司却突然开口,一双黑亮的眼眸微抬,调侃道:“来人,给将军换上酒。”

“是。”见殿下的人刹是安静,王福马上利落地朝远处使了两个眼­色­,于是,明若刚倒好的杯子全被撤下,换成了在明若看来,和要他命差不多的白酒。

“诶?”这……这不是要我死吗?明若愣愣地看着那一尊尊玉杯,里面盛着的液体虽然和白开水差不多……但是……但是……

惨了,本来想学曹植七步成诗,现在好,自掘坟墓——估计三杯下去就撑不住了……

“难得将军兴致,那朕奉陪”台上,离王似根本不知道明若现在的苦处,好整以暇举杯:“请——”

“将军请——”皇上都这么说,殿下的诸侯臣子摸不清局势,一时间也忘了在议论,纷纷附和

哎哟——明若心里大叫一声倒霉,眼前更是万只乌鸦飞过,一路黑线

眼瞧着七杯白酒,再看看殿上那双黑亮的眼睛……盛满了挑衅

而台下……则是繁如万花筒——都等着看自己的好戏

不管了!

“君不见凤阳之水天上来,

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辈白发,

朝如青丝暮成雪。”一口气颂完修改版的将进酒前两句,明若眼睛一闭,一口气吞下了第一杯。

此乃太白最煽情的千古绝句,而这头两句的气势,便让大殿上下所有人的­精­神为之一震!

“好。”风冥司低赞一声,同时举杯,也是一饮而尽。

“皇上万寿。”或许是有感于此,殿下也是百臣同贺。

不好,自己喉咙口好像已经有些……不祥的预兆微微浮起,明若不敢怠慢,马上趁热打铁

“人生得意须尽欢,

莫使金尊空对月。

天生我才必有用

千金散尽还复来。”

举起第二杯,暗道一声:南无阿米托佛。

轻拍一声桌岸,离王举杯,回敬。

而殿下,此时已是无声。

妈呀……不好……脚跟开始有些飘乐

“烹羊宰牛且为乐,

会须一饮三百杯。”

撑着桌子,明若好容易才辨清一双酒杯中真实的那个,再­干­——

液体倒进嘴里……撩起喉口处如火烧般,不用看,明若已经知道自己的脸该是红了。停顿了一下,也没看到风冥司是不是­干­了,便想着一定要快点自顾自想继续念下去……

不行……三杯……三杯是极限了……

对了,刚才念到哪里了?

哦……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四杯……真的……真的快醉了……

“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五杯!

殿下,叶子澈却是看得惊心——明若的酒量他可是见识过:三杯即倒。而此时,却已经是五杯了!

见他脚步虚浮,显然是苦撑,心中有些不忍,可抬头,却见离王又是一杯下肚。而殿下的大臣,也是兴致高涨,一看便知已是全身心的投入其中。

长叹一口:自己不是也想把这首诗听完么?一声苦笑,只得摇头。

可怜明若,浑然不知自己唯一一个潜在的解围者在关键时脱离阵线,仍一个劲苦苦支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只觉得眼前一阵昏花,明若已是什么都看不清什么也听不见,只觉得天旋地转——

“五马花,千金裘,

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很负责的,明若把最后一句颂完了,再喝下一杯。

然后,待众人还来不及拍手,只听

“扑通”一声

刚才还诗兴大作的人,此刻已经横倒在台上。

《将进酒》素俺比较喜欢的唐诗之一

而《水调歌头》则是个人比较喜欢的宋词。

上次写完,看到有很多读者提醒我《水调歌头》已经用过了,我再一看,原来当初请望天亲亲代写凌霄殿试的时候他用过——真是丢脸到家了(偶居然还一直浑然不觉)

一首用两次~~~再豆腐渣也不能如此来,所以只有重写。

请诸位亲亲见谅。

给大家带了不便……请允许偶先顶上锅子再出来给大家砸> 下章依然是《雷鸣》

将军明若41——雷鸣(上)~~套上~偶心爱的金刚锅~_~

“皇上……将军他醉了。”听了手下的禀报,王福立刻上前,小心道:“不若让奴才派人送他回去?”

“不必。”抛下短短两字,离王却突然在众人的惊异中起身,徐徐行到殿下临时搭建的台上,在明若跟前蹲了下来。

红­色­的地毯上,明若安静地躺在那里,小巧的嘴­唇­由于白酒的润泽显得格外的红艳,而那双颊更是泛着桃红。黑密的睫毛微微颤动,该是还有神志,只是这身体……一时半会是无法动弹了。

“想不想吃点东西?”拂在明若耳边,离王垂眸低语。

“恩?”明若眼眸微撑,还没有听清楚耳边的话,身体已经腾了空。

“啊!”见离王居然一点都不顾及当众把明若横抱起,座下的臣子不由一片惊呼。

“恩……好吵……”半梦半醒中的人却不知道周围的叫声是源自谁,只觉得耳边蚊子嗡嗡,刹是讨厌。

“别管他们。”一边说,风冥司一边用余光冷冷扫了眼周围,视线所及之地,诸侯大臣纷纷低头,立刻了声响。而离王也就这样一路把明若抱回了座位。

“饿么?”把明若固定在自己怀中,风冥司俯身也不管四周几百只眼睛似是有意又似无意,似是好奇又似顾忌,却仍是不断偷偷往主座飘来,轻柔道:“朕喂你点东西吃可好。”

“我想睡……”揉揉越来越沉的眼睛,明若翘了翘嘴巴以示抗议“睡完了再吃……”

说完,便把头往风冥司颈项蹭了蹭,找了个绝佳的位置窝了进去。

离王诧异垂眸,却见怀中人儿如小猫般乖乖地伏在自己胸口,心安理得地打着小盹,黑亮的青丝凌乱地垂在自己的肩膀,嘴角微扬,恬静而又安详。

这家伙……薄­唇­牵动,却是莞尔。

再抬头,却见正好瞥见懿铭慌张地别开眼眸,双眉微拧,却马舒展,脑中即刻有了念头,黑眸中灵光一闪,一计冷笑拂过嘴畔。

……正好!

“若儿,张嘴。”

“又怎么……唔……”很不情愿的发生,明若这次是真的不高兴了,极不情愿地张口正想抱怨,却发觉一股温热的气息拂面扑来,吹得脸颊痒痒的,随即,两片湿热却又柔软的东西一下子覆上嘴­唇­,把明若已经到口的抱怨堵了回去。明若下意识地挣了一下,却是岿然不动,两条有力的手臂如枷锁般,把明若牢牢固定在方圆之地。

“唔……”明若本来就已经神志不清了,身体更是醉得不能动弹,现在反抗不行,­干­脆放弃,任由风冥司把齿关撬开,跟着……似是塞进了什么东西。

“楚国送来的翡翠葡萄,好吃么?”

“恩……”明若睡意正浓,思考能力接近于0,只知道那人好像给了自己一个葡萄 ,至于怎么给的,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心中唯一的盘算便是早点解决好安心睡觉。

“好吃。”短短回应两句,喉咙一收,那枚葡萄便直接入了腹中。

接着便又垂头寻找起最舒服的角度和位置来。

而下座的人,此时,却已是哗然。

沉默地看着离王,叶子澈此时的心情好似翻江倒海,永寿宫前的小厮,王福说的话……一件件之前忽略掉的细节在脑中一下子串连起来,而所有的事实同时指向的结果却只有惊心。

急急的抬眸望向右侧,果不其然,懿铭此时神­色­复杂,一双歹毒的眼眸久久地注视着上位上的两人……

这样不行!

猝然起身,正欲上前,眼前却横出一道红影

“大人想­干­什么?”半垂着眼帘,红衣男子低声轻轻一句。

“自然是……”叶子澈正想开口,鼻中却隐隐闻道一股暗香,同时体力一下子如同泄了的气球般:“你……”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见身前男子满脸苛责,谢及悦不由摇头,轻叹一声,挨着软倒在榻上的人一起坐下:“我可是为了你们两个好。”

“为何要如此?”待平静下来,叶子澈冷声问道。

“我想明若对冷无双的感情你多少也该知道,若是进展顺利,他们不久可能会见面,所以……”说到这里,谢及悦不由挑眉指了指那个即将出嫁的公主:“自然要事先做些准备。”

“什么进展?”隐隐中,叶子澈知道,有一项计划,而且是很大的计划已经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展开了,而且……

“……”含笑凝视着眼前这个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人一眼,谢及悦缓缓从袖中掏出一张小小的字条:“宴会前刚收到的五百里加急战报,你自己看吧。”

“……………………”慎重地接过方寸小纸,下一刻,却已瞠目,放下那小小纸片,叶子澈只觉呼吸困难,双眼直直看着一边仍是浅笑的太医久久:“怎么会?”

“这么大的事情,原是该在寿筵上说的,却被皇上硬是压下了。你知道是为什么?……”而谢及悦却如没有听到般,依然自顾自的说:“对啊,你什么都不知道。”

“…………”

“子澈,十几年相识,我今天奉劝你一句:从今日起别管那将军的事了。”起身,谢及悦拂了拂袍子:“你管不了。”

再回到上座前,离王已经抱着明若离开了,再转头,或许是因为主角离席,四下的人终于开始明着议论起刚才的那一幕幕。相信明日,这些言论就会散布到凤阳的各处,而再明日……

握着那小小的纸条,谢及悦只觉得此刻的心扑扑地跳动着,可为何,心中却隐隐夹着抚不平的失落。

“将军回来了吗?”隐隐听到脚步声,凤莜放下手中的笔,立刻迎了出去,走到门关却顿住了。那身刺眼的明黄,代表的主人只有一个。

“皇上?”见风冥司居然是独身过来,手中更是抱了昏睡的明若,凤莜只觉得气氛有些诡异。

把明若抱上床,见凤莜仍是呆愣着不动, 离王拧眉:“你出去吧,今晚不用你侍侯。”

凤莜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愣了片刻,只有垂头低声吐出一字

“是。”

殿门合上,室内顿时冷清了下来,只剩几点摇曳的烛光照在明若脸上,而明若,仍是一身新娘喜服,嘴角含笑,睡得香甜。突然一只小手伸出,抓了身边一个枕头,满足地抱在怀里,咕噜了一声,翻身又睡了。

“今晚,就好好睡吧。”斟了一杯清茶,风冥司沿着床边坐下,把玩着散落在各处的缕缕青丝……

过了今日,朕就……不会再留情了。

偶本来想停在大风赶小莜走这里

但实在怕大家又说俺掉胃口,又顺便瞎想到不该想的地方……所以偶很仁慈地给大家一个痛快

拉出大风:你来说吧。

风风:咳咳——◎-◎偶可米那么猴急

后妈:大家都听到了*^^*

翌日清晨,待明若从宿醉中清醒,已是午后十分。

“呜……”皱眉揉了揉太阳|­茓­,还是觉得脑袋比平日里要重了多斤,难过得很:以后死也不喝一滴酒了!一边穿鞋,明若一边咬牙,暗自立誓——其实想来也够冤枉:这话该是酒鬼决心戒酒时候说才对,偏偏自己对酒­精­无半分好感,却老是栽在这玩意儿上,就比若上次……

诶……不对,上次是和无双……一想到当日起身时欹旎的情景,脸颊便刷地红了

不行不行……那次不算。

“啊……将军你,醒了?”正犹豫的当会,一道细影却突然推门而入,见到明若起身,却是一惊:“我……我正好要来给花瓶换水。”

“小莜?”明若眯起眼睛:奇怪了,这孩子今天怎么看到自己像是看到外星人一样了?

打从今早听到消息,凤莜的心就惶惶不安,此时,更是完全没了方寸:“那……将军你先忙吧,我待会再来换水。”

“换水需要像作贼似的么?”见凤莜吞吞吐吐,明若便心知这人肯定有事瞒着自己……诶——好歹跟了自己也有两月,怎么吹牛的本事一点就没有学去呢?

“我……”

“小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看那人还是挣扎,明若叹气:看来只有用杀手锏了——“好,你不说也没关系,我出去一个个问,肯定问得到结果。”

说罢,明若也不看凤莜,自顾自便跺了出去。

“别,将军。”凤莜自然不知明若用的是激将法,立刻追来堵人。

“好,那你说。”明若也­干­脆,随即停了下来,直直看着凤莜。

“……幽州城破了。”今早早朝时,当叶子澈宣读着安王从前线带来的消息时,整个养心殿便沸腾了,一时间,整个皇宫都的人都在谈论此次的大胜,可是……凤莜小心地望向明若:明若……是西陵人吧?

“啊?不会吧?大离不是很强大么?怎么会被人破城?”话一出口,明若却觉得隐隐间有些不对,幽州……幽州……好熟的城名……自己该是……

啊,对了,上次逮到昭安不就是在幽州城么?

那……不就是西陵……

“那昭安也太不要脸了吧?”想到这里,明若不由破口大骂:“……亏我当初还救了他儿子一命,居然如此报答我……”

“……”

见明若气乎乎地指责着昭安的罪状,一边的凤莜不知为何,却是一阵心酸,撇过头,却正好瞧见两个端着水果的宫女正从廊外的院落经过。

“听说这次安王爷可是大获全胜呢。”任何时候,胜仗总是鼓舞着人心。

“是啊,据说三天不到幽州就破城了,那些个西陵人还真是不经打。” 另一个声音Сhā进,然后便是一阵嘻笑。

“只是啊……可惜完了一天哪,要不可真是给皇上最好的寿礼了。” 起话题的女子一声低叹,刹是惋惜。

不好,妈眯催偶睡觉了

> 顺便一句:真正­阴­谋还在后面-_-|||

昨天到外面走了一天,晚上十点才回的家,通宵四个小时,终于凑出一万字整>- 先贴一千字做为定金

等着某人今天更新>0<

置顶,让大家一起做见证人

某人今天不写

偶誓要哭倒晋江

阔别一年的坑啊……主人终于今日肯撒土了

何以琛何以琛何以琛何以琛~~~~> 赵默笙赵默笙赵默笙赵默笙~~~~>0 抱着锅子滚来滚去

太幸福,太兴奋

手舞足蹈中

“她们在说什么?”凤莜急急回头,却见明若站在那里,忘着宫女的背影怔怔自语,:“奇怪……难道是我听错了?”

“可是……听得那么清楚……怎么会听错?”明若轻轻抚上两侧的耳朵,脑中不断盘旋着刚才的那几句对话……

若是那样的话……顺着一根细细的线,所有的点滴在周围凝结,不祥的预感不断涌入……

为什么……心神会如此的不宁?

低头,望着红­色­的地砖,明若只觉得一阵眩晕。

“将军,您没事吧?”见明若似是站也不稳,随时都可能倒下,凤莜焦急地伸手,却只触到那飘扬的袖口。

再抬头,明若已如离弦之箭,向着养心殿冲去。

门被一脚砸开的时候,正潜心于书法的男子眉角微蹙,却仍是苍劲地勾勒完最后一笔:“王福,拿去把字画裱起来。”

“是。”睇了一眼靠在门关处气喘吁吁的人影,王福上前小心翼翼地端起白宣纸,躬身退下。合上门转身的时候,年长的总管不由轻叹着摇头,不用经历接下来的场面……该是庆幸吧?

“若儿,你好歹也是将军,如此无礼,朕不计较你,也得为西陵汗颜了。”拿起案边的丝巾擦了擦手,风冥司笑得风淡云轻,完美得一如寻常。

“别叫得那么亲热!我只是想不到……”此时此地,明若只想扯下那张虚伪的脸孔:“到这个时候,你怎么能还装成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装?朕做事何时需要这个词了?笑话……倒是你”收敛起嘴角的笑意,风冥司抿眼,眸光锋利地驻留在明若身上,语调是明若从未听过的严肃:“有些事朕宠你才不计较,允你三分颜­色­,别给朕开起

染坊来。”

“那好!”现在比起生气,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抚住不断起伏的心口,明若强压下胸中怒火,按照礼数,半膝跪地,朝着风冥司重重磕了一个头,然后抬头,一字一字问道:“小臣愚昧,恳请离王殿下几个疑问,望殿下海涵,能给小臣一个解释。”

“可以,你问吧。”离王安坐在那张用黄金锻造的九龙椅上,据高临下地睇着明若,神情冷淡,却是无处不透着皇帝独有的威严。

“臣请问:皇上为何要攻打西陵。”这才是此人真正的面目吧?

“鹿逐天下,本就是天经地义。不过明将军不明白,朕却是能理解——毕竟原只是一个戏班小厮,朕也实在不能要求太高了,对吧?” 支着头,风冥司含笑看着明若,如若看一个无知的孩童般,语气刹是嘲讽:“明月姑娘?”

见明若惊然抬头,离王嘴角笑意更深:“你以为稍稍化妆便能瞒天过海?”

“朕还可以告诉你,那日你在黄鹤楼喝酒的时候,朕也在。”

“……”

“还有你和冷无双是在安临认识的吧?……逸仙居那晚还要不要朕再提醒你几句?”

“……”

坚决屏住——守着剩下的九千

待看到何以琛再发◎-◎

将军明若41——雷鸣(下)~~~~>- 今天下午出去秋之屋版聚,九点半散了中途又被拉去打牌

直到现在才回家——看看时钟:4.40-_-|||

大家就看在偶回家立刻就打开电脑更新的认真态度分上砸轻点> 现在的我只想对漫漫道一声:

我现在很幸福,真的。

回家看到默笙和以琛,有些开心得不知道怎么才好了,呜呜呜……

(临时加上一点废话,请读者亲亲们不用见怪*^^*)

ps:漫漫……之前的承诺现在仍有效,不过偶已经两夜通宵……再接再厉也等偶明天爬起◎-◎?*^^*

“难道你什么都知道了?”话一出口,明若便后悔了,因为高位上,那双看着自己的眼睛,分明盛满了嘲弄,就如同……在看一个白痴?

“你一直都在耍着我玩,是不是?”明若从来不曾觉得自己傻,但此时此刻,却不由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为什么仅是一天之差,一个人就会有如此大的差别?

一个昨天还觉得如此熟悉的人,今日看来,却完全是一个陌生人般!

那双薄­唇­微微扬起,透着不可一世的傲然,那对眼睛沉静而凌厉,目光所及,犹如置于冰冷的寒室,感觉不到丝毫的温度。

难道自己从来不曾了解过这个人?

否则……一只手下意识地抱在身侧:为什么现在自己会如此的害怕?

明若吃惊的张嘴,无措地视线相齐的台阶。

“不对,”不知过了多久,明若拂了拂前额有些凌乱地机械地自语道:“你不会没有理由地耍着人玩……是不是?”

脑中隐隐闪现的事情不断盘旋,直到爆炸,然后便是炸开后……那一片的清明!

自己对战争,完全算不上­精­通。

但有些事情,要认真去想,却未必困难——若是幽州三日之内就能被攻破……那西陵不是早就亡国了?何须等到今天?

幽州的守将不会几月间变得愚笨笨,城关的天险也不会几月中不见了踪影,守城的士兵不会几月中突然变得不济

而反观离国——一个国家的军事实力,又怎么会在短短几月内,在刚刚兵败受过大挫之后,变得如此凌厉?

一根根线索都往着一处不断拉进,到尽头的时候,其真相,却是如此的残酷而又真实。

轻按着剧烈起伏的心口,明若只觉天浑地暗——

自己……或许犯了一次很无法挽回的错误

“那……我现在只有一个问题了——那些工匠……” 明若牵了牵嘴­唇­,止不住胸中不断弥散的凉意,也止不住不断打着颤的牙关:“以你的­性­格……不会……全杀了吧?”

“你说呢?”风冥司答得清冷,随即嘴角微微一个上扬,话过一个熟悉的弧度。

“你该不会……”望着那张熟悉的笑脸,明若突然止住了声音,转身便撒腿往外面跑了出去。一路像是发疯了般,直到看见眼前正好有一位牵马的侍卫……

不知坐下的马儿狂奔了多久,也不知自己在它身上抽了多少鞭,明若终于看到了熟悉的景致,

满眼的粮田,茂盛的庄稼……还有……熟悉的人影……

还好……

紧绷的心一松,明若只觉眼前一黑,便从马上倒了下来。白­色­的马儿似乎感觉到背上没了负担,甩了甩尾巴便悠闲地散布去了。

头顶的骄阳直­射­在脸上,有些刺眼……抬起五指挡在眼前,明若不由苦笑。

“什么人?”警觉的叫喊声突然响起,接着便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待明若抬起头,自己的胸前已经横架了数把刀枪。

“……”明若怔怔转头,发觉自己四周已经围上了一队身穿离国兵服的士兵,不禁奇怪道:“那你们又是­干­什么来的?”

“大胆!”一个手持红­色­长枪的大汉显是有些不满明若说话语气,正要上前教训教训

“那……那不是明将军么?” 或许是这里的­骚­动终于引起了正在地里耕作人的注意,一个声音突然窜出,接着便是接二连三的回应。

“对啊,明将军又到咱们这里来啦?” 由于当时明若曾在这里住了半月,所以认得他相貌的人不在少数。

“真的,明将军来了?”

“你是西陵的明将军明若?”听到农民口中那个熟悉的名词,正要出手的大汉顿了顿,唬疑地打量了他一番。

“怎么,难道还会有假么?”拍去衣服上的尘土,明若起身推开把自己包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士兵,明若急急地跑过去想和故人打个招呼,但待走到这些人身前,看清眼前的景象时,却一下子愣住了——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田里的每一个人,每一双脚上,都无一例外地缚上了沉重的镣铐?

“废话,这些人知道了这般天大的秘密,难道还能由着他们到处走?”见明若不解,后面的士兵倒是爽快地解了答:“两月前离王便颁了旨意,这里的人,不分长幼,一世为奴。”

“你说什么?”

不觉中,明若后退了几步,脑中想到了什么……只是或许想到,不如不想到……

原以为自己告诉他们打铁的方法能让他们­干­活更加省力,却不料风冥司把它利用到军事上去反打西陵……顺便连累那些无辜的铁匠。

原以为告诉他们灌溉的技术能让他们吃得更多更好,却不料害的别人失去了自由,连带着孩子也成了奴隶……还有那些当初和自己一起修水利的工匠,也已经看不见踪影……

自己还能想什么?或是还能做什么?

想着想着,眼前一阵昏黑,明若终于不支,倒了下去。

再醒的时候,明若对上的,是一副副憨厚的脸庞。

“将军,你突然昏了,这附近又没有什么歇脚的地方,所以就……”讲话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当地男子,或许是长期在太阳底下耕作的缘故,全身的皮肤被晒的黝黑:“官爷们回去报告了,不出意外的话不久便会有人接您回去。”

“谢谢。”挣扎着起身原想好好道谢,但当触及到那双诚恳而有些羞涩的眼睛时,明若退缩了……二十岁,人生的路还很长吧?如今……却要被拷着镣铐永世都被拘禁在这片田里……

“将军很厉害呢。”或许是见到明若一直沉默,男子忍不住,自己起了一个话题。

“哦?”

“这里本来是荒山,能开垦成良田,全都是靠将军你的功劳。”

“是吗?”对着青年崇拜的眼神,明若惟有惨然一笑。

或许是发觉明若的异样,青年没有在问下去,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边,低着头,也不打扰。

周围的人见明若没事便陆续地走了,只留下呆坐的明若和负责看护的年轻人。

“被关在这里……不闷吗?”抓着床单的手,越握越紧,不知过了多久,明若终于开口问道。

“怎么会闷呢?”年轻人腼腆地搔头:“俺们生下来就是耕地的料,每天忙耕地,时间过得也快。”

“那你……不想出去看看吗?”

“俺出去又能做啥?既然皇上命令俺们在这里耕地,俺们就在这里耕地咯。只要上头给俺们饭吃,俺们就很满足了。”

“是吗?”轻轻一笑,不置可否。

但当闭上眼睛,明若只觉的没顶的悲凉。

人不是生来就认命的,只有长期的压迫,才会使人产生这种畸形的心态……而要让这种心态发展到成为一种理所当然的人生观……这又需经历了多少代的镇压呢?

事到如今便可想而知……离国的政治,对普通的百姓,是多么的残酷!

亏得自己居然还堂而皇之地当了那么久的将军!

居然对离国这样可怕的国家……全无一丝警戒!

将军明若42——­阴­谋的序章(上)

很快,士兵们便把明若送回了离宫。再见那熟悉的红­色­宫墙,虽然只隔了半日,却由着一种晃若隔世的感觉。

“将军,你没事吧?”到了行宫的转角,很远便看见一抹纤细的身影,没待看清,便已飞奔这扑了上来。

“……”明若苦笑:这声音……除了凤莜,还会有谁?

只是,眼前的凤莜面­色­苍白,双眼浮肿,憔悴的紧,一看便知该是彻夜都没有睡好。看来,自己又让别人­操­心了……想到这里,明若不顾疲惫的身心,勉强支起一个笑容轻轻道:“放心,我没事了。”

“可是——”

“听话,好好去睡一觉。”见凤莜仍是犹豫,明若无奈,整理了下心思强撑起往日调笑的样子把凤莜一路推回自己房中然后反锁上门:“记好了小莜,不睡满五个时辰,我可不是不会放你出来的哦!”

“将军!”明若只知道不想再让人­操­心,却不知这样的自己却更是让人­操­心!屋内,凤莜砸着门,不放心地大喊,全然没有睡觉的意思。

“听话啦……听话……”隔着门,明若原想再给凤莜几个爽朗的笑声,但还没到嘴边,便以哽住化成苦涩的抽泣,又怕被里面的凤莜听到,于是忙唔住嘴巴,只听见一声声闷哼。

“将军?将军!”凤莜本就不放心明若的状况一直守在门边,听到门外的异动,自然是更安不下心,也不顾双手疼痛用力拍打起了房门:“将军你怎么了?”

而门的另一边,明若却是坐倒在地上,泪如泉涌:

凤莜,是我没有勇气告诉你,

对着风冥司这样的人……

我现在有多害怕?

若是西陵就这么亡了……我该怎么办才好?

离国对于敌国的俘虏不是残杀就是充做奴隶

若是要他们……他们有一天也成为那种样子

就是死了,黄泉路上,我也不会心安的……

“将军,你怎么了?”隔着门,不断传来凤莜焦急的声音。

小莜……我可能……犯了一个一辈子也无法弥补的错误。把头埋在衣袖中,明若伤心地想着。

不知过了多久,院外传来一串由远及进的脚步声。

“将军,皇上要见你,随我来吧。”

明若无措地抬头,来人……正是谢及悦。

要听宣判了吗?

“好,我跟你去!”

或许是天­性­好强的缘故,真到了关口,明若的胆反而壮了起来——不过没什么选择却是真的:伸也是一刀,缩也是一刀。

见刚还失魂落魄的人儿眨眼的功夫却突然变得中气十足,谢及悦心中不免有些诧异,但却仍是不动声­色­地侧身,为他让开一条:“请。”

还有一点,留在偶起来再发八#-#

偶现在睁着眼也能睡了……。

两晚通宵>- 枕头啊……我来了……………………

另~

之之不素臭的……555………………银家回家才看到短信……受打击了> 55555555555………………55555555555…………………………

将军明若42——­阴­谋的序章(中)

去养心殿的路,可能从来没今天的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一想到风冥司,大脑就开始抽筋了。这么长吧?

知道谢及悦就在后面,明若也不敢回头,小心地一步步走在前面,只能在心中大叹苦气:大概死囚上刑场时也不过是如此心境吧?

那个可怕的男人杀了那么多人,没有理由会放过自己……不,不行!

我可不能这么就死了——这么一来,不更于事无补么?

可话虽然这么说,不过……若是自己不想死就不用死——那世界上也不会有死人了。

不,不,不,强敌在前,不能一上来就自泼冷水。

办法总该有吧?叶城那时候那么危机不也熬过来了?

唉……可叶城的时候没有风冥司啊!

而且若是自己一到养心殿他就命人把自己拖出去砍了——那不是死定?

想到这里,明若吞了吞口水,左手不由后怕地抚上了自己的脖子。

呸呸呸……不要一上来就自己触自己霉头……该不会这么“走运”吧?

不行不行……

“将军,请进吧。”行到养心殿的殿门前,谢及悦停了下来。

大殿内,气氛却不若明若先前想象的那般紧张。只有离王一人,悠悠闲闲地靠在龙椅上,手里端着一杯香茗,漆黑的眼睛庸慵懒懒地落在殿内唯一的活物——“自己”身上。

“小臣明若,拜见皇上。”此人出牌向来不按牌理,偏偏又特别擅长制造各种假象和气氛,让人不自觉地落入陷阱,所以这次……打定主意,明若双膝扑地跪下,行了一个完美的下礼——就是对着林广,也不曾如此恭敬过。

“将军这是作甚?” 深不见地的黑­色­中闪过一丝银芒,与其说是诧异,却不若说是期待。放下手中茶杯,风冥司挑眉问道。

“小臣记得皇上答应过三月一过便送小臣回去,不以任何理由组绕,想来离王为人乃上天下地独一无二英勇神武又聪明绝顶,说话更是该君无戏言一言九鼎一诺千金驷马难追”鼓足勇气振作着与那双永远埋着算计的黑眼相对,明若把话说得铿锵有力:“该是不会学那些出尔反尔的小人行径让后世耻笑才对吧?”

为了避免一上来便被离王拖出去砍头的厄运,一路上,明若可是想了好久——不管如何,先下手为强:“当然,若是皇上有心想今日当一会小人,那以小臣区区一死成就皇上小人大名,小臣也算死得瞑目。”

对于明若那张毒嘴,风冥司也算有所耳闻,只是真要口舌之争,自己倒未必会站在下风。

“说穿了你不也就怕死?”微微敛起嘴角的笑意,离王语义尖刻,争风向对。

“错。”明若反驳,也是理直气壮:“不怕死不代表想死,不想死也不代表怕死。”

“……”此时的明若,双颊微微泛红,丰润的红­唇­微微撅起,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注视着自己的时候却闪亮得灿若星辰,清澈得有如一池秋水……感觉心头微悸,风冥司垂眸。

算了,反正以后也有得是机会。

今日……朕就放你一次。

“放心,既然是朕答应的事情”伸手端起仍冒着热气的香茗浅抿一口,离王终于抬眸,悠然吐出下文:“自然不会食言。”

“真的?”

“真的。”

将军明若42——­阴­谋的序章(下)

总的来说,这一章有些少

8过本就是过渡的一章,少就少八^^

离王答得如此轻巧,却反倒是轮到原先做好八年抗战准备的明若愣了。一双眼睛呆呆地看着风冥司悠哉地品着名茶,鼻子下面的小嘴一时也是忘了合上——事情……就这么简单?

一路上,为了迫风冥司说出这句话,自己可是绞尽脑汁,什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什么苦­肉­计,什么激将法——凡是一切能想到的办法都想过了,最坏的打算也有准备了。

可如今,居然一点用处都没有派上就PASS了?

等等等等……那人哪会那么轻易就放了自己?

说不定会有什么­阴­谋……

傻瓜,那你要怎么样?难道要等让侍卫把你拖出去才好?如今最重要的就是离开这里,管他有什么诡计,等自由了,再想他­奶­的对策也不迟!

对,不管怎么样,先离开这鬼地方再说!

人神交战过后,明若只觉头脑无比清明,不过眼前那人心机深沉又变化莫测,自己虽然想走……总不能表现得太急切才好吧?

一番思量下来,明若才迟迟开口,结结巴巴道:“那……我可以走了?”

“可以啊。”敛眸将座下人刚才丰富的表情尽收眼底,风冥司撇嘴,冲着明若微微一笑。

“那我走了!”若是之前素未相识,那离王这种懒散中带着些许挑逗的笑容的杀伤力,无疑是电玩中的必杀技。只是现在……只消对着此人,明若就觉得毛发倒竖连带着呼吸不顺畅。听他这么一说,明若如蒙大赦般,立刻从地上窜起,转身便往门外跑去。

“等等。”当明若后脚快要跨出养心殿门口的时候,离王沉稳的声音突然再度扬起。

他该不会……改变主意了吧?脸上的表情一滞,欢快的步伐僵硬在空中。

“放心,朕还没那么快改变主意。”看到明若那沮丧的神情,像是随时随地快哭出来的样子,风冥司只觉得有些好笑。

“那你……”

“朕再给你一个选择——若你留下”收敛起嘴角的笑意,离王起身一步步走到明若面前,居高临下:“朕便放过你。”

“什么意……啊!”明若不解,刚想发问,腰却被轻轻环住,一愕间,脸颊便被轻轻吻了一下。全身瞬间变得僵硬。

“就是……”漆黑的眼眸眸熠熠发亮,如同火焰一般灼烧着明若的的脸庞,嘴角那若有若无的笑意,有种胸有成竹的淡定,俯身凑到明若的耳畔,风冥司的话如魔音穿耳,悠悠地传到明若的脑中:“——做朕

的人啊。”

右手不可置信地抚上脸颊,火热的温度由着指尖的神经传至全身各个角落,下一刻,断落的思维才重新接上——明若这才意识到:

自己居然……被吃豆腐了!

他­奶­的……反应怎么这么迟钝?心底大大懊恼一声,明若用力,毅然决然地从那人的束缚中挣开,喘了两口大气后,再恶狠狠地向那人瞪了一眼,拔腿立刻火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哼,你想都不要想!”约莫跑到二十尺的距离,明若突然转身,冲着风冥司做了一个鬼脸。

若儿,你终究还是会回来的。

明黄的身影伫立在养心殿门口,凝视着那抹小小的身影远去,嘴角挂着温和而又残忍的笑意,如同猫儿抬起爪子放开挣扎老鼠尾巴时,优雅的懒散,以及笃定……

待视线收回,一席白影早已守候在门关……

“懿铭公主的婚队已经送出去了。”

“哦。”

“这样做……真的没关系么?”即使这个计策是自己提出……但谢及悦还是有些犹豫:“其实还有别的方法可以……”

“可是这个方法最省事。”没等白衣男子把话说完,离王已经冷声打断:“虽然离国兵力充足,但也不是给朕来浪费的。”

“对不起……的确是下臣多虑了。”嘴角淡然一笑,谢及悦不由自嘲:自己何日变得如此多事,居然管起眼前人的家事来?

而他的事……又是自己能管得了的么?

“其实也好……”沉默间,离王突然出声,偏头越过高耸的宫墙望向天际,带着些许的复杂,又似是自言自语:“那人翅膀太硬,­性­格太野……或许折了会变乖巧一点……”

那一刻白衣男子笔直地站在那里,沉默地望着自己决心一世效忠的君王,默然不语。

只是那时光实在过于的短暂,再回头,那黑亮的眼眸却已一片清明

“及悦,回去安排妥当。明日——” 离王的声音再度扬起,话语中带着激人沸血的傲然,:

“随朕去一起狩猎。”

将军明若43——重回叶城(上)

明若是坐着马车离开凤阳的,如同来时一样,轻装上阵,除了必要的盘缠和替换的衣物,并没有其他琐碎闲杂——甚至没有带上凤莜。

回想临走时,凤莜那依依不舍的眼神,总有那么些伤感:原是想着到哪里都要带上这个“弟弟”的(某之出来汗一声:其实按当时年龄来算,凤莜是比明若还要大几个月的。)

但此去前途渺茫,明若也是清楚——虽然养心殿上走的轻松,但自己脑子毕竟没傻,怎会相信离王放人会如此轻易?

所以,人还是留在子澈的府上比较好吧?

不知为何,每次想到那双善意而又温柔的眼神,明若总有可以依托的感觉——只可惜两人彼此都没来电的感觉,否则像子澈这样的人,该是很好的情人吧?

诶?

怎么想着想着……居然想到这种事情上去了?

意识到自己的失神,明若不禁苦笑:都什么时候了,自己怎么还有胡思乱想的心情?

然而真留意起近日点滴,隐隐中却总觉得风冥司好像有意疏远

比起上次凌霄殿试的那些日子,如今这几天……出现的频率还没有谢及悦高些。

可谢及悦——他不是大夫么?

唉!

做人简简单单不是很好,为何无论到哪里总有人喜好故弄玄虚,成天游荡在无止境的谋算中,又为何总是对之乐此不疲?他们就不累吗?

不对,自己又好像犯了绝对主义的错误,转念一想,惟有感慨一声——子非鱼,又岂知鱼之乐?

罢了罢了,不管怎么样,还是歇一会儿吧……这错综复杂的线索理起来实在磨人,揉揉太阳|­茓­,明若决定暂时抽身,小憩片刻。

“将军,我们快到官道了,您打算从那条路回陵都还是绕小路?”迷迷糊糊一路颠簸了几天,马车总算把明若带出了凤阳。掌马的车夫名叫大李,是叶子澈的家奴,为人憨厚,对离国的路况又是特别的熟悉:“若是走小路,该是可以快上三四天的行程。”

“恩?”揉揉惺忪的眼睛,明若掀起车帘的一角,车外已是绿树葱葱,鸟儿畅啼,别是一番山野趣味:若是在这里小住几天,该是不错……

“将军?”见明若又发起呆来,大李不由出声提醒——当日临走时,叶大人还特地关照自己,如今战火重燃流言四起,当前形势下,无论如何一定要快点送明若回去及时澄清事实,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自己接下此重任也是不敢有一点怠慢……可是——想到这里,大李忍不住往当事人那里瞧了一眼:本该是心火撩急的人,此刻却是陶醉于四下的景­色­,全然没有半点危机感。

“唉……”大李正发呆的当儿,明若却是大叹了一口气,意兴阑珊:“不去陵都。”

“什么?”

“现在去陵都和送死没有什么两样。”离开凤阳一路,四处的流言明若不是没有听到,可其中的真实­性­……他妈的!真是越听越有气——自己什么时候成了风冥司的“幸臣”了?

什么日日伴身侧,什么夜夜共枕眠,什么同食共饮……什么……想到这里,明若就恨不得冲上去把他们的嘴给撕下来:真亏他们想得出来!

诬陷也不是这么……这么……尤其是寿筵的那会儿,版本繁多而且神情并茂——隔着帘子听着市井的百姓谈起,那副绘声绘­色­,只差没有手舞足蹈的样子简直就像各个都如亲眼目睹般。

害得自己……双手支着下巴,明若想到此脸­色­驼红:不会真的发生了什么吧?

自己醉酒,……就像和无双那次……每次都和死猪一样,若是那人……

不会不会,真要有什么事,自己应该是有感觉才对;而且那人虽­精­于算计却生­性­高傲,也断不会为了制造谣言而……做出这种贬低自己身份的事情。明若摇头,立即把这种想法驱逐出去:不过,有一件事已经很明显了——这陵都如今是肯定不能去了。

虽然对林广,明若只是数面之缘,但留下的印象,却实在不能算是好——民轻君重的典型,又喜欢发号施令又老是扯不下皇帝面子……

别说风冥司已经使下这离间一计,就算不使,如今这局势,自己也同样会好好想想要不要听他的命令——上次他不就屁滚尿流地让所有大军围在陵都自己躲在寝宫一步也不敢出么

将军明若43——重回叶城(中)

可现在……去哪里呢?

不,在这之前……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办!

离国大军的动向,先得搞清楚离国大军的动向才行!

“大李,幽州旁边还有没有什么大城?”脑中的念头一旦成型,明若霎时来了动力。

“有轩城,福安还有……”虽然有些纳闷刚才还意兴阑珊的人为什么突然来了­精­神,但大李还是如数家珍地把能想到的都说了出来:“对了,还有叶城。”

“什么?你说叶城?”熟悉的名词在脑际闪过,明若一下子跳了起来:对啊,当初自己不就是由叶城到的幽州么?怎么,居然连这个都忘了?居然还要一个离国的车夫来提醒?

“将军,你怎么了?”

“不,我没事。”嘴上虽说得轻巧,其实心里却是另一番惊涛骇浪——虽说是别人­阴­谋在先,可是……如今真的一一细想,明若突然越来越清楚地感觉到,这所有的一切,原都是可以避免的。

而事情发展到如此境地,除了风冥司的狡诈,更重要的是,自己,身为一个西陵的将军,却根本没有做到一个将军该有的警惕,也没有尽到一个将军该尽的职责!

都是自己的失察,导致离军此刻的兵临城下,而即使到了当下,自己做为一个将军……居然幽州旁边是什么地方都要通过一个离国车夫的嘴!

但——

“大李,带我去叶城。”吞下胸中漫起的苦涩,明若跨上车,平静地对车夫下了指示:“然后你就回去吧。”

“小若,你的梦还没有醒么?”

在颠簸的马车上,脑中不知为何,浮起的却是以前启枫师傅对说的那句

是啊,都那么久了……自己却还是和当初一样的天真。

以为可以像在上海那样,按着自己的意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一点都顾忌到别人的感受,也不曾去想那将会导致的结果,甚至……冥冥之中的伤害。

也没有想过对自己的行为,负起什么样的责任。

就像……在以前就算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也不过是被炒鱿鱼。就算被人误会,也顶多是绝交。

可现在……谁会想到,那每一句话都……

双手无意识地把弄着衣袍的一角,一阵又一阵的雾气却在眼眸中渐渐沉积。

可事到如今……强抑下胸中的酸苦和委屈,明若用力眨了眨眼睛,事到如今,只有把一切杂念抛开,一心于城防,待把离国的军队从西陵的领地逼退,再……

再离开这权力的中心,抛去将军这个头衔,隐姓埋名……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过平平凡凡的日子。

但愿……

抚过颈项上那片血玉,明若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前路,却是一片昏暗……

将军明若43——重回叶城(下)

“将军,若是不出什么意外,再不出一个时辰,我们便到了,要小的送您入城吗?”隔着车帘,大李恭敬地询问到。

“千万不要!送我到城口就行了。”相较之前的怠惰,明若这回可是没有半点犹豫。一边说,一边从包裹里找出路上临时问农家买的粗布衣服给自己套上,最后还不忘把系头发的绳子送了些许……

恩,这样的打扮应该是不错吧?

待大李的马车走远了,明若对着城外的小溪仔细照了照,微笑着点了点头,似是对这副形象颇为满意。

肮脏的头发像是几个月没有洗般,其间还沾了几片枯黄的树叶。而白皙的秀脸则由于蒙上了一层细沙,显得蜡黄而没有生气。原本明亮的黑眸似是好几天没有好好睡过一般,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神采,而红艳的嘴­唇­此时也难以幸免地­干­裂而又苍白。还后简陋的粗布麻衣上沾满了泥沙……

眼前的人,蓬头垢面,活象是个乞丐……

其实想到这么做,倒也不是不相信自己的口才,说服不了叶源和张厉……只是比起浪费那么多­唇­舌,略施小计或许更有效果。

比如——苦­肉­计。

想到这里,明若不禁对着清澈的池子扬起一个诡异的笑容。

最有效的法子~~~

辗转醒来,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搓了搓眼睛,待焦距慢慢地集中,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两位许久不见的故人——叶源和张厉。

“将军,您终于醒了。”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其他,明若总觉得此时的张厉比往日激动了许多,见自己醒来,先是大震,然后是惊喜,随即又显得迟疑。

“恩……”自己终于被送到城里了?

“明将军,您这几月究竟是去了哪里?”显然,叶源较之张厉,倒是直白很多,见明若清醒,直接劈头便是一番询问。

“我——咳咳……”被叶源这么一问,明若挣扎着起身,似是急欲辩解,却又明显地体力不支外带气虚,才开口便猛咳了起来——其实也难怪,叶城位靠陵都西北,三月的天气就是淋上场春雨也是挺要命的,更莫说在溪里泡上个把时辰,不闹风寒才是怪事。

只是这不咳还好,一咳,原本被草药润过的嗓子马上糙了起来,加之明若本意就是想咳个惊天动地,小小的轻咳转眼便升级成止不住的猛咳,而这回,明若却是想叫停也不行了。

“将军……”见明若双眼泛红,似是快把心都咳出来般,叶源原本严肃的脸­色­立即转为关切,一下子也忘了询问,立即上前为他顺气——说来叶源本就膝下无子,自从当日叶城一战,对明若的感情早已如若父子。以至这几日,即使明若降敌的谣言传得满城风雨,但从心底里,叶源还是隐隐有些坚持。

“明将军还是休息一会吧,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另一边,张厉也有些揪心。

“不……张校尉……咳咳……”推开张厉的手,明若咳声不止,却仍是颤抖着摇了摇头:“前几日……其实我一直在凤阳。”

“你们听……咳咳……我说下去……”接过侍女递来的茶杯把止咳的药吞下,明若总算腾出了点力气说话:“叶城主……咳咳……几月前,我本想来叶城看看你,所以当时才留书出走。没想到半路遇上离王的埋伏,硬是把我绑到了凤阳……然后……然后……”

讲到这里,明若好像刹是痛苦,连着说话也有些哽咽:“然后就被关到了凤阳的皇宫……后来离王他就……”

最后,明若也不再说话,只是抱膝轻颤,掩面而泣。

——欲盖弥彰的最高境界,明若向来很清楚。

“……”事到如今,谁都知道在明若身上发生了什么——身为一代名将,受此污辱,简直比凌迟还要痛苦,更何况……叶源虽与明若相处时日无多,但也深知明若的心­性­颇高,哪能受得了如此羞辱。此刻,圆滑如叶源,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好,只是伸手轻按在明若的肩膀,静静地看着他。 而张厉虽平日粗枝,但也并非无知,见叶源沉默,原本想出口安慰的冲动也压了下来,几番言又欲止,只得红着脸望着明若。

“后来我才知道他出兵攻打西陵,我想,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逃出来……那人十多日前大寿,许多州的皇亲和官员都来了,正好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摆弄着覆在身上的被角,明若的眼角含泪,轻声道:“终于能……”

“莫要想那么多了,好好休息吧。”

“……”门楣终于轻轻地合上,明若不由长嘘一口。

暂时信用度的问题是解决了——虽然对着自己人撒谎实在不能算上道,但毕竟在这种时候只有它是最省事的一个法子

只是……接下去该怎么办呢?

望着四周熟悉的布置,不由地发怔了。

将军明若44——再会昭安(上)

“明将军,三月的风侵着寒气,您大病初愈,还是莫要在这里站太久。”见明若没休息几日便硬撑着起来巡视城防,叶源也是不忍。

“城主别将军将军的叫了,听得别扭。”再度站在叶城高高的城门俯瞰远处山河,心中不禁万千感慨:与大半年前,一样得景­色­,甚至连情势都是差不多的,为什么还是会看出别样的味道?多少还是有些不一样吧……毕竟,当初的自己心怀坦荡,而如今……夹在胸口的那根芒刺,究竟要多久,才能化开?回神转身,却对上叶源的双眸,虽没有过多的言语,但关切之情却是溢于言表,心口一热,不由回了一抹淡然的微笑:“您是长辈,叫我小若就好。”

“……”叶源闻言,先是一怔,然后却也跟着笑了,离去前,在晚生肩膀上轻拍一记:“走吧。”

“恩。”轻应一声,人却转头望向了西山尽头快要落下的骄阳,凌乱黑发下,几点泪光隐约闪过:

人生在世,总是有万般的感慨,追恨生不逢时,时哀怀才不遇,苦叹时运不济,或怨遇人不淑。却唯独容易忘记……围绕在自己身边的,那点滴的幸福。

无论是启枫带着自己上街,买下那二两银子的­鸡­血石的时候;还是六皇子府上,悠闲地听着允文谈琴的时候,或是被道明夫子拿着教尺满世界追赶的时候;还有那时,西湖边被冷无双从水中捞起时,迷糊见听到耳畔那不规则的心跳的时候;或是现在……

闭上眼睛,明若静下心,聆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

自己其实,都很真切地触摸到了……幸福。

当然,人也不能一直陶醉在感动中。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的情况其实要比上次来得好?”晚饭后,听了手下足足两个时辰的汇报,明若总算对此时的局势有了大致的了解:说是不幸中之大幸也可,这回——毕竟楚国没有再横Сhā进来。而且由于上次战罢后,明若就提出要整顿军务坚固城防,所以较之上次的仓惶,这次的战备倒是要有序井然得多。

“没错。”话刚出口,张厉似是又想到什么,马上又簇起眉头:“但是据说此次离国的士兵,每人都配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

“所以就要尽量避免正面交锋!”没等张校尉说完,明若就急急打断……只是究竟是不耐或是心虚——大概连主人,也不能道清楚吧……

待缓神,明若才发觉周围的人一片寂静,不由有些气短,清了清嗓子才继续道:“听了刚才幽州战况的汇报,不难看出他们那么快城破,出了离国的兵器之外,守城士兵的大意也不无关系。”

“守城守城,关键在于一个守字。离国现在先进的兵器,那是他们的优势。但是,难道我们就没有我们的优势了吗?”被一番文绉绉的话绞尽不少脑细胞后,明若决定采用浅显易懂的表述方式:“我们的后面,有我们的百姓,我们的前面,有高高的城墙,而我们,则有团结一心的士兵……

而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扬长避短

——扬长,就是要好好利用我们坚固的城墙,避短,就是要避免与离国大军正面交锋,所以,从现在开始,搜集好粮食准备好充足的水,然后关上城门,专心于城防,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贸然进攻——明白了没?”

长篇大论结束,明若长嘘一口,悠然地回到座位坐定。

而张厉和其他手下则相视莞尔——能把当缩头乌龟的行为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的人……也只有眼前翘着二郎腿的家伙了。

将军明若——再会昭安(中)

楚国的国都庆兰地处土地肥沃,资源丰富的南疆。由于地域的关系,温度时宜,四季如春。位置稍北的富阳更是素有“鱼米之乡”的美称。因此,一年中无论何时,庆兰城中所有大街小巷,都可以看到琳琅满目,品种繁多的水果,和各式各样的新奇蔬菜及­肉­禽,此外,位于城内的兰贵舫的绣功更是以其天功被列为一绝。

同时,庆兰也是各路商人的聚集地,从北边来的商人都会带了许多由北面运来的矿产和其他物资,以此来交换此地盛产的果蔬。

故几百年来,虽三国间的战事不断,但就如离国的凤阳一般,位于楚国腹地的庆兰城的繁华,至今也未曾撼动过!

而此时,原本就热闹的大街却比往日又平添了几分喜气——三月前,离王下旨离国与楚国结为姻亲,特封其异母皇妹懿铭公主为安国公主,其婚队已于半月前抵达庆兰,嫁于楚王昭安,赐贵妃称号。如此盛况,又是亲眼目睹,怎能不让百姓们好好议论个十天半月?

“说来,那位公主可真算得上是绝­色­了”,茶坊中,一会男子说到兴头不由长叹:“当时惊泓一瞥,已是让鄙人足足失神了三日……不愧是离王的妹妹。”

“那当然了!”没待那人说完,另一个声音马上Сhā了进来:“想当初,离王的母亲玉贵妃可是名扬天下的第一美人啊!”

“诶……可惜那位贵妃没有生女,否则……”

“为什么那个懿铭要嫁给昭老头?”那边的人是越聊越起劲,这边一身不起眼青衣的少年却是越听越听不下去,不禁压低声音对着旁边的人说:“那个公主我在凤阳看多,顶多二十不到的年纪,昭老头不是可以当她爸了?”——那个风冥司不是一向以他强大的离国引以为傲么?怎么竟沦落到向楚国卖公主的境地了?

“将……不,公子你误会了。”那人摇摇头,耐心向青衣少年解释道:“楚国的原意是要把懿铭配于太子为正妃的。”

“那为什么……”

“辈分不对——若是懿铭嫁予太子,那离王就要比昭安小一辈,这无疑是一件驳面子的事情。”

“那原本懿铭可以当正妃,现在只当了一个贵妃——不是更驳面子吗?”青衣少年锲而不舍地继续追问。

“公主出阁,妃以上的赐封便是礼达,正室或是副室对离王的名誉自是不会有任何损伤,被驳的,顶多只是安国公主个人的面子而已。”

“所以……就为了自己这一丁点面子”虽然已经领教了那人的冷血,但青衣少年显是没有料到此人对自己的血亲也淡漠如此,不禁咬牙切齿道:“他就可以断送他妹妹一生的幸福?”

“……”

“张厉——我们一定不能”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青衣少年才抬头,直视着同伴的眼睛,一字一字认真道:“让这样的人侵犯我们的国家。”

“恩。” 其实对于离王,张厉一直以来的印象都停留在一个英明却又无情的君王上,对之也是又敬又怕。但是此次得知他如此对待自己心爱的上司,自然也不由愤恨入骨。

品茗着杯中的清茶,青衣少年怔怔地看着窗外异乡的景致,却沉默了下来。

“张厉,”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终于放下了捧在手心的茶杯:“送我到此已经足够了,你回去叶城吧。”

“公子?!”

“此番来庆兰,其实你我心知肚明……虽然叶城内的士兵和风冥之的军队一直处于胶着状态,他们不知为何只是围困也不硬攻,而我军则全心于防守,城中的储备一时也充足……”但却无法掩饰我军明显处于的劣势,而且这劣势:“但是这不是长久的办法。”

“我西陵的军队本来就不及离国,若是硬打消耗战,吃亏的绝对是我们,而且也对不起其他地方的友军和百姓。”所以,在资源有限,形势又急迫的情况下,唯一的办法……

“接下来我要去找凤南将军,还要面见昭安,当下的局势,只要稍微开明的人都该明白,­唇­亡齿寒,而离王的野心昭然若揭……若是和楚国联合抗敌——这便是今次唯一的胜算!”

“可是你也知道,以前我和他们结下过多大的梁子,所以……解铃还需系铃人,”说道这里,明若抿上了眼睛:“张厉,让我一个人去吧。叶城现在也是缺人,在这里你帮不上我,倒是回去……由你坐镇大局,百姓也能安心一些。”

“可是……”虽然离上次那件事已经有大半年之距,可再乐观的人也不会指望昭安会忘了曾经的那段“羞辱”,张厉又怎能放心让眼前的人一人面对?

而明若,却是摇头:“我说了,我们现在在别人的地盘,有你无你,予我不会有太大的助益。按我以前的­性­格,若是有可能的话,也是万般不愿到这里来求人。但如今,生死存亡牵于一线,由不得我选也由不得你了。

如今你安然送我至此,予你,任务已经完成。至于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将军明若44——再会昭安(下)

由于明若从不曾到过楚国,所以当换上一身传统的庆兰穿着走在大街上时,倒也不是很担心会被别人认出——毕竟识得他的人不是在皇宫里便是在军队里,而且在军队的那半对自己的外貌特征的印象还是打了折扣的,总不会那么巧都跑出来吧?

或许是由于地处南方,常年日照充足的关系,庆兰的百姓无论男女的皮肤,比起凤阳或是安临的居民,都要黑上许多,身材也不及北方人那般高大,却也别有一番异域风情。

再转一个弯角便是凤南将军府的正门了……闻名遐尔的凤南将军府。。。

而自己就快要见到那个人了吧?

那个曾经在梦中朝思暮想的身影……

可是,为什么,越走近一步,心情却是越发往下沉呢?

——若是离国没有攻打西陵,或是此刻不是重任在身,或许现在的心情就该是飞扬而不是道不明的沉重。

一直以来,明若都期盼自己再与无双见面的时候,自己能够迥然一身,再无国家或是名利的羁绊。可现在……

果然是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想到这里,嘴角不由一沉。

“停下,什么人?”

“啊!”一声厉喝打断了了明若的遐思,诧异抬头,原来恍惚间,自己已经不觉走到了将军府的门口,而横在自己面前的,正是穿着凤南军服的高大士兵:“我……”

才道一声,明若便心虚了起来:怎么办?自己还没有酝酿好间无双的情绪。

“别吞吞吐吐的,快说!”两位士兵中,较为年轻的那个见明若那颇为迟疑的样子,显然有些不耐,立刻大声催促道:“若是没事,别老杵在门口不动!”

“我……”明若本就有些气虚,被这么一催,好容易凝聚起来的勇气却又一下溜了大半,再看到那个凶神恶刹的门神,一时之间竟是进退两难地呆了。

而此时,随着几声有力的步伐,另一个呵责声也跟着Сhā了进来

“李越,将军是怎么教你的,全忘了么?”只见来人微微簇眉看着之前发话的那个士兵,语气刹是严肃“将军府下,无论贵贱,来者是客,都该以礼相待,你这种态度又是如何?”

明若诧异抬头,却见来人约莫三十模样,眉目俊朗,身材偏瘦,虽是一身粗布便服,但举手投足中透着别样的威严。

而那位年轻士兵似乎对此人也颇为敬畏,被这么一说,黝黑的脸颊一下便红了起来,连忙向明若欠身,诚恳道:“刚才下官粗慢了,请公子海涵。”

“没关系。”被他这么一喝,明若却是比刚才更吓退了几步连忙摆手:真是……当兵了连道歉都有必要如此大声么?吓死自己了|||

“公子是第一次来将军府吧?”中年男子转头望向明若,语气却是与刚才截然相反的亲切:“若是有何难处,无妨告诉在下。”

“我想……”一番风波过去,明若总算安定好心神,这才鼓足勇气抬起头望向那中年男子认真道:“我想见冷将军!”

“什么?”没等那位中年男子有何反应,先惊叫出声的却是之前被成为李越的年轻士兵:眼前人看似才15,6岁模样,这口气居然如此之大——竟然一开口便是要见将军?!

难道他不知,就算是一品大官,面前凤南将军,也需提前三天送上拜名的帖子?

“难道……不行吗?”明若自然不知其中的关系厉害,见那人好像很吃惊的样子,不禁傻傻问道。

“不……”中年男子虽然也有些诧异,但却立即反应过来,睇了李越一眼才转头对着明若客气道:“将军公务繁忙,不能接见所有客人,公子若要求见,请留下名帖和住处,将军若愿相见,自会派人相请。”

“可是——”明若簇眉,正欲开口,却闻马蹄撕吼,一阵尘土飞扬。

“方管家,你怎么还是这身乞丐的装扮?”利落地翻身下马,一声熟悉的清朗声音突然响起,就连那调侃的语气也一如十月之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将军府专营虐待仆人呢!”

“萧统领!”不待明若反应,之前守门的士兵已是一阵雀跃,立刻迎了上去。

“小伙子长大了啊。”做为凤南军三大统领的萧然,一直是凤南军中最没有架子的一个,虽然李越只是一个没有品级的士兵,但萧然还是热络地拍了他几记肩膀,鼓励道:“好好­干­。”

“是,统领!”庄重地行了一个军礼,年轻的士兵眼中只有无限的崇拜和感动。

“将军晨练好了么?”把手中的马鞭扔给手下,来人的心情似是颇为急切,风尘仆仆:“嘿嘿,看来还是我这里动作最快呢!”

“我想着将军怎么突然跟我说去门口的话会碰到熟人,”中年男子笑意盈盈,但是比起刚才的客气,明若更感觉到的是一种同胞只见才会有的热络和相知:“早好了,正在偏厅看书呢。”

“梨穆言和杨莫大概十天后到。”

“知道了。”中年男子点头,正欲和萧然一起进屋,却转而想起了什么,随即回头对着杵在一边发楞的明若道:“你随李越去写个名帖,若是将军愿意见你,这里的人自是会去客栈通报。”

“阿……然?”沉默许久,明若的眼眸一直没有从那个熟悉的脸庞移开过:那个曾经给自己煮药,曾经背着自己去求医,曾经和自己抬嘴,曾经向自己学歌的人……即使后来隐隐猜到,但还是很难想像此刻却是一身正式的戎装,意气风发,受着下属们崇拜的统领——此般熟悉,却也百般陌生。

明若的声音很轻,但对常年习武的人又怎会听不清楚?

“你——?”脑中点滴的记忆唤起,被唤为“阿然的”男子随即止步,回头惊讶地看向明若,那眼神,先是不信,转而成为震惊,最后,则是化为如荼的愤怒。

“你居然还有胆子到这里来?!!说——”没等方敏反应过来,萧然已是三步化成两步冲到明若面前一把撩起明若的衣襟,不停颤动的双手明显地揭示着主人此刻快要冲破临界的怒意:“你老实告诉我——这次又是什么­阴­谋诡计?”

萧然虽然大大咧咧,但如此暴怒的样子,却是从未看到过的,不由让身边的方敏和李越都愣住了,一时杵在两旁,也不知如何是好。

将军明若45——冷无双

萧然不愧是壮士出身,只凭单手,就把明若摇得一阵眩晕,恍惚中,眼前的景象,又和十月前重叠起来。

明若闭上眼睛,心情却不由一阵悲凉:

那次,自己也是百口莫便。

对着杨莫一声声愤怒的指责,自己反驳不了一句话。因为这无关乎行为的对错,只关乎每个人站的立场。

站在西陵的立场,自己便是英雄。

而站在楚国的立场,自己对昭安的行为以及对凤南军的欺骗……就是百死也不能辞其咎。

从小便听过狼来了的故事,放羊的小孩第一次喊救命的时候别人是相信,第二次则是将信将疑,而第三次……即便是真的,别人也不会去听了。就如凤南军上下对于自己……

曾经骗他们至此,又如何奢望他们再相信自己?

对于杨莫的指责,明若无法辩驳。

只是连着……去凤阳路上那些朝夕的相处的时日也全盘否定,变成了莫须有的­阴­谋,这些对明若来说,却是致命的打击。

难道这就是上天对放羊小孩的惩罚报应到自己身上?

即使那一刻,从理智上,明若能理解无双,阿然阿木对自己的愤恨。

但从感情上,却多少……有些难以接收……

而后来,凌霄殿一会,那误解……便更深了!

当初为了让风冥司同意放谢及悦来给楚国太子医治,自己不得不答应不泄漏此桩交易半点,而今,才知道离王看似不经意,实则歹毒的用心——此事拖到现在,即便自己想要澄清……如今离楚成了姻亲,再任凭自己口才傲人,也无人会信其中真相了吧?

嘴角一扬,明若不由苦笑出声:何为众矢之的,或许没有人比现在的自己体会更深了吧?

而明若这一笑,看在萧然的眼里,却全然变了味道,成了一种轻蔑的嘲笑。

“你……你还敢笑?!好,我现在就替将军除了你着大患——李越,还不把门关上?!”萧然恨然盯着明若,目光恨不得将之凌迟。转继一把将明若拖进大院,推到地上,摸剑的手已按到了剑柄。

“住手,萧然!”方敏毕竟当了十年的管家,见此情景,不禁第一个反应过来:“你想让将军蒙灰么?”

“我——”方敏的声音并不大,但其中分量却一下让萧然一顿,右手紧紧的握住佩剑,到了临界点的那刻,却是一阵怒吼,随即,多年不离身的宝剑也被泄恨似的砸在了地上。

“来人,把这人给我绑到将军面前!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玩什么花样?”扔下这句,萧然似是再多看一眼就会死般,绝尘而去。

再见到冷无双的那刻,明若则是连哭也哭不出来了。

或许是因为呆在家里的缘故,冷无双此刻被未着戎装,只是和以前一样,一席月白长袍,眉目英朗,清逸绝伦,左手拿着一卷书,目光淡漠地扫着其中的内容,这别人做来看似平常的举动,到了他身上,却多了一股出尘的味道,宛若一副灵动书画。

或许是已有站在身旁萧然之前的打底,所以见到明若被五花大绑着押进来的时候,只是微微簇了一下眉角。

“绛瑛”,见到朝思暮想的身影就在眼前时,明若只觉脑子轰隆作响,之前想好的千言万语,似都出差一般,一溜烟地全不见了踪影,点点情思之化为一声轻呼,便没了其他,但听来,却是有一股别样的风情。

“你——”见明若这般样子,萧然自然当明若又使起了和上次一样的招数:“你别以为我们在楚国就不知道你在离国­干­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再用这种口气说话,小心我打烂你的嘴!”

“阿然,你住嘴。”见明若脸­色­一阵惨白,一直沉默的男子终于开口:“方敏,先给他松绑。”

“是。”由于当初那段事情的原委只有冷无双身边的三位统领知道,偏偏唯一在场的萧然也不说清楚就走了,以至于一向被誉为万事通的管家此事也尚二摸不着头脑,为明若解着绳子的时候,黑亮的眼睛不觉在他身上驻留了一圈。

“绛瑛?”见冷无双没有像上次那般决然把自己哄走,明若心中不由闪过缕缕希望,眼睛也渐渐亮了起来,心中一直期盼的机会终于来临,胸中长期积压的万般委屈终于可以心平气和地道出。

但真出口时,却终究只有这几个字:“你最近……还好么?”

……

“此番前来若是因为公事,你便直说,只是——不要再叫的这般亲热;如若是为了私事……那请你现在便给我出去。”梦幻般的眼眸似是复杂停留在明若微泛着红晕的脸颊上许久,待再度开口,语气却终究还是一如第一次见面时那般淡漠:“同样的话,希望将军不用我再说第二遍!”

如一盆凉水从头浇下,明若只觉全身皆冷,从深心最深处透出来的寒冷转眼似乎将他冻做了寒冰。

低头沉默了许久,明若突然抬头,迷茫地望向正冷冷看着他的那个身影。

“无双……你还要不要我?”

“你怎么——”先是惊得说不出话的人是萧然,一双厉目瞪得大大的,好像是听到了前所未闻的荒谬事儿般。而一直静坐在上位上的冷无双也是一怔——清亮的眼眸中泛着些许的诧异……或许是没有想到自己的话刚完,眼前的人就顶峰作案的缘故吧。但待清醒,那诧异不禁转为深不见底的冷漠,二话不说,便从座位上站起。

“无双!我想知道——若是我此时一无所有,若是我此刻声败名裂,若是我此刻已走投无路……”不顾众人阻拦,明若硬是跑到了冷无双的面前,张开双手把那抹身影拦了下来,正视着那双一直在梦中遇见的眼睛,目光炯炯:“你——还会不会如你当日所承诺的那般,疼我惜我

……旦凭……昔日点滴情分……”

一口气说完那长久以来一直雪藏于心的疑问,明若只觉一直积压在心头那块大石终于落地……但随即又被压上另一块!

见无双沉默不语,明若只觉自己的左胸剧烈的起伏着,脸上的红晕也是愈发地深了——这几月,一直在想,自己换了一副身体,到了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若是这辈子都无法回去,那自己该­干­什么?自己又想要什么?

回想以往种种,有悲亦有喜,有苦亦有乐,有得亦有失,有酸亦有甜。

权力自是有他的好处,但身在其中,冷暖自知。

金钱也有他的好处,但只要衣食无忧,又何须更多?

虚名于己,则有如浮云,不值一提。

那自己要的是什么呢?

逸仙居中的惊泓一瞥,凤阳路上的悉心照顾,西湖江边的至诚告白,还有那日,芙蓉帐旁的那句:你放心。

那刻,自己已经知道,今次的人生,明若最大的愿望,便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不求荣华与富贵,不求功名与利禄,只求像那句脍炙人口的名言所述“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或许这样的愿望会被人嗤之以鼻,但那又有何妨?

总统确有总统的幸福,难道乞丐就没有乞丐的幸福么?

上帝造人已是不公,又何须庸人自扰地背着本­性­去追求那些虚幻的东西?

明若望着冷无双,目光中透着急切。而周围的人,则也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给怔住了,一时间,竟是没有人再出声喝止。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又似过了一个世纪般,明若眼前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只是今次你来这里,”白皙而又修长的五指抬起,却是把明若搭在自己手臂上的右手给拂了开,冷无双的眼眸中,先前即闪而逝的激动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只有无尽的漠然:“并非是来投靠的吧?”

将军明若45——冷无双(中)

一口气说完那长久以来一直雪藏于心的疑问,明若只觉一直积压在心头那块大石终于落地……但随即又被压上另一块!

见无双沉默不语,明若只觉自己的左胸剧烈的起伏着,脸上的红晕也是愈发地深了——这几月,一直在想,自己换了一副身体,到了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若是这辈子都无法回去,那自己该­干­什么?自己又想要什么?

回想以往种种,有悲亦有喜,有苦亦有乐,有得亦有失,有酸亦有甜。

权力自是有他的好处,但身在其中,冷暖自知。

金钱也有他的好处,但只要衣食无忧,又何须更多?

虚名于己,则有如浮云,不值一提。

那自己要的是什么呢?

逸仙居中的惊泓一瞥,凤阳路上的悉心照顾,西湖江边的至诚告白,还有那日,芙蓉帐旁的那句:你放心。

那刻,自己已经知道,今次的人生,明若最大的愿望,便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不求荣华与富贵,不求功名与利禄,只求像那句脍炙人口的名言所述“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或许这样的愿望会被人嗤之以鼻,但那又有何妨?

总统确有总统的幸福,难道乞丐就没有乞丐的幸福么?

上帝造人已是不公,又何须庸人自扰地背着本­性­去追求那些虚幻的东西?

明若望着冷无双,目光中透着急切。而周围的人,则也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给怔住了,一时间,竟是没有人再出声喝止。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又似过了一个世纪般,明若眼前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只是今次你来这里,”白皙而又修长的五指抬起,却是把明若搭在自己手臂上的右手给拂了开,冷无双的眼眸中,先前即闪而逝的激动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只有无尽的漠然:“并非是来投靠的吧?”

那声音不响,语气也并如往常那般严厉,只是很平静地在陈述一件事实,却足以击垮明若好不容易才鼓起的勇气,松开那一直紧紧抓在手中的衣袍。梦中的情人就在眼前,记忆中的甜美犹在心口,一切都是那么近,近到只要伸手就可以触到,可为什么……现实,却是咫尺天涯?!

“没错……”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明若垂下眼眸,终于开口,却是连苦笑都觉得尴尬:“我想见昭安,若是可以的话……希望能由你引见。”

“你胆子到不小?!——之前你怎样对的皇上?你居然还有脸去见他”似是被之前僵硬的气氛压抑了许久,没等无双开口,一直静默在一边的萧然却是冷笑了起来:“我若是你,早就躲起来,夜夜祈祷这一辈子都莫要让皇上和阳大人再遇到!”

“如今离国大肆举兵进犯我国,势如破竹,而反之我西陵则是节节败退……这些想必你们也都知道了,或许心底还觉得有些爽快吧”无视于萧然的挑衅,明若淡然说道,却见萧然一声冷哼,颇是不以为意。

“只是……若是我现在做最坏的打算”说道这里,明若顿了顿,目光直指萧然:“若是我西陵今次被灭,你能指望,离王从此就变了­性­,回到凤阳欢喜地和你们做起姻亲,做起邻居——只凭嫁到你们这里,原本就与他不亲的妹妹?”

“你住口——离王之后会如何打算,我大楚又会不会被离国所灭,这些都是我们楚国的事,无需你来­操­心:我们凤南军上下,都是喝着这里的水,吃着这里的粮长大,若是离王真的攻来,我们也断不会怕他分毫……只是——要我再信你明若一句鬼话,我萧然现在就回你两个字”厉声打断明若的话,萧然回视明若,却是目光如炬:“做梦!”

“都到离王­阴­险,由我看来,却及不上你分毫——明若,你真是有脸,居然到此时,还敢跑到这里来,大言不惭地口称爱将军:你辱尽了皇上尊严在先,而后又拿他来逼迫阳大人为你写调令,好,很好,你骗得十万凤南军士跟着你来回打转,为你抛头颅洒热血,罢——这也就算了,毕竟兵不厌诈,我萧然虽看不惯这种手段但在战场上也认了!

但是我实在没想到——你居然卑劣到欺骗将军的感情!”言至于此,原本还算平静的萧然的语气已是吼

叫:“就算你我之前是敌人,但去凤阳那一路上,将军如何待你,莫说明若你心思细密,就算我萧然一介武夫也记在心头,而你……而你居然敢拿将军对你的真心来当筹码,套情报……姓明的我告诉你,若不是当时将军硬把我拦住,凤阳那时,别说杨莫,即是我也早就一刀把你给剐了。”

“萧然你住口。”淡淡扫了快要暴发的属下,冷无双的眸中充满了警告。

“将军!”萧然的语气急切,黝黑的俊脸涨得通红,却仍是不甘。

“方敏,你拉他出去。”轻叹一口,冷无双的语气虽还是之前那么淡,却难得地严肃起来。

“是。”在将军府十年余,此等的仗势却是第一次见到,方敏自是不敢怠慢,直拉着萧然就欲走,莫看他身材消瘦,拉起个子比自己大上一圈的萧然,居然毫不费力。

“将军!”这边萧然还欲再说,却已经被架到了门口,正要出去,却又被一个给拉住了:“你——!”

“我……我……我对无双的真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被萧然一连番轰炸,明若只觉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要被炸开般,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白一阵,稍稍冷静下来的心再度波涛澎湃,万千思绪一下涌了出来,待膨胀到一个临界,却是一下暴发了出来,一把把萧然的衣领给扯住,一双美目狠狠地瞪着那个大个子,竟是比平日大上了一圈:“你……你他妈的不要在这里造谣!”

明若平日的嗓音并不是很大,但此时一吼,却是一手拉着萧然的衣襟,一手Сhā着腰,整个泼­妇­骂街的架势,连带着粗话也跟着出来了。一时间,莫说方敏,就是萧然都给怔住了。

“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只是待下刻反应过来,萧然却是大笑。

“怎么,你不信?是啊,你当然不信了——你不已经在心里给我盼了死刑了么?你不是已经戴着有­色­眼镜看我了么?”说到这里,明若心底却是一篇悲凉:

“你以为我想这样过来求你们么?你可知这些日我多想以好一点的方式来见你,脱去西陵将军的身份,脱去国家的羁绊,脱去利益的关系,想象着,期盼着再次见到你的时候,我仍是你第一次在逸仙楼遇到的那个月小若,

可是……我没有办法!若是我不来找你,叶城的百姓会活活饿死,若是我不来找你,离国的铁骑会踏破西陵的每一个地方,而那里……是我的家啊。所以我只能想到你……”拭着眼角的眼泪,明若咬牙道:“还有……没错,离军那些武器的制法是从我这里泄出去的,可那是风冥司那家伙硬生生从我那里骗去的!

我知道……我不该和你们说这些话……或许就如柳澄芮当初所言……当将军,我够不上资格。但我不想到死那天,都被我喜欢的人误会!”

“炼铁之事如此重要,若非其中有什么渊源,你怎会那么轻易就把此等事情给人骗去?”萧然冷声反驳:“别以为人人都是傻瓜。”

“其中的渊源,其中很简单……

因为我本来就是个笨蛋!离王早就发觉,可是”话到此处,明若抬头望向无双,惨然一笑:“——有人却总是不信。”

千里之外

西陵,虽仍沉浸于一片战争的­阴­影之下,但陵都的百姓,比起其他的地方,却要多上几分希望。

只缘于……此时的皇宫,多了几位贵客。

报信的白鹰围着天际翱翔几周后,终于尽兴地落到了谢及悦的臂膀上。

“怎么样?”虽是在他国的皇宫,但居于主座,品着楚国特产的香茗的离王却俨然是一副主人的架势。

暗睇了一边的林广一眼,谢及悦只得在心中轻叹一口,俯身一跪,对着两个皇帝恭敬道:“一切顺利。”

将军明若45——冷无双(下)

暗睇了一边的林广一眼,谢及悦只得在心中轻叹一口,俯身一跪,对着两个皇帝恭敬道:“一切顺利。”

“恩。”风冥司似是全然意料中一般,只是冷哼一声,连微垂的眼眸都没有抬过分毫。

“那……”品着同样的香茗,穿着同­色­的黄袍,但较起离王那慵懒中透着无形威严的气势,西陵王无论是神­色­还是动作,却都显得有些猥琐了:“离王的意思是……?”

“朕可以从西陵全部撤军,连带奉送粮食三十万担。至于要求……”浅尝一口名茶,风冥司含笑看向林广,从容而淡定:“朕只有两个!”

“离王但说无妨!”这回,林广的眼眸却放出一点光来:若真有那等好事……!

见林广语气急切,风冥司却是但笑不语,只是把目光扫向身边的白衣男子。

“第一,我们要求西陵向离军开放对楚国的所有官道。”接到离王授意,谢及悦平静地向林广解释道。

“这有何难?”没等谢及悦说完,林广便点头答应:笑话,现在西陵自身都难保,还管得着那么多么?何况昭安可一直都是自己的­肉­中刺,若能让借离王之手除去——那岂不是大快人心?

“而第二……”谢及悦正欲往下说,却被离王一个拂手止住。

“第二,朕要保留对叶城以及城中所有人全权处置权利。”

“可以!”林广差点没笑场——原先以为离王至少也要割去自己一部分城池,却不了眼前之人居然只要了一个不算大不算富的叶城。这时不答应,只怕他之后反悔。

“若朕要屠城……”离王挑眉,口气虽似玩笑,但眼神中却透着令人心寒的真实,即使身边的白衣男子,也为之一颤。

“无妨!”只不过区区几万军民,比起整个西陵,九牛一毛亦不过矣,这道算术,还是很好算的,以至林广难得在离王面前展现了一次自己王者威严:“朕绝不让其他城的人来­干­扰。”

“很好。”风冥司这才缓缓收回视线,嘴角却不由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而此时叶城外,慑北营内,却也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王爷,为何还不出兵?”被众人推举出当炮灰的安远终于忍不住,在会议结束后留了下来:“现在只要是瞎子都看得出叶城的守卫有漏洞,若我军孤注一掷,必能有所收获——再次,连皇上今次都御驾亲征了,而西陵现在举国皆是弱兵,我们又为何要吊死在叶城一棵树上?只要王爷愿意,安远敢以向上人头做保,只要给安远一营士兵,不出十日,安远便可攻下附近任何一座小城。”

看着满脸写满战意的属下,风冥之惟有苦笑:“西陵大大小小城市30余,若本王把整个慑北营全交于你,你有几成把握能够全胜?又有几成把握可以把士兵的伤亡控制在一成之内?”

“我……”安远没料到安王会有如此一问,顿时涨红了脸:“这怎么可能?”

而风冥之此时却是正­色­道:“若是你按照本座,不,按照皇上的意思做,

那本王可以告诉你,本王的把握——是十成!”

…………

看着手下羞红了脸灰溜溜的出去,风冥之的神­色­却由刚才的不可一世转变为道不明的复杂——

虽说自己一直被誉为南北二虎将,离国第一将军,但其实只有自己才知道,若论兵法,自己那个皇兄……才是最厉害的。自六岁起和皇兄跟着已经仙逝的大将军学习兵法一直到十五岁,自己从未胜过一场,而之所以第一的位置会落到自己头上,则是有一日……皇兄发现了比打仗更有趣的事情。

而那事情,便是政治!

“阿之,你知道么?朕发现件事,比打仗更有用!”

“与其出兵,不如施计让那两国自相残杀,这样不费我大离一分一毫。”

“朕只要对他们稍施以威胁,他们就会乖乖纳贡了,又何须牢烦你们兴师动众?不如等他们自己先把国库给讨空,民不聊生的时候,朕再出手,岂不事半功倍?”

从此,最擅长打仗的人变得最不喜欢打仗。而离国却是一天比一天更壮大……

而今次也是一样。

“阿之,幽州的地域,朕要你全部控制,因为西陵的粮食大多依靠此地,所以一旦占领,务必把粮食全给朕处理了,记住——一颗米也不许留!

对于之后的城市……朕只要你围困便可。莫要再浪费一兵一卒。”

当日风冥司的话犹在耳畔,可如今细想,却不由毛骨悚然——幽州和富阳都是天下最著名的两大“粮仓”此番慑北营在幽州放火,足足烧了十天,所有粮仓粮田皆毁,接下来整整三年,西陵境内的农田将颗粒无收,到时……

不对,这样还不够……

应该是……若是皇兄再狠一点……把富阳也毁了的话……那……

猛然抬头,安王幡然顿悟:此番出战,离王的目的并非一城一池,

是粮食!

足以控制天下的粮食!

只是因为这计谋,多少人要妻离子散,多少人要流离颠沛,多少人要活活饿死,……

虽然到时取得天下就如同探囊取物,

可这计谋……实在太过­阴­毒!

而现今,这所有的连环中,只差一环——

那便是:如何把一直驻守富阳的凤南军调走。

虽以皇兄的实力,被非敌不过冷无双,只是按皇兄的­性­格,一定不会强攻,只会使计。

将军明若46——­阴­谋的中章(上)

“明若,即使你这些话全是真的,就算我给你一个机会”仿佛过了千年之久,伫立在门边的人终于再度开口,一双黑眸睇着眼前一身青衣的少年,神­色­却有些疲惫:“但若是我要你忘了西陵……你又可愿意?”

“那有什么难的——只要等这次大难过了,要我一辈子不去西陵……”其实都没有什么关系的。见无双突然松口,明若立即脱口道。

“但若让你现在就忘了呢?”听到明若的回答,冷无双却是轻叹着摇头。

“那怎么可以?”

“所以便是不行。还有……”星眸一敛,也不再等明若多言,便离了开去,迎着夺目的阳光,白衣胜雪:“莫费心找皇上了,我想皇上他不会见你,更不会帮你,明日,萧然会送你出城。”

“无双,好……你好……可是……那……就算那样,你至少要帮我引见昭安啊——现在离国铁蹄就要踏到陵都了,陵都一失,楚国全境对他们来说便再无屏障,离王的为人你很清楚,难道你期望他会就此收心?”

“……”

“目前三国鼎立的局势其实对楚国来说是最好的局面,因为西陵帮你们挡住了风冥司的野心,陵关的天险不仅是西陵的屏障,更是你们楚国的,若是一失,走出陵都一路都将是平原,无双,我不懂什么正规的军事战策,但是想想也知道占着地利与不占地利的区别,其中的玄机怎样,你也该比我更清楚!”

“­唇­亡齿寒是么?……但明将军,你有几成的把握,认为皇上会听你的?

你要明白,此次离王出兵势在必得,不仅是十万的慑北营­精­锐,甚至连风冥司的亲卫军也出动了,而且每个士兵手上还拿着新打的锐剑,即使依着陵都天险,即使凤南军的士兵分一半去支援,胜算又有多少?

即使赢了,楚国可以拿到什么实际的利益?

你来之前,得了西陵王的诏令了么?

要打退离国大军,你想过具体方案么?几成胜算,调动多少人,多少军需,你计划过么?

我不明白,你究竟哪来的自信会认为凭你一人之言便调动一直都驻守在富阳的凤南军,打一场死伤必会无数的仗,而目的只为了救那小小的西陵?

而你刚才,甚至居然还敢直呼皇上的名讳,你可知,单凭这点,我便可以在这里把你正法?”

“我——”冷无双的话如一盆凉水当着空从天上浇下,明若挨到门边眼神闪烁不定,缓步往外走:“我没有想过……我只是想着,一定要见你们皇上,否则……”

“否则西陵便没救了——是么?以你现在的能力,已经不济了是么?”背着光,明若无法看清冷无双此刻的表情,只能依稀看他低叹着摇头:“明若,既然是将军……就该有将军的觉悟,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国家,你明白么?”

“可是若是这次你不帮忙,西陵就真的……无双,无论如何,我都要见到楚王才行。”

“看来我得该之前决定了……”见明若仍是执迷,无底的黑眸不禁沉了下来:“萧然,你不用送他出城了。

让方敏安排两个人直接把他押到边境!”

南国的夜晚不似北国寒冷,在床上辗转难眠,明若­干­脆披着外袍沿着走廊散起步来。

按理来说,这里的植物该是要比凤阳多很多,但整个将军府逛下来,却只见到了单一的绿­色­,植物的种类,竟然少的可怜,一般园林该有的小桥流水也是不见。而与离宫整排整排的松柏比起来,这里种的芭蕉叶显然少了些……

是自己心情的映照么?

有了这层想法,明若惟有苦笑:自己怎么忘了……在上海,住两室一厅的房子也没有觉得小。而有次去杭州同学那里玩的时候,住几百平米的小别墅,大家便已经感叹很大很大了。

是什么时候起,自己居然会觉得这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将军府小呢?

即使人口比现代少很多,但这里一般的百姓,也该是一家几口挤在一幢小屋里吧?

就像刚到这里的时候,和启枫莫爷他们窝在一个小客栈里时那样。

想来那个时候,其实也很快乐,虽然是九等公民的身份,但过得至少比现在快乐。

那一切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将军那么晚还不睡么?”

“你……”一声清朗的声音在耳际响起,明若回头,眼前的男子正是上午遇见的那个管家,看着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明若不由有些尴尬:“你都知道了?”

“听萧然说了些。”靠着廊边的柱子,方敏笑的淡然:“那小子想来直率,你莫太在意。”

“你就这么相信我?或许他说的是真的,”见那人似一副什么都看透的样子,明若不觉有些好笑:“而我……可能从头到尾都在骗你们。”

“我只是一个凤南将军府的管家,小时随着父亲云游四方,但自从十年前接管将军府后,莫说西陵,便是庆兰这都城也没有出过,你将的那些,对也好,错也好,与方敏都无关。”听了明若略带挑衅的话,男子却是毫不在意:“只是将军难得一片美意,方敏不忍心看别人辜负而已。”

“美意?”这回却是轮到明若傻了。

将军明若46——­阴­谋的中章(中)

“二营的­操­练情况怎么样?”摇曳的烛光下,冷无双仍是着着月白­色­的衣袍,一边看着杨莫的密信,一边对着下属问话。

“回将军,基本所有队的士兵都热过身了。”正说到一半,余光却不经意飘到眼前人的侧面,乎明乎暗的烛光下,那双黑­色­的眼眸正会神地看着纸上的密文,间隙抬眸,却如宝光流转,此种情况虽然以前遇到无数次,但每每,只消一眼,萧然的思维还是经不住会有半饷的停顿:“……若是……对,即使离军明日有什么异动,北边那里有杨莫看着,富阳本营阿木也守着,撑个几日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那明日便启程吧。”合上手中的密折,揉揉眉心,一股难掩的倦意却愈发地涌了上来

……是因为下午发生的事么?

“明早你给方总管带个口信,告诉他这段日子,府中的上下事情便由他­操­心了。”

“是。”

“美意?”沉寂的夜晚,明若有些微扬的声音不禁显得有些突兀。

静静地望着明若许久,方敏的眼中闪着沉思,然而终究,他还是收回了探究的眼神,把目光移至了远处:“看着将军的样子,在下斗胆猜测,以前一定是没有遇过什么挫折吧?”

“你已经是第三个和我这么说的人了。”

第一个这么说的是启枫师傅,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自己一直不能理解,可当他被风冥之的轿子接走那刻,其中的酸楚,却是幡然了悟。而后认识了凤莜,则体会更深。

这缘于人权的不等,比起他们,自己以前的生活可谓天堂。

而第二个则是风冥司……一样的话,两个人说,却是截然不同的立场的视角。若前者是出于肺腑的感叹,那后者……

自己一直被次子玩弄于鼓掌,同一句“在糖水中长大” ,出自他口中却是充盈着嘲笑的意味居多。

而现在……

出自凤南将军府的管家之口,又是缘于何处?

撇撇嘴­唇­,明若惟有苦笑。

“因为在我眼中……将军一直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而且想事情也鲜少站在别人立场上……下午将军为何没有回答你的问题,”转头望向明若,方敏的嘴角随一如既往扬着淡淡的笑意,可口中的话却是透着毫不客气的苛责:“你可曾仔细想过?——姑且排去其中的误会,单凭你和将军的身份,你们两个,最终也只是有缘无份的结局。

自家主18岁继承上代将军衣钵执掌凤南军印那天,便把此生都系在了十万军士身上,此世竭尽所才,必要报效家国,这是将家主老将军死前发的血誓,也是家主自小就被决定的命运。

而你,姑且撇去幽州城内对皇上的污辱,将军你仔细想想,你说能为了将军放下西陵,你真的能放下么?

如今,只是离国进犯,你便不能袖手旁观,那假若有一天,楚国要攻打西陵呢?你究竟管,还是不管?

将军在西陵那么多至亲,那么多属下,若是不管,无论于情或是于理,都说不过去,但若是管,明若你又至家主立场于何地呢?

再者,以将军如此敏感的身份到将军府,除非将军这一生都不出府上一步,否则若被宰相或是皇上知晓,将军真认为皇上会置之不理么?你以为皇上不会怀疑你到此是另有多图么?若到时皇上让将军与西陵决断以示忠心,你有这勇气去把刀指向你之前的部下么?

即使是方敏,今日也是看在家主薄面姑且信你不会拿感情来欺人,但将军你哪来的自信让皇上和阳大人再信你一言?将军对阳大人了解多少,又对皇上了解多少?你可知当日皇上回城,迁怒多少宫人,砸去多少如意,誓要取你­性­命一血前耻?你又可知阳大人一生对皇上尽忠,看着皇上在眼前被你如此污辱,胸中会积下多少冤仇?

其实方敏现在便可告诉你——若是今日家主不把你拦住,若是真让皇上见着你,将军明日绝无活路。”

“我……”听了眼前人一番话,明若只觉得胸口似乎被重重地击了一锤,想要反驳,却驳不出一句话,但……“没错……你说得有理,但是……”

将要出口的语句在喉中噎了半天,明若最后还是选择把话吞了下去。

但是……

第二日。

“发生了什么事了?”方敏刚洗梳完毕,却听见门外一阵喧闹,寻着声音走到门口,却见门外已是里里外外围了三层禁军。

“皇上接到密报,说昨日有人看见西陵逆贼明若匿藏于此处,特命本将来看看。”平日若见到方敏,林子言再是如何也是三分忌惮,但此时却不知为何,手执着令牌对着凤南将军府的牌匾竟是毫不客气,草草表明来意,便对着手下一记响指:“搜!”

将军明若46——­阴­谋的中章(下)

林子言却没想到,他这一声令下去,下面的人却是没有什么动静——

有些人怔怔地看着凤南将军府的牌匾发着呆,而有些人则是五指握紧了长枪却又松开,剩下的则是目光游离,见别人没动静,那自己的脚步也跟着定着了。

能加入凤南军一直是楚国上下,所有士兵的梦想,而这座将军府上住的人,更是所有人敬仰的对象,以这种方式来冒犯,即使是奉命而为,也多少有些为难了近卫军士兵的感情。

把这番情景收入眼底,林子言被头盔掩去一半的眼眸中不由闪过一丝­精­光。

“怎么——都反了?若是让明若那小子趁机逃了,我倒想看看你们谁回去向皇上领罪!”看来太子说的果然不错……这个冷无双……气焰实在太盛,若是此次不动摇一下他在皇上面前的地位,只怕以后功高震主……对太子,也是个威胁:“还是你们想让冷将军为了你们蒙羞?”

“……是!”犹豫了片刻,终于有个士兵带头跨过了大门的门槛。众人正要跟上,却见那人后脚还没有落地又退了回来。

此番来的,却是两个身穿凤南军服的人,一人仪表堂堂,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武者特有的威严,而领口围着的红­色­领巾,更是统领身份的象征——凤南军三大头目之一的萧然!

一见此人,近卫军的年轻士兵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崇拜之­色­,而更在此人身后之人,则更是让士兵们个个杵在原地。

因为在自己府邸,所以此刻,冷无双并没有如往常那样带着面具,一身黑­色­的凤南军服衬着漆黑的头发和与如雪的肤­色­,竟是让人无法形容的合适。即使是林子言,也不得不感叹,幸好见他真面目的机会稀少,若多来那么几次,那估计回去遇上谁都成了“不堪入目”的主儿了。

“林将军,你们这是­干­什么?”见到意外的客人,冷无双不由向四周扫了一圈,可视线所及,士兵都纷纷把头低下几寸,不敢正视。

“皇上接到密报,说昨日有一个神似西陵逆贼明若的人混进将军府上,今日搜查,我等只是奉旨行事,不便之处,还请将军海涵。”林子言毕竟是太子的亲信,此等情况下,也是第一个反应过来,先是向冷无双一个躬身,随即便掏出昭安钦赐令牌,一副秉公办事的模样对着四下人道:“你们还等什么?!”

“站住!搜查将军府哪能……”见那些人正欲四处散开,萧然不禁忿忿不平。

“萧统领,让他们搜!”林子言正欲开口辩驳,却发觉有人早了他一步,抬头循着声音方向望去,却是一直沉默的管家,只见方敏大步上前,按住了萧然的肩膀,一边却是回给林子言一个坦然的笑容:“林将军说得不错,昨日是有一个­操­着西陵口音的少年来府上,嚷嚷着要见皇上,在下怕打扰将军清静,也没有引见,只是把他安排在后面的客房,今天正要打发他走……”

“好了——”没等方敏说完,林子言便一拂手:“快带路!”

方敏一个侧身,给林子言及其手下众人让出一条路,正­色­道:“李越,带林将军过去。”

“你们……”朦朦胧胧中,明若只听见凌乱的脚步,再接着,便是一声轰响——门被踢掉的声音。

“王旁,看看是不是他?!”明若的样子,林子言依稀有些印象,却不是很清楚,转而看向身边的一位年轻侍卫。

“是……就是这个逆贼!”年轻侍卫举起的手指,平日即使惯了刀剑的手此刻却有些微微的颤抖,看着明若的眼神,更似看到瘟神一般。

“是——你?”揉揉惺忪的眼睛,明若显然不知此刻是何等情况,看见王旁,也觉得眼熟。

见两人这么一问一答,林子言心中自是有了谱,随即令道:“大胆逆贼,给我拿下。”

“你……你们­干­什么?”见众人蜂拥而上把自己从被窝从拖出来,显是要往外屋拉——自己到古代至今,就算在风冥司那里也从来没有受到过如此对待,情急之下明若自然大叫起来:“你们……你们至少让我把

衣服穿好了再走吧?”

“你还有时间讨价还价?”见明若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旧仇沥沥在目的林子言不禁笑的­阴­冷:“将军你最好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你……你们……”这事情发生的太快,快到明若思维还没有完全恢复便已经被拖出了将军府,直至到了马车上,明若也只是依稀记得慌乱中方敏压低了声音对自己说的那句

——你若有半点良心,便该知道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明若不由地怔住了……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将军,您的马已经牵到门口了,请启程吧。”待人去楼空,方敏叫手下备妥了行礼,躬身道:“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方敏来­操­心便可。”

“真是这样么?”冷无双背依着大树,一双漆黑的眼睛似是注视着蓝天,又像看着那以外的东西。

“将军您要知道……”看着自小在眼皮底下长大的主人此刻的表情,不知为何,一向长袖的方敏心口却不由一窒,说得话也不由有些沉重:“太子一向对您的看法,还有……这是唯一的办法……”

“我知道。”

“将军,我们走吧。”此时,萧然已经站在府外,手牵着缰绳,眼睛则一直驻留在上司的身上,被刚才那么一闹,不知为何,所有人的心情都不好受起来。

而庆兰宫内,此时,却也有人为刚才的那件事而困扰

“嬷嬷,我们这么做……真的好么?本宫就是不甘心——”驱走了周围的闲人,新封的贵妃手抚瑶琴,弹出的,却是乱调:“为什么……什么都要合皇兄的意思?!”

而身旁年长的宫女却是无奈的摇头“公主在楚国的根基不稳,要保住后宫的地位,多少还是要仰仗兄长的势力的。奴婢说句不中听的,若是能得离王得庇佑,即使您犯了再大的错儿,皇上即使看在您皇兄的面子上,也是不敢动你的,但若……”

“若我不顺那皇兄的意,就是我没犯错也没有好日子过是么?”纤细的手指用力一拨,其中的一根弦应声而断:“本宫就是不甘心……不甘心为何我即使被他卖到了千里之外还要受他的掌控!我好不甘心哪……”

“公主……”看着自小活泼的公主走到如今地步,年老的嬷嬷也只能叹气。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将军明若46——­阴­谋的中章(下)

林子言却没想到,他这一声令下去,下面的人却是没有什么动静——

有些人怔怔地看着凤南将军府的牌匾发着呆,而有些人则是五指握紧了长枪却又松开,剩下的则是目光游离,见别人没动静,那自己的脚步也跟着定着了。

能加入凤南军一直是楚国上下,所有士兵的梦想,而这座将军府上住的人,更是所有人敬仰的对象,以这种方式来冒犯,即使是奉命而为,也多少有些为难了近卫军士兵的感情。

把这番情景收入眼底,林子言被头盔掩去一半的眼眸中不由闪过一丝­精­光。

“怎么——都反了?若是让明若那小子趁机逃了,我倒想看看你们谁回去向皇上领罪!”看来太子说的果然不错……这个冷无双……气焰实在太盛,若是此次不动摇一下他在皇上面前的地位,只怕以后功高震主……对太子,也是个威胁:“还是你们想让冷将军为了你们蒙羞?”

“……是!”犹豫了片刻,终于有个士兵带头跨过了大门的门槛。众人正要跟上,却见那人后脚还没有落地又退了回来。

此番来的,却是两个身穿凤南军服的人,一人仪表堂堂,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武者特有的威严,而领口围着的红­色­领巾,更是统领身份的象征——凤南军三大头目之一的萧然!

一见此人,近卫军的年轻士兵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崇拜之­色­,而更在此人身后之人,则更是让士兵们个个杵在原地。

因为在自己府邸,所以此刻,冷无双并没有如往常那样带着面具,一身黑­色­的凤南军服衬着漆黑的头发和与如雪的肤­色­,竟是让人无法形容的合适。即使是林子言,也不得不感叹,幸好见他真面目的机会稀少,若多来那么几次,那估计回去遇上谁都成了“不堪入目”的主儿了。

“林将军,你们这是­干­什么?”见到意外的客人,冷无双不由向四周扫了一圈,可视线所及,士兵都纷纷把头低下几寸,不敢正视。

“皇上接到密报,说昨日有一个神似西陵逆贼明若的人混进将军府上,今日搜查,我等只是奉旨行事,不便之处,还请将军海涵。”林子言毕竟是太子的亲信,此等情况下,也是第一个反应过来,先是向冷无双一个躬身,随即便掏出昭安钦赐令牌,一副秉公办事的模样对着四下人道:“你们还等什么?!”

“站住!搜查将军府哪能……”见那些人正欲四处散开,萧然不禁忿忿不平。

“萧统领,让他们搜!”林子言正欲开口辩驳,却发觉有人早了他一步,抬头循着声音方向望去,却是一直沉默的管家,只见方敏大步上前,按住了萧然的肩膀,一边却是回给林子言一个坦然的笑容:“林将军说得不错,昨日是有一个­操­着西陵口音的少年来府上,嚷嚷着要见皇上,在下怕打扰将军清静,也没有引见,只是把他安排在后面的客房,今天正要打发他走……”

“好了——”没等方敏说完,林子言便一拂手:“快带路!”

方敏一个侧身,给林子言及其手下众人让出一条路,正­色­道:“李越,带林将军过去。”

“你们……”朦朦胧胧中,明若只听见凌乱的脚步,再接着,便是一声轰响——门被踢掉的声音。

“王旁,看看是不是他?!”明若的样子,林子言依稀有些印象,却不是很清楚,转而看向身边的一位年轻侍卫。

“是……就是这个逆贼!”年轻侍卫举起的手指,平日即使惯了刀剑的手此刻却有些微微的颤抖,看着明若的眼神,更似看到瘟神一般。

“是——你?”揉揉惺忪的眼睛,明若显然不知此刻是何等情况,看见王旁,也觉得眼熟。

见两人这么一问一答,林子言心中自是有了谱,随即令道:“大胆逆贼,给我拿下。”

“你……你们­干­什么?”见众人蜂拥而上把自己从被窝从拖出来,显是要往外屋拉——自己到古代至今,就算在风冥司那里也从来没有受到过如此对待,情急之下明若自然大叫起来:“你们……你们至少让我把

衣服穿好了再走吧?”

“你还有时间讨价还价?”见明若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旧仇沥沥在目的林子言不禁笑的­阴­冷:“将军你最好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你……你们……”这事情发生的太快,快到明若思维还没有完全恢复便已经被拖出了将军府,直至到了马车上,明若也只是依稀记得慌乱中方敏压低了声音对自己说的那句

——你若有半点良心,便该知道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明若不由地怔住了……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将军,您的马已经牵到门口了,请启程吧。”待人去楼空,方敏叫手下备妥了行礼,躬身道:“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方敏来­操­心便可。”

“真是这样么?”冷无双背依着大树,一双漆黑的眼睛似是注视着蓝天,又像看着那以外的东西。

“将军您要知道……”看着自小在眼皮底下长大的主人此刻的表情,不知为何,一向长袖的方敏心口却不由一窒,说得话也不由有些沉重:“太子一向对您的看法,还有……这是唯一的办法……”

“我知道。”

“将军,我们走吧。”此时,萧然已经站在府外,手牵着缰绳,眼睛则一直驻留在上司的身上,被刚才那么一闹,不知为何,所有人的心情都不好受起来。

而庆兰宫内,此时,却也有人为刚才的那件事而困扰

“嬷嬷,我们这么做……真的好么?本宫就是不甘心——”驱走了周围的闲人,新封的贵妃手抚瑶琴,弹出的,却是乱调:“为什么……什么都要合皇兄的意思?!”

而身旁年长的宫女却是无奈的摇头“公主在楚国的根基不稳,要保住后宫的地位,多少还是要仰仗兄长的势力的。奴婢说句不中听的,若是能得离王得庇佑,即使您犯了再大的错儿,皇上即使看在您皇兄的面子上,也是不敢动你的,但若……”

“若我不顺那皇兄的意,就是我没犯错也没有好日子过是么?”纤细的手指用力一拨,其中的一根弦应声而断:“本宫就是不甘心……不甘心为何我即使被他卖到了千里之外还要受他的掌控!我好不甘心哪……”

“公主……”看着自小活泼的公主走到如今地步,年老的嬷嬷也只能叹气。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将军明若47——天涯两隔(上)

厚着脸皮客套一下下:

呵呵……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看到很多高考考好的亲亲,在此问候并祝福一下*^^*

“小若,我已决定和她结婚了……”辉低着头,避开了自己的眼睛,那双三年来一直追随着自己的眼眸,此时盛着几缕愧疚,但低沉的语气,却透着自己从未听到过的决然。然后,辉抬起头,目光一点一点上移,直到四目相对……

“所以我们之间……不可能了。”

砰!

半路上的石头把整个马车一绊,也把明若从睡梦中惊醒。撑开迷离的眼睛,眼眸从映出的,是一张陌生的士兵脸孔。撇了撇嘴­唇­,明若赌气地把目光移开——任何人被五花大绑,心情都不会好,何况这是两天内自己第二次被绑,而昨天至少绑去见的人是无双,而今天……

是去见昭老头……

看着车头被灰尘罩得已经透不出本­色­的帘布,明若只觉得自己那块本来就压抑的心,此时更有如泰山压顶,连呼吸都觉得沉重。

打从自己被那些野蛮的士兵拉出将军府,到如今马车走走停停再停停走走,明若再笨也知道肯定是到了皇宫了。

马上就要见到昭安了!——若是一天前的自己,可能会踌躇满志,而如今……自己只觉得五雷轰顶。

“明将军,我可以肯定得告诉你,若你见到皇帝,绝无活路!”——这是方敏昨日和自己说的话,即使当时自己会觉得夸张,现在,看着林子言和这些士兵这仗势,明若再乐观,也不会对自己的处境抱什么侥幸心理了,何况昨晚,方敏的话还有下文——

“在下没有出过将军府,之前,也没有听过对明将军的半点污言秽语,事前也没有对将军有半点偏见。但将军说为了支援西陵要楚国出兵对抗离国,方敏也万万不会答应,更何况对将军恨之入骨的皇上?将军连区区方敏都说服不了,又怎能说服宰相和皇上?

在将军眼里,西陵上万百姓的­性­命重于一切,这点在下相信,因为主人也是把楚国百姓­性­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但西陵是西陵,楚国是楚国,隔着一面旗帜,有着两个国号,方敏可以很不客气的说,将军所重视的那些百姓的­性­命,在楚国人眼中,简直一文不值!”

……

想来自己一向健谈,但昨日,明若对着方敏,却是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这并非因为方敏的话是对的,可笑的也就在这里,最可悲的,正是因为方敏的话是错的,可偏偏这里的人都是这么想,这错误的价值观扎根在每个人的头脑里,而且根深蒂固!

当方敏垂着眼睛,说出“一文不值”那四个字的时候,心中,甚至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那种害怕与之前所有的都不同,那种害怕,无关任何某个具体人或事务,而是一个人,对所处环境的害怕——明若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来到了一个它所陌生的世界。

若把方敏换成风冥司或是昭安,自己或许不会害怕。但说话的人却是方敏,这才可怕……这使自己不得不怀疑——若是此时走到大街上,随便找一个人问 ,会不会所有的人,都是这么说?说西陵人的­性­命不关楚国人的事情……

若都是……那明若就能肯定

——自己,绝对说服不了昭安!

将军明若47(中)

可现在……随着马车停下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明若的心也就越来越沉:

若是现在已经肯定自己说服不了昭安,那也就意味着两个字

——完了!

昭安对自己有多恨,就算自己忘了,别人也会时时提醒:只要看着林子言和王旁那两人的眼睛就知道了。本来,自己至少借着商议国事的名头可以混个使者的身份——电视和书上不都说两国交战不伤来使不是?可现在冠冕堂皇的理由没了,自己拿什么去见昭安?而且看着姓林的那等仗势,简直就像是武警捉拿在逃犯的场面啊……不对不对不对——安现在的实际情况,那根本就不是像……根本就是是了!

想到这里,明若的心咯噔了一下,以前种种恶计顿时无比清晰地浮在眼前——

当时……

自己硬逼着昭安给自己下跪,数落他既然落在自己手上就该有俘虏的样子

当时

自己指着昭安的鼻子大骂了一顿,笑话他一国之君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任自己宰割

当时

自己毫不客气地对着阳朔给了他两巴掌

当时

………………

“你气有什么用,搞清楚,现在是谁落在谁手上!”

——自己那会儿意气分发,这句话扔得大言不惭。

可是现在——马车外,林子言的冷笑还挂在嘴角,怨毒还在王旁的眼中沉积……

莫要说昭安,莫要说昭安!

闭上眼睛,明若在乐观此时也不得不往最坏处想了:

第一个闪过脑际的是满清的十大酷刑:

凌迟——用渔网把人裹起来,然后把网丝间缚得微微凸起的­肉­一片片削下,就像切三纹鱼片那样——遇到刀功好的刑官,可以割上三天也不让你死。

斩腰——把人从腰那里连着斩去,然后包扎好(有时候还顺便把手也去掉),接着放入一个木桶里,据说也是没有几天死不了的那种。

还有割鼻,

还有炮烙……

完了,早知道自己今天会落到他手上,当时就对他客气一点了。只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明若正心火撩急,马车却在此时停了下来,透过窗帘的缝隙,白刚玉砌成的台阶已经依稀可见,而它的上面,便肯定是自此的终点。

“带他出来!”随着林子言的一声大喝,搁着明若与外界的粗布车帘一下子被披甲的士兵给撩开。

怎么办?!

明若呼吸一窒,脸­色­惨白。

“怎么了,将军还没有睡醒么?”见明若神情彷徨,目光迷乱,林子言毫不客气地一阵奚落。而旁边,一身近卫军上阶军官装扮的王旁也闻言投来了颇有意味的目光。

“你们……”明若迟迟地开口,只吐了两个字,就再也说不出什么了。与其说是羞辱,不如说是没有来由的气愤。

眼前的这两个人,当初都是彻彻底底败在自己手上的,莫说王旁当初连给自己提鞋的身份都不是,就是眼前这个林子言,当初自己从未上过战场,带着同样没有打过仗的百姓,就足以打败他了。可就是这两个人,现在居然可以如此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用如此轻蔑的语气和眼神,和自己说起话了!

“怎么,害怕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林子言见明若双肩微颤,不由继续落井下石,却被明若打断了。

“你带我去见那个昭老头吧。”再望向林子言的时候,明若的眼中已经没有了之前的茫然和无措,就连声音,也武装了起来。

“大胆逆贼!”明若这个样子,却让王旁戒备了起来:“死到临头还敢如此无礼!”

“哼……那请问”低嗤了一声,明若笑得泰然:“我何时对那人有礼过了?”

“你——”

无视林子言,明若侧过头,压低着声音用着极为平静的语气说道:

“我告诉你们,既然以前遇到你们的时候我没怕过,那现在也没有道理会害怕,

只是我实在不明白……”说到这里,明若缓缓把头转了过来,直视着林子言,嘴角处扬起冷冷的笑意,目光中闪着的竟是桀骜不逊的挑衅:

“手下败将,有什么好得意的?!”

将军明若47——天涯两隔(下)

“你——”被明若的话语一震,林子言显然有片刻的失措,但毕竟是脚踏自己的地盘,而且头顶的牌匾龙飞凤舞的重阳殿更是给他增加了不少底气:“哼,口舌之争无益,有道是虎落平阳还被犬欺,等待会到了皇上座前,我倒想看看你还嚣张到何日!”

“那你们就好好看着吧!”明若冲着林子言瞪了一眼,倒是先带头往殿内走了进去。

或许是被明若的气势所振,守门的侍卫见他仰头走进去一时间也忘了阻拦,直到大殿里传来昭安的怒喝声,才如梦初醒地想起自己的职责,纷纷冲了上去。

“住手!”推开侍卫伸上前的手,明若簇眉,正­色­道:“你们给我听清楚了,我是西陵的将军,不是昭安的走狗,不拿楚国的俸禄,你们凭什么在我面前作威作福的?”

“这——”或许是出于传言中这个曾打败冷将军和林将军的少年将军的敬畏,所以被明若这么一喝,正欲给他上绑的侍卫又犹豫了起来。

“明小贼你给朕老实点!”原以为那人这回落到自己手上,就算没有战战兢兢诚惶诚恐的样子,至少也该有点安分守己的样子,却没想到这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居然还当是在幽州城那会:“让你身首异处,只要朕一句话。”

若你这么容易让我死又哪会这么大费周章地让林子言把自己架到这里?明若轻蔑地撇了一眼龙座上的昭安——当然,这些想法只留在心底,明若再笨,也不至于当着他面把话说出来

毕竟命是自己的,万一那人恼羞成怒真下令动手自己不亏大了——人没必要给自己过不去不是?

所以,对着昭安,明若最终只是撇头冷哼一声:“你要不要杀我你自己做主好了,至于我对你的态度,你也一样管不着。”

“你——”

“难道除了已死要挟,你就就不能想出点新鲜的创意?”

“莫忘了。”明若这般凌人的语气,却勾起了昭安难堪的回忆,旧仇新恨加之一起,昭安的眼­色­­阴­沉,字字都透着杀意:“朕也能让你生不如死。”

“哦!”其实并非想找死,只是明若很清楚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能撑的也只有口头之快而已——面对昭安这种人,自己越是惶恐,越是让他得意,他越是得意,自己的下场就越是凄惨,目前的局势,自己不能走错一步,即使恨自己入骨,在大殿上吵上一天也要比扔在刑房给那些长满横­肉­的刑官们“侍侯”要好吧?

反正自己这样子是死罪活罪都难逃了,还不如拼死到底能拖一天是一天。

“皇上您这话可真怕人,怕得我啊……”有了这层感知,明若垂下头低叹一声:“都想睡觉了……”哈欠……

“明小贼,我问你,你这次到庆兰来所谓何事?”突然,一个陌生的盘问声Сhā了进来:“到凤南将军府找冷无双又有和图谋?”

“诶?”明若闻声抬头,这才看到原来大殿上除了昭安和阳朔,还站着一个颇为年轻的男子。

将军待你不薄……你若有半点良心,便该知道怎么做。

——看着那男子的神­色­,不知为何,当初方敏所说的话,一下子浮上了明若的脑际。

楚国内部……也有纷争吗?

望天第二部:将军明若 正文 番外

章节字数:1352 更新时间:07-08-07 15:08

你管你生,偶来养&^^&

时间:四年前

地点:漠北

人物:宝宝,凤莜,离王

话说那天,明若炼铁炼到一半突然人间蒸发,众人四处寻觅,最后还是凤莜无意在行宫的无人角落里把人给揪了出来。这一揪,却让凤莜吓了一大跳——

“将军……你……你……你手上怎么多了一个活物?!”明若的手上突然多出了一个皱巴巴的,张牙舞爪的粉­肉­团,不时地扭动着。

“嘘——什么活物来着,这是宝宝好不好,”明若一边摇着婴儿唱着嗯呀嗯呀的歌,一边白了凤莜一眼:“你小时候不也是这个样子?”

“呃?”被这么一说,凤莜低下头仔细打量起明若怀中的小家伙,大大的脑袋,短短的四肢,嘴巴大概只有自己拇指那么大,小眼睛则冲着明若眨巴眨巴的……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小的“东东”,凤莜立码忍不住哇哇叹到:“好可爱……”

“是啊,刚才还哭个不停,我这么一抱,就笑了,果然是有缘。”明若心里一得意,手上便摇得更起劲了:“来,好乖乖,再给哥哥笑一个呀笑一个。”

凤莜瞧着好玩,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睇着小东西,屏息等待着。

谁知,那婴儿一转头,却发觉了一双比宝石还要好看的眼睛。

“呜呜呜……”小脸一皱,马上晴转­阴­:“呜哇哇哇哇……”

还没待明若有所反应,那婴孩便开始不安分地在明若怀中闹腾起来,两只脚蹬啊蹬,两只手则更直接,笔直地朝凤莜的脸扑去

“抱抱……抱抱……”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明若还没脱手,小家伙已经自行挂到了凤莜的胸口,心满意足地蹭着,小嘴也跟着咧开一个弯弯的弧度,一丝口水从中流出,淌到了凤莜的衣襟上。

“好可爱。”凤莜捧起小家伙的脸,细细的端详,那婴孩见自己收到重视,更乐呵了,一边扒着凤莜的脸摸啊摸,一边则咯咯咯咯地冲着凤莜直笑。

“你你你——”一旁被遗弃的明若看着眼前的一幕,差点下巴没落到地上:“小畜生,这么小就见­色­忘义,长大还得了么?”

小家伙一听,马上两手紧紧抓住凤莜的衣领,同时转头一脸戒备地瞪向情敌。

“天……好,很好,太好了!”轻乎自己也就算了,那死没良心的小泼皮居然敢跟自己抢人来了:“告诉你,小莜是我的,可没你的份!”

小家伙马上在明若的眼皮底下又往凤莜的脸上蹭蹭,小嘴巴嘟得高高的,努力往上奋斗,再奋斗……

气、死。我,了!!!

明若一恶心,马上凑上前,没待凤莜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便在他脸颊狠狠地亲了一口。

“哼,看清楚了没?!”示威成功,明若摆了个V字,哈哈笑道。全然没注意到沉默地伫立在身侧的凤莜,那一刹那的失神。

“呜哇哇哇哇哇哇……”小家伙见状,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小莜,这个狼心狗肺的小畜生我们不要管他——­干­脆……你也快生个宝宝出来吧,那会是多美的孩子啊,不管,这个­干­爹我当定了!……咦,小莜,你别脸红啊……我说,不如就明天开始,要不后天……”

“将军真是孩子呢,居然会和刚出生的婴儿吃醋……”若­干­年后,每次回想当初的情景,凤莜都会忍不住苦笑道。

伸手抚上脸颊,当时留下的温暖,至今还未散去。望天第三部:还我与梦 正文 序章

章节字数:2004 更新时间:07-08-08 14:02

那天起,我的梦被下了魔咒。

天空的颜­色­­阴­沉沉的,四周围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围着自己的,是被称为天师的大离近卫军,虽然这支军队的主人在富阳为了自己的利益抛弃了近七成的官兵,但是,那一双双追随着主人目光却仍没有丝毫的犹豫。即使对着那些手无寸铁的­妇­女和孩童下杀手的时候,他们的胸膛也依然坚挺,握着武器的手也没有丝毫的松动,以前我从不相信人会全然为他人而活着,但现在我信了。眼前被他们簇拥而立的男子,就是他们生命的全部。

很奇怪,那个人,明明看着熟悉,此刻,又会觉得如此陌生?明明是同一双眼睛,以前只是觉得­阴­冷,但如今却透着灭天的杀气,那种毕露的锋芒,为何我之前从未曾察觉?还有那双总扬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的嘴­唇­,平日看来虽然碍眼,而现在才知道,它原来是可以如此可怖。是呀,原来一切,我都不曾知道。

当看到那种志在必得的笑容时,就算之前还抱有什么疑惑,到此时,也该完全认清了……眼前的男子由始自终,都是让自己看到他想让自己看到的,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手,把猎物一步步逼到自己事先准备好的陷阱里,而自己,则一开始,就是他的猎物。

从最初相遇的那一刻开始……自己的每一步,都在­精­心的计算之中,今天一败涂地,想来……也是意料中的事情了,只是……

从他手中接过那把华丽的屠刀时,我却仍是感觉到,自己不止是手,连心都不断地颤动着。如镜的刀刃映着眼中的彷徨与恐惧,只要稍稍抬头,就可以看到,看到在几十仗以外的城楼上,那些饱受了数十日饥饿,瘦骨嶙峋面容憔悴的士兵和城民……看在眼睛里,痛在心里……

银白的刀刃同样映着我的无奈,只是……谁能明白,此时此刻,连昏厥的权利都没有的我……支离破碎的心情?

那些人,一直都在等着曾说过保证请到的救兵的我,而我此时,却拿着刀,指着奄奄一息的叶源……

上天有眼,就请此时劈下一道惊雷,把我从这无边的折磨中解救出来,放我去了吧。

眼前被钉在木桩上的老人,经过连日的折磨,已是血­肉­模糊,正如把刀递给自己的那人说所,杀死他,对现在的他是一种解脱。正如那人所说,几万人的生命比起一人的生命,是一道再简单不过的算术。正如那人所说,即使自己不杀他,别人还是会杀他,正如……但离王不是自己,自己也不是离王。挥刀再落下,对他来说是再简单不过,但对自己,却是……

“听懿铭传来的消息,在庆兰,你对冷无双说的那些话很好……

只是那些还不够,既然你答应留在朕身边,朕必须要你向朕显示你的诚意,很简单,只要一件事就够了

——叶源或是张厉,这两个人随你挑,然后……抬头凝视自己的时候,那双眼睛黑得深不见底

皇帐里,风冥司靠在锦榻上,对自己这么说:“然后当着叶城所有人的面……杀了他!

……这样,朕就如你所愿,放叶城所有人一条生路——如何?”

魔魅般的话语尤在耳畔,那一秒,我顿悟了:眼前的男子不会放过自己,即使他手下有数万个比自己更合适屠夫这一角­色­的人选,他还是会把这把刀交给自己。

这一刀下去,断的不仅是叶源的人头,更是自己和西陵最后的羁绊,被血染红的,也不仅是手上的这把刀,更是自己所剩无几的希望和尊严……

这一刀下去……明若,就再不会是以前那个明若了……

手脏了能用水洗­干­净,但心脏了呢?

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老人被泡过盐的水浇醒,即使脸皮被烙伤烫得没有一块完肤,但那双眼睛,却依旧是那么清明。,明若不知道,眼前的老人,到底等了自己多久,又盼了自己多久也不知道,或许即使到这个时候他还坚信,坚信自己一定能从楚国找到援兵吧?

看到自己的时候,那双眼睛愣了一愣,­干­涩的嘴­唇­动了动,眼角擒着泪水,就像临死的老人看到自己的孩儿般,慈祥而又温柔,似乎之前所受的所有屈辱,已经不是那般重要……

握刀的手松动了一下,但随即又握紧,我知道,自己,必须动手了……

落刀的动作是在瞬间完成的,快得再没给老人和自己思考的时间。待反应过来的时候,温热的血已经洒到了自己的脸上,反­射­的刀刃则映着身后人嘴角上的,那淡淡的笑意。还有响在耳畔,被近卫军强行拦住的张厉,那句凄厉的诅咒

“明若,你不得好死!”

“是,我一定不得好死……”木纳的回过头,我看着近乎于疯狂的张厉,白皙的脸颊上溅满了血水,然后,我笑了:“你若有本事,就来报仇吧……我会一直等着你。”

浑身沾着血腥的我被离王拦腰抱起,簇拥着离开,正如之前的传言所说的那样,自己和离王,很早就有一腿……不,那已经不算是传言,叶城三万军民和包围着他们的十万离军,用自己的眼睛,记下了真实。

那天起,噩梦与我相伴。

生活,与快乐绝缘……

序章终

望天第三部:还我与梦 正文 梦境与现实

章节字数:4218 更新时间:07-08-08 14:03

神父,如果一个人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那该怎么办?

主说,他的大门会为任何人敞开,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但那个人犯的罪是不可宽恕的。

主说,这世上没有不可宽恕的罪过,只有不知回头的人。

……

“孩子——我个人的看法是:”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却听到身后突然扬起的呼唤:

“一个人如果真的经历了常人无法想像的磨难,那至少,她该变得坚强。”

“若他不是那么坚强,那她至少应该懂得珍惜

还有,对旁人犯下的错误……宽容。”

“喂喂喂,小谢子快快来做掩护——”看见正推着档案箱的谢晶瑶,我立刻把握机会,俯下身子倏地窜过走廊——摸着椅背还没来得及庆祝自己第N次安全上垒,身后却传来一声嗖嗖地冷哼。

“晚了!”回过头,对上顶头BOSS没好气的一瞥:“回头打份报告给我。”

“……哦。”我垂下头,认真反省。

半小时后,我准时出现在主任办公室,手里提着刚打印好的忏悔书。

“坐吧。”见我杵在那边一脸畏缩,BOSS倒是很好心地把我邀到了对面的位子,并体贴地递上一杯咖啡。“好了,这次又是几个红灯?”一切安顿好后,他突然没来由地问了这么一句。

“噗——”我一口咖啡喝到一半,突然被这么一击,不由一口喷了出来:谁说男人不记小节?

第一次相遇是在咖啡厅

那天是周末,原是和可薇约好去看电影的,却不想她代理人临时把她叫去。我坐在靠窗的位置,原本只是想喝一杯咖啡便走的,却没想到望着窗外的路人却突然出了神。

直到身边的人对我说 “小姐,我可以坐下么?”

搭讪的?

扫了一眼空旷的咖啡厅,我马上有了这层觉悟。

惹到姑­奶­­奶­头上了?牵起嘴角冷冷一笑,我提起手边的笔便在MENU上洋洋洒洒地写起来,顺便得意地欣赏着对面人渐渐多变起来的脸­色­。

“拿去!”勾完最后一笔,我把纸甩到他胸前:“我的择偶标准全在上面了——你慢慢看。”

接着,我又把眼光移回了窗外,每次看着来往的人群,我的心绪就会跟着渐渐平静,静到一片死寂的时候,那个时候,才会感觉自己终于不再是那个天天给自己上了发条的娃娃……

直到听到店员不好意思的轻咳——

“小姐,不好意思,我们店要关门了,能不能……”看着墙上的指针落在12的位置,我这才发觉自己居然神游了6个小时。

“对不起,对不起……”提起包正欲结帐,桌上的帐单却不翼而飞。

“小姐——”见我四处张望,店员不由好心道:“这位先生已经结过帐了。”

“呃?”待再抬起头,才发觉原来自己的对面不知何时做了一个人。

“你是谁?”我看着他,不由一脸茫然。

“……”或许没有料到我会这么问,那人发呆三秒后不由爆笑出声。

“你是……”经过一番努力回想,我终于记起刚才那段小小的Сhā曲,不由一脸诧异:这老兄还没走?

“我只是想说,”待终于回过一口气,那人举起我刚才抛给他的MENU,一脸笑意:“你的要求,本人完全符合。”

“……哦?”通常遇到类似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沙猪男的时候,我的­唇­齿总会先一步大脑组织武装力量反抗的,但眼角瞥到那自信满满的笑意时,眼前的景象却突然模糊了起来。

吧哒——迎着风,我似乎听到提包掉下的声音,还有身后有些失措的呼唤,但那已经不重要了,我不断地奔跑着。

我回到了那座教堂,只是现在的教堂大门紧闭,里面也没有那个慈祥的神父。

谁说主的大门随时向别人敞开,我看眼前的不过是一幢死气沉沉的建筑。

教堂的门前有供游客休息的石凳,我坐在那里,整整一夜。冷风把嘴­唇­吹到发紫,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在打着寒蝉……冻成僵尸的前一刻,我终于平静了下来:对着无人的街道,我哭了……

那是自从醒来之后,第一次放任自己。

“主说,他活在每个人的心里。”

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睁开眼睛,眨了好几下才辨认出递到身前的手帕。

“神父?!”我欣喜地开头,下一秒却发觉站在自己身前的竟然是刚才那个无聊人氏,语气不由冷了下来:“怎么是你?”——人家反应都那么大了,那猪头居然还不死心?

“老兄你是实在没有妞泡了是吗?”我擦­干­眼泪,气势迫人地正欲一阵奚落,脑门却挨了一记重创——“哎哟!”

捂着额头,我恨恨地看着那凶器——不断震动中的手机。当即改口:

“老兄,你摆显也至少砸把大奔的钥匙过来,拿姑娘家的手机,太穷酸了吧?”

据那猪头后来的招供说,他当时很远就看见一个女子坐在石凳上对着无人的马路流眼泪,程度可以用惨烈来形容,害他一路走来脑中想了不知道多少安慰人的话语——却不料我抬头就是一副“狗眼看人低”的表情,惹得他保持了20多年的绅士形象一朝瓦解。

“你以为我想啊?”如果眼睛可以杀人,我早已死上千回:“你那律师朋友连打三十多个电话,说若是我不再某人变回植物人之前找到她,她告不成我抢劫伤人也至少告到我­性­­骚­扰罪名成立。”

“哼。”我转过头接电话,不去理他。

“可薇~”才报上两个字,我马上知趣地把手机移开30公分。

“死丫头我告诉你——你死定了¥%$#……”看样子今天回去也没好日子过了,隔着电话,沉痛哀悼……

“你身边那只猪头已经被我驯服了,我已吩咐他护你保驾候审。”足足听了十多分钟的批斗以后,我终于等到了乔大律师的恩旨。

“奴家知错了,相公可要从亲发落。”见那边语气稍有松动,我马上往机关枪里灌糖水。

“好了,让那猪头听电话。”

我不敢怠慢,马上把烫手山芋抛出——果然,那厮也是一副从容就义的架势……

即使如此,我还是看到那厮脸­色­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终于,我那可怜的手机再度被人嫌弃地扔在地上。

“拿这小东西出气,你又是何苦?”我虽与他惺惺相惜,但受可薇毒害已入膏芒,安慰的话怎么听来都是火上浇油的效果。

“那么……”原以为那人此时必会一记重创吐血身亡,不料那厮怒极攻心后反倒是笑得鬼魅:“娘娘,起驾了。”

啪嗒——这回换我倒地不起。

“哟,原来是个款爷!”若不是他打开车门的动作如此娴熟,我倒是真的要怀疑这辆车的来路了——摸着那头熟悉的金牛,我嘴巴一瞥:“敢问大爷几年贵庚?婚配与否?要不要小女子……”

“……”

老天有眼——我绝对是口渴了加好心才没有再往下说,绝不是因为胆寒他投来的狠毒眼神才闭的嘴。

DIABLO不愧是跑车中的极品,只见那猪蹄一踩,箭已离弦。望着窗外飞驰的景物,我又安静了下来,不知人生是否也如此般,一晃而过?

冥冥中­操­纵着这些的,又是谁呢?

……

“呲”——

尖利的刹车声响在我耳际,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的头已经直直地冲向挡风玻璃——没有撞成……多丈胸前安全带护身。

“这位兄台敢情是买通抢手过的资格考试?”惊惶地张望过后,我发觉四周根本空旷无边,不由努从中来。

“你……”那人只是愣愣地敲着我,好似根本没有听到我震怒的声音般,黑­色­的眼眸透着我无法察觉的因子。

然后,他抬起手,抚过我的脸颊:“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你你你……”看着近在咫尺的手指,我的神经啪嗒断了三秒,待接上以后,我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他­奶­­奶­地,居然调戏女子?

“你这猪头大的狗胆,居然敢吃老娘的豆腐?”我挥开他的手,顺便琢磨着是不是要再补上一拳?

然后,我听到一声哀叹……

“你哭了。”

那人回过头,默默地发动了车子:“你刚才的神情……透着令人窒息的绝望。”

心头一窒,我撇过头对着窗外继续无语,半饷后突然爆笑一声回头:

“你老兄——是不是是言情小说看多了啊?”

那人没有转头,只是在后视镜中睇了我一眼,一路沉默,直到车在我和可薇合租的小窝前停下来。

“不管怎么样,今天谢谢你了。”这句话我是对着车门说的,回头想想当时自己还是小家子气了一点。

本来以为此生都不会见面的。

直到第二天,员工大会的时候,主任向全体员工引见新来的主管时,我凉飕飕地感觉到一双黑漆漆的眼眸分明透过了重重障碍朝我这边­射­来。

据说他是从金光闪闪的美国回来的高材生。

据说当时老总是比刘备还勤快地八顾茅庐才抬回来的抢手货。

据说公司开给他的年薪是100万。

据说他开的丰田比经理的那款还新。

据说他目前还无女朋友。

据说……

­操­,每日听着谢晶瑶在我耳边8小时不间断的八卦,我也只有摇着空咖啡杯苦笑的份儿了。

若是我告诉她,这猪头家里其实还藏着一头LAMBORCHINI DIABLO,不知道这些女生还会八卦到什么程度。

算了,这种自触霉头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妙吧。

我把空杯扔到纸篓,那边小谢子已经乐颠颠地拿着两杯咖啡过来了。

“天,天天……天大的事情!”

“怎么了?”看谢子如此的气势,我不由怀疑:难道猪头私藏名车事发了?

“唉唉唉……来不及了。”把咖啡塞到我手里,谢晶瑶俯下身凑到我耳边道:“回头再找你算帐!”

说罢,便一溜烟跑了。

然后,一头雾水的我看到了一束百合和一个猪头。

“虽然这种场合有些唐突,”我无辜茫然的眼神此时正好和猪头的狡诈成了鲜明的对比:“第一束花该是亲手送出比较有诚意。”

“我……”看着隔板后边不断耸动的头发和隐隐传来的声音,我终于大彻大悟道:“杜先生,我知道上次欠了你的茶水钱是我不对,但你也不用这么报复我吧?”

当然,不管我当时怎么说,之后,这个叫杜惜的男人走进了我的生活。

梦境与现实 终

望天第三部:还我与梦 正文 前世今生

章节字数:2863 更新时间:07-08-08 14:03

安临是离国的第二大城,北通凤阳,南达西陵各州,一年四季,来往于其间的商旅都是络绎不绝,加之坐拥凤阳江畔的美景,许多都城的达官贵族都在此处购置了别苑,以便闲暇时刻来之小憩。不过即使如此,真把整个府邸都移到这里的却毕竟是小数,也大多是一些不得势或没有实权的皇亲。不容于皇城,只能在这江畔虚度余下的光­阴­……

虽有显赫一方的声明,但也鲜少会有人知道其中的无奈。

座落于安临城中的诚王府的主人便是很好的一例。五十年前,这座府邸曾位于凤阳城风水最盛之地,而五十年后,已经现在有人知晓,这座府邸原先的主人,曾经何等的风光!

都问皇家的纷争为何如此的惨烈,只缘一朝落败,一族万代,永世不得翻身。

“皇上亲驾,此等大事你们为何不通知本王去迎接?”虽然是质问的话,却少了该有的底气,徒留下一半的懊恼,一半的巴结:“……至少臣等可以为皇上安排一下住处。”

“不必了。皇上此次本就是顺道路过,不想有外人打扰。”传令的福禄只是冷冷睇了眼前号名诚王的人一眼。

叶子澈泡上刚从幽州采下的香茗走上楼时,凭栏处的男子正隔着河岸眺望着天际……不知是否是错觉,这一刻,叶子澈感觉那双眼睛是透过了重重的光­阴­,看到了以前……那个时候,曾有一位醉酒的少年坐靠在同一处围栏边,对着楼下广阔的江面,大声地唱着调情的渔歌,把一­干­出游的公子小姐都吓进了船舱;也是那个少年,歪歪斜斜地在绢纸上涂鸦了一班鬼画符,却使这座楼有了黄鹤楼这个名字;可是此刻,惊世的名句还题在正门两边的楼柱,曾经的欢笑还犹在耳畔,却俨然物是人已非。

故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

这首诗句曾经让自己倍感惊艳,但每次望着那席顷长的身影怔怔地仰望着万里天际时,不知为何,诗中的每一个字都不由无端地多处了一缕悲呛。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驻足不前……

不知远在天涯另一端的故人,是否可以看到,若是看到……又会做何想?

那蓬勃的生命,在眼前人的手中慢慢耗尽,但或许连你也没有料到吧?

你走了,同时也带走了皇上的快乐

然而

你可以不恋尘世地撒手离去

但皇上呢

雕栏旁的人,却要留下来,守着离国,还有……你心爱的西陵

明若……你可否见到西陵今日的富庶繁华,见到百姓的安居乐业?

若你见到,你就再看看皇上吧

若你能看到,明若……

你的仇,或许报了吧?

你的怨……也该消了吧?

只是……

只是落到今时今日,谁更残忍?看在眼中,却没有办法去想……

“子澈,”似是听到了台阶处的响动,兰袍男子怔了一怔,再看,却已找不到刚才一丝的痕迹,眼前的人,高傲而又冷漠,光是眼睛,便拒人以千里:“朕许久没看你穿紫衣了。”

手中的托盘微微一晃,随即便稳住了——因为搁到了桌上,清澈的眼眸流露出掩不住的哀伤:“草民……已经过了需对衣服执着的年纪了。”

“子澈……”那人先是一怔,随即嘴角却扬起淡淡的笑容:“你变了。”

“……”皇上又何尝不是?青衣男子长叹一口,却只是把话藏在心底,因为心底明白,这种私话,眼前的人,不会要听。

三年内只见过三次。只是每次,都觉得眼前的帝王愈发的深沉了,若是以前尚且摸得到那笑意中隐藏的深意,现在则只能感觉到其中的虚无。都说帝心九重深,只是不知一直随身辅佐的及悦,又能猜到几层?

“阿之还好么?”终于,兰袍男子转过身望向侍立在一边的男子:“上次听及悦说,他清减了。”

“皇上如果想见他……”

“朕不想见他。”没等叶子澈把话讲完,兰袍男子便已拒绝:“若他相通了,就该亲自来找朕。若仍是冥顽不灵,朕也不稀罕这个弟弟。”

“皇上——”这话说重了,在场的人不由都跪了下来。

只是那边的人又没了兴致……

足足两个时辰,那人只是笔直地伫立在三层的楼畔,再无一句多余的话语,直到如血的残阳消失的西边的山头……

不知过了多久,又仿佛只是一瞬,那人终于开口,却是对着空气低声唤道:“福禄。”

“是。”不知何时,一道黑影已经候在楼梯口。

“通知下去,摆架回宫。”回头的时候,那双黑眸中已经没有丝毫的留恋,一如福禄每日见到般,沉若磐石,静若秋水。

而此时,一直沉默的人却突然拦在了面前。

“皇上,”毫无预兆地,青袍男子恭敬地跪在了地上:“请允许子澈……随您一起回去。”

“那就多备一匹马吧。”离王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也没有多问一句,只是平淡地对一旁的手下做了吩咐。

“谢皇上。”得到口谕,叶子澈俯首重重地把头埋下,直到额头碰到冰冷的地面。三年前的他可以心灰意冷的离开。但现在的他知道,今时今日若依旧选择当一介隐士,从今往后——有生之年必有愧于百姓;黄泉路上,也无颜去见义父。

“算了。”见某人始终低头不语,杜惜长叹一口气后把我的第N份忏悔书扔进碎纸机。

“哦,那小的出去了。”难得老板开恩,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等等——”

“……”我止步,神­色­惨然——自从上次迟到给了那猪头借口每天到被窝里面揪人,我的心灵便从此有了­阴­影。好容易这次欧洲公­干­回来,这厮有了遗忘的迹象……

“哼……”果然见我一脸戒备,那厮的嘴角渐渐勾勒出一抹诡异的微笑,看在我眼,寒在我心——

然后……

“这个拿去——”

“呃?”我看着他递过来的塑料袋,触到手指有些暖暖的。

“路上给你带的。”那人此时已经开始处理手上的文件,一边专注地看着表报,一边却又拿捏的语气说:“乔大律师6点的morning call,专程给我上了堂朝食文化课。”

其实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只是……

“我说杜惜,可薇在的时候你哪次见她不是见阎王的表情?” 我说到这里顿了顿,见他手中的笔停了下来才继续奚落道:“现在怎么只剩下一副奴才相?”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未雨绸缪地预习下昼食文化吧——” 被我这么一说,杜惜反而抬起头冷冷一笑:“12点10分,公司楼下等我。”

“你,你你你……”这厮……这厮什么时候接口接得这么顺了?我举起颤悠悠的食指正欲咒骂——

见我怒极攻心,那猪头笑得更碍眼了

“不然我想乔大律师一定很乐意知道你这两天不规律的生活,要不要我顺便寄上北京回上海的机票?”

“走狗我们等着瞧!”——可叹今时今日,轮到我说的也只有这句了。

临去前,却听到耳边传来那猪头若有似无的叹息,非常的不真切,所以……忽略了。

望天第三部:还我与梦 正文 杜惜

章节字数:4831 更新时间:07-08-08 14:06

处理完手头最后一笔交易,我抬头看了下时钟,11:58分。

看着时间还早,我不由想起抽屉里放着上任第一天便由秘书送来的周边饮食地图,便无事地翻看了起来,五分钟之后,心里便已经有了主意。

式翔总部座落于本市最著名的商务中心,此时正是午餐时间,大堂的8部电梯不约都处于拖线状态,看着每过一个间隔便要停上许久的游标,我突然记起总裁临走之前留下的钥匙。

大厦的第9部电梯鲜少有人知道,说是备用电梯,不若说是贵宾专用比较恰当。

“诶?”走到办公楼的门口,伫立在来往熟悉的身影正好往这边看过来,那一刻我清晰地捕捉到那双有些迷离的眼神,和触到我的前一刻化成的狡诘:“我看看——诶,西装还是挺平的么,没被那些圈猪的铁笼子压成­肉­饼?”

“那你呢?”看她两袖清风,倒也颇为清闲。

“人家可聪明着呢——跟着小谢子搭货运电梯下来的。”说来很奇怪,眼前的女子并非绝代佳人,比起我以前交往过的女子更可谓相形见拙,但无论她扬起那抹习惯­性­的得意笑容,或是嘟起嘴巴咬牙切齿的时候,我的目光都会为之深深吸引,然而我知道,隐藏在其后触动我最深的,却是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瞪着你的时候亮得如若星空,但无人注意的时候,却会透出虚空到令人窒息的悲凉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咖啡厅。

时隔8年,我第一次踏回故土,家乡的变化日新月异,从步出浦东机场到开车漫游于主要的商业街,我已经找不到丝毫存于记忆中的影子,但即便如此,却仍不妨碍爱车每次在交通口停下的时候,收到的来自四面八方的注目礼。于是,当下我便做了换车的决定。

和司机约好在新天地的露天咖啡座前,等待的时候潜意识感觉到背后投来的视线,我回望过去,落地橱窗的另一端,一个女子坐在木质的秋千椅前,愣愣地看着我。我不是一个传统的男子,8年前的我徘徊于艳丽女子的温柔乡中,3年前的我则开始游猎于才­色­兼备的佳人……

这次回国之前一次处理了许多不必要的羁绊后,正巧遇上一个空挡期的我,对上那双飘渺的黑眸时,便决定她是我下一个的目标。

感情这回事经历多了,旁人所谓的相貌气质早已不在眼下,出手与否,全凭感觉。

只是这次,没有到开始,我已注定一败涂地。

生平第一次,我竟连表达爱意的勇气都没有。

因为我知道,只要说出那句话,那­精­灵便会消失在我面前,可我,已经泥足深陷……

“猪头,说好了,超过20元的免谈!”耳边冷冷的声音让我从神游的状态清醒,还好,那人仍在身边,一边张望着橱窗口的价目表,一边观察着店内的人口密度。

“不如去上次你带我去的那家小吃店?”我想了一下,才提议,便见对面人的脸已经黑了下来。

“杜惜,你不要真把自己当猪看啊——现在去?那午休结束我们可能才排到一半!”

“那么……”

“我要去吃垃圾食品了,你……要不要去?”

“好吧。”我耸肩走在她后面,生平第一次踏入那个挂着M招牌的快餐店,簇眉地看着她拽着一根薯条在番茄酱里绞了又绞,还有把­鸡­扒先抽出来解决的吃法……

我绝对不会碰这种毫无营养的东西

——对了,以前的我一定会这么说。

可现在,我却一边欣赏着对面那毫无顾忌的狼狈吃相,一边心情愉悦地吃着­鸡­块,啃着汉堡,喝着可乐。

然后我做了一个决定。

“下周六和我一起去见我父母好么?”我故意说得夸张。

“哟,这么快丑媳­妇­要见公公婆婆啦?”那人撇下一半的汉堡拧眉道:“唉,送什么见面礼比较好呢?”

“把你人带去就好了。”看她一脸神往,我却没了兴致。

“要不——”突然,她抛下吸管拍了拍桌子,脸上又挂上了那抹熟悉得意:

“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只、收、脑、白、金!”

“噗——”虽然知道每次这人露出这种表情,口里的东西都要尽快解决掉,但比较多的时候,自己还是会像此时这样,呛到不行——不过一贯养尊处优的双亲收到此等礼物时,会有什么反应?我倒是真有些期待。

“那天是我生日,你看着办吧,不过……”我用调侃的语气补充道:“这种东西都别拿来丢人现眼了。”

“哦……”那人点了点头,倒没再说什么。

一周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经是周五。

对着秘书交代完最后几点事项,我心情愉悦地出了办公室。

“你这只米虫真是被公司越养越肥了。”刚过拐角,遍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争趴在电脑前,一边用爪子抓着键盘旁边的薯片,一边在与最后的几只小­精­灵做着殊死搏斗:“玩那么久你都不腻么?”

“死猪头你懂什么?”听到我的声音,不断按着鼠标的手停了下来,然后那人回过头,给我一个熟悉的白眼哼哼道:“这叫一往情深!”

“……”,我哑然失笑,这小丫头指鹿为马起来总是歪理一大堆 :“松屋的杏仁蛋糕是你的至爱,BERIAL的­奶­昔是你的情人,吴记的火锅是你生命的一部分……多情的小姐,能否回答我一个问题?

“恩?”那双漆黑的美眸眨了眨,幽幽地看着我。

“那个早上给你买松屋的杏仁蛋糕,中午帮你装连连看,下午给你订BERIAL的­奶­昔,晚上请你吃吴记的区区对你来说又是何等的存在呢?”

“那还用问?”听我这么说,那双黑眸马上翻了肚白,然后白皙的手指略略抬起,比划了两记道:

“狗腿子” !

28年的人生,我一贯的体贴从来是情场上无往不胜的利器,今日居然被贬低至此,杜惜啊杜惜,为什么你还笑得如此开心?

“杜惜。”

“恩?”应完了这句我有点后悔——此情此景,自己应该是低头上前,拂两上两记袖子,然后左膝跪地回一声‘奴才在?’的。不过就在我神游的那会,身前的人手上已经多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里面是幸运星,365颗,祝你接下去的年头里每天健康快乐!”

“你亲手折的?”说那些话的时候,那双眼睛无瑕而清澈,脸上则洋溢着一种安详而诚恳的笑容,心头拂过一丝悸动,就如第一次看到她那时一般。只是那时的触动缘于弥漫在空气中的缥缈,而此时却是一股涌入到身体每个角落的暖流。接过那人双手递过来的礼物,我生平头一次居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废话!”偏偏有人不知风情,马上就虎了脸:“老娘穷的快砸锅卖铁了,哪有闲钱给你买礼物,只能亲力亲为了。”

“谢谢。”这一次,我没再如以往那样和她在口舌上见真章,而是小心地吧那盒子收入口袋,然后说:“我很喜欢。”

“诶……其实本来想给你买领带的……”或许是被我的口气感染,眼前的人难得正经了起来:“可谁叫你这死猪头每天只会给那些该死名牌当活广告,看到那价格我差点没横着被抬出来……送便宜的吧,估计你也不会带……再想想其他东西也是一样,想来想去,也就真的没有什么东西了……”

见她两手支着下颚自言自语,我不由笑了。

不是的,无论你送什么,我都会每天都带在身上……

可就在这时,那人又似想到了什么,慎重地转过头来看着我

“其实我应该送你一年份得手纸的!”她突然恍然大悟地说:“——包准你每天都用得到”

“……”这回我终于没能保持住绅士形象,毫不客气地把她拽出了公司。

“咦?今天终于舍得把爱车开出来供人视­奸­了?”看到我那辆许久不用的坐骑,身旁的人很不淑女地吹了声口哨,乐呵呵地跑到车前:“我来数数这金牛上面有多少口水印子。”

“数完了别忘记加一。”这时候理她,包准没完没了,打开车门,我先把她推了进去。“你先吃点东西吧,等到我家,我再吩咐张嫂给你准备宵夜。”

发动车子前,我把事前准备好的三明治递了过去。

“哦……呃?——你不是明天才过生日么?”嚼了两口三明治,那人突然如梦方醒,转过头来一脸诧异道:“为什么今天就要去你家?”

“祖屋在苏州郊县,明天去你舍得大清早从被窝里钻出来么?”我白了她一眼,语气中带了不少奚落的成分。

“哼……至少比某人过个生日还要跋山涉水的好。”吸了两口­奶­茶,那丫头继续嘴硬。

见她没再多问又把注意力转回到食物上,我不由松一口气,也开始专注地开起车来……

时隔6年头一次带女子回祖屋,又特地赶在宴会的前一个晚上……父亲和母亲多少也该明白儿子的慎重。

“小若,不介意我先带你去买一套礼服?”看着津津有味啃着三文治的身影,我突然想起喜欢传统的父母,最不喜脚蹬帆布鞋,身穿牛仔服的女孩子,虽然这个观点实在有待商榷,但我却不想因为它而引起什么不良后果。

……

半饷过后,告别最后一口­奶­茶,那张凛人的嘴终于得以空了出来,只见眼前人慢慢慢慢把头转过来,然后横眼道:

“打倒资产阶级,无产阶级万岁!”

不错,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我看着后视镜中的自己,无论从任何角度望过去都能深深地感觉到此人的幸福。

不过正因为如此,我仍是不由地把车往主要的商业街开去。

“猪头,真的不用啦。”或许是察觉到我的意图,吃饱后就开始不间断打瞌睡的人终于想起扯了扯我的衣袖:“知道你寿星是大,公子哥儿的面子更是丢不起,我有准备宴会的礼服,就在家里,和我回去一趟就OK了。”

“都已经到了商场了,别那么麻烦了。”不得不说,找这样得借口实在很差劲,但并非我对眼前人的穿衣哲学有所怀疑,实在是母亲的那双厉眼已经到了目空一切的境界。莫说小若只是一个平凡的上班族,就是成天只和衣服和饰品打交道的千金小姐也照样被她贬得一文不值。

打开车门正欲拉她下车,却不了那丫头就在这时候闹起了别扭。

“死猪头!不下去不下去——”死死扒着车门,那人急叫了起来:“这家店我来过,里面东西超级贵的,买一双袜子我这个月都要喝西北风了,你不要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有钱……看着那价钱我的心都淌血了,不要说是买……”

只见她越说越可怜,越说越辛酸,搞得眼前这家店好似黑店似的,引得来往于停车场的人都不由迟疑的侧目,估计也顺带开始怀疑起我身边这台DIABLO的来历……

“喂,刚才是谁说寿星是大的?”我扯着她的袖子,没好气地问道:生平送出的礼物不知道多少,哪知道这次居然买件衣服都那么辛苦。

却不料那人听后却低头沉默了下来,然后,过了不知道多久,她抬起头难得认真地看着我:

“杜惜,如果你坚持的话,我们从此……就不要再见面了。”

事后我曾经想过,或许那一刻,我该放手,如果我放手,之后就不会有那么多追悔莫及的事情发生……

可那一刻的我青着脸却是二话不说把她推回了座位,然后一路疾驰送她回了家。

既然缘分尽了,又何必苦苦相逼?——多少次分手时,我说过这样的话。

如果那么容易放手,人生何来这么多痛苦?——也曾经有人这么回答道:杜惜,我现在终于明白,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也从来没有真正去爱过一个人,如果你真的爱过,你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One day, it comes to your turn

因果报应,双手紧紧地握着车把,我仓惶地借助不断提升的速度掩饰着内心的慌乱。

Now, it’s my turn……

“对不起,我话说得太重了。等我十分钟就好”或许是我脸­色­的苍白吓到了她,打开车门的时候,她愧疚地说道:“其实……应该不会让你丢脸的。”

却不知那之后的一瞥,全然惊为天人……

望天第三部:还我与梦 正文 杜府

章节字数:4152 更新时间:07-08-08 14:06

她迎着月­色­款款步来

察觉到我的目光

她抬起头冲着我盈盈一笑

那一刻

我忘了呼吸……

披肩的长发被高高的挽起,发髻处只是随意的Сhā了一根银簪,翡翠­色­的旗袍,纯白的披肩,除了一副珍珠耳坠,遍再无其他装饰。

穿旗袍的女子我见过很多,即使在国外,也能四处看到穿着传统旗袍的华人女子,但真正能穿出它韵味的女子却不多。母亲便是其中的翘楚,即使已经年过四十,却还保持着二十岁时的身段:修长的小腿,纤细的腰肢,秀美的颈项……每次看着母亲走路时微微摆动的身姿,我都能清晰地看到父亲眼中的痴迷。那是一种模仿不来的气质和韵味,我曾经以为,到母亲这处已经是极致,但此刻我却发觉自己错的离谱——

若说母亲给人的感觉偏向于典雅,那如今站在我面前的女子散发的,却是一种震心心魄的雍容和贵气。即使没有一件珍宝来衬托,但她站在那里,你却觉得站在你眼前的,定是那画中走出的,十里洋场的金枝玉叶。

“怎么,看傻了?”娇艳的红­唇­再度扬起那熟悉的弧度,却比平日多了二十分的娴静,二十分的妩媚。

“没完全傻掉,不过也差不多了。”我叹了口气,便再度发动了车。

明若……22岁……

家庭人员简单,父亲10年前不幸去世,之后便由母亲一人抚养长大

人缘关系简单,除了乔可薇之外,仅有一个女­性­朋友,目前身在外地

工作经历简单,从大学实习开始,便进入式翔工作至今日

感情历史简单,之前只有过一个男友,现已结婚

唯一的意外,便是三月前由于失足从山阶上摔下而昏迷了一个月半,如今医生已经证实完全康复,不会有任何后遗症。

但就是这样经历简单到一眼就能望到底的女子,平时喜欢蹬着磨旧的帆布鞋,一身宽松的牛仔装,脸上总挂着微微的笑容,但仔细一看那笑容却从来进不到眼底。而挽起发髻装扮以后,却又散发出一种不同寻常的贵气,散布在举手投足的刹那间,一颦一笑,甚至只是略略抬眉的细节。

晚上的公路车很少,转眼间,便已到了经年未归的祖屋。

“猪头,虽然到了苏州不到拙政园逛逛是可惜了点,但现在夜黑风冷的,就还是免了吧。”看到我欲下车,从半路便打起瞌睡的某人揉揉眼睛拉住了我。

“拙政园往这里还要再开半个小时才能到。”看到门廊的灯亮了起来,我便知定是等候多时的张妈来了:“你有兴趣明天一早我带你去,现在先进去休息吧。”

“那这里是什么地方?”被我这么一说,她好似迷糊了。

“这里是……”我正开口之际,横在眼前的漆黑大门却徐徐开了。

“少爷您回来了?”寻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果然是张妈,瞥到她手里提着的灯笼,我不由拧了拧眉——父亲的老毛病果然还是没有变。

“等等等等——”还没等我开口介绍,身后的女子已经先一步从我背后跳了出来,食指指着张妈手上贴着“杜府”两字的灯笼好奇道:“这是你家?!”

漆黑的木门,高耸的扁额,­精­雕的门当,还有青石砌成的地面,我踩在上面,突然升起了一种踏着百年时光的感觉。心头一紧,万般思绪涌上,竟是没有一个出处,耳边的声音,也虚幻了。

茫然地跟在杜惜的身后跨过一个又一个门槛,穿过一道又一道门廊,直到前面的人停下来,才发觉不知何时,两人已经行到了大厅。

正座上做着一个穿着一身唐装的中年男子,旁边则是和自己一样穿着旗袍的美­妇­,看到杜惜进门,满脸都露着喜悦,但瞥见我的那一刻,眼中又都微微流露出一点诧异。

“父亲,母亲,这是我的朋友”显然,见到许久未见的亲人,那厮也是一副想当高兴的样子,只是没聊上几句,便把我给亮了出来,拉着我的手,他介绍道:“明若,这是家父,还有家母。”

“伯父,伯母好。”我微微颔首致意,却抓住视线的死角微微瞪了身旁人一眼——死猪头,回头再找你算帐!

那厮似乎早就料到,朝我微微吐舌,算是回应。

我虽胸闷,却也不能当着老人家面前发威,转过头已是全副武装的无害笑容:“这次来的突然,没能准备什么薄礼……”

“明小姐不用这么客气,难得儿子带朋友回来,我这做母亲的高兴还来不及呢。”没待我说完,一道柔美的声音却已经Сhā了进来,循声望去,开口的是杜惜的母亲,然而口上那么说,脸上却没露出半点高兴的样子。

我嘴上挂着淡笑,不置可否。揣测人心这事太累,而且即使知道了又如何,别人的心又岂是那么容易顺着你意,那么容易摆布?看着一身古装打扮的女佣递上的青瓷杯,心不禁又感觉闷的紧。

“张嫂,你去给明小姐安排房间,记得通知厨房多添一份宵夜。”不知你来我往地寒暄了多久,杜母揉了揉眉心,抬头一边吩咐张嫂,一边对我含笑道:“时间不早了,明小姐跟着我儿子坐了那么久的车子,今天还是早点休息吧。”

“小若,”我正欲应声,杜惜却突然张口提议:“父亲和我正要对弈一局,你上次不是怀疑我的棋力吗,今天要不要亲眼验证一下?”

死猪头,人家累都累死了,哪有兴趣看?!我胸中一怒——不过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不看吗?

“好啊。”我略略点头,在心底里打个哈欠,跟着那一老一少进了书房。

没想到那猪头平日斯斯文文的柔弱样子,下起棋来到真是有板有眼,我坐在正中,看着前面正厮杀得痛快淋漓的两人,不由联想到了棋魂里面佐为和名人的那场,唉……应该提醒那猪头换件衣服的,穿西装太刹风景了……

不过即便如此,还没到关子,我的眼皮就开始越来越重,顺带着哈欠一个连着一个,以至于猪头老爹突然转头问我“这局棋你怎么看?”的时候,我想也没想便回了一句“凉拌。”

“小若!”直到猪头惊叫一声,我才如梦方醒,看着老爹一脸青紫,我才发觉自己刚才的确是太失态了,马上振作­精­神打量残局——

“中央的白棋已经死了,不过左下角的形势也不容乐观,”亏得猪头还在我面前炫耀他的棋艺,如今被他老爹杀到如此地步,岂止不乐观,根本就是惨不忍睹!“眼下白棋虽然还有上边一半的活路,不过这一局的胜负却已经定了。”

“既然明小姐也会下棋,时间还早,不嫌弃的话也请和老夫切磋一场?”

“父亲,您不要为难小若……”没想到那老爹突然发难,杜惜也被吓了一跳,马上打圆场:“不如给我一个机会扳一局?”

“是啊是啊,我围棋根本不行的,我顶多下下五子棋和黑白棋。”我也马上摇手,就差举白旗了——这一对父子­性­格南辕北辙,会记仇这点到颇为相像,人家不就是在他下棋的时候打了个哈欠么?

猪头的功力已经那么高了,都被摆得那么平了,我那点水平上去不是笑掉人家大牙?

“请吧。”不顾我的示弱,那老爹已经清好棋盘摆手到。

“那……恭敬不如从命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

摸子下来,他依旧执黑,我则代替猪头,执白子。

开头总是一成不变……只是食指指触到那圆润光洁的棋子的时候,心却颤动了一下,脑中的记忆慢慢复苏,突破临界口的时候,我重重地把子放到了棋盘上,四行八列,小飞。

子澈,求求你,教我,教我如何赢了那人!

那人抬起头看着我,清俊的脸上写满了无奈

小若,你不要闹了,——那人拉开我的手,把我从地上扶起来,又重新安在座位上坐好

论棋艺,国手从来都是谢及悦,我从来没能在棋盘上赢过他一次。而纵使谢及悦……也从来没赢过皇上一局。

可那人说,说只要我赢过他,他就会放了允文。

座椅对面就是比人还高的镜子,镜中的人一身白­色­的丝袍,腰中则束着一根艳红的腰带,可丝袍再白,也白不过脸上的苍白,腰带再红,也红不若颈上的淤红……醒目到扎眼,到刺骨……

几个月前的自己会一口气砸光所有能砸的东西,而如今的自己,却沦落到连自欺欺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子澈悲哀地看着我,却再也没有说话。

“来,朕让你五子,你赢了朕,朕就放了林允文,若输了,仍是老规矩,自罚三杯。”

我点头,手中子还没有落下,泪水却已在棋盘上化开。

再笨的赌徒都不会参加这种还没开局便早已注定胜负的赌局,我却连傻瓜都要不如……

不能放弃,更不敢放弃,这是允文唯一的希望,也是允文唯一的活路。

只是这种无尽的折磨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喝下那掺了药的罚酒,我的意识慢慢模糊,全身不由自主地热了起来,弓起身承受那越来越深入的侵犯,我闭上眼睛,把最后一滴泪水吞进了腹中。

“小若!”听到猪头惊奇的叫声,我回过神,望向眼前的棋局,记忆中那不可一世的黑子,此时却已是兵败如山倒……白子的攻势犀利而又稳健,黑子纵是倾力一博,却仍撑不到终盘便已尽死。

“没想到明小姐的棋艺那么好。”老爹望着残局,由衷地感叹道:“老夫认输了。”

我赢了?

何曾几时明若的棋艺竟高到如此境界?

是的,我赢了。

可是……现在却改变不了任何东西。

“小女子体力力单体薄,经此大战更是耗尽元神,”我起身冲着他们一辑:“今日就此别过,诸位晚安”

半夜里不知为何下起了雨,雨水沥沥的下着,打着窗外的芭蕉叶,分外的凄惨.在床上辗转反侧有些时候了,依旧无法入梦,我­干­脆起身,坐到桌边给自己斟了一杯热茶,一股气饮尽,总算感觉肠子稍微暖了一点。

任何人能有幸在这漫着古香的卧房里小住一宿都应该感到高兴吧?我打量着绣着彩凤的床帐和荷塘月­色­的屏风,心中却怎么也欢快不起来.这古宅处处透着令人窒息的味道,在这里,种种不堪的往事就如同撒了催化剂般一桩接着一桩涌上心头,若不是碍着猪头的面子,我就是淋着雨也一溜烟逃他个人不见影,只是……一道惊雷劈过,思绪也跟着一断,在回神的时候我用力敲了敲脑袋,自己是怎么了?人家过生日欢欢喜喜的,我怎么尽挑写凄惨的事情来想?

所幸明天就可以离开了,最后,我又这么告诉自己。

望天第三部:还我与梦 正文 晃若惊梦

章节字数:5253 更新时间:07-08-08 14:06

入春后,离国迎来了雨季,整整十天,安临城内­阴­雨连绵,连一向勤快的小贩也变得懒惰起来,晌午十分,整个集市人影稀疏,更听不到往日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可也正是此时,原本无人的官道上却是人头窜动,穿着蓑衣的农­妇­也好,打着伞的妙龄女子也好,坐在轿子里,偶尔拂起帘子往外张望的的富家千金也好,这些阶级不同,平日喜好不同,家庭背景亦不同的人,此时却无不例外地聚在了安临最有名的酒楼——逸仙楼的门前。从二楼望去,各­色­的雨伞花轿竞相斗艳,到为这萧瑟的雨天平添了几分亮­色­。

“看来凤阳美玉的名声还真是不小。”三楼雅阁中,月袍男子眺望楼下 ,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嘲讽:“真不知那些女子若知道那人底细,又会是何等的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月袍男子的身后传来了一声隐约的叹息,或许也只有这时,你才会发觉这雅阁中,其实还有一个人。虽然只着了一身青袍,却毫不影响那清俊的容颜,朱­唇­丹目,第一眼瞧上去便已是赏心悦目,再多看两眼,怕是连眼珠子斗移不开了。只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眉宇间却挂着一丝忧愁,虽淡,却好似永远都无法抹去。

“阿持,你信命么?”见那人许久不说话,月袍男子放下手中的酒杯走到他面前,拂起那人的下颚道:“昔日同台的名魁,一个脱胎换骨成了凤凰,一个却被下令囚禁于安临城的别苑内,连原先的名字都不能留着。”

“那人以前同台的时候就比阿持出­色­,如今此番光景,说是天意,不竟也算是人意吧。”迎着身前男子如炬的目光,青衣男子却只是淡然一笑:“虽然阿持和他并无深交,但也为他高兴。”

……月袍男子正欲开口,却听到楼下传来阵阵惊呼,两人不用想,便知道,今天的贵客,终于到了。

先探出帘子的是一只手,但只是这一只手,便已经足够让在场众人遐想联翩。白皙的手指隐隐中透着如玉的光泽,那骨节,更是每一寸都如同经过上好工匠雕琢过一般,即使再苛刻的鉴定师,都无法挑出半点的瑕疵。而说那只手已是让人惊叹不已的话,那当这只手的主人拂起帘子从轿中走出的时候,此时的周围,已经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那­精­致的五官已经不是工匠所能雕琢,那眨眼间如宝光流转的星眸也已非人间之物,一眼倾城,不过如此。

“你们在这里候着。”­阴­郁的天气此时也再不能挡住那如雪的容颜,只是那双摄人心芒的眼眸,根本视周围的惊叹声如无物,一下轿便直直地往逸仙楼步去,身后的两个仆役则打着油伞一路小跑地跟着。

知道那抹身影步入楼中许久,周围的人群,才渐渐有了动静。

“老天,我这回便是死,也甘心了。”不知何时,一女子抚心大叹一声。

“去去去,哪轮得到你,我上回在相国寺上香的时候,便已死了十次八次了。”

“唉,你还好意思说,一个姑娘家,整月整月地守在相国寺,也不害臊。”

“去去去,若你不是把相国寺当家住,又怎知人家天天在相国寺?”

“人家也不是有心欺骗佛主,可除了公子每月都会去相国寺祭亲,人家实在打听不出他行踪了么。”

“哼,你以为公子像你那么闲?人家的师傅可是天下第一才子叶大人呢,而且此次皇后大丧期满,凌霄殿重开科考,公子可忙着呢。”

“就是,我爹说了,叶大人此次力保公子,而公子又是相国公的独子……这状元公肯定是逃不了了。”

“你没听说么,张家小姐一月前已经到寺阁吃斋念经,说是要为公子祈福到揭榜那天呢!”

“什么?那我们岂不是晚了?不行,我今个儿就和娘说,咱们可不能落在人家后头!”

“恩。”

众女子的谈论声不绝于耳,开始还因为怕被候立在门外的周府仆役听到而可以压低了声音,之后发觉那些人居然连眉毛都不抬一下,便越来越胆大了起来。可他们哪里知道,比起凤阳城中的大风大浪,此刻的这些,不过是自家小池中的涟漪而已,哪入得了那些早已耳朵生茧的仆役耳里。

“你来了。”比起楼外的热闹,楼中的气氛,就只能用冷清来形容。迎接来人的正是刚才的青衣男子,虽然容貌上差了一截,但站在来人身前,却也不算逊­色­:“王爷不愿见你,有什么事,便对阿持说吧。”

“正好,霂莜此次也并非找他。”优美细薄的嘴­唇­拂过一声清冷的叹息,梦幻的双眸抬起,被成为周霂莜的男子开口道:“我是来找你的!”

“我?”黑琉璃般的眼睛望向自己的时候,较以前多了几分沉稳,多了几分­干­练,也多了几分傲气,不,即使不看那双眼睛,青衣男子也能清晰的感觉到那人的改变。站在自己身前的人,早已不是那个承欢膝下,任人宰割的戏子。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或许已经变成了那些人的同类……那些谈笑中便能决定人生死的人……

戏子才疏命贱,偏偏看人却最准。

四年前自己便预见那人终会不幸,如今世事轮回,不知黄泉路上,那人是否会愿意看到此时此刻的凤莜?

“是的,周霂莜此番特地来找你,只想求一件事。”

“你说。”

“霂莜想听红楼梦,”提到往事,来人的神情突然变得温柔起来:“金玉良缘以后的戏。”

周霂莜说完,便反客为主地步到了客席,拂袍坐定,由着身边的贴身厮役奉茶,捶背,好似自家府上般淡定。

反倒是出来迎客的青衣男子仍旧杵在一边,狭长的丹凤眼微怔,似乎是讶异来人突然提出的要求,当然……也只是片刻的迟疑而已。阿持不留痕迹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总是在命中出现,互相之间却又没说过一句话的凤阳之璧。

副相国公的独子,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都合该是被天公眷顾着的宠儿,那玉琢般俊俏的容颜和顷长秀丽的身形总是凤阳最老到的裁缝下针的时候也不由多出几缕惶恐,生怕做出的织物配不上那端丽的身姿,染出的颜­色­配不上那如雪的容颜。单是眼前这幅半敛着眼帘嗑茶的姿态,都能让这冷清的茶楼,散发出不同以往的神韵来。

只是……那又如何呢?这人并不开心,看着这样的周霂莜,想着他提出的这个要求,阿持不禁有些怀疑——这三年来眼前的男子是否开心过?

过去的痛已经是深入骨髓,但逃开的人,难道就不会学会遗忘么?

“好。”轻合着一缕叹息,阿持点头,却是答应了:“只是这出,却怕是班门弄斧……”

“我带了琴师,你认识的。说来你俩也算老相识了。”周霂莜拍了拍手,便有个老迈的琴师提着二胡步了进来。

“奴才见过两位公子。”伏在地上的琴师声音有些沙哑,走路的时候脚也有些不稳当,岁月的无情仿佛在这桑老的身形上充分的体现了出来,只有那依旧纤长的十指,护卫着一个乐者最后的矜持。

“莫爷?!”待那琴师抬头,阿持不由的愣住了,凝视着四年未见的恩师,还没来得及去想,眼角却已经酸了。

地上的老迈身躯一震,转眼却又伏低了身子:“公子……认错人了吧。”

老乐师的话并不大声,却让已作势要上前搀扶的身躯僵硬了下来,那双手在空中停留了许久,但最终,还是被老乐师逼开了。

接受现实的青衣男子禁不住退了两步,四目相触,却又在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了然。转身望向闲坐客席的始作俑者,却发觉那双不可方物的眼眸此时也只见游离。

是啊……

大家,都回不到当年了。

“你怎么会找到他的?”不知过了多久,青衣男子终于出声,打破了这片窒息的寂静。

“你该不是忘了我的出身?”客席的男子悠然一笑,却没有半点温度:“要找以前的同行,还是很容易的。”

“凤莜你……”

“请小心措辞,那个凤莜早就死了,和一个叫启枫的一起死在漠北的行宫里,你该不会是忘了吧?”放下手中的青瓷杯,周霂莜向一旁的乐师拂手道:“可以开始了。”

乐师一个躬身后便回到了座位,之后,悠扬的丝竹声渐渐在屋中漫开,再漫开。

自己有多久没有练过嗓子了?合着熟悉的调子,许多往事都被勾了起来,有幸福但只是刹那,但那注定的悲伤,确是一生一世。

真是太久没唱了,出口的第一个音显然是失了水准,但脑中的印象却是越来越清晰,此时的唱段自己只听那人过一遍,但过耳不忘得天赋让自己记下了,记下了那个人唱时的容姿,明明是聒噪得不行又成天嬉笑打闹的孩子,唱起这段确是字字心酸句句血泪……而谁又能想到,原本那么活泼的一个人,没到一年,便被活生生逼死了呢?

世人都以为红楼梦会造就一段佳话,才子佳人,终成眷属。更有甚者,为了求得后半段戏,不惜抛出100万两黄金的彩头。可惜原唱的班子早就寻不得见……也曾有壮着胆子自编下去的戏班,可惜还没唱罢便被赶来的官兵活生生地拖出去杖毙。日复一日,这绝世的名曲,终究还是成了人们茶余饭后叹息和遗憾的对象……

殊不知这下半段,是否真有人能听完,或者……敢听完?

谁知道宝玉娶亲的那刻便是黛玉咽气的那时,大观园十二金钗,众多姐妹千金,可怜那个时候的萧湘馆中,黛玉伤心吐血,身边却只有紫鹃一个丫头……

脑中的画像越发的明晰,合着乐师的调子,阿持清了清嗓子,仿着那善良丫头声声低泣——她刚刚端药给病榻上的黛玉,却被硬生生地给推掉了。

“与姑娘情如手足常厮守,这模样叫我紫鹃怎不愁。

端药给你推开手,水米未曾入咽喉。

镜子里只见你容颜瘦,枕头边只觉你泪湿透。

姑娘啊,想你眼中能有多少泪。怎禁得冬流到春夏流到秋。”

“哐当——”

“……”清脆的撞击声让原本流畅的曲调一下子断了下来,阿持抬头望向座前的男子,却见原先沉静的容颜此时一片惨然,一双纤手抚着心口,玉杯也不知何时掉到了地上,洒了一地香茗。

“没事,你继续唱。”感受到阿持投来的视线,周霂莜咬牙重新振作了身子。却不料接下黛玉的回答却更是决绝——

“你好心好意我全知,你曾经劝过我多少次。

怎奈是一身病骨已难支,满腔愤怨非药治。

只落得路远山高家难归,地老天荒人待死。”

“天荒地老人待死,天荒地老人待死……”

口中一舔,吐出来的时候,周霂莜看到了触目惊心的鲜红。

“公子……公子你没事吧?”耳边似乎传来了仆役找着急的惊叫,周霂莜却什么也听不真切什么也看不真切,脑中浮现的全是凤阳宫中那一日比一日消瘦的身影,还有那人独处时眼角拂不去的泣泪……

然后,周霂莜平静了下来,推开了赶来搀扶自己的仆役,回到了座位坐定:

“唱下去。”

之后周霂莜一直都很平静,很平静地听到黛玉死前没有说完的“恨”

还有宝玉 “生不能临别话几句,死不能扶一扶七尺棺”的惋惜。

“我要走了。”一曲唱罢,以是明月高照,可周霂莜的脸­色­,却比那月­色­还要清冷:“你若还有什么话,就趁现在说吧。”

“他不是林黛玉。”

“他自然不是林黛玉……林黛玉死前,还有紫鹃陪着。”说罢,周霂莜便起身拱手告别。

“他病得不轻。”待人走后,门帘的那边,却多出一个倾长的身影。

“王爷?”阿持一惊:“您……全听见了?”

“我一寸芳心谁共鸣,七条琴弦谁知音。” 男子但笑不语,却徐徐步到窗前,浅吟起记忆深处的独白:“我只为惜惺惺怜同命,不教你陷落污泥遭蹂躏。

且收拾起桃李魂,自筑香坟葬落英。

花落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一年三百六十天,风刀霜剑严相逼。明媚鲜艳能几时,

一朝飘泊难寻觅。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

愿侬此日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

质本洁来还洁去,不教污淖陷渠沟。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这葬花的唱词,您还记得。”四年了,那人居然一字都不差。

“本座有时候想,自己当时如果收了他,或许对他反而更好些。”

“王爷您同情他么?”

“……”夜风掩住了风冥之那低沉的叹息,冷月高照,只留满屋萧瑟:

“本座只是觉得,这样的结果怎么也不适合他来担下。”

同样的月­色­,也照在无人的荒郊,只是此时,这里却难得有了人影。

“公子,您要的东西。”地上手中的布包,小厮刻意压低了声音道:“那人已经说过,即使擦到一点,也必死无疑。”

“哦,那我倒要先试试了。”嘴角一丝淡笑还没褪去,不待反应过来的小厮便已倒下,致死都不明所以。

“果然是好刀。”重新把匕首收入包中,刚才还冰冷的眼神又柔和了起来

莜儿马上就可以来陪将军了

这次,将军再赶不走我……

望天第三部:还我与梦 正文 杜府

章节字数:2199 更新时间:07-08-08 14:07

“林妹妹,我被人骗了……我被人骗了!”我被猪头拉着经过偏厅的时候,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凄惨的叫声:“金玉良缘,将我骗啊~啊啊啊~啊~”

“母亲又请了戏班来唱了。”见我突然面­色­发白,杜惜簇眉道:“不过生日里演这出难免欠周虑,你等等,我进去和他们说一声。”

杜惜拍了我一下肩膀便跑开了,我愣愣地一个人杵在那边总觉不妥,刹那间的迟疑,我已抬脚,不由自主地往里屋走去。

第一眼我看到了什么?

是那漆黑的灵柩,白­色­的素帏,还是那悄立的牌位,还有那旁边无声摇曳的白烛?

不!我一眼看到的是人,那个裹着一身素服跪在黑棺旁,颤抖地抚着爱人灵牌,伤心哭泣的人。他一边摇着那毫无生气的木牌,一边声声唱着那几句于我来说,即使化成灰烬也不会忘记的唱词,就像一把利剑一次次Сhā入我的胸口,一道道鞭鞑抽在我心。

"……到如今人面不知何处去,空留下素烛白帏伴灵前。

林妹妹啊,如今是千呼万唤唤不归,上天入地难寻见。

可叹我生不能临别话几句,死不能扶一扶七尺棺。

……宝玉是剖腹掏心真情待,妹妹你心里早有你口不言。

到如今无人共把《西厢》读,可怜我伤心不敢立花前。

……妹妹呀,你为我是一往情深把病添,

我为你是睡里梦里常想念。……

黛玉啊黛玉……

终究你还是幸福的,弥留之际有紫娟为你默默拾泪,灵堂前有宝玉为你痛心疾首……哪像那叫明若的胆小鬼,到最后连让凤莜留下陪伴的勇气都没有,和无双解释一切的胆量都不剩。明若啊明若,为何你明明那么软弱,却总喜欢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逞强?又为何明明知道那坚强是强装的,却偏偏还要让你的敌人看个透彻?

脚下一个踉跄,我倒在了地上,膝盖骨触到地板痛的揪心,下一刻却有人冲过来把我扶起,不停地在我耳边唤着我的名字。

"……小若……小若,你没事吧?"

我抬头,眼角挂着泪痕,嘴角却盈着笑,泪水一滴滴自面颊滑下,却挡不住嘴边那愈扬愈深的笑意,这奇怪的景象似乎把周围人都吓到了,因为我再听不到那连绵的二胡短笛,也再听不到宝玉的懊悔,紫娟的叹息……

对啊,黛玉,你原来还是和我一样可怜……我知道,我知道的……

临死之间那刻,最先不行的是视觉,然后是听觉,再慢慢是触觉,等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了,耳朵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感受不到,人却还没死的那时候,无论什么人,坚强或是脆弱,总希望最后的那一刻,守在身边的是自己的爱人……不是么?

你伸手,却触不到宝玉,就如我,无论多用力地撑开眼睛去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那熟悉的身影,不论多用心去听,也听不到记忆中那熟悉的声音,听不到那临近的脚步,不管多努力地去感受,也感受不到他温暖的气息……任由死神一步步走来,却无法触到他的手,对他说

我,爱你。

不知何时,视线早已被盈满的泪水模糊,在母亲面前的伪装,在可薇面前的掩饰,还有一直以来对自己的自欺,就这么被几句唱词给轻松松地击溃。然后那些一直埋藏在心底的人影一个个浮现在我眼前,启枫的惨笑,杨莫那不断翻滚的人头,叶源喷得自己面脸的鲜血,整个西陵的哀嚎,还有那镜中的鬼魅身影……

"小若,你怎么了?"恍惚中,我听到有人这么叫着。

我怎么知道自己怎么了?

我只知道自己全身上下都不停地痉挛,牙齿更是咯咯咯咯地做响,眼睛一片汪洋什么也看不见,大脑早就没了动静,四肢只是下意识地往外面爬。

然后身子被人从地上揪了起来,接着便是"啪"地一声,才扶起的身体又顺势滑到了地上。

那声清脆的响声把我震住了,我慢慢起身,如初生的婴儿般警戒地扫视着周围,直到左颊隐隐传来阵阵火辣,我才明白自己是被人打了。那个打我的人此时就站在我前面,猛猛地摇着我,那力气似是要把我给摇死……

"明若,你醒醒!"

仓惶地撇­干­了眼角所有的泪水,我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却不由往后退了两步--屋中所有人的目光此时皆聚焦在我身。

"死猪头,人家听哭灵听得好好得,你打我­干­什么?"双颊浮上两朵红霞,我恼了,声音也证明是如此。

杜惜难得什么话也没有接,只是死死地看着我,我甚至可以感觉到那双漆黑的眼眸的深处,正不断积蓄着风暴。

"死猪头,今天是你生日啊,不要摆这张阎王脸……看,你妈她们都被吓到了……要不……"我拉了拉他的袖子,不断示弱讨好:"要不……我们不听这些蹩脚演员的烂戏,我唱段金玉良缘,保准大家美美满满,和和乐乐,团团圆圆……"

"明若!"一道厉声阻断了我继续的巴结,我有些害怕地后退,却被眼前的人先一步拽住了胳膊,说来我从未见过这人生气。

"杜惜……"我有些吃力地唤着他的名字,然后透过他,我看到了他的母亲,还有他母亲的那些朋友,正簇眉打量着我,如同鉴定师正在打量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对,我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为什么要听那些人唱哭灵?为什么要让杜惜生气?……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左脚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是右脚,接着我转身,不顾一切地往门外冲去。

不要……我不要在留在这里了。

望天第三部:还我与梦 正文 偶的名字叫穿穿穿

章节字数:2657 更新时间:07-08-08 14:07

谢及悦很清楚地记得,被义父第一次带来凤阳的时候,自己坐在轿中,虽看着药书,可脑中却总忍不住去描绘那座天下第一城的气派和繁化。所以,当听到轿夫不自禁的惊叹的时候,自己也跟着掀开了布帘,好奇地朝着外面望过去……这一生,可能都不会忘记,自己那时的震撼吧?

高耸的城墙蜿蜒千里不绝,势如狂龙,游转于天地之间。其下是一潭深青碧绿的江河,初次见的人都会把它误认作离江,那宽广的湖畔,滔滔的水浪,巨石坠入无声无息的深度,分明就是一条绝世的天涧!可这潭池水确不是离江,它是由人挖出来的,这便是凤阳闻名于世的护城河。潜龙腾天,碧水相随,可这条龙沉寂了百年,却找不到挑战者带着云梯站到它跟前,这碧水自出生起便孤独了万日,因为她等不到勇者,领着万军踏到她身前……于是他们盘踞在此,尽心地守护着他们的君王,同时也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即便是惊世的名将,在它之前,也会深深地拜伏,并非源于恐惧,而是油然而生的敬意,更是顶礼的膜拜!

只有强势了百年的国家才压得住这傲然的潜龙,也只有那风华绝代的君主,才配得起那滔滔碧水毕生相随,不离不弃。

思绪未尽,泪已汪洋。

“第一次来凤阳,一定要走着进去才尽兴!”那日,义父牵着他的手,把他从轿子里拉出来:“孩子,你来说说,你看到了什么?”

骄阳下,守护在城门两边的士兵早就汗流满面,却连伸手擦汗的动作都没有,笔直地伫立在那里,那一刻谢及悦有些错觉,任凭时光流逝,这些人却一直会什么站下去,纵使这代老死,下一代也会跟上,永远永远地伫立在那里……百姓络绎不绝地穿梭着,脸上扬得都是幸福而满足的笑容,这种笑容也似持续了千年,以后……同样也会一直持续下去。

“鲜花,胜利,还有英雄。”那个时候的自己,情不自禁地叹道。

可惜义父却摇了摇头。

“及悦,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这些东西,是给不了一个国家百年的强盛的。”义父看着远处那座气势恢宏的行宫,眼睛却有片刻的失神:“这座凤阳城这么美,是因为她喝了太多的血,敌人的,还有自己人,每多一口,她就更美丽一分。

“这里,只有­阴­谋,战争和死亡。”

拿着手中的折子,谢及悦抬头,看着四周伫立的道道宫墙,思绪却停了下来。

“谢大人?”

“没什么,只是想到一些陈年往事罢了。”白皙得有些过分的容颜上化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谢及悦拂袍拾级而上,跨过一道道门槛, 进了宣德殿的正堂。皇座上的离王正襟危坐,眉也不抬地批阅这奏章,叶子澈着着官袍随侍而立,说来已经许久没看他穿那身紫衣……

看这天地万物,什么不可以改呢?嗜紫如命的人如今都看淡了,为何……为何……细长的丹凤眼中晃过一丝痛。

难道,您真的要守着那人一生一世?

“皇上,科考的结果出来了。”双膝及地,谢及悦跪地,深深一拜:“一科甲子,周霂莜。”

“……”微微挑眉,案前的男子放下了手中的朱砂御笔,好整以暇地望向跪伏在地上的清瘦身影:“然后呢?”

“世人都知道叶大人只收了一个弟子,所有才学又是倾囊相授——既然这次主考和命题都是由叶大人负责,那周霂莜此人……”眸光一沉,谢及悦毫不客气地望向皇帝身旁的青袍男子:“理当避讳。”

“哦?”御座上的男子不知可否的一笑,转而又把目光移到了身旁:“子澈,你怎么说?”

“既然谢大人这么说了,臣也不会反对。”触到那漫不经心却似有些好奇的黑眸,叶子澈觉得自己的声音突然有些僵硬,不由在心底自嘲:多少年了,还是如此。既然早有答案,又何须再问,何须再答?

“……”收回视线,皇位上的男子似是突然对这一话题没了耐­性­。

“及悦。”

“臣在。”

“朕知你不是为了这点小事就上奏的人,有什么想说的,便说出来罢。”

“……”承受着冰冷的视线,谢及悦感觉连呼吸都沉重了起来,万般凄楚涌到心口转而却只能一笑:“臣不会说,也不能说。”

“那便准了。”

“……”地上的人没有应声,却也没有再出声。

离王合眼,冲着王福拂了拂手:“谢大人累了,送他回府。”

消瘦的身影闻旨再度深深一个叩首,才起身乖乖地随着王福出了行宫。

“谢大人您这又是何苦?”走到宫门外的时候,谢及悦听到身后王福的轻叹。

“任何不利于皇上的事和传闻,及悦都将不遗余力去排除。”宫门外,轿夫早已候立在外,见谢及悦过去,不由躬身给他拉开了青竹帘。

“那您又为什么那么轻易便又答应了呢?”

谢及悦这回没有立即回答,却是抬手把竹帘放下。隔着一层竹帘,王福隐约地看到那清俊的面颊上拂过一丝淡淡的笑意。

眼前的人有多冷血,王福很清楚,换句话说,不心狠,有怎能在这宫里生存下去呢?他王福自己便是个无情冷血的人。

只是,那淡然而又闲适的笑容出现在谢及悦脸上时,王福却没来由地感到一丝凄楚。

是啊……这答案还用得找问么?

皇上的心意如此……丞相又怎会不答应?

莫说违背事理,便是违背天理,丞相也会毫不犹豫吧……

其实,又何止丞相呢?

然而……

一声叹息,还没出口,便消散了。

“起轿吧。”清冷的声音在重重飞檐下回荡,配着红艳如血的宫墙竟是如此的和谐。

一声长叹止于天际,这座傲然于世的行宫终究还是得承受着一代代绵延不绝的落寂。

“明若,你等等!”

听到身后猪头的叫声越来越近,我胸口一窒,满心的慌乱更是找不到出处,此时的我,只是单纯地不想见任何人,心意已决,我不由加快了步子,噼哩叭啦地晃过繁茂的花草树木,一路奔到了门口,再穿过那蜿蜒的小巷……

“去哪里?”从后视镜中,我可以看到司机正蹙眉地看着这场闹剧——我叫嚣着他快点开车,窗外杜惜却不断地拍着玻璃,终于,还是我这个金主占了上风,看着车后越来越小的身影,我的心才终于有了稍许的安定。

“去……”这一问,可真的把我给问倒了。是啊,我去哪里?天地那么大,什么地方都可以去,但它又那么小,哪里都容不下我。就在彷徨中,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柯毕结婚的教堂,一直以来我幻想着在那里披上嫁衣,可最终却注定我一世情绝……罢,再去看看吧。

“师傅……去佘山。”

望天第三部:还我与梦 正文 ­阴­曹地府

章节字数:3171 更新时间:07-08-08 14:07

话说马面正躺在沙发上啃着牛­肉­­干­,牛头也不甘示弱,做在石凳上吃着马­肉­刺身,情意正浓时,却听到阎王爷一声拍案,不由都直接从座的地方跳了起来。

“过来看看你们做的好事!”黑脸的阎王刚从天界回来,一打开通灵镜,却被吓了一跳:“这凤莜16岁便尽了阳寿,怎么会还好好的活着——如今却是要刺杀起离王来了?”

牛头马面知道事发,不由互望一眼,再朝通灵镜看去,镜中的人正若无其事地一边整理着装素,一边把淬毒的匕首放入袖中……

“老爷明鉴,这厮这点三角猫功夫杀不了离王的,何况离王身边还有那个福禄在,就连那个王福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啊……”牛头脑筋何等机灵,马上喊起冤来。

“对对对,”相比之下,马面虽迟钝了一些,但是托起罪的功夫也是一流:“这样一来正好行刺不成来个凌迟,虽然晚了三年,倒也……”

“闭嘴!”见两人死不悔改,阎王不由怒从中来:“那他那个养父呢,他养父一家呢?行刺君王判得再轻也是诛九族的重罪。你们两个做了什么,还不老实交待?!”

牛头马面在互望一眼:

老兄,我看咱们大势已去,便招了吧?

唉,真是倒霉,眼看到手的年终奖……

于是,牛头马面便把自己之前­干­的勾当一五一十地交待了。

“那事到如今……”阎王瞥了眼自己那两个不成器的下属,只觉头疼:“如今只有把那人送回去了。”

“可那具尸体早已腐烂,那个女的现在所处的环境又没有什么意外事故……”马面对这通灵镜,也是一阵头疼。

“等等等等——”倒是牛头眼尖,看着通灵镜大叫起来:“那女的去佘山了!”

“那又怎样?”马面转头斜眼看着他:“她不寻死,我们就没有办法,再说就是她现在借尸还魂,也赶不及去救周家老小了。”

“不不不,你听说说,虽然这技术难度大了一点,但是还是有可行­性­的——”牛头一手拂开碍眼的马面,蹭到阎王的面前滔滔不绝道:“我们可以在一个特定的地方让这两边的时空划开一道口子,然后那女的踏进去,我们正好让她砸在凤莜面前,让他们主仆团圆。这样一来,凤莜一个高兴,自然这刺也不行了,离王重拾旧爱,心情大好,普天同庆,这样我们地府也可以省去好多无用功阿,阎王您也可以多出很多时间去仙界泡桑拿。”

“这……”被牛头如此吹嘘,阎王也有些心动了:“可是也要那女的肯去那个地方才行。”

“嘿嘿,老大不用挂心,这事就包在我俩身上了!”牛头马上把马面一把拉过来,拍胸道。

车子靠着公路的下面听下来,我一步步走到原来那个教堂,说来今天同样也是周六,一对新人从门口跨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是如此幸福……是啊,他们刚在神面前发过誓,相携到老。我默默地看着他们从我身边走过,心头怅然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打算提步离去,却猛地被一股外力拉到了一边,抬眼一看,那气势汹汹的,不是猪头又是谁?

“你怎么跟过来了?”说实话我不喜欢看他现在的样子,猪头什么时候都是高兴的才对,可此时却是一脸的愤然。

但这又是谁造成的呢?

终于,我低下头不再去看他:“是我不好,毁了你好好的生日。”

“你羡慕他们么?”没来由地,他突然伸手把我拽得更紧。

“什么?”难道刚才我的表情尽收他眼底?我有些害怕地看着他,心中却已打定主意,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要再和这个人有交集了。

“你不用羡慕他们。”他却是看着我,毫无预兆地一字字道:“我们……不也可以到神面前发誓么?”

说完这句他便拖着我进了教堂,等我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人已经被他拉到了神父面前。

那神父诧异地看着“计划外”的我们:女的一身狼狈,男的则是气势汹汹。

“杜惜你疯了!”我拼命地甩他的手,却被他越抓越紧,怎么也拂不开。

“错了,我一直都很清醒。我一直很清楚自己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想要什么,在­干­什么,……我一直都很清醒。反倒是你,明若……”杜惜回过头,狠狠地瞪着我:“一直像活在梦里,你清醒清醒好不好?”

“我?”

为什么,为什么又有人说我活在梦中,为什么所有的人都活在梦中?我的梦早就醒了,明明我的梦早就醒了啊!我害怕地看着眼前的十字,两脚不自禁地一步步地后退:“不,我不要做梦,我不会再做梦了……”

“孩子们……”捧着圣经的神父看到此情景,也是哑然,想要安慰,却没有丝毫头绪。

却是杜惜,抓着我的手一直没有放,他没有再回过头看我,反而转眼望向已经愣住的神仆:“神父,我信了28年的教,如今我把爱人带来,希望你为我们祝福!我杜惜今天在主面前发誓,愿娶身边的女子为终身伴侣,无论艰辛、疾病还是其它任何困苦,此情不变。”

“那……”这神仆似乎是被杜惜的举动吓愣了,也似乎是出于本能的条件反­射­,听完杜惜这句话,他突然转过头望向我说道:“孩子,你愿意让身边的这位先生做您的丈夫,无论艰辛,疾病,还是其他痛苦,都不能将你们分离么?”

“我……”我惊讶地看着杜惜,那是我认识的那个猪头么?为什么平时嘻嘻哈哈的一个人,如今的表情却是如此庄重?

不,明若……你这傻瓜,从来就没有了解一个人的天分。

可这样的杜惜,这么好的一个男人……

我垂下眼眸,怔怔地看着地上的红毯。

我没有想到,我都没有想过还会有人,在这座自己最喜欢的教堂里,郑重地发下相守一生的誓言。

或许就冲着这一点,明若便是感激你一生都不为过。

可惜,幸福的给予是相互的,或许你可以照亮明若的一生,可如今的明若,却是连给人带去欢乐的信心都没有,更何况,当初自己曾经在最爱的人面前立下毒誓,断却一世情缘?

这时,杜惜终于放开我的手,静静地伫立在一边,等待着我的回答。

我抬头望向他,然后,我笑了。

这是发自内心最真实的笑,虽然我不知道上次这样笑是何时。

“谢谢你。明若……感激你一辈子。”抛下这句话,我飞奔出了教堂。

步步往台阶奔下的时候,天却突然下了雨,雷电交加的情景是如此的熟悉,而今天,我正跑在同一条路上!

就在此时,鬼魅般的声音却在耳际扬起:

明若,你忘了你欠下的血债,你忘了你欠下的情债了么?

你是谁?——我惊讶地看向四周,却是没有一个人。

我给你一个机会,从石阶上跳下去,你便会见到相见的人!(马面不好意思地瞪着牛头:你老兄不要太过分,离王什么时候变成他最想见的人啦——这也太缺德了一点吧?)

我茫然地止住脚步,看着台阶下的深渊,不知为何,却是越来越亲切,越来越……

“明若,你疯了吗?”突然,身后传来猪头的惊叫,他直直地朝我这个方向跑过来:“快往后退,不要做傻事,你听到么?”

“杜惜。”那身影越跑越近,眼看就要把我抓住了,我闭上眼睛,撇去眼角最后一抹泪痕,对他说:“我对不起你。”

然后我抬脚,望那片虚无跨了下去。

“宣,殿试甲子,周霂莜进谏!”

“宣,殿试甲子,周霂莜进谏!”

“宣,殿试甲子,周霂莜进谏!”

尖利的响声透过一道道门从正殿传了出来,响彻重重楼宇,伏跪在地上的人默默站了起来,恭着身子一步步上前,每上前一步,便觉得机会又稳了一分……

“你这个大傻子!”杜惜怒声一吼,余音未消,却只觉天地顺然间变­色­,再一看,自己正坐在一人的背上。

而那边,阎王也是一脸菜­色­地看着已经一脸煞白的牛头和马面。

望天第三部:还我与梦 正文 离王座前

章节字数:4886 更新时间:07-08-08 14:08

明若

你这个傻瓜!

从千尺高空坠下,杜惜突然感到有些好笑,游戏人生大半辈子,结局就是殉情而终么?心中为自己感到有些不值,脑中对人世尚存半点眷恋……可一秒之前,自己为了拉她而往前踏出那一步的时候,的确是没有半点的犹豫。即使现在都快死了,自己满脑子记挂着的,不仍旧是她么?

对了,那么看来……杜惜,

你也是个傻瓜了。

你不是早就料到眼前的这一幕总有一天会发生么?

第一眼你看到她的时候,那双眼睛就落寞地注视着窗外的人群。

静寂的夜晚,她独坐于长凳上,悄然拾泪。

每一次你的目光一移开,那双刚才神采奕奕的眼眸就会立马转为萧条。

还有一直放在书桌抽屉里的辞职信和机场的预定票……

明若,杜惜都已经如此小心翼翼,结果还是不行么?

究竟是什么人什么事,会让你如此的不快乐,即使看到你在笑,也感觉不到你身上丝毫的喜悦……

不甘心……

纵是死了,也仍是不甘心。

然而,杜惜却并没有死。

“喂……你没事吧?”恢复知觉后,杜惜立即爬了起来。但随即便觉得不妥:四肢无力,头也有些眩晕——但任何人从几千尺的地方摔下来,都不会只感觉到这些吧?还有……躺在自己身下的人又是谁?

就在杜惜发愣的当会儿,那人也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四目相触,一方眸光清冷,一方却是惊为天人。

这是何等倾国的样貌!

杜惜只觉胸口似是被重重一击,那一时,连呼吸也顺带忘了。生平头一次,穷尽脑汁,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眼前的这个男子。生在咨询如此发达的现代,绝­色­这个词汇早已被媒体和作家们用的泛滥,但即使按这个词本来的意思,却也无法配上身前的男子分毫。漆黑的发,丹艳的­唇­,梦幻般的眼睛……深红­色­的锦袍裹着白皙如玉的身躯,眼前的男子俊美令人感觉不似人间所有,漫天星辰,也沾不到他半点衣襟……

“大胆狂徒,竟敢行刺皇上?!”一声怒喝令杜惜的思绪从游离中回复,却见到自己的四周不知何时已经围满了手持长剑,服饰奇异的人群。而身前的男子则含笑而立,狭长的凤眼淡漠地看着我脚下的那柄匕首一眼,便拂了拂衣袍。

走了……

自己被陷害了!——瞬间,杜惜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回想起之前眼神相触的那刻,那人的眼眸中却看不到哪怕是半点的愧疚,那双不可方物的黑眸静如秋水,略带倦意地望着自己——若不是自己亲眼看到那把匕首从他袖口中掉出来,恐怕此刻自己也忍不住要怀疑起自己来了!

他就这么走了!

那这些人怎么办呢?

看着四周围满的士兵模样的人群——虽然杜惜也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从哪里窜出来的;还有那别具一格的建筑群,红墙玉阶,飞檐入天,此等气派,纵是连紫禁城也难以匹敌吧……但不是紫禁城,这里又是何地?

杜惜摇摇头,现在不是鉴赏美景的时候:诡异的事情太多了,至于迫在眉睫的一桩……

举目四望围住自己的人群,杜惜回想着那些人强加在自己头上的罪名:行刺皇上……等等,那这里就还有一个皇上了?

一想到这里,杜惜不由跳起身来伸头沿着台阶望上去,可还没来得及看到大殿中的人影,后膝便是一阵刺痛,眼前一黑,瞬间倒在了地上

——那些士兵,那些士兵居然直接用剑对着他的后腿刺了下去!

本来杜惜已经痛得昏死了过去,可那士兵居仍不甘心,下一刻硬是把Сhā入腿骨的剑再猛猛地拔了出来。顷刻间,白­色­的西裤被血水浸透,杜惜醒了过来,痛得连牙齿都快咬断。

这不是梦!

事态的恶化出乎自己的意料,根本令人措手不及!

眼前早已一片朦胧,一双双军靴蹂躏着自己的后脑,后背,甚至连那伤口也不放过,握紧的手心早已一片潮湿,至此,杜惜清醒地意识到:接下来,自己恐怕是一个字也不能说错了。

“说,这柄刀是不是你的?!”踩着自己头的一个官兵如此问道。

“是在下的没错。”杜惜还没说完,却感觉到自己的后脑又被重重地踢了两下,嘴角扯过一丝苦笑:“军爷,我的脑袋不是皮球,别老对着踢。”

“大胆狂徒!”负责问话的士兵原以为逼他招还要磨上许久,却没想到这人那么气软,如此容易便就招供了,不由泄恨地补上两脚,然而——那人这回倒是虎胆包天起来,居然大庭广众之下调侃起自己来了——正欲发作,却被殿中传来的声音打断了。

“把人带上来,朕有话问他。”

“遵旨。”刚才还不可一世的禁卫军统领,此时则如乖顺的小猫,恭敬地伏在地上。

被人拖着走是什么滋味,杜惜总算是彻底地尝了个遍:两只胳膊被人架着,两只脚则使不上一点力气,一把利剑顶着自己的喉咙,一柄长矛顶着自己的背心——自己就是这样上了百多级的台阶。等终于被放下的时候,肩关节处已经被扯得没了知觉,抬起头,杜惜只能看到一双黑­色­的靴子,偏过头,杜惜也只能看到一双双黑­色­的靴子,再往上……对了,自己是否该好心地提醒他们一声?毕竟就是没有搁在后颈处的那两把利剑,自己也没有半点力气往上看了……

周身没有一处不泛着疼痛,但所幸,这股刺痛同样能令自己的头脑保持清醒。

当机立断顶下匕首主人这一罪名,与其说是无奈,不若说是气短。

试问一个是前程似锦的状元公,一个是从天而降的陌生人,谁的话更有力度?

不是他杜惜不相信自己的辩才,也不是他杜惜瞧高了某人的才智,但此时此刻,与其让一个居心叵测的人加入这场战局,还不如他杜惜自圆其说来得明智。更何况……

自己是说什么也不想再受那无端的皮­肉­之苦了!

“说吧,为何要行刺朕?”从头顶上传来的声音颇为冷淡,但杜惜却感觉不到一丝怒意,也没有半点好奇的成分,这不是对着要杀自己的人,该有的反应吧?

是料准了没人害得了他?

又或许是……这世上想杀他的人,已经多到他懒得计算了呢?

很可能,两者皆有吧?

想到这里,杜惜不由叹道:“皇上这话就恕在下难以接受了,在下带着刀,和在下要行刺皇上,这两者难道有必然的关联么?”

“混帐,你不行刺皇上,带着刀做甚?”话还没说完,身后的禁卫军已经忍不住叫骂,顶在后颈的利剑又近了几分,一股热流沿着颈项滑下,估计是破皮了。

“在下带着刀,自然是防身的。”杜惜莞尔一笑,答得也是理直气壮。

“胡说!”像是为了证明他话的分量,那人又在我身上猛踩一脚。

“杀人总要有动机吧?”我倒在地上,张口吐出一滩血水:“一者在下活得好好的,与贵国和皇上素无怨仇,二者在下无官无爵又不通武功,既然如此,那请问皇上,在下为何要行刺皇上呢?”

“所以,在下的这把刀,只能是用来防身的。”我不等那双黑靴的主人再度发话,马上再度重申。

“那你突然出现在殿前又是为何?”那声音再度响起,却是冰冷依旧。

“这……”果然,还是没能跳过不速之客这个硬伤,所幸刚才这段时间,已经足够脑子缓冲了……我低下头猛猛吸了一口气,再抬头,以是满脸钦慕之­色­:

“草民来自东土大唐,此番奉国主之命,到贵国取经来了。”——还真得谢谢那小妮子,两个月前的杜惜绝对没有此等幽默细胞。

既然道理说不通,那­干­脆就不讲道理了。

搁了一段时间,加上心情烦躁的缘故,写起来真得生疏了很多。

虽然以前停得更长时间的情况都有过,但以往虽然不写,但脑子里还会有想,这次真得完完全全没有心思想文,所以现在提笔连自己看着也有些别扭来着,希望尽早过了这磨合期吧。

“胡闹。”没待杜惜把话说下去,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Сhā了进来,杜惜略略抬头,发话的男子侍立于皇座旁,一席翡­色­官袍,想来应是品阶不低:“两国交往,素来先遣来使互通,再有国主诏书,后才有使团入驿站等待接见……”

“我大唐距贵国足足十万八千里,其间又有大海相隔,若按常规,莫说一年,就是连夜快马赶上十年都未必能折返一次。”杜惜知道,若是让这人一直说下去,估计往下没几句就是:来人啊,拖出去#¥%※……世人常道:日久见人心。这句话杜惜从来不屑一顾:世上哪有那么多日久?很多情况下,都是要你在见到对方的第一眼,听到他的第一句话的时候就把握住这一个人,是正是邪,贪婪或是清廉,有无特别的嗜好,又没可趁的软肋……商界亦不离官场,打滚这么多年,杜惜的眼光也算毒辣。在他看来,所有的对手都是有弱点的:物欲强的人最容易控制,有人不贪不­色­,却有野心……最难易与的是一种人,他有权有势所以清心寡欲,十全十美所以无懈可击。通常对付这种人,一般的讨好和糊弄,都是没有用的:“万事总有例外,此次国师做法,让草民瞬间移动到贵国皇驾前,惊扰圣驾,实为无奈之举,还请皇上恕罪。”说罢,杜惜马上伸手,利索地去解颈上的玉佩,手伸到一半又觉不对:这块传家的玉佩虽然价值连城,但对于一个皇帝来说,或许和路边的石头没什么分别。念及此,杜惜当机立断,脱下腕上的手表承了上去。

“此为鄙国国主的一点心意。”杜惜一边说一边暗自庆幸:幸好昨日母亲送了他这块满天星做礼物。虽然花哨了一点,但上百颗碎钻晶莹剔透,熠熠生辉,拿来糊弄,也算上品了:“此为我国镇国之宝,长针每走一圈,短针便过一格,此为一个小时,一天二十四个小时,短针正好走过两圈。”

“贵国主能让你戴着这块镇国之宝,想必你的品阶也不低,为何大堂之下却是称草民?”翡衣男子扫了眼太监承上来的贡品,那琉璃下的两枚小针无论你颠来倒去却仍是尽忠职守地自动往前走,的确算得上稀罕了,不过……淡漠得黑眸扫过被制于皇座前的男子:这人仍是来历不明。

“既然在贵国无官无职,那自然只能称为草民了。”亏得杜惜反应也算机灵,随口捻来个借口也是字字有理。

“那你在东国的品阶为何,有无官印作证,既然贵国国主派你前来,有无文书作证?”

“之前自然是有的。”杜惜咬牙看着那道清瘦的身影,此人还真是滴水不漏。连跟班得都厉害到这程度,那……想到这里杜惜不由把目光挪了挪……皇座上的男子自后就没有说过一句话。不用说其他,但是让自己至今不敢抬头与之正视的积威,就能让自己确信,此人绝对要比眼前的这人还要难缠上万分。从来没有一个人,只是坐在那里不动,就能令人有如此强烈的存在感。

“那现在就是没有了?”最后瞥了那人一眼,翡衣男子一步步走下台阶,朗声道:“按在的情况是,或许

本座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你是刺客,但你同样也没有证据证明你不是刺客。”

“我有!”此刻,杜惜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机会了,再让那人说下去,自己绝不会再有活路!所以,即便脚下再痛,搁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再沉,杜惜还是咬紧牙关抬起头来,终于……在一片惊呼声中,他看清了皇座上人的脸。

此人,天生就是皇帝!

看着那张俊美无双到令人不敢逼视的容颜,杜惜感觉到,之前那象征着无上尊威的紫金的龙袍,九龙的皇座,也不过是沾了他边,享了他光的俗物而已。

在他的目光下,杜惜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打颤,牙齿也在打颤。

这怎么行呢?长叹了一口气,杜惜这么对自己说。然后,他让周身都平静了下来,嘴角扬起难得一见的笑容,那笑容,只有当面对着最强的敌手时才会流露。

“一个有着经国济世才华的人,绝不会屑于去当一个刺客!”傲然地扫视四周,杜惜一字字道:“这便是最好的证据。”

有一种人,他有权有势所以清心寡欲,十全十美所以无懈可击。任何的糊弄对他都是没用的,但若你也同样出­色­,那就没有必要害怕或是慌张……

“哦?”第一个打破沉寂的声音源自于皇座的主人,冷眼旁观的离王突然莞尔一笑:“那就让朕看看卿的才华吧。”

望天第三部:还我与梦 正文 制衡

章节字数:3515 更新时间:07-08-08 14:08

杜惜从宫中出来,已是一个半月后的事了。

轿子在路途中曾经停过一次,其间曾传来类似“走正门还是偏门”这般的询问,想来外面的人或许是不像让自己听见刻意压低了声音,不过杜惜还是听见了,不由地一声苦笑:这次确实是自作孽,这般下场,也是怪不得别人了。

那日殿堂之上,本来众人皆好整以暇听他高论,结果自己下面却是连着问了三十余个问题,把众人都问了个目瞪口呆——比如:这边到底有几个国家,你们国家叫什么名字……诸如此类。

熬不住当场责难的大臣不是没有,不过都被“鄙人初来贵国,名医尚需对症下药,治国之道,又岂可儿戏。”这冠冕堂皇的理由打发了。

一来自己的确是什么都不知道,二来放下豪言后,自己也确实需要时间静下心收拾一下心情。

当然,自己也没有好过,当场被离王扔到了地牢,然后一个狱卒扔给自己十来本书和三尺白绫。杜惜倒不是怕死,但不想死却是肯定的。所以一夜通宵看完所有的书,第二天便顶着两只熊猫眼叫人给抬去了御书房。

本来杜惜从小便偏好人物传记和历史,策论什么的自然也没有少学,几千年­精­粹沉淀下来,随便挑一个讲讲也是鸿儒之言,国士之说了。不过所谓大智者若愚,怀财者不露——在思考了整整一夜,权衡再三后……那一刻,杜惜却不想把自己的底给揭了。

所以当时摈弃百家所言,杜惜只提了商道。

若按常理,任何人面圣,开口第一个提的,必是治国之道,这是政治的根本,也是最能体现一个人眼光和才能的地方。

不得不说,自己只提如何为国敛财,的确是小家子气了一点。

但杜惜也有自己的考量,那便是自己根本无意仕途。因为君与臣这种建立在绝对不平等基础上的关系,杜惜是绝对无法接受。任何一个人,若手中握着的是无可制衡的权利,那他绝对是恐怖的。

杜惜不相信出生在民主社会中的自己,可以和一个不受任何行为约束的皇帝一起共处。

你能受得了365天中,可能只有那么一顺的不满,就足够你死上千回的日子么?

所以,他断不愿在离王面前,摆出一副能堪重用的样子。

当然,才学还是要露的,所以杜惜挑了自己最为熟悉的金融,由小处见长,以小处见大,一番议论下来,所点之处,所献之策,却同样没有让人小觑了。

十天下来,杜惜没给离王留下国士的印象,反倒是被扣上“为国敛财者,尔当第一人”这么个批语。不过这个时候,腿脚已经灵便的杜惜,已经着手,打算收拾东西走人了。毕竟有一个人,他还一直记挂着……宫中对于她好像没有半点消息,若说隐瞒,那不得不说,他们瞒得实在太好。若不是,她又会去了哪里?杜惜并不是没想过请人帮忙,但冷静下来,却觉得不妥——那只是一念之间闪过的想法,杜惜觉得,在这个皇帝还有宰相面前,自己最好还是不要留什么把柄。

于是一个月前,就在近卫军把他送到城中御赐院落,谢及悦让他第二天等候听封的半夜,前一刻还摆着一副还恭恭敬敬唯唯诺诺样子的杜惜毫不留恋地背起行囊夜遁而走,却在第二天清晨被守城的士兵二话不说地押到谢及悦的面前,顺带把自己刚好的腿又一次打断了……

原来,自己终究还是小瞧了眼前的这个宰相,还有,那个一直笑而不语的皇帝。

抚着仍旧隐隐作痛的胸口,杜惜回想着当日的情景,只觉得一阵血气翻滚,如今的心情,也算得上是五味俱全,百感交集了……

那天禁军没有再把他带到皇宫,而是送到了相府。谢及悦在书房见了他,透过淡如月华的清烛,杜惜看到了一个和朝堂上截然相反的人。

桌案前的男子一席素白长袍,漆黑的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细长的睫毛微垂,这位位极人臣的宰相就这样么坐着,静静地看着奏章。摇曳的烛光给如雪的容颜染上了一层光蕴 ,也让原本就清瘦的身影望上去无端地平添了几缕萧瑟。很奇怪吧,眼前的人,年纪和自己相仿,便已权倾朝野,这种人,无论哪本史书,哪段历史,都该是意气分发不可一世才对。然而此时此刻,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杜惜都觉得,眼前的人,与其说是宰相,不如说是个学士,与其说一个官,不如说一个好静的书生。

当然,杜惜再蠢,也不会把他当做无害的书生。

出身豪门,各地的达官显贵杜惜接触的也不算少了,交道打久了就会发觉,一脸官腔眼高于顶的人往往反而最易打发,而可怕的,就是那种一脸无害笑容,一派慈祥长者丰姿的人。这些人,借用用父亲的话“不慎被这些人记恨,则一朝毙命,到死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惜儿你记住,千万不要相信什么宰相肚里能撑船这种鬼话。越是身居上位的人越是心狠也越是记恨,他现在之所以不动你,是因为还没到时间。这种人,如非必要,千万不要去招惹……

只是,恐怕如今……自己想躲也来不及了吧?想到这里,杜惜不由长叹一口,无奈道: “大人,杜某发誓,再也不会逃了。”

决定一下,杜惜也不再拖泥带水——眼下的局势,自己若还不知趣,那便不是断一条腿的问题了。

“到如今这步,朝廷不可能再下什么封赏了,明日起,你便做府中的谋士吧。若真有才学,本座也不会亏待了你。”看着手中的奏折,谢及悦淡淡道:“待会儿管家会给你安排出去。”

杜惜深知,这一应,自己的人生便从此要寄人篱下了……但明哲保身,纵使万般不愿,此时的情形也不容再犹豫半分了。拼尽全力,这一声,终于是喊了出来

“是。”

“你把这药吃了,便可以跟王管家走了。”于杜惜的挣扎比起来,白衣男子的反应却是冷淡多了,不过真说起来,收一个幕僚对谢及悦来说,也的确和买一件衣服没有多大区别。

“药?”言谈中,一个四十余岁的老仆便以奉着一个托盘进来,而碗中静静躺着的黑­色­球体,正是谢及悦口中的“药”。

“这是什么药?”看着这枚黑不溜秋的小丸子,杜惜不由簇眉:纵使自己对眼前此人的人­性­评价翻上百倍,他也不相信这颗药是给他治疗脚上的伤的。

“毒药。”与杜惜的紧张不同,谢及悦答得却是风轻云淡:“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每月初我会给你一剂解药,服上三十年,便能根除。”

“什么?!”即便涵养再高,此时杜惜也不由失声,瞪大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书生”沉声问道:“难道你还怀疑我有心加害皇上?”

“若怀疑你,还会让你活到现在么?”谢及悦冷冷道:“你也不必自作聪明,皇上早知道那刀是周霂莜带的。你坏了他好事,冤枉给你也不算过分……想来那人倒是越发伶俐了。”

“你们……”谢及悦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杜惜的眼睛却是瞪得更大了——罢了,这些人之间得是非曲直他暂时还管不过来,眼前的问题是:“那你还要给我服什么药?”

这回,谢及悦终于把头抬起来,漆黑的眼眸对上杜惜如炬的目光,却没有半丝的避让:“本座凭什么相信你?”

“你——”

“你来历不明,本座原是要杀了你,但皇上仁慈,说你有点才华,若是能制住三寸,那留为己用也是无妨。”说到这里,谢及悦停了下来,目光在杜惜身上转了一圈才继续道:“你若怕死,便服下那枚药丸,好好办事,不负了皇上一番好意。若你不怕死,本座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来制你,等下换一枚药,让你死得快些,也算仁至义尽了。”

不过我提醒你,你现在是自由之身,所以要死,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但一旦你服下这枚药丸,便是皇上的奴才了,他日你若背叛皇上,待到毒发,便是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日……不信的话你服下之后摒弃半刻按住让王管家按住你泉中|­茓­,看看本座到底有没有危言耸听。

杜惜抚着胸口,那时槌心刺骨的疼痛,即便现在想来,牙齿还会不由地打颤。

谢、及、悦……生平头一次,杜惜对一个如此咬牙切齿。

“这里已经是国界了,请将军沐浴更衣。”

“更衣?”

“是的,所有的衣服都要换去,包括玉佩首饰书籍……皇上有令,除却将军的人,所带一切都要焚毁。”

“不行!衣服什么的你们烧了也就算了,但这枚玉佩和这副瑶琴还有这把扇子你们不能碰。”

“将军……这……”

“全部都烧了,一样都不许留下!”

“是,谢大人。”

“等等……­干­什么……不许你们拿走,求求你们,不要把他们拿走……谢及悦我求求你,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只剩下这些东西了,你不要再把它们抢走……谢及悦……”

“姑娘,你终于醒了。”见明若从马车中探出头,车夫好心地指道:“你看,前面就是以前的国界了,再往南走,就是以前的西陵。”

望天第三部:还我与梦 正文 别了,远去的日子

章节字数:4264 更新时间:07-08-08 14:08

马车蹄哩嗒啦地跑着,透过车帘,可以依稀看到不远处伫立的城池。喧闹的声音透过清风传入耳畔,还有等候在城门外,洋溢着幸福笑容的百姓……

“你做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就不怕将来遭到报应?”

“朕到底该说你是太善良好,还是太幼稚好——这天下,那最健忘的人,便是百姓。”那人含笑看着自己,阵阵茶香洋溢在皇帐的每一缕空间,和着周遭的血腥,居然有种说不出的协调:“如今的叶城里,做娘的死了儿子,做妻子的死了丈夫,做孩子的死了爹……也无怪乎外面这阵鬼哭狼嚎。不过哭过以后呢?若儿,你要知道,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只要你让他们吃得比以前好,穿得比以前暖,过个两三年,谁还会记得今天死掉的这些人呢?说不定他们还会想,当时要不是那些傻瓜拼命抵抗的话,好日子还会来得快一点呢。”

“聪明的人总是往前看的,若儿,你总该不会想一辈子活在回忆里……”

是啊,笑容。

真的是,忘记了……

三年后,曾经凄厉的哭声,痛彻心扉的怒喊,已经随着西陵一起远去……那些一幕幕刻在自己灵魂深处的记忆,如今也已经变得一文不值,没有人会去想,也没有人再愿意去想。

死去的战士啊,请安息

至少你们的亲人,留下来的人,现在都很幸福。

“这便到了叶城了,要进去看看么?”看明若失神地望着车外,车夫好心提议道:“我也正好顺路给老城主上一柱香。”

“叶城主?”

“是啊,老城主也挺可怜的。不知怎么就着了那人的道儿,说起来城主一直把那人当儿子看呢。”说到这里,车夫把头又凑近些才小声道:“据说当时那人眼镜都不眨,说砍就砍了,脑袋瓜子掉到地上转悠了几圈还没有停,你说这还是人不是?”

“真是妖孽啊,那人要了老城主的命还不够,居然魅惑起皇上来了,你说怎么就有那么不知廉耻的人呢?好好的将军不当,成天尽学些狐媚之术……多亏老天有眼,否则这天下还有活路么?”

“对,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呢?”明若看着一脸不平的车夫,不觉地也跟着附和道。

“啊?!小姐——那我们还进不进城了。”车夫回神,突然一个急刹车。

“不去了。人家赶路可急着呢——”明若白了车夫一眼:“而且人都已经死了,再上香,也没用了。”

于是马车继续往前一路颠簸。转眼已是陵都,不,昔日的陵都。

守城的士兵一听女子那地道的凤阳口音,很轻易便放行了。车夫欲继续前行,明若却先一步跳下来,顺便往车夫的手里塞了几两银子:“老伯,赶了那么多天路实在是辛苦你了,不如先去客栈喝杯茶歇歇吧?”

“那小姐你……”

“城里那么热闹,我可要四处好好走走。”一边说,明若便已经迈开了脚步,冲着车夫挥手道:“今天就当休假,明日我回客栈找你。”

不久之后,车夫赶着马走了,明若却转过身,留在了原地。在她身边,不断地有人穿梭着,牵着孩子的母亲,赶着货物的商贾,运着口粮的农民……或许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但舒展的眉宇却透露着他们的主人如今安定的生活。

现在每一个人,都很幸福呢。

“怎么和梦里的都不一样呢?”明若撅了撅嘴,往前走了一步:“害人家每天都睡不好觉,真是亏大了。”

明若一步步的走着,越是往里走,便越是喧闹。长街上,有提着篮子买菜的­妇­女,有卖着字画的先生,还有停在糖葫芦串前一步也不肯挪的孩子——两只眼睛直巴巴地盯着那葫芦串,就差没流口水了。

加油啊~明若心底暗叹道:再坚持一会儿,说不定那小贩就会看不过去送你一根了。

然而,小孩的母亲却在此时出现了,见着儿子不成器的模样,一蹬脚便提着他胳膊走了人。

“唉,真是可惜了。”明若叹了口气,可转眼一想,自己不正好可以将革命进行到底么?

眼珠子一溜,人便扑了过去。

我看……我看……我看看看……明若两腿顺利在葫芦串前扎根后,漆黑的眼眸保持45度­色­眯眯地仰视着那根最大的葫芦串已经足足有三炷香的功夫了,嘴角不时地蠕动着,适时,舌头也会点缀地出来溜达一圈……

“我说姑娘……你……”终于,小贩忍不住,拍了拍明若的肩膀,却见一缕清泉从女子的嘴角流出:“我说……”

女子不在意地用袖子把痕迹抹去,继续仰望,一盏茶以后,又一道清泉流下……擦去……又流下……

“我说……”从惊讶中清醒过来,小贩马上做出了一个明智的决定,拔下那根已经被看的一丝不挂的糖葫芦递到明若手中:“这穿糖葫芦就给你吧。”

“谢谢大哥。”女子刚接过葫芦串,便撒开蹄子跑了,爽朗的笑声还未消散,人却已经不见踪影,留下一脸惊讶的小贩愣愣地杵在长街上许久。

“原来我被骗了啊。”许久,男子拍了记头,恍然大悟。

只是哪家的闺女那么调皮呢?回想起那女子临走前的鬼脸,男子不由摇头,莞尔叹道。

“降瑛,你的梦想是什么呢?”

“梦想?”

“就是志向啊,比如小时候老师会问你长大想当什么。然后长大了,就会想以后要­干­什么。降瑛有没有那种拼尽一生也要达成的愿望呢?”

“……有吧。”

“哦?说来我听听。”

“守护国家不受侵害,百姓不受欺凌。”

“切,冠冕堂皇,没意思。”

“那小若你呢?”

“——找个大米缸,躺那里坐一辈子米虫。张口就能吃,躺下就能睡,想去哪里去哪里,自在,逍遥,幸福的生活……唉,要是降瑛在我出生的地方那就好了。”

“怎么说?”

“那里不用打仗,用不着降瑛守家为国啊,降瑛一失业,就能陪着我一个人了。我们开一个冰淇淋店,降瑛站在门口就是活招牌了,我呢就在店里做冰淇淋,一边做一边吃,一边吃一边做,卖不掉也没关系,留给自己吃,嘿嘿嘿。”

“……”

“对了,无聊就生小降瑛好了。比洋娃娃还漂亮,带到幼稚园去溜达不把别的阿姨嫉妒死,儿子骗进一大堆媳­妇­来,女儿拐来一卡车女婿……”

“若儿,你能生孩子么?”

“这个——原来是……可以的……”

原来是……睁开眼睛,天空依旧晴朗,或许也只有在这里,自己才会做这样的梦吧?

只是周遭……断壁残垣,昔日结伴的丫鬟早已散去,昔日相惜的友人也是生死未卜,若不是那湖边的芦荟犹在,杨柳依旧,自己或许不敢会相信,自己曾经如此的幸福。

老天,一个注定不幸的人,何必要有那么多快乐的回忆呢?

很残忍的。

待到梦醒的时候,叫他情以何堪?

诈来的糖葫芦静静地躺在自己身边,却一直没有动过。

明若,不要再骗自己了,你看,即使你能学着以前的样子,从小贩那里把东西骗来,却再没有以前那份心境,对着碧波一颗一颗地享受战果,而纵是你咽下去,也再不会吃出以前的味道了,然后笑着对着允文说:不要钱的东西,吃在嘴里,甜在心里。

走出王府,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街上的路人显然比中午少了许多,说起来这一带的大街小巷自己都熟识,可为什么,走起来却又那么陌生呢?

到路口的时候,明若不舍地回首,夜­色­中的六皇子府清冷而又萧瑟,破落的门,残缺的墙。阵阵夜风吹打着千疮百孔的门洞,擦出凄厉而又可怖的声音。

明若想起来了,三年前的今天,自己曾经跪在这里三天三夜,允文都没有放自己进去,最后,还是因为离王的聘礼已到,林广面子实在挂不过去,才下诏让皇六子开府把自己给送了进去。可即便这样,直到被架上花轿的那一刻,自己都再也没能见到昔日的好友,兄长。直到后来,在凤阳宫的宴会上,当一个不知名的王爷醉酒当场轻薄起陪酒的伶人时,自己才愕然发觉,那个肥猪胯下的纤弱身影,正是自己万般不得见的允文!

这世上有什么语言可以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

这天早就在自己面前倒了一次又一次,这次,恐怕是连渣都不剩了吧。

那人是允文啊,西陵国的六皇子,明闻天下的流柯先生,多少人抛出万金只求听他一曲……那个人,应该是永远坐在琼楼上含笑抚琴,上弦月下,做在瑶池边品茶。那个人……会为了素不相识的自己毫不犹豫地得罪林厉,失意的时候,总有他相伴开导,情伤的时候,总有六皇府暖巢可依。

那点滴的美好尤然清晰的好似昨日一般,这是明若一生弥足珍贵的记忆,而今日,却硬要把它撕裂,

扯破,摔在脚下供人践踏么?

“把你的猪蹄从允文手上拿开!”怎么冲到筵席中去的,明若自己已经记不清了,怎么推开那个比自己重上一倍的皇亲,明若也早已不记得,反正自己跌跌撞撞扑到允文身前的时候,除了身前的友人,明若已经看不见其他的一切。

“很威风是吗?明若啊……可惜你搞错对象了……”允文睁开黑­色­的眼眸凝望着自己,却没有一丝暖意:“这句话,你应该对着刚才还在龙椅上抱着你的人说才对!”

“大胆!”允文的话还没完,围在四周的人却皆是一口凉气,反应迅速的侍卫则立即上前,三两下便把地上的人捆了起来。

可允文却毫不在意,轻蔑地看着呆若木­鸡­的人影:“你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同情我?你明若自己难道不是以­色­侍人……你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如今这副欠人­操­的样子……”

“住口!”见明若已经摇摇欲坠,聪明的近卫军马上把允文的嘴给堵了起来,可堵起来又怎么样,允文眼中的蔑意,明若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得到。

当飘离的意识渐渐回复,身体终于能动的时候,明若突然觉得胸口一阵血气翻腾,张开口便大吐特吐起来,只是一口两口三口吐出的并非食物,却是一摊摊的鲜红,那仗势仿佛要把体内所有的血都吐光了才肯罢休般。吐到后来,明若笑了,嘴里擒着笑,眼中却流着泪,泪水一滴滴落下,与地上的血汇在一起……17岁的将军没多久便倒在了会席中。二月后,瘁。

“……”对着早已人去楼空的六皇府,明若沉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双膝跪地,两手置于膝前,深深拜了下去,直到前额触到冰冷的地面才缓缓起身,往前踏一步,再跪,再拜……到正门下,一共三百二十九步。前额早已掺出好几道血丝,明若站在正门前,好几次牵嘴想说什么,却最终又咽了回去,只是轻轻地抚着无言的门柱,似是怀念,又似是不舍……就这么一直候到了天亮。

别了,远去的日子。

望天第三部:还我与梦 正文 代价

章节字数:10802 更新时间:07-08-08 14:12

“小姐,你还要往南走么?”车夫看着明若,语气有些古怪:“现在这时候很少有人会再往南走了。”

“为什么?”

“那边可乱着呢!一年年的饥荒,农民不是成了流民便是成了强盗,更惨点的活活饿死。官府也不知道­干­什么了,整天只知道结交离国的权贵商贾,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理……现在的楚国人,倾家荡产也要挤着头皮往离国赶,您去那种地方实在是……”

“你没听过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么?”明若摇头,打断了车夫的感慨:“无论什么地方,多见识见识总是不错的。”

“那不若我们把银子先换成粮食再过去?”车夫想了想道:“出了离国,这粮食的价格可就要贵上十来倍了。”

“那么厉害?那些粮商也太黑心了吧!”

“小姐想必之前一直没有出过家门吧?”见明若一脸惊讶,车夫不由叹气道:“不是商人不动脑筋,是皇上不肯卖啊!除非有相府的特例许可,否则私卖粮者,无论官民,皆株九族。不怕死的早就砍了一批又一批,看着那些脑袋一个个被野狗叼去,谁还敢再起这个贼心?”

“那我们不是……”

“小姐你是凤阳人,况且只带半车,根本谈不上不算私运,那些士兵不会为难的。”

装上半车的粮草,马车又继续上路了,几日跋涉,便到了庆兰。

“这何止贵上十倍?”从商铺中走出,明若握着金银的手不由有些发抖:“楚国缺粮竟缺到了这个地步?”

“上次来的确是十倍没错,难不成是又贵了?”车夫咦了一声:“大概今年矿上的收成也少了吧。”

“矿?”这和粮食价格上升又有什么关系?

“小的不是说过么,其实离国也有卖粮食给楚国的特例的,不过也不知皇上怎么想的,居然金子银子珠宝都不要,偏偏要那矿石。”

“……”

“小姐,你怎么了?”发觉明若突然脸­色­惨白,车夫不由担心道:“要不要请个大夫……”

“不用了,气候有些不习惯,过几天便好了。”明若摇摇头,从袋中讨出两定银子塞到车夫手里:“我可能会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大叔,这一路辛苦了。”

“唉,哪儿的话呢。”看着明若给的银子,车夫不由有些惶恐:“不过小姐,你一个人的话可要小心了。虽然这里的人不大敢得罪离国来的,不过你一个姑娘家,总是有些不方便……我说啊……”

明若含笑听着唠叨的车夫没完没了的提醒,直到那车夫讲累了也终于放心了,才挥手送他离开。

灿烂的微笑止于车夫回头的刹那。

所到之处的萧条,百姓眼中的木纳,商铺老板看到大米时那发光的双眼,还有手中那沉甸甸的袋子,这所有的一切,都让明若无法再笑下去。

他早有能力攻下楚国,但他却没有。因为他在等待,等待最佳的时机出现,那时他便可以花最少的代价,谋取最大的利益。

楚国在一日日衰退,民心在一日日涣散,还有用来作战的铁矿石……

这便是三年前,他自行为楚国规划好的将来!

骨­肉­分离,生离死别的戏目如今也如他所料,每天在各处不断地上演着,他们唯一的价值,便是成就那人的野心。

风冥司……你好狠。

“小畜生,居然敢拿假的玉来骗老子,你胆子倒是不小!”巷口的喧哗声打断了明若的思绪,循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巷口处,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正抓着一个孩子的衣襟,狠狠道:“还不快把老子给你的3斗米吐出来。”

“你胡说,这块不是我家的玉,我家的玉才不是这个样子”那孩子约莫八,九岁的样子,长得伶俐,就是瘦得紧,被人提在手上瞧不出一点分量:“再说你只给了我家一斗米,哪有三斗?”

“你还敢说?”被小孩这么一提,那人恼羞成怒,提起拳便要揍下去,小孩黑漆漆得眼睛瞪着他,倒也没有半点畏惧。

而就在此时,紧闭的屋门打开了,一个老­妇­走了出来,那样子,简直就像活骷髅,什么皮包骨头……肯本就只剩下了骨头!明若垂下眼,不敢在看下去。

“大爷,您高抬贵手,放了我家小儿吧。”蹒跚地走到那男子面前,老­妇­已似花尽了所有的力气:“我家孩儿那么听话,断不会骗你的。”

“他不骗我,难道我还骗他不成?”那男子挑眉,冷冷道:“反正这块玉我是不要了,今日,你们怎么也得把那三斗米交出来。”

“坏蛋,明明你只给了我一斗米,哪来的三斗?”

“那就是被你们吃了。”

“瞎说,我家就我娘和我­奶­­奶­,两天哪吃得了两斗米?”

“小畜生,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看着男孩倔强的眼神,男子不怒反笑道:“好,老子这就送你去官府。”

“大爷……大爷你等等……”见男子拖着孙儿便要走,老­妇­再也忍不住,急急又追了出去:“大爷,你等等,放了我孙儿……我这里,我这里还又一块玉……”

“那还不快拿来?”见着老­妇­颤抖地在怀中摸索,男子终于停下脚步,不耐地催促道。

“好……好……”老­妇­一边应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对玉镯。

“­奶­­奶­,这人是骗子,你不要给他。我们行得正,坐得直,上了官府我们也不怕他。”

“官府?官府管得了我么?”见那男孩仍旧嘴硬,男子嗤笑道:“老子是从凤阳来的,官府赶逆了老子的意,老子明日便会凤阳告御状去,皇上还正差借口来收拾你们呢!”

此时,周围早已围满了人群,每个人都怒目瞪视着人群中央的男子,但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也没有人说一句话——楚王早有令,无论什么理由,都不能得罪离国人。

“我看……”许久,人群中,终于有个人站了出来,小男孩高兴地望过去,却见那人对老­妇­摇了摇头道:“你还是把玉佩给他吧。”

“别给他!”就在这时,一道声音Сhā了进来,势如破竹,没待众人反应,刚才还不可一世的男子,脸上已经挨了一记重重的直拳。

“你敢打我?”那男子晃了好几下,才终于看清来人的脸:那皮肤比庆兰人要白上许多,一身锦衣,约莫17,8岁的样子。

“告御状是吧?”明若冷哼了一声:“好啊,正好我也是凤阳来的,离国人自家的事就不用外人Сhā手了,不如咱们现在就启程,一起回去慢慢告。”

“你可知我舅舅是谁?”

“你舅舅?”明若再是冷冷一笑,顺便往地上吐了口唾液,指着那人鼻子道:“告诉你,老子当初感冒了,还是谢及悦给治好的呢!”

行事冲动,不知进退。

细巧的狼毫写到这里顿了一顿,然后,谢及悦又补上了两个字:脆弱。

只消三日,各地送来的画卷便以堆满了相府的书房,可不知为什么,谢及悦却没有一点兴致去翻看。每每翻开来不及看,心思便转到了别处。

“及悦,朕打算封三个妃子三个贵人,至于人选,就由卿来定吧。”——那日,离王唤自己过去,轻描淡写地就扔下了这句话。口气好似安排在东门多挂三个灯笼般简单。

“那……”对于选妃这件事,整个朝廷苦劝了三年都不果。而突然之间,却从皇上口中自己给提出来了——谢及悦当场惊得话都不利索了,转头望向王福,平日天塌下也没有波澜的脸上也挂着掩不住的压抑,低头深深吸了一口气,谢及悦才继续道:“那皇上有何要求?”

“没什么要求,卿自行决定便可。”

“呃?”若不是坐在自己面前的是离王,谢及悦还真想给他诊治一下,看看眼前的人是不是脑袋出了问题:“恕臣不能奉诏。”

“哦?”见谢及悦把头重重磕在了地上,离王放下了手中的丹朱笔,挑眉道:“卿不是一直劝朕纳妃么,缘何此时却这般不爽快?”

“今后母仪天下的皇后,大离国未来国主的母后,岂是为臣可以挑选的?”抬头望向皇座上那永远高不可攀的身影,谢及悦的声音有些颤抖:“此事务必请皇上亲历亲为。”

“大离国母仪天下的皇后?”静默了许久,龙座上君王笑了,就如一尊绝美的雕像,却没有丝毫的生气:“谢及悦你难道忘了,朕今生只有一个皇后,他人还在后山的黄陵里!”

“皇上……”僵跪在地上的宰相还没来得及恢复,有一个身影却突然扑倒在了地上,那是王福,从离王出身起,便侍侯在侧的奴才。平日里,再大的事情也不能让他皱半分眉头的太监总管,此时却像力气抽光似的倒在地上,不断地摸着泪:“皇上,皇上啊……老奴当了您27年的奴才,有句话……有句话憋在老奴心里……皇上……奴才求求您……求您忘了那个不知好歹的小将军吧……皇上……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啊……”

“……”

“皇上……”

“谢及悦你听好了,朕不要什么母仪天下的皇后,朕的儿子将来也不会需要什么国母。皇子出身后便交给宗祠统一抚养,三岁拜太傅,十二岁外放,至于其他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

“至于王福……既然跟了朕二十多年,不会还要朕来教你怎么当总管——这次的事朕不计较……没下次了。”

》《,还是米写到人物出场啊,看来这章会很长咯。

旧版的那段我不是很喜欢,感觉大风其实也是个闷葫芦——什么事情都不会表露出来的那种。死鸭子就是嘴硬啊,偶这个妈就不强掰了,各位看官自行发挥想象◎-◎

虐没虐,要体现在大风身上,技术难度太高深了——整个铜墙铁壁啊,只有偶这么当妈的私底下问问

之之:小子,痛没痛*^^*

大风:- -

之之:再踢踢

大风:= =+

之之:海扁

大风:~~睡觉去了

之之:……

只是十字的批文,那个早逝少年便已跃然在谢及悦的面前,再想写,谢及悦却一个字也写不下去了——那人给他的印象仅止于此。而长处……那人有长处么?

清俊的脸上泛过一丝苦笑:

善良?善良算什么?

街上随便找,也能找几个善人出来。

上位者施善法行良政,那是真正的仁慈——而对于一个连自己都照顾不了的人,他再善良又有什么意义呢?

成天苦着一张脸活着,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到最后把命也给赔了,要他谢及悦来说,不过咎由自取而已。

这人论相貌,比不上以前的凤莜,论才­干­……有小聪明却无大智慧,至于­性­子什么的,就更离谱了……

但真算一无是处么?

谢及悦又摇了摇头,他谢及悦不是瞎子,至少还记得那人依偎在离王怀中的时候,皇上眼中闪过的温柔。那种发自内心的安然,甚至用不着眼睛也能感觉得到。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渐渐在乎那人的?

这个问题恐怕连皇上自己也说不清吧!

想了半天,谢及悦最终还是把纸揉了起来,扔了。

找一个形似神似的人又能怎样,若真如此简单便能取悦离王,太过污辱皇上也太也污辱他谢及悦的智慧了。

这事看来还得拖上一阵子,谢及悦揉了揉眉心,走到门前,不知不觉已是晴天:即使皇上没这个心,自己却得开始留这个意了——未来离王的母后,绝对不能扫率了。

谢及悦不知,此时此刻,就在相府两三个街区之隔的地方,同样也有一个人从书房中走出来,怔怔地看着雨后的第一缕阳光。

“莜儿……之前你说一心功名无暇他事,为父的也不逼你,但如今你金榜高中,又得皇上厚禄,也是时候让为父的享享儿孙福了吧?”

“儿孙?”

“没错。以前上门的媒婆老夫都帮你挡下了,不过这次,无论如何,都给我挑一个出来,让你爹好快点抱上孙子。”

“……”

雨后的海棠树树,每片叶子都在流泪,轻抚着那被风吹弯了的腰肢,周霂莜的眼睛柔得似五月的春水,阳光的映­射­着脚畔的碧池,七­色­的彩虹正好从周霂莜的头顶穿过,这一人一树,婉若女神笔下的画卷,美得不似人间所有。虽然早已习惯少爷的俊美,但此时每一个从长廊经过的丫鬟,却仍忍不住从心底发出最由衷的赞叹。

“将军……当初你抢着要当­干­爹的,你忘记了吗?将军……”声音在这里断住了,细致而纤长的睫毛垂了下来,微微地牵起嘴角,又放下……到第三次的时候,周霂莜终于把一直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两个字吐了出来。用那如和风般轻柔的语调,轻轻的,再轻轻的唤道:

“小若。”

中年男子一听,吓得倒退了三步,正欲磕头赔罪,却见眼前的人此刻正双手交抱胸前,嘴角微扬,双目戏谑地打量着自己,脸一红,没等周围的人哗地哄笑,便已知自己被人耍了,不由恼羞成怒,摔开手上的小孩,抡起拳头便往明若的脸上砸去:“老子和你拼了!”

“都给我住手

一声叱喝伴着马蹄飞扬,一句话的功夫,还没待周围的人来得及惊叹,声音的主人便已勒马停在了明若的跟前。

这声音明若认识,是萧然吧?

还是和以前一样中气十足呢,阳光映着一人一马矫健的身姿,看着地上的影子,明若不由想到了很多事……想到凤阳一路没有停过的抬杠,想到他口中那完全唱走调的­精­忠报国,还有他不客气的巴掌。

这个人,曾经抱着被捆在麻袋中的自己跑到江边愣了半天,却最终没有忍心扔下去。

“你们在­干­什么?”萧然簇眉看着人群正中的两个男子,一个獐头鼠目,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料,而令一个,看上去约莫17,8岁的样子,身材颇为娇小,因为低着头,也看不清具体的样子:“妈的,闲饭吃得太饱了就给我吐出来,大白天居然在皇城里闹事?”

“这位军爷……”被萧然的气势摄住,男子收了手,白着脸憋着半天才应了一句:“我是离国来的……”

“离国来的?”萧然挑眉,不怒反笑道:“按离国律法,凡当街闹市者,一律杖责三十,不如你现在就跟我回衙门领了?”

“不不不,这里是庆兰……又不是凤阳。”被萧然那么一说,那人立即摇手,却见萧然突然高举起马鞭,顺势就要往自己头上挥下——

“不要啊啊啊——!”

“好个离国人!”

啪——鞭子重重地落下,却在触到那男子额头的前刻,变了方向,往旁边劈了个空。瞪着早已一ρi股坐在地上的男子,萧然怒喝道:“在离王鼻子下屁都不发一声,专就跑到我大楚来撒野么?”

“我……”吓倒在地的男子此时早已破了胆,白着脸看着萧然,哪里还有刚才的气势。

“还有你——”摆平了一个,萧然转过头,往明若的方向望去:“又怎么说?”

见来人如此雷厉风行,围观的人群此时已经有些隐隐的­骚­动,明若呆呆地望向趴倒在地的男子,嘴角已经微微扬起,可后来的一声问话,却让那还没来得及绽放的笑容僵在了半空。

“发生了什么事?”——一道声音Сhā了进来,语调颇为淡漠,没有萧然之前雷霆万钧的气势,却透着说不出的威严。

不知何时,人群已被一队人马包抄了起来,但当众人见到象征着凤南军的白­色­战袍和红­色­披肩的时候,围观百姓顿时沸腾了。尤其是为首的那个男子,自从三年前娶亲时摘下面具的那刻起,这张一直隐藏在面具后容颜,就一直是整个楚国茶余饭后的话题。

凤南将军冷无双,一见才知何谓无双。

“这两个人当街闹市,具体情况……”萧然这么答着,后面的话,明若已经听不真切了。

明若啊……那个只有在最美的梦中才会出现,曾经朝思夜盼想要见到的人,如今就那么轻易地出现在你面前了。

明若啊……你那么急地赶到这里,不就是想看看他,看看他胖了还是瘦了,有没有人好好照顾着,会不会有小人刁难……

可如今,你抬头的勇气呢?

嘴­唇­不停地颤着,只有用手使劲地覆住,在能勉强盖住侯间一阵又一阵的呻吟,可即使这样,却仍抑止不住那眼眶中盈满的泪,一滴又一滴地掉落在地上。

为何上天要安排给两个注定无份的人一次又一次的邂逅,为何缘分也能变得如此残忍而伤人?

明若和无双之间隔的,是国仇,是家恨,是成千上万的的血债,是无数人临死前声嘶力竭的诅咒!这世上有哪段感情可以受得住如此沉重的负累?更何况上一次……上一次……闭上眼睛,当尘封的往事渐渐的浮现,其中的每一幕,每句话,即使到现在,依旧是如此的痛彻心骨……

那天想来的时候,是在御书房的内殿。

挣扎着起身,睡榻的对面是便是一道两丈高的镜子,明若在镜中看到了自己,那个不着寸缕对着一屋古籍的鬼魅,肮脏的身,支离的心。原来人也可以堕落到这个样子的,明若回想着以前那些让人听了簇眉的脏话,再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没意识地张口,对镜中的人道“贱人。”

“贱人。”镜中的人也张口,对自己这么说到。

发觉到了帘中的异动,王福躬着身子走近,瞥见明若一身青紫,也只能在心底摇头:“主子,该起了。”

见着王福,明若只觉得可悲——之前是打死自己也不肯让别人来做这种“善后”的,虽然他可以把太监当成太监,但自己却不行。每次被这些人侍候,明若都有种在众目睽睽之下再被弓虽暴一次的感觉,可那人却从来无视自己的想法,自己的这些坚持在那人眼中永远都是小孩子闹别扭的愚蠢行径……以至于……以至于那次让四个太监把自己按着,当着满屋总管和侍女的面让太医给自己清理身体……或许在这个地方,人的自尊……早就被践踏得所剩无几。

而这书房,明若自是半刻也不想多待,起身找衣服,却发觉旁无一物。“我的衣服呢?”

“今早内务府来打扫的时间见着有些破了,便都给收走了”见明若的身子有些虚浮,王福不由有些担心:“皇上已经让奴才备了轿子……”

“不必了。”开什么玩笑,再让四个太监把自己给抬回去?还不如死在这里算了,强撑着站起来,卷起床上的被褥披在身上,明若咬牙吃力地往外殿走去,却没听到身后的王福,临去前那道若有似无的叹息。

见王福先一步离开,明若不由松了一口气,毕竟现在这种样子,莫说让人见了,连自己看着都厌恶,忍着刺痛往外再走几步,心中只想快快钻进轿子回到寝宫,把这一身污秽都洗了……即使知道是自欺欺人,但心里总好受一点。

右手掀起正殿的门帘,刚要抬脚,却发觉那家伙……还在?

“你怎么——”现在不应该是早朝时间?御书房该是空着才对……

“朕提前退朝了。”相较明若的讶异,坐在上位的人却是毫不经意,漆黑的眸子映着全身只裹了一条不蔽体毛毯的单薄身影,语气有些逗弄,黑密的睫毛动了动,再开口,那声音更柔了,只是那嘴角,却扬起了嗜血的笑意:“因为……要召见楚国远到的客人啊……”

眼角的余光略略偏转,离王扫了眼旁座的身影,却不久又回到了明若的身上,双颊的红潮犹未褪去,纤细的双脚虚浮地撑着身体,白­色­的毛毯下,点点红痕清晰可见,还有大腿处凝结的淤血……嘴角的笑意渐渐淡去,语气却是依旧柔和。

“楚国……”按明若对此人的了解,通常他这么说话,都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正想着这次他又耍什么花招,但下一刻,顺着风冥司眼神的方向望去,那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的时候,明若呆了,与那双梦中一直期盼着出现的眼睛四目相对的时候,灭顶的绝望甚至让明若的双手忘了要抓住蔽体的毛毯,

白­色­的织物顺势落下,丝毫忘了去顾及它前刻主人。等感到身上阵阵凉意的时候,明若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是一丝不挂地站在无双的面前……

拼命地想找什么东西来盖住自己,可抓到毛毯那一刻,却看到那双朝思暮想的眼睛中沉积的伤痛,而那人的时候,也在那个时候,移开了。

自己,是快死了吗?

虽然在离宫的日子可算是生不如死,但明若却没有绝望过,谚语不都说天无绝人之路么?或许冥冥中,自己还心存侥幸吧?期待着,期待着有一个人能把自己从这个灭天的牢笼里救出去……可是……今天……

双手紧紧地捂着嘴巴,明若觉得整个世界在自己面前轰然倒塌,无形的大手把头重重地压下……不敢……再也不敢朝那人的方向看过去了,不,是这一生……都没有勇气再去看,看无双……

“虽然没到冬天,秋日的霜气还是很重的,”感觉到肩旁传来的压力,明若才发觉离王已经把自己拉了过去,脱下外袍轻覆在自己身上:“看,怎么抖成这个样子,小妖­精­,朕昨日还没满足你么……”

“……”双眸被泪水浸湿,明若颤抖地看着一切的始作俑者,朦胧中,明若又看见了那双魔魅的眼睛,正淡然神定地看着自己,嘴角微扬着冷冷的笑意。

一个人,为什么能残忍到这样的地步呢?

明若抽着气,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发抖地看着他,看着他……

“那无双就不打扰皇上和……娘娘了。”即使此时此刻,无双的声音依然清朗。明若在风冥司的怀里猛猛一颤,再抬头,才发觉那人笑得更深了。

“早闻冷将军和内人是旧识,难得见一次面,没什么话要说么?”掠过明若那越来越惨白的脸­色­,离王转而直视着殿堂前的身影,玩味道。

然后,明若听到了此生,冷无双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娘娘以后请保重。”

终于说了么?背对着无双,明若惨然一笑,他终于说了那句话了,那句和柯毕抛弃自己时,一摸一样的话。不同的只是柯毕这句是对着 “明若”说的,而无双则是对着“娘娘”说的。

无双,你终于彻彻底底放手,不再要明若了……是吗?

“若儿呢,和冷将军没话说了么?”风冥司簇眉看着怀中颤抖的身躯,那苍白的嘴­唇­此时已被牙齿咬出了好几道血痕,泪水湿满了自己的衣襟,可那人却吧头钻得更深,仿佛要把自己埋到地洞里才甘心。

这个人,永远只会自找苦吃吧?“你再不说,这一生,都没机会说了。”

于是,像是听到最后通牒的囚犯,怀中的人终于停止了颤动,然后挣扎地抬起头,想要转头,却又僵在了半空,那一刻,整个大殿都宁静了下来,风冥司凝视着怀中的人,僵持了许久之后,最终仍是垂下了脑袋。

“无双要幸福……就好了。”

听着渐远的脚步声,明若知道,这一去,此生此世,两个人,终究是永远地错过了。

最后一滴泪水划过脸颊,却被轻轻地拂去,伸手抬起明若的下颚,离王俯下头,不容反抗地吻了下去。

是啊……无双只要幸福……就好了。

想到这里,明若突然感到之前的沉重一下子没了影:自己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呢?离开不就好了,有无双顶着,量那废物也不敢再兴什么风浪——想到这里,明若便转过了身子,迈开脚步便要离去。

“喂,还没问你话,你去哪里?”见那少年摇摇晃晃地做势离开,萧然不由出声制止。

纤细的身影闻声停下了脚步,直起身子背对着身后的众人:“既然草民既没有触犯律法又不是你们大楚的臣民,问话的事,统领还是省了罢。”

“你——”萧然不料那人答得如此狂妄,正欲再开口,却被第三波的赶来的人先Сhā了话。

“我说,凤南军的手可真长啊,居然抢起衙门的饭碗来了。”这回开口的,是林子言的亲信,庆兰府的府卿赵全。

本来,这几年庆兰城案子多了,赵全莫说是闹事,即便是杀人放火也懒得走一回的……但这次据手下的探子来报说冷无双和萧然也扯了进来——如此天大的好事落到他赵全头上,他赵全岂有不接之理?要知道,这天下,没有什么事情要比能打击到凤南军威信更能讨好林大人了。于是,纠结了三十个衙差,赵全便骑着马赶到了出事地点——刚好来得及!

“你还敢说?”看见赵全,萧然便一肚子火:“若不是你勾结离商处处为虎作伥,我庆兰的百姓怎会日日受离人的欺压?”

“萧统领,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这说话可要讲证据,我赵全勾结没勾结离商,自有皇上定断,容不着统领大人在这里叫嚣……倒是冷将军……”赵全一声冷哼,皮笑­肉­不笑道:“当初勾结明将军的事……在下倒是早有耳闻……”

“赵全,你不要血口喷人!”听到众人哗然的声音,萧然不由怒从中起。

“我讲的可是字字事实!”说到这里,赵全转身望向百姓:“这天下谁不知道,当初谁去富阳走到一半却回来偷会他的小情人,延误军机结果让我大楚的根基被离王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谁让爱将的脑袋被砍下来当作礼物给送了回来,谁让我大楚民不聊生地活到现在?”

“冷将军,你凤南军是守土开疆的,有本事就去打离王——没事老跑来这庆兰城的治安可不太好啊。”赵全摇了摇头,一脸惋惜道。

“你……你这狗贼,当初上战场连长枪都提不动,现在说风凉话倒是……”

“阿然你住口。”

“可将军……他……”

“走吧。”冷无双睇了仍旧一脸不甘的萧然一眼,才转而对赵全道:“还望望赵大人秉公处理此事。”

“那是自然。”口上这么说,赵全心里却已在想怎么向林子言邀功了。见冷无双一­干­人等走远,赵全这才道:“来人,把这几个刁民都给我抓进去!”

“你们­干­什么——我­奶­­奶­又没有犯事,你们为什么要抓他?”见那差役居然对那男子视而不理,却把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绑了起来,之前的那孩子不由大声嚷道:“是那男子故意找茬,你们应该抓他才对。”

“你这小子胡说什么?”赵全一声冷哼:“人家可是楚国的良商,你们一家人联合着骗人家的粮草也就算了,居然还如此不知悔改——来人,把他们一家都给我抓起来,到衙门各打二十板子再来问话!”

“住手,你们不能这样,我娘已经不行了,我­奶­­奶­也是,打了会死的……会死人的……”

孩子的声音越行越远,而之前那气短的男子此时却是一脸得意地起身,拂了拂衣袍和赵全相携着离去。明若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却是什么也不会说,什么也不会做了……

“真惨啊……早把玉镯给他,便一点事都没了……争什么争呢?”

“萧统领也真是的……”

“不过赵大人说得也没错,要不是冷将军他……”

周围的人仍旧纷纷地议论着,明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些人中走出来的,就这么一步步,如行尸走­肉­般地走在路上。

降瑛有什么理想呢?

理想?

不过是守护国家不受侵害,保护百姓不受欺凌。

若儿,你还有什么话要对冷将军说的?

无双……你幸福就好了……

哈哈哈……

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啊!

终于把《代价》这章给结了

或许看到这里,大家会更加鄙夷无双宝宝(偶可怜的明若啊,偶苦命的无双啊,偶更悲惨的之之啊),摸摸无双宝宝,#-#总有一天偶会为你正名滴。

下章开始偶要大动手脚了◎-◎

望天第三部:还我与梦 正文 死局

章节字数:3847 更新时间:07-08-08 14:13

明若失魂落魄地走在庆兰的长街上,一眼望去,前方一片死寂,好似永无尽头一般……

人死的时候,都难免会想到来生——自己当时想到了什么呢?

对了……

若有来生,不想再要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也不想再要什么患难与共的友情,不求名利,不求富贵,只望有片四方之地让疲惫的身体得以栖身,让憔悴的心灵得以安宁。没有任何人打扰,就让明若一个人,自生自灭就好……

这样的理想……很卑微吗?

很卑微是吧。

卑微到,只要是人,就都能实现的理想……

而如今,也终于实现了!

没有了爱人亦没有了仇人,没了陷害也远离的­阴­谋……

该庆祝自己的梦想成真么?

闭上眼睛,秀丽的脸庞扬起一丝隐隐的笑:

看,明若。

老天终于彻彻底底给了自己自由和重新做人的机会。

明若啊,

你若是还有那么一丝理智,就该好好抓住,不要再望后看,不要再往后想了。

不要……绝不要……

明若一遍遍的对自己这么说着,可是两只脚,却是越来越不听使唤,越走越沉,越抬越重……没多久,整个人便支撑不住地倒在了地上。

你真的可以么?

若无其事地活下去,看着楚国一天天地衰败,每天看庆兰的百姓被欺凌,每天看着人活活地饿死……然后,终有一天,离王会率着他的狼虎之师过来把这一切都结束——

是的,结束。

因为这场战争的胜负,早就已经没有悬念了。

还有同样没悬念的……是无双一定会随着这座庆兰城一起,还有阿然和阿木,那个时候,没有人,会选择偷生……

明若,如果你能撑到那一刻,如果你还能撑到那一刻……

那么天下,就终于太平了。

再亲眼看着你爱的人在你面前死一遍,那么天下以后,就太平了……

眼泪在此时终于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曾经以为,这世上最悲惨的人,不是生离死别的爱人,也不是被战火无辜吞噬的生灵,世上最悲惨的人,是被人掌控在手中的棋子,被人肆意利用践踏,即便粉身碎骨,也得不到半点怜惜,只能随着棋手的意志一步步地走到局终人散。

而今天,自己才知道,原来那被人掌控在手中的棋子还不是最悲惨的,这世上最悲惨的,是被恢恢天网束缚的人,你明明知道最终的结局,却还是沿着那条路走下去,没有人强迫,也没有人引导,你却还会傻傻地,自发地走下去。

想到这里,明若笑了,笑着拭去了脸上的泪,笑着站起了身,循着记忆,继续往下走,自行自发地,往着早已知道结局的尽头……

张厉,或许你说对了……明若,一定不得好死的。

站在宰相府的门前,明若的这声叹息,刚出口便化在了凄冷的夜风中。

好累,死也不会在工作日更新了,以后更新就放在周末周日——恩,就这么决定鸟#-#

“老爷……二更天了……”老李端着燕窝粥步进了书房,瞥见仍俯首于案前的主人,不由眼眶一热:“这奏章,等到明日看也不迟。”

“今天不看完,恐怕明日就没时间看了。”看着已经五十多岁的管家拂着袖子拭泪,阳朔不由地笑了——那是四十年前的事了吧?那时母亲第一次把老管家的孙子送到自己面前的时候,那个少年,怯怯地站在那里,看着老管家离去,也是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四十年了,很多事情都没有变,可为什么日子却一日不如一日呢?

“老李,是不是老夫真的老了?”没来由的,阳朔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老爷,您不老,楚国还靠您撑着呢。”老李摇了摇头,身前的主人看着自己长大,而自己又何尝不是看着他长大呢?“老爷只是把自己逼得太紧了,有些事,还是交给别人去­操­心吧。”

“……”不置可否地一笑,阳朔似乎并没有听进管家的话,只是起身走到窗前,怔怔地看着窗外的雷雨:“外面那孩子已经跪了两天了吧?”

“是。”在相府待了那么久,老李对这种事早已见怪不怪——总有人喜欢另辟蹊径,而目的不外乎求功名或是讨人情……“要奴家把他赶走么?”

“他说要见老夫么?”或许实在是心情烦躁,又或许是窗外越下越大的雨,阳朔难得对门外的人关心了起来。

“没,他一句话也没说,便自行在门外跪下了。”说到这里,老李倒也不由赶到一丝怪异。

“你去看看,若他还在门外……”阳朔看着天空中不时劈下的电光,终叹道:“就让他进来吧。”

看着漆红的大门渐渐开了一条缝,明若知道,这便是老天给自己最后的机会了——进去,或是离去,无论那种,一旦决定,就再也没有退路。

看着穿着黑袍的家丁打着伞越走越进,明若在雨中缓缓地站起了身子,豆大的雨点打在脸上有些生疼,却也让混沌的头脑愈发的清醒。

明若,这条路既然是你自己选的,那这次无论如何,走完他吧。

大门在身后缓缓地合拢,待关上的那一刻,明若知道,今后的人生,便已不是自己能够完全掌控的了。

“你找老夫有何事?”虽然来人没有告知来意,但阳朔心中早已认定此人多半是上门来投靠的,所以也没多想便把来人招到了偏厅。不过第一眼望过去,还是多少让阳朔吃了下惊:原以为能铁了心在冒雨在门外跪上两天,怎么也是该是条硬朗的身子骨,可眼前这人,却单薄得好似风一吹便要倒般。

难得他有这份心……阳朔抚了抚胡须,言辞也不由地和善了许多:“这春雨虽然没什么寒气,但淋多了也难免伤身。公子不如先和李管家下去换身衣服再来见老夫也不迟。”

“不用了。”明若摇了摇头:“我没有什么事情要和大人说的。”

“噢?”少年这么一说,阳朔倒是奇了:“你跪在老夫面前,不找老夫,却是为何?”

“我确实是有重要的事要说,不过不是和丞相你,而是和皇上说。”说到这里,明若后退一步,躬身道:“明若斗胆,请丞相大人引见。”

“笑话,皇上是你一介草民想见便能见的么?”阳朔一声冷哼,对眼前的少年顿时好感全无,挥手便欲叫管家过来赶人,却被明若先一步阻止了。

“所以明若斗胆,请丞相大人引见。”明若看着阳朔,把之前的话再重复了一遍。漆黑的眼眸映着阳朔的身影,从不耐到震惊再到僵硬……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明若没有再多说话,只是咬破了手指,俯到地上,划了八个大字,那便是——

招惹明若,安得太平

首先——没看懂“招惹明若,安得太平”的人都给俺去复习下第一部中的内容#-#!

再次踏进宣德殿的大门,心中不由涌过感慨无限。

有些地方,本以为永远不会再踏足,有些人,本以为永世不会再想见。可造化偏要弄人,有缘无份是一种,冤家路窄又是一种。

轻轻一声叹息,明若抬起头,往前方的正殿望去,端坐于龙座之上的老人,不正是昭安?

老人?

没错,如今的昭安,的确是老了!

之前只是黑白相间的发­色­如今已是全白,眼尾的皱纹也愈发的深了,但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那一眼望过去的颓态。

到这里,明若不得不想到四年之前,自己在幽州生擒的那个昭安:虽然那时他处境也颇为狼狈,但却俨然一副王者风范,而如今……眼前的这个人,除了一身龙袍还在,以没有半点一国之主的气势和神韵。

或许这世上,对于一个神智仍旧清醒的皇帝来说,没有比看着自己的国家一天天走向灭亡更痛苦,也更无奈的事情了吧?想到这里,明若的眼神中不由得多出几分同情,的确……一路走到今天,很多事看多了,也便淡了,比如对这个昭安,自己不屑过,痛恨过,但如今……即使知道此人永远只会是敌人,明若的心中,也再扬不起半点的恨意。

将心比心,害他到这一步的又是谁呢?

明若,就是明若你啊!

没有你,或许他早就攻下了西陵,

没有你,富阳也不会那么容易被烧掉!

也正是如此,他才会接到阳朔的上奏连夜召见自己吧?

只有明若……只有明若!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有时候,一个死敌的分量,反而会比周围的人要重得多。而昭安对自己的恨意,恐怕要比离王还重上三分。

很奇怪……真心想要帮一个人,却要利用他对自己的恨——但无奈帝王之家,自己亲生儿子尚且不信,一介草民的身份,即使能得赏识,又要付出多少心血,巴结多少权贵,经过多少等待,才能在君王身侧获取一席之地呢?如今的楚国有多少天可以等待?而即使老天再给自己一次机会,自己又真的有本事脱颖而出么?

四年前,多少的机缘巧合早就了一个将军明若,权势来得太轻松,因此也就不屑一顾了。致自身责任于不顾,我行我素……最终的结局,半点怪不得他人。

而如今,当自己真真正正想要做些什么,才发觉原来那身份也是重要的。就连那人不也曾说过,政治场的中央之地,决不会用新手。尤其对一个君王来说,这世上所谓的青年才俊,大多便是用来埋没的!

身份固然可以隐瞒,但这样,从自己口中说出的话就没有半点分量。

而一旦报出名号……感受到昭安那愈发深邃的目光,明若不经意在心底牵过一丝苦笑:那便是,亲手把自己推进了一个死局。

——无论过程如何,以昭安对自己的恨,决计是不会让自己善终的!

望天第三部:还我与梦 正文 小十二 (上)

章节字数:9349 更新时间:07-08-08 14:17

“你是明若?”虽然已经翻阅了阳朔的奏折,但打量着来人,昭安仍是难以相信:眼前这个外貌,气质,年龄,声音全然不同的人,怎么会是那个已入土的少年将军?

“没错。”明若负手而立,神定自若。

“你……”见来人如此神定气闲,昭安一时半会竟是无语,隐忍半天,才强压下惊疑沉稳道:“罢——那你来找朕,又是何事?”

终于问道这句了,明若嘘了一口,调整了下气息,俯身跪下,对着昭安深深一拜,才继而朗声道:“明若此来,特为助大楚一臂之力——请皇上成全。”

“哦?”昭安望着明若,眼底却尽是嘲讽:“那不妨说说如何个帮法——对着离王的耳朵吹上几句枕边风给朕美言几句么?那朕还真要先谢过了。”

“皇上说笑了。”虽然早知会收到羞辱,但亲耳听到,那感觉却仍旧没有半点好受,明若白着脸咬牙道:“若离王真那么容易被明若说动,那明若当初也不会孤死在凤阳宫了。”

“那你要怎么帮朕?帮朕守城,兴政?或者是……继续勾搭朕的将军?”见明若如此回答,昭安的笑意更深了,也更无情:“那朕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

或许在此时,他才像个皇帝吧?

明若看着昭安,轻轻地哀叹道:“皇上猜对了一半。”

“哦?”昭安应了一句,不置可否,而身旁的阳朔也是神­色­复杂地往这边看着。

是揭底牌的时候了吗?明若一笑,松了松衣带,宽大的衣袍便这么褪去,那衣袍下的身子,竟是女子才有的……玲珑……然后,没等昭安和阳朔从惊睽中反应过来,明若仰起头,一次次清晰道:

“明若斗胆,请皇上诏告天下,就说我便是皇上寻了多年,一直遗失在民间的十二皇子——昭麟。”

吧嗒——阳朔手上的朝拍掉在了地上。一双老眼直直地望向明若,一向­精­明的宰相此时却连话也忘了怎么说。

而太过惊异的昭安更是直接从龙椅上跳了起来,右手颤抖地直指明若,却也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若说原来,这两人对明若的身份还是全然不信的话,那此时此刻,这两人却能100%地肯定——没错,此人就是明若!

除了那个明若,这天下还有谁能理直气壮地提出这种要求来?

而明若却好似视若无睹般,又朝昭安深深一辑,沉静道:“皇上不妨坐下,听明若细细分辨。”

气急的昭安虎目瞪视了明若许久,却突然似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冷哼着一口气坐回了龙椅,而阳朔,失态多时,也终叹了一口气侍立到一旁。

整整一夜,宣德殿的灯火通明,直到天亮,都没有熄灭……

翌日清晨……

一踏足正殿,冷无双便感觉到今日的气氛有些不对,而不止冷无双,所有身处正殿的大臣,此时都抱着同样的疑惑——今日的皇上……怎么了?

不得不说,楚国连年的颓废害惨了百姓,而同样也拖累了朝政——比如每次上朝的时间总是越来越短,大臣们总是越来越心不在焉,而楚皇也是越来越似没睡醒的样子……越来越多的人沉浸在这种朝生梦死的气氛中,与其说是妥协,更不如说是种无奈——不是没想过励­精­图治,但百废俱兴需要时间,而楚国早已千疮百孔,一旁又有狼虎再侧……所以,权衡得失,大多的人,终究选择了沉默。

而今天,一上朝,所有的人便看见昭安一反常态地站在了殿前,在龙椅的左右来回踱步,其中还不时地望向殿外,神情更是一脸兴奋……这情形,要多诡异便有多诡异。

林子言往太子那方向递去不解的眼­色­,却见太子也是耸肩,无奈之下,也只得与众大臣一起低头,等着开朝。

好容易等到了外殿的太监鸣号,众人也刚刚齐齐跪下正要磕的头还没来得及磕,那边,昭安却已经等不及地叫了平身。而众人的头还僵在半空中的时候,平日里一想持重的阳朔此时却已健步拜到了昭安的跟前,上奏道:

“皇上,人已经到了殿外。”

“快宣!”话还没说完,昭安已经耐不及地起身走出了几步。

这时,整个大殿,一百多双眼睛,都无一例外地望向了殿门——纵使离王亲临,也见不着这等仗势吧!来人难道是救世主不成?

众人的期待不久便落了个空,因为从门外一路奔来的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可接下来,少年张口的头一句话,却让众人的下巴都掉了个地:

“爹~~”明若的这声呼唤绵绵的,脆脆的,柔柔的,任何人听了都会欢喜——除却此时!而接下来的事情,就更令人连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这个少年,这个少年竟然毫不避讳的直扑到了皇上的怀里,而皇上……也竟然抱了他一个满怀!

“老天有眼……”最后,在众人的屏息中,昭安一声长叹,眨眼的功夫已是老泪纵横,端着少年的脸颤抖道:“朕的……朕的小十二终于回来了。”

昭安这么一应,整个朝堂顿时哗然,而就在众大臣们短路的思绪还没修复之际,昭安的口中,已经吐出了类似“封亲王”“赐藩地”“授信国公”……等一连串大到不能再大的赏赐。而当众大臣终于反应过来,那些守旧制的保守派开始意识到要反对的时候,却发觉朝中最老成,最持重,也最应该头一个跳出来反对的阳朔,此时却胳膊一伸——反对的大臣才刚刚把头跪下还没来得及说,那边阳朔已经在草诏上盖了一个红漆漆的玉印,便面无表情地承给昭安,而昭安也只是草草瞥了一眼便点头……总领太监见此等仗势自然识趣,接过草诏马上一锤定音——当场宣读起来。

“陈大人你跪在中间是为何?”待太监读完,阳朔才缓缓转头,簇眉望着孤零零跪在地上的老臣,清风云淡道。

“臣……”陈逍能坐稳尚书大臣这个位子,再不济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有的,见皇帝和宰相同时都护着那个从天下掉下来的皇子,再不知趣,那也不用再混下去了。心念一转,马上堆笑道:“臣见皇上父子团聚,就忍不住……想要恭喜皇上。”

而陈逍这么一喝,无疑给朝堂上所有茫然的大臣们带了一个响头。众人至此终于大悟,不由分说便都齐齐下跪,大声恭贺道:

“臣等恭喜皇上父子团聚。”

而呆立一旁的太子昭钰此等形势之下,纵是百般不愿,也不得不上前同贺。

“儿臣恭贺父皇找到皇弟。”昭钰走到最前列,恭敬地对着昭安行了一个全礼,起身的时候,视线却正好与扑在昭安怀中的昭麟相对。出于礼仪,昭钰冲着这个皇弟微微一笑,可那人却好像不领情般,下一刻,便好似没看见般把目光移开了。然后发生的事,便是昭钰一生中最难忘的噩梦。

昭安正欲让仍旧跪在地上的臣子们起来,怀中的人儿却先一步动了起来,拉了拉昭安的衣袖,黑漆漆的眼珠子更是眨也不眨地望着他,悠悠地又是一声拖着长长尾音的销魂叫唤:“爹~~”

“小十二还想要什么快快告诉爹。”慈祥地看着爱儿,此时的昭安似乎早就忘了自己是皇帝了。

“爹对孩儿那么好,麟儿哪敢再奢求什么。”昭麟垂下眼帘,越看越本分,越看越老实——再然后,眼眶就慢慢红了:“孩儿只是看爹为国事那么­操­劳,想要为爹分忧……”

昭麟说得理所当然,台下人听得却是心惊胆战——这……这也太厚颜无耻了点吧?

而没等这边大臣反应过来,那边的小皇子却又是一声娇唤——

“爹~~孩儿想和阳爷爷一样做爹的左右手,好不好?”

“吧嗒”

“吧嗒”

“吧嗒”

……一时间,整个大殿中,唯一能听到的声音,便是大臣手中的朝牌掉到地上的声响。

他刚才说了什么?——一个大臣抬起头,不可置信的望向身边的同僚。而对上的,却是同样惊异的眼眸……

要知道,皇亲的身份虽然尊贵,但到了朝堂,却是要讲资历,能力的——比如太子入朝四年,目前的官职,也仅同于一个尚书的权限而已。

而他——他,他,他居然一开口便要和宰相平起平坐了!

这不是闭着眼睛漫天开价么?林子言原本对着这个凭空冒出来的皇子还有些顾虑,听他这么一说,却是忍不住嘴角扬了起来——皇上会答应才怪,可那笑容,却只扬了一半便僵在了半空:

他们的皇上,一想沉稳的皇上,做了什么?!

皇上,居然扶起昭麟,拉着他的手一步步走到龙座旁,亲自命人在龙椅旁加了一个凳子让他坐下!

“难得我儿如此贴心,为父岂有不允之理——以后,阳朔便为右丞相,为父让十二做左丞相可好?”

“恩。”昭麟轻快一应,甚至连谢也没有。

“难为我儿,以后没懒觉可睡了。”昭安似乎感慨于昭麟的无私奉献,眼眶又红了几圈。

“为了爹爹,麟儿吃点苦,又算什么。”昭麟马上柔声劝道。

到此,台下的大臣再也忍不住了,一百多双眼睛又齐齐望向阳朔,就连一直于阳朔不是最亲的昭钰,此时也不由向着朝堂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宰相望去——要知道,左丞相的位置,可要比右相还要高上一级!

可阳朔却是视众人眼­色­于不顾,慢条斯理的走上前,一记躬身,垂泪道:“难得十二殿下忠孝,自愿为老夫分忧,老夫无已为谢,唯有一拜!”

“皇上——”阳朔这么一拜,虽然当即浇灭了大半人准备出列抗议的兴头,但却也有不信邪的大臣,抱定了死谏的主意。只是那死谏大臣前脚才刚刚出列,刚才还沉浸在甜蜜父子对话中的昭安却突然想起了自己皇帝的身份来——

“张大人进来­操­劳国事累了,朕特许他免职还乡六月修养——来人,还不快送他出宫。”

“皇上……臣……”张姓的大臣一脸苍白地望向昭安,却见昭安的目光凌厉,充满了警告的意味,无奈之下,只有闭目颤抖着任侍卫拖走。

“还有谁觉得累的,不妨也站出来,朕当即便许他还乡。”昭安的视线再次扫过殿堂下的众人,有些人脸­色­铁青,有些人脚底不稳,有些人神态迷茫……却终究没人敢再站出来。

而此时,一直好奇地看着殿下的昭麟,又发声了。

“爹~~”这一声唤,仍旧柔美无比,而此时,除却昭安,每个人听来,却无疑是催命了。

“小十二,还有事吗?”——这时的昭安,立马又变回了心慈的父亲。

“孩儿很小的时候便听说爹爹手下有一支军队叫凤南军,打仗骁勇无比。”说到正事,昭麟的双目神光。看得殿下毛骨悚然。

“凤南军么?”昭安摸了摸胡须,做父亲的,自然最喜欢听儿子夸了:“他们的冷将军便在殿下,麟儿可想一见?”

昭安这么一说,众人便都以为继阳朔之后,冷无双也要分权了,就连一向与之不合的林子言,望向他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怜悯。

可没等冷无双来得及领命上前,匪夷所思的事情又发生了——那个刚才还理所当然地坐在昭安旁边的昭麟,此时却是飞也似地扑到了凤南将军地身前,扯起他的衣角来。

“昭麟从小仰慕将军,做梦都想着加入凤南军,请将军收留!”说着,也不顾自己的身份,当即朝着冷无双就是三个响头。

“麟儿你疯了!”没等这边冷无双有所回答,那边昭安已经跳起了身子:“边关那么危险的地方,你怎么能去?”

“孩儿誓要与凤南军共存亡……可……对了,麟儿同样也舍不得离开爹爹的……”昭麟有些为难地想了几下,眼珠子也跟着转了几圈,才小声提议道:“要不……爹让冷将军回来做近卫军,让林将军去守边关好了?”

“好。”这个好字,昭安可是连让众人停下来思考的时间都没给,即刻答应了下来,待瞥见殿下众大臣的嘴巴都呈O字型那会儿,昭安已经说到:“既然麟儿那么喜欢凤南军,那­干­脆就再兼一个凤南军的监军吧,明日朕把凤南军的­精­兵们调来,麟儿就从里面随便选上二千个士兵做麟儿的直属卫队监管皇城的治安吧。”

昭安的语气随意,好似调拨家中的佣人,昭麟那神态也刹是轻松,满口答应着好似多收几个丫鬟书童般。可殿下,此时此刻,任凭他修养再好,城府再深,听到这里,也再站不下去了——这皇上可是疯了?!竟然答应在此时调离凤南军?这皇上可是傻了?竟让一个年少小儿担下皇都守备军的重任!

终于,有一个老臣再也顾不得地站了出来,这一步踏出,他已经做好的死谏的准备。

“请皇上收回成命——如此下去,国将不国啊……皇上!”苍老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声嘶力竭,满是皱纹的额头重重地敲击这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一记记敲在每个人的心房!

“请皇上收回成命。”然后,所有的人皆跪了下去,再顾不得得罪新贵,也顾不得皇上降罪,和着那个老臣一起俯身叩首,一齐道。

龙座上,昭安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众人,不觉的,眼眶却有些湿了——以为早成散沙的朝堂,以为早成懦夫的大臣,以为早被众人遗弃的大楚……今天看到这一幕,才发觉自己原是错了。

或许,这一世,有太多东西自己从未真正珍惜过,直到快失去的时候,意识到……却已经迟了。

想到这里,昭安笑了,笑得淡然,但那笑容,却是真实的。

可也就在这时,一阵欢快到有些轻浮的笑声却轻而易举地打破了殿堂的庄严和肃穆。

那是坐在昭安身侧的昭麟,掩着嘴,嘻笑着看着殿下那些长跪不起的大臣,那眼神好似看耍猴般,一声声的笑声像是利刺,扎得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由地抖了起来——不是因为害怕,却是因为愤怒!

而就在众人的忍耐快要冲破临界点的时候,那笑声却猝然停了!

然后,在众人的注目下,纤瘦的少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步步走下了台阶,直到那双脚停止在带头下跪的老臣面前。

老臣感受到上方的视线,一时间也忘了避讳,反­射­地抬头,却正好对上那双黑亮的双眸。然后,他看到那张细巧地有些像女娃的嘴对着他说话了。

“我说你这个老头儿——大楚已经不国了,哪来的『将』字?”

冲他眨了眨眼,昭麟又笑了。

同样的轻快,同样的戏闹。只是,这次,没有人再觉得那笑容轻浮。那笑声同样像利刺般扎人,让人禁不住猛猛地打着寒蝉。

泡完温泉回来,全身暖洋洋&^^&

看着地上气得咬牙切齿的一­干­人等,昭麟也不管,自顾自地仰头朝天花板大了一个懒懒的哈欠,然后众目睽睽下,又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这才转身,慢条斯理地回到了座位上,半合着眼睛打起瞌睡来。

“小子——你!”待到昭麟头一歪,美滋滋地会上周公那刻,之前为首跪下的那个老臣,终于再也忍不住,也顾不得他皇子的身份——说起来此时没上去霍上两巴掌,已是给了昭安天下的面子!刻满岁月印记的手颤抖地指着歪头瞌睡的昭麟:

此人,身为皇子,不但目无长幼,不顾礼法,而且还藐视朝堂,诋毁大楚!

四十年前的状元公头一次起了要把一个人骂得狗血喷头的冲动,可学者出身的他,一时半刻竟找不到一句恰当的脏话,红着脖子老半天才低吼了两个字:“祸害!”

此话一出,周围所有的大臣都是若有所思状,一看就是全然赞同的模样——瞌睡醒来,揉完眼睛,昭麟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如此的情形:

集体抗议?

冷冷哼上一声,昭麟回头,对着昭安又是让人骨头发酥得一唤:“爹~~”——多年之后,当众大臣再回想当日的情形,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这一声声的催命呼唤了,尤其是年纪还比较轻的大臣,待回家听到孩子­奶­声­奶­气地唤起自己时,都会不由地­鸡­皮疙瘩掉满地。

可当时的昭安,对这一声声夺命连环呼,却的确是甘之如饴的。

“麟儿又有何事?”

“那些老贼诬陷麟儿,麟儿生气了。”昭麟噘嘴,想了想再强调道:“后果很严重!”

“那麟儿又要如何?”难得昭安此时语调仍是四平八稳。

“孩儿要教训教训他们。”难得昭麟,那边说得更是风轻云淡。

“去吧,去吧。”更难得昭安,在众人火热的视线逼视下还能我行我素地冲昭麟挥挥手。

于是,昭麟一个懒腰,又优哉游哉地晃到了那个为首老臣的面前,就势蹲了下去,好整以暇地扫过老人发青的脸庞。

“我说……我说啊”拍了拍那老臣的肩膀,昭麟一边清了清嗓子,一边做下缓冲才猛然炮轰道:

“你们有什么好得意的?你们走出宫门去看看去,你们到街上去问问,到角落里去打听打听,了解下百姓现在在想什么求什么盼什么?当然,我估计你们那么老又那么迟钝,所以不如我现在直接,清楚,了当地告诉你们:现在,我们大楚的百姓天天想着离国的大军什么时候过来,求着大楚早些败了,盼着离王早就救他们于水火之中——这就是咱们亲爱的大楚现在的状况!

我说,一个国家,还有比走到这步更悲惨的境地么——这就是你们治理出来的大楚,你们倒是理直了,气壮了,一副痛心疾首地小样儿在我爹面前代他教训起儿子了?我倒是问你们,大楚走到今天这一步,你们走到大街上,还有脸抬起头来做人么?”

“你懂什么?!”终于,一个五六十岁模样的大臣忍不住顶道:“吾等何曾不想振作,只是如果贸然行事,必会给离王以把柄,做为出兵的理由,到时……”

“到时个屁!”没等那人说完,昭麟便毫不客气地打断道:“你以为离王现在不出兵,是他没找到出兵的理由?”

“或是你以为离王若是出兵,我们大楚必败?”见那大臣的脸­色­灰败,昭麟不由冷冷笑道:“两者皆有,是不是?

那我告诉你——第一,说到打仗,那最容易的事情,就是给打仗找个理由了!什么是打仗的理由?一个离人在我们这里死了,甚至只是他的狗在我们这里死了,只要离王想出兵,这些就是打仗的理由。离王到现在还没有出兵,不是因为他没有找到理由,而是因为他知道,其一,现在出兵的话,这场仗,他能赢,但却仍是要付出巨大代价的。其二,楚国的国势必会越来越糟。其三么……”昭麟停了停,白了眼那大臣才继续道:“楚国的朝中,必有像你这种想法的人!”

见那大臣噤声,昭麟不由叹气道:“第二,没错,如果离国现在出兵,大楚败亡确实只是早晚的问题……但是,那不是逃避问题的理由——若这样的话,那我们还站在这里­干­什么,每天担惊受怕,还要做无谓的斗争?若这样的话,那还不如省点力气,现在就去向离王请降,说:我们已经双手奉上大楚了,就请看在我们没让您花上一兵一卒的份上,放我们一家老弱­妇­孺一条活路吧——这样不是更省事?

难道就因为弱小放弃自己反抗的权利?还是弱小正好给了我们逃避问题的借口?想着放弃的话说不定能过上更加好的日子——真的是这样的么?

错了!

正因为是弱者,所以应该要更加努力图强!而若是为了本身的自由而战,无论一个人,还是一个国家,流再多的血都是值得的……因为凌驾在个人生死,家庭离合,国家存亡之上的是­精­神,不屈的­精­神。”

你是否有勇气?

请问你是否有勇气?

陪我到明天的明天的明天。

王旁蹲在地上,正一边拔着草一边消化着昨日皇上给自己的最新任命——十二皇子府亲卫队长,一只耳朵却不小心飘进了身后传来的招呼声。

“啊,王统领~~哦,不不不——王队长,小的看您还真是尽职啊,这朝还没散就在门口等着了……养条狗都没有这么勤快啊!”丁护自刚进宫起就和王旁做起冤家了,两人互看了八年都没有顺眼,此时自是没有理由客气——

“我说这缘分啊,可真是挡也挡不住:当初你跟着那个明小贼假传圣旨,做假皇子的侍卫耍凤南军耍得不亦乐乎。如今真的皇子一来,瞧这不是——又忙着给人家提鞋了?

唉~

唉~~

唉~~”

顺利地见到王旁捏碎了三把枯草,丁护连叹三声,终于撇下王旁,心满意足地跺开了。

看着那大摇大摆的背影,一直隐忍的王旁心中不由想到:若是现在告诉他——殿中的那人和当初把凤南军骗得团团转的小贼是同一人时,他还是否能晃得那么得意?

终于,殿外的小太监鸣起了锣鼓,殿中的大臣也一个个走了出来,只是个个脸­色­铁青,一言不发,有些更是不顾礼节,对着地上就是几口唾沫。

“唉……”终于,一个大臣仰天一叹,起了个头:“这个昭麟,这个昭麟!”

“这个昭麟厉害啊……”话题一起,自然便有人会更下去:“这第一天,就把太子的党羽散了个尽——户部尚书被豁去种地,张大人被罢职半年,林大人被他赶到边疆……”

“这林大人怎么就不反对呢?”一个大臣一声哀叹。

“这情势林大人还能反对吗?!你忘了户部尚书是怎么被豁走的么?

林大人只怕才吭了一声,那祖宗又摇摇晃晃走到你面前,大手一指——”,旁边的大臣一边摇头,一边模仿着昭麟的口气道:“你看看,如今的庆兰被你折腾到什么样了,老百姓穷得都砸锅子啃树皮了——而你,吞了百姓的血汗,霸着朝廷的俸禄,顶着尚书的虚名,如今居然敢抗起爹下的旨意了?”

说到这里,那大臣不由涨红了脸,憋了半天才继续模仿道

“爹~~

孩儿以前在字典上,看到居心叵测,厚颜无耻,卑鄙下作,狼心狗肺,人神共唾,天地不容这些词,总是不能理解。而今天,孩儿终于明白了——

这,就是居心叵测,厚颜无耻,卑鄙下作,狼心狗肺,人神共唾,天地不容!”

“唉……”

“这大帽子一顶顶地往人头上扣……谁受的住?”

“倒是冷将军,今天由始至终没说过一句。”

“那个人的心意谁猜到过?”

“不过换我是尚书大人,也告老种地去了,免得被那小子辱没了声名。”

“算了,他既然要搞,咱们便给他搞去,看他能搞出什么明堂来!”

“对,既然如此,他们便由他搞去!”

“对对对!”

众大臣一边骂,一边相携着走远了,王旁有些吃惊地看着众人颤抖的背影——那人居然第一天就能把所有人气成这样?!

也就在人影全都散尽的时候,一个瘦小的身影从正殿里迈了出来,对着太阳伸了伸懒腰。

“你莫要太嚣张了!”看着昭麟怡然自得地从自己身边经过得时候,王旁情不自禁道:“也不想想自己真正的身份,还当是皇上真的那么宠你?”

“宠?”昭麟原本还打着哈欠,听到王旁的这句话,不由失声笑道:“你那皇上恨不得扒我皮喝我血呢!”

“那你还不安分?”

“安分?”背对着王旁,昭麟又是一阵大笑:“现在啊,如今你那皇上恐怕最是见不得我安分了——走吧!”

“你要去哪里?”听昭麟这么一说,王旁不由戒备地问道。

“既然父皇分了五千亲兵给我……”说到这里,昭麟停下的脚步,望着天空许久:“我不做回梁山好汉不是亏大了?”

“梁山……好汉?”那是什么?

昭麟回头,两个字说得天经地义:

“强盗。”

“什么?!!!”

“无双……”顷长的身影正欲提步离去,却被重新从屏风后走出来的皇帝唤住了,每次望着那有如天公之作的脸庞,昭安的心中都会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有骄傲,有自豪,但更多的却是惋惜和无奈。

望天第三部:还我与梦 正文 小十二 (下)

章节字数:7879 更新时间:07-08-08 14:17

此时,诺大的殿堂只剩下这两人,而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身为皇帝的他,才能有机会直呼这个名字。尽管这个名字是他起的,也尽管眼前的人,是他亲生的儿子。

当年为了巩固皇位,自己忍痛把最爱的女子送给了坐拥大楚一半兵权的镇南侯,虽然早知她腹中已有自己骨血;不久镇南侯意外暴死沙场,或许自己那时全然有机会把她呣子迎回,只是,为了凤南军的控制权,他又一次把这对呣子挡在了门外……而等到自己终于坐稳皇位,有能力指点天下的时候,昔日红颜却已仙去;等到他有能力不顾朝臣反对迎回自己爱子的时候,却发觉自己的儿子已经长大了,大到已经不再需要他这个父亲了!

第一次在正殿上见到亲儿,那时他只有十三岁,初见时的惊鸿让昭安不得不感叹,或许只有凤南军丰润的水土才能造就眼前这个与日月争辉的少年,正直,果断,坚毅而颖慧。即使自己亏欠了他那么多,那双明亮的眼中却没有一丝的杂质。可昭安也深深的后悔,当看到少年跪下向自己效忠,当看到那望向自己的目光中只有君臣之礼却没有半点孩儿望向亲爹时的依赖的时候,昭安知道,自己终究是错过了,错过了可能是他这一生最宝贵的东西。

“臣在。”就在昭安恍惚之际,冷无双已转过了身子,对着昭安恭敬地一辑。

“那么多年了……那么多年,你也只叫过我一声父皇,”望着眼前端立的身影,昭安笑得苦涩:有些事情,再多的时间或许都无法改变:“那个冤孽,说起来,朕还是该感谢他的。”

“皇上……”漆黑的眼眸微微地抬起,冷无双有些讶异地望向龙座上的皇帝,但不久,便重新垂了下来。沉默许久,才淡淡道:“您何必和一个死人计较呢。”

“罢。”毕竟是皇帝,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昭安马上便换了一个话题:“今日在朝堂上,为何一言不发?”

“臣相信此事皇上早有定夺。”垂脸看着深红­色­的地毯,冷无双静静道。

“好!”见眼前的人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昭安突然没来由的一阵蕴怒:从心底里,他是希望冷无双流露出一些不快,哪怕是那么一点点——太子的不快就明显地写在脸上,虽然这又可以被说成是心胸狭隘。可任何一个孩子见到属于自己的父爱突然被人分走……都会不快吧?除非他根本不在乎这个父亲?!想到这里,昭安咬牙道:“那就请将军好好配合麟儿吧。”

“皇上……”却也在这个时候,原本该领命而去的冷无双却突然抬头,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皇座上的帝王。

“怎么了?”昭安正襟危坐,心中却不由一喜——在他的记忆中,除了那次闯殿救人,冷无双还从未有过如此突兀的举动:“还有何事?”

“那昭麟……”举目望向昭安,凤南将军的眼神中,透着少见的犀利:“真的是皇上的孩子么?”

“你为何这样说?”听到冷无双话中明显的质疑,昭安的心头不由一怔。

“以皇上和丞相的持重,若真要重用,该不会有今日殿上这一幕吧?”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冷无双没等昭安回答便提步,无声离去了。

“都听到了吧?”待那道背景消逝在台阶的尽头,昭安闭目,对着空旷的大殿,萧瑟地笑了:“这世上,果然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朕。”

“皇上……”

“但同样,这世上,也没有人比朕更了解他。”昭安没有回头去看阳朔,自顾自慢慢道:“他是在求朕放那人一马,不管那人是不是他弟弟。”

“皇上……”

“若他有心,朕早就传位于他。”

“皇上……”

“朕对不起他,这么多年,他只求过朕一件事,朕却没有为他办到;如今上天再一次给朕机会去挽回这段感情,朕却终究得选择……”昭安睁开了眼睛,起身望向悬于殿中的扁额许久,终轻轻吐出三字:

“辜负他。”

“啊!”

“来了!”

“他,来了!”

“恶……恶魔来了!”——这几日,只要走到庆兰的官人巷,就可以听到类似这样的哀叫。而且是自第一户人家起到最后一户人家,其声声声不息,连绵不绝,此起彼伏,绕梁三日而不止。

昭麟所到之处,家仆皆奔走而相告,官爷福贾齐举袖而同泣。而这过程也很简单,无非是一个人领着头带着一帮子人窜到你家里,把你家里能吃的,值钱的东西都搬出来罢了。这种人,通常被成为强盗,而昭麟呢?不同之处,只是那群人都是货真价实皇城近卫军,而在搬你东西之前,昭麟都会从怀中掏出黄布一块,然后的话便是以“奉天承运……”起头,“钦此”结尾——而且那人还很聪明地在下手前持重兵把守城门,整的一副关门打狗的架势!

一群“蝗虫”所到之处,不凡官职大小,富贵与否,每户都是一样待遇,留下十日口粮,然后则每月月头到广场上去领——这点是昭麟郑重声明的:看,我们不是抢,我们还是会还的!

另一点郑重声名的是——看,阳丞相家都抢了,这说明我们凤南军是一视同仁滴,至于为何不抢百姓家里么……要不你们去看看,百姓家里还有十天口粮让我们去抢么?

只是等十日后,家仆们牵着车去广场上领回来才发觉:原先一袋袋被搬出去的大米,一头头被牵出去的牛羊,回到手里只剩下一斗红薯了。

于是,原先还观望,隐忍的大臣终于爆发,一起联名上书,几百个大臣长跪宫门外不起,誓要惩治昭麟。

而一天一夜之后,耐不住的昭安终于携阳朔一起出来了——每人手上拿着一片红薯。

“朕第一次吃这东西,原来还挺好吃的么。”昭安一口连着一口,对着阳朔抚着胡子赞道。

“对对对。”这边阳朔连连点头,一双老眼盯着手中的红薯,有如两道雷光:“老夫这一辈子真是白活了,竟不知天下有如此美味。”

“昭麟我儿真是孝顺……”昭安吞完最后一口红薯,泪眼道:“说来这么好的东西,老夫也要省着吃了。”

……

“皇上——”终于,一个大臣忍不住,颤悠悠地出声道:“该不会……”

“没错……御膳房昨日也被洗劫了。”昭安身边的老太监终于站出身,两手一摊道。

同时,太子府这边也并不平静。

自己的呼声何时变得这么高了?

昭钰神­色­复杂地看着跪在大厅里宣誓效忠的一­干­大臣——能多获支持固然不错,但这几天一骨碌全往自己这里涌过来……这场面看得就不由有几分发毛了。

听着众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怒诉这昭麟是怎么怎么无耻——自己啃着­鸡­大腿,吃着山珍,喝着参汤,却让包括皇上在内的众人都啃红薯,吃糟糠。

凤南军是如何地为虎作伥,冷无双是如何的虚伪无耻,而皇上则是如何地老眼昏花,认人不清,放纵自流——然后就是异口同声地要求自己出来主持大局!

“这……”望着众认联名呈上的奏章,昭钰不由犹豫了:“这确实是个好时机,只是……”

“殿下,如今的局势在下看来,决不宜轻举妄动:其一,那昭麟有皇上和阳朔撑腰,皇上如今心意那般明显,殿下若是轻举妄动,被皇上误以为心胸狭隘是小,大则……就没有那个度数了。”

“可是……这是难得的机会,那个冷无双……”

“千万不可!”没等昭钰把话说完,那人便急急打断了他的话,摇头道:“殿下如今,最不能去招惹的,就是冷无双——殿下想想,林大人已经被那昭麟赶到边疆去了,他日离国大军一到,首先遭殃的便是他。而昭麟如今风头已经如此之旺,若再加上十五万的凤南大军,殿下在他门前还有什么资本可斗?依在下看,唯今之计,只有在冷无双心意未明之前,比昭麟先一步获得他的支持。”

“你要本座去讨好那个野种?”听道这里,昭钰不由扬声否决:“不可能!”

说完昭钰拂袖,起身便要离开,却被身旁的人硬是留住了。

“殿下,”拉着昭钰的衣袖,那人轻声道:“殿下不妨想想:若殿下能登上皇位,到时无论是生擒昭麟或是活寡了那个冷无双,都无非是殿下的一句话——比起那些,如今这点隐忍,又算得了什么?”

“……”

“殿下?”见昭钰突然默不作声,那人不由迟疑一叹,下一刻,却被突然出声大笑的昭钰一把抱进了怀中,白齿轻启,出口的,竟是与之前全然不同的媚叹:“啊~殿下你……”

“小妖­精­,心可真毒啊。”拂手在怀中人的脸上狠狠捏了一把,昭钰笑得更欢了。

“人家还不是为了殿下您……”那人凤眼微嗔,心中却知昭钰必是已下了决心,嘴角一扬,也跟着笑了起来。

“祖宗,你又想做什么了?”清点完牛羊的个数,王旁累趴地爬到正翻身上马,兴致勃勃的昭麟跟前。

“兄弟们,带着牛羊跟我走!”无视王旁,昭麟对着大院猛喝一声。

“好!”——本来昭麟初来乍到,无论如何也不会那么快就把军心全收买了。但这几日下来,五千士兵跟着昭麟一路下来,每人的心中只有一句:

正他妈的爽!

看着那些满脸横­肉­的官老爷小媳­妇­壮的流泪,看着满街的百姓领到粮食后的欢喜雀跃,歌功颂德——从来没有一支军队能如此快的得民心,顺民意

仅仅二十天不到,凤阳城的老百姓已经不知给自己立了多少个长生碑,祈过多少此福了——即使打倒离军,生擒离王,百姓们也不可能如此兴奋吧?现在百姓在街上看到一个凤南军,就像看到妈似的痛哭流涕。

咱们俨然就是民族英雄的化身嘛!

自然,这股情绪自然而然全部流泻到昭麟这里——五千凤南军对这个新BOSS全然是俯首听命,说一不二。

“老大我们又要去做什么?”——昭麟的旨意,在军中不准叫殿下,要称呼老大。

“嘿嘿,人手不够了——乘着终极BOSS还没来,咱们先招点小弟来打打下手。”昭麟回头,一脸暧昧道。

“征兵?可没有皇上旨意……”私下征兵可是命令禁止的啊。

“我当然没那么傻——咱们这不叫征兵,咱这叫归化!”昭麟蹙眉,摇头大叹道。

“归化?”

“唉,跟着我走便知道了。”昭麟拍拍马ρi股,一马当先。

于是,五千凤南军就这么又浩浩荡荡地出征了。

“据说这就是盗贼经常出没的林子。”三年以来,越来越多的强盗出现在陵都到庆兰的这条必经之路:只因为这条路最能抢到食物。不过此时,整个林子却安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打探到杀过来的是五千个凤南­精­兵,自然再勇猛的汉子也只能钻被窝里蹲着了……这让兴致勃勃赶到的军士感到颇为不爽:“老大,要不我们分头搜查,就不信剿不出几个土匪窝来!”

“……”昭麟转头,一记白眼取代了回答,随后才对王旁道:“要你准备的东西呢?”

“在这里。”王旁从行囊中取出一叠叠传单,按人头发放了下去——

白纸上,赫赫然写着:

凤南军12纵队今夜菜单!

名目:

1.白切羊­肉­

2.红烧牛楠,

3.烤|­乳­猪,

4.白斩­鸡­,

5.樟茶鸭

6.……——每道菜名旁,还皆附了完成品的参考图及烹饪手法。

“这……”虽然拿到纸的每个人都忍不住流出了口水,但还是有比较尽责的士兵,强行把已经汪洋的口水咽了下去,颤抖地跑到昭麟跟前,大公无私道:“老大……不如我们打完了盗贼再办庆功宴吧?”

“什么庆功宴不庆功宴的——”昭麟抬起头,一脸不耐道:“我开的这是新兵欢迎会!”

“啥?”

“唉,别管那么多了!”明若拍拍手,还没待众人有所反应就开始张罗起来:“xx去杀猪,xx拔­鸡­毛,xx洗牛肠,xx去砍柴,xx去生火……”

“哦。”——虽然仍旧茫然,但众人还是很服从地做了。

就这样,在昭麟的带领下,五千凤南军迎来了人生中最轻松,最幸福的差使——为自己的晚饭而忙碌。

用来杀敌马刀砍起了猪头,牛头;大将腰间的猛斧也很没面子地劈起了柴火;神­射­手们则接下了拔毛的美差,每个人都被摊派了拔光20只­鸡­,20只鸭的硬­性­指标!

而明若呢,就负责到处看看:肠子洗得­干­不­干­净啦,火生得旺不旺啦,汤的火候到没到啦……同样也忙得不亦乐乎!

一时间,猪兄,牛弟,羊姐,­鸡­鸭妹妹的惨叫声伴随着五千凤南军士的吆喝,响彻山林。而当这一切都告一段落,太阳公公也终于放完最后一轮哨回家的时候,整个山谷都飘起了一道道油香——起锅啦!

自富阳起火那日起,这三年来,驻在边防的凤南军士说得好一点,便是连荤都没有开过,说得不好一点,便是连像样一点的饭都没有吃上过!如今,光是闻到那股记忆中才会出现的味道,便足以让一条条汉子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大家一个个盯着那不断出油的|­乳­猪,有得瞪得眼睛都快突出来了,却没有一个人有勇气,站起来割下一块放到自己碗里!

一道道佳肴就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刚才还卖力得热火朝天的汉子,现在却一个个都颓了下来,默默地对着眼前的盘子流泪。好久,终于有一个士兵开口了

“殿下,小的不配吃这些东西……但能不能让小的包一点,回去给娘尝上一口?”那人的声音非常低,语调也有些哽咽。

“殿下,这些东西我们……不能吃!”其他人也跟着推托了起来,虽然那香味一次次冲击着他们的神经,但所有的人,都把口水硬是咽了回去。

看到如此的情景,昭麟转身,把头别了过去,摇晃地往黑暗处走了好几步,才终于停下了身子。

明若,你要挺住!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挺住!

“那是楚国对不住大家……更是我对不住大家。”好半天,等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强忍回去的时候,昭麟才转过身子,微笑着对大家道:“的确,有人比我们更需要这顿饭!”

然后,在众人仍旧茫然之际,昭麟转过了身子,对着看似荒僻的林子大声嚷道:“树丛里的英雄啊——老子们吃饱了还有剩的,谁要?”

顿时,原本还平静地山林一下子就喧哗了起来,有几道黑影更是唰地从隐蔽处窜起了身,两只眼睛目不斜视地盯着那三只被架在火上的|­乳­猪——原来这阵­肉­香早就把这山中所有的好汉们从被窝里给揪了出来!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胃已经代替它给两只腿下起了命令!

开始,有人还会迟疑——毕竟挡在自己面前的是凤南军,名震天下的凤南军!

但有些人,已经几天没有吃过饭了!有些人,更是已经忘了猪­肉­是什么味道了——他们饿了,他们饿疯了!

只要个人起头,便有十个,百个跟着。

于是,那些平日里凶悍无比的大汉,就这么一个连着一个,瞪大着眼睛,流着口水没有意识地往|­乳­猪的方向走了过去。

“什么人?!”看到越来越多的人涌了过来,训练有素的凤南军士立刻围起了军阵,戒备道。

“让他们吃!”昭麟摆手,硬是给这些人开了一条道:“这条路三年前根本没什么盗贼的——这些当强盗的,大多不过是被生计逼得没有办法的可怜人!”

“可是……”一个军士正要反驳,却看见一个狂啃着­鸡­腿的强盗,都啃得只剩骨头了,却还忍不住舔了一次又一次,一双盈满了泪水的眼睛满足地眯了起来……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他无言了。

此时此刻,眼前的这些人,只不过是一群饱受饥恶摧残的可怜人罢了!

“大家一起吃吧。”虽然早料到会有这一幕,但对着眼前的场景,昭麟却是花足了心力才开口道:“凤南军别的没有,总能让大家吃上一顿米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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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若,你给我站住!”山林的第四个篝火晚会后,王旁终于忍不住,在四下无人的时候拉住了昭麟:“你知道你在­干­什么?!现在百姓们连一顿稀饭都吃不上,你却和一群强盗在这里顿顿山珍,今天若你再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

“你想把我这个皇子就地正法了?”看着王旁的一只手已经搭在了剑鞘,昭麟撇嘴一笑。

“你是什么货­色­我想你自己最清楚!皇子?”看着一脸漠然的明若,王旁咬牙道:“当初皇上许我任何情况下无需上报便可动手——莫非你还真把自己当皇子了?”

“明若的运气再差,也没差到当昭安的儿子这个份上。”明若看着拔剑嚣张的王旁,心中却一片清明,终于,在相互对视了半天之后,明若先伸手,把那把对着自己的刀移开了几寸:“我现在还不想死,所以你要听解释,我便说给你听好了……不过首先我要问你,离王为何至今还没有动静?”

“自然是他还没有等到最好的时机。”——稍微有一点理智的官员都会有这一层的认知,王旁自然也不例外。

“那什么又是所谓的时机?”明若淡淡一笑,层层剖析道:“是民心的涣散还是国力的退败?这两者早一年或晚一年会有太大区别么?”

“离王自然是想楚国越弱越好!”

“泱泱大国虽然摇摇欲坠,但这种状况要维持个十年八年倒还不难。我却可以告诉你,离王之所以至今没有动楚国,只因为一个原因,因为那名扬天下的凤南军,至今还完好无损!凭着这一点,无论楚国民心怎么涣散,国力怎么衰败,离王他要拿下庆兰,必定得先吐出数十万计的人命!”

“……”

“现在的楚国,谈什么拯救经济,发展农业都他妈的是放屁!王旁你给我听好:战斗力,是军队的战斗力——你们唯一能威慑到离王的,只剩这个了!”

“那你为什么不让皇上下诏征兵呢?”

“如今的情势,还容得下我们浪费个一年半载去训练新兵么?” 听王旁这么一问,明若唯有叹气:“训练那些饿了三年,要体力没体力要斗志没斗志的百姓?”

“所以你才动这些强盗的脑筋。”想到这里,王旁总算是明白了过来,顺势也把举了好久的剑重新Сhā回了剑鞘。

“没错,敢当强盗,胆­色­必是不少;而强盗当了那么久,还能活下来,体力和基本的格斗技巧总该不差的!能成群结队的抢东西又不被官兵抓到,默契也该不差!”明若浅浅一笑,似是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般:“但是这些人既然能抢,那普通的米饭稀粥自然入不了他们的眼。要吸引其中最­精­英的那帮人,除了一次次冲胖子,也没有别的选择——即使那些­肉­可以抵上普通人家一个月的口粮,即使那些­肉­是从皇亲,乃至昭安的口边抢过来的……为了让这些人给凤南军卖命,只要大楚还有一点粮食,我也得拿来给这些人一顿顿喂饱!”

“明若,有一件事我心中一直不能明白。”听他说到这里,王旁却终于忍不住,把一直搁在心底的疑问吐了出来:“你明明知道皇上他怎么对你……还逼你写下了那样的东西……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怕么?”

“不怕?天天做梦都不安稳……怎么会不怕呢。”明若失声笑道:“我点头,是因为我没有别的选择,何况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从那天起,就没有再回头的路了。”

……

“其实说来我还是要感谢昭安的,他利用我,我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他呢?利用他……才能实现明若的愿望。”见王旁沉默不语,明若的话却突然多了起来:“其实明若的胆子很小。眼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在面前死去……那种痛苦,明若再不想去承受第二次了。如果,上天终究要带走一个人的话……”

说到这里,明若止住声走开了,再也没有把话继续下去。

那样的话,无双……梦中给明若带一束白菊吧。

原谅我这个胆小鬼,也原谅我除此之外,别无他择;原谅明若三年前……便已无梦……

望天第三部:还我与梦 正文 半点相思

章节字数:12691 更新时间:07-08-08 14:18

在无敌美食的诱惑下,近卫军的“归化”工作进行的异常顺利,而且很多地方都是没等昭麟带着牵着牛羊小队抵达,先一步打探好风声的强盗们已经自发排好队,举好早已准备好的白旗隔夜等在那里了。

而昭麟这边也异常的开明,上来什么话都不讲,直接一碗白饭,一锅­肉­汤——吃饱了再说话!感动得那些彪头大汉就差没跪下来喊娘了。

这种情势之下,昭麟的“归化”展开二十天后,楚国境内的各条道路上基本以无贼可剿——全都幸灾乐祸地往凤南军暖巢里蹦了!也就在这个时候,明若把手上的部队交给副官,连夜与王旁先一步动手回了庆兰。

“为何不明日与部队一起回去和冷将军汇合?”追着连夜赶路的昭麟,王旁不解地问道。

“在那之前,我要先去一个地方。”加紧赶着快马,昭麟的身影不久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而王旁也自然不敢怠慢,马上策马赶了上去。

夜­色­中的庆兰,静寂的有些可怖。循着脑中支离的线索,昭麟终于找到了记忆中的那户人家——只是那房门,却是虚掩着!

这里的治安什么时候好到夜不闭户的地步了?

一丝不祥的预感在昭麟的心中升起,但吸了一口气,昭麟仍是推门走了进去……

“谁?!”突然,完全黑暗的的角落里传出一丝尖利的叫声,四周的气氛让人不由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唔!”迎面扑来的恶臭让昭麟忍不住捂上了鼻孔,拿出腰间的蜡烛和火石,正欲点火,屋子却先一步亮了——

一个八九岁的小孩,举着蜡烛一步步地朝昭麟走来,白­色­的烛光映着他的脸如同僵尸般苍白,再抬头往过去……椅子上躺着的……

竟是两具早已发烂生长蛐的尸体!

“哇啊啊啊啊啊啊!”昭麟脚一软,直直地便跌在了地上,瞪大着眼睛看着那个僵尸小孩举着蜡烛两眼无神地继续往自己这个方向走过来,一边叫着“­奶­­奶­死了,妈妈死了,­奶­­奶­死了,妈妈死了……”

这,这不是现实版的《咒怨》么?昭麟一边打着哆嗦,一边忍不住地想到。身上的寒毛此时已经全部竖了起来,昭麟又是发抖又是经不住往后挪,却怎么也找不到力气站起来,只能看着那个孩子一点点逼近自己,大大的脑袋往自己这边伸过来,两只空洞的眼珠子越来越近……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明若一声大叫,终于两眼一黑——顺利地昏了过去。

“看来是没死成。”待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王旁的时候,昭麟唯有苦笑。

“这孩子的家人全被官府打死了,又没有钱落葬,所以一直放在家里。”王旁一边扶起昭麟一边指着身后的坟头道:“你昏迷那会儿我已经把她们埋了,这孩子也是,饿了整整五天,若是没遇上我们……”

很难得,王旁的声音中没了威胁也没了挑衅,高大的身影落寂地望着正在坟前低泣的男孩,眼眶却不由地红了。昭麟无声地看着这一幕,一时间,也忘了该说些什么。

“你是上次帮我们的那个大哥哥?”一声呼唤把神游的两人同时招了回来,抬头一看,出声的却是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昭麟面前的男孩。

“你还记得我?”昭麟起身拉过男孩的手哽咽道:“那天若不是我强出头,或许你­奶­­奶­和妈妈也……”

“不,这不关大哥哥的事!”没等昭麟把话说完,那男孩就梦地摇头,坚定地说道:“害死我­奶­­奶­和我娘的是那些恶官差,和大哥哥一点关系都没有。”

“……”昭麟看着那比自己要小上一圈的孩子,脸上挂的微笑却近似哭泣:“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呢……找那些恶官差报仇么?”

“默儿的确想过这么做……只是后来想想还是算了。”男孩子摇头道:“反正他们死了我­奶­­奶­和我娘也活不过来。何况娘曾经说过,看着坏人做恶事自己便也学着做,那还和坏人有什么区别?”

“对,这才是男子汉该说的话!”这回开口的却是一直没有出声的王旁:“好孩子,以后不如跟着大哥,将来必成大器!”

男孩子没有支声,只是回头,有些迟疑地望向昭麟这边——昭麟便知道自己这时候该说些什么了!

“去去去,跟着那个粗人没什么出息的——不如跟着小哥哥我……”

“好!”没等昭麟把话说完,那男孩子却是一笑,马上答应了下来。

然后昭麟抬头,有些同情地望向面­色­铁青的王旁——幸灾乐祸地给了一个鬼脸!

最后:

“什么?你已经十五了?”看着宋默那和小萝卜头差不多大小的个子,明若实在无法想象:以前凤莜的身材已经算得上娇小了,但比他却是足足高了一个头还多。怎么可能?

“统领,真的啦,默儿没骗你!”宋默拉着昭麟的手,急急地解释道。

“去去去,一定是你撒谎!”

“没有,真的没有!”

……

第二日,近卫军营,武校场。

昭麟睡了个懒觉,漱完口再洗了把脸吃好早饭打了个盹儿终于决定去太阳下面溜达一圈。可一踏进校场,才发觉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怎么那么多人,一点声音也没有?

再一看,哇塞!为什么这么多人都盯着我瞧?

想到这里,昭麟不由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装束:很正常嘛。

再掏出镜子照了照脸:很清楚啊?

再……

“大胆昭麟,还不跪下?!”没等昭麟再有所反应,校台上就想起了一道中气十足的怒吼:“身为统领,竟然到日上三杆才出勤,你可知道我们在这里等你已经足足等了三个时辰?!”

“诶?”昭麟抬起头,正好对上萧然的一双怒目,再一偏,便看到了梨穆言和无双……

凤南军三巨头……

“哎哟哟,冷将军,您可终于回来啦!”好在昭麟的反应还算快,关键时刻脑子还没通畅脸皮子已经先一步武装了起来:“怎么不提前告诉麟儿,让麟儿可以……”

“浑水摸鱼是么?”冷无双蹙眉毫不客气地打断昭麟的话。

“将军英明……啊,不不不……将军……您可是误会……”

“今天是本座事前没有说清楚,所以也怪你不得;但从明日起,不管你有何理由,没赶在号令之前到校场,便先去军法处领三十军棍再过来!”

“这……”号令前?那不是凌晨5点么!昭麟一脸菜­色­道:“太狠了吧?”

“另外你招来的那些新兵刚才将军已经检阅过了,素质虽然不差,但和咱们的亲军比起来还有一段差距!”没给昭麟反驳的机会,一旁的梨穆言也跟着道:“所以从下午起,将军排给这些人三十天的特别训练——请昭统领务必一起出­操­!”

……

“瞧瞧他,这细皮­嫩­­肉­的,真是可怜……”

“听说每次凤南军新兵训练,都要倒下一堆人……”

“可不是?七尺高的壮汗到最后都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不过人家毕竟是皇子,不一样的……”

“你这话换成其他教头倒也有可能,这次可是冷将军亲自主持啊——能有他活路么?”

接受到王旁传递过来的同情目光,昭麟咬牙,硬是把“草菅人命”这四个字吞回了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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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古代没有定时闹钟,所以知道自己肯定醒不过来的昭麟只能奴役王旁。而在王旁和默儿掀了他七次被子,最后终于忍不住把洗脸水也泼上去之后,顶着两只熊猫眼的昭麟总算赶在号令之前,到了武校场。

此时,冷无双,萧然早已双手交抱,正立于前方的校台。视线所及处,众军士身姿挺拔,神情肃穆,万人的校场上,此时有风声,却无人声。

果然,不一样就是不一样——想着当年,学校搞军训,又是贴海报,又是开动员大会,又是听什么先进­性­革命­性­教育……看看人家,人往台前一站,底下的人就全部进入状态了!

“记着,凤南军里没有歪种!”首先发言的萧然,只是朗声喝了那么一句,便结束了发言。

“开始吧。”接着发言的冷无双,就更是简短了,抬起眼睛只是淡淡地吐了那么三个字。

“老大,不用怕。”等到一队队人马被分散地带到了训练地,昭麟的优势便显现了出来——与他相处半月的凤南军士立即提前赶过来给他打了底气:“等会儿负责我们这块的是萧然统领,很好说话的。”

“可我们这是要­干­吗啊?”昭麟眨眨眼,望着眼前一滩泥地,不耻下问。

“放心啦,这训练可是咱队里最简单的了。”士兵拍拍昭麟肩膀,咧嘴一笑。

“是么?”轻声一应,昭麟的心中却是半点底都没有:最简单……那究竟是怎么个简单法?

会不会是起步走,向左转向右转呢?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身戎装的萧然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

“你,给他作个示范去。”看见昭麟,萧然也没说话,点了个头就算打了招呼。

“是。”士兵领命,对着泥地蹲了下去,手掌脚尖支地,慢慢俯下身子……

这不是俯卧撑么?

昭麟眼睛一瞪,拍胸道:还好还好,这个自己做上十个八个还死不了……

可随即,匪夷所思的事情就发生了:当这个士兵撑起身子在往下的那一刻——他的双手竟然离地,在颈后拍了一掌,然后再在身体还没坠地之前,迅速把身子撑了起来。

“这样算一个,连做一百个便算合格。”萧然转头,正欲和昭麟交待,却见那人张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而随后……

“啪啪啪啪!”只见昭麟举手,热烈地拍了起来,一边感叹道:“好了不起,好厉害哦!”

“别只顾着拍手,你也给我上去!”见昭麟在那里不是拍手便是喊加油要不就是要求那些凤南军:“来一个,再来一个!”,萧然终于忍不住,提着他的领子把他拉了过去。

“我?”昭麟闻言却是哈哈一笑,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看我是这块料么?”

“所以才让你练啊!”萧然瞪眼训诫道。

“可这哪是训练,”昭麟才不听,立刻摇手,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这根本是杂耍,特技!”

“你——告诉你,这个动作,就连凤南军里烧饭的老兵都能做上个一百多!”

“可它有实际用处吗?”打定了浑水摸鱼的主意,昭麟双手叉腰,据理力争道:“难道我做上一百个,敌人就会自动撤退了?”

“你听着……做好这个动作不单靠力量,还依赖反应和身体的协调感,怎么不实际了?”拉住昭麟的手,萧然横眉道:“你这个没用那个没用,到了战场靠什么杀敌?快给我做!”

“那好。”等萧然终于放了手,而周围的士兵也都把目光都移过来的时候,只见昭麟对着泥地,一ρi股坐了下去,然后仰躺着肚皮朝天,默默举起双手双脚……

“你这是做什么?!”萧然从来没看过这么诡异的姿势,不由挑眉问道。

“动物世界里,老虎大哥要是打不过人家,就会躺到地上像我这样,你看……”难得昭麟,把投降两个字说得如此委婉,让萧然足足想了一盏茶的功夫才……

“混帐,再给我胡诌就送你去军法处!”

只见萧然一个响指,身旁的副官便识相地递上了一条黑漆漆的皮鞭,左手轻轻一轮,地上接着就是一阵噼里啪啦——这果然比任何言辞都有威胁力。这不是……刚才还嬉皮笑脸的昭麟,此时己经气短里咽了好几道口水。

“快做。”说完,萧然又挥了一鞭。

“你,你,你……你好凶哦!”昭麟坐在地上,双手颤抖地指着萧然的鼻子,眼眶都湿了。他人原先就小,此时哭得梨花带泪,看得与他亲近的五千凤南军顿生怜意,连带望向萧然的眼神都有了几分不齿。活像瞪着欺负民女的恶霸。

“我——”听到这样的话,萧然顿时瞠目:这世上怎么有这么无耻的人,当场不客气道:“我这是为你好,你有本事你到战场上与敌人诉苦去!”

说完,便一道鞭子劈下——

“等等等——”眼看着没商量余地了,昭麟也不是傻瓜,马上服软道:“我做,我做就是了。”

这回,萧然总算冷哼一声,一屁坐作为了木凳,不过手上的鞭子却没有放下的意思。一柱香之后……

“你这又是­干­什么?”见昭麟在那里只是反复地做伏地挺身,手却没有一次离过地面,萧然忍不住又跑下去,一脚踏在了他背上:“谁让你偷懒的?”

“哇呜呜呜——”萧然这么一踩,当下昭麟便跌了一个“啃泥地”,再抬头,整个脸放到煤炭堆里也便不出来了,嘴巴也吞了一口烂泥:“呸呸呸——你——”

“怎么?”萧然双眉一挑,黑漆漆的鞭子又蓄势代发。

“嘿嘿……老大,热身,先做做热身运动,咱等会儿……”昭麟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上去谦逊诚恳些,无奈一脸碳黑,一切努力化为鸭蛋。

“快做!”

“呜呜呜……老大……”没做完两个,那边昭麟又爬起身哭了。

“又怎么了?”

“人家……人家尿急了……”当着那么多人面,昭麟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那还不快去?”萧然嘴角抽搐,只觉得自己已经濒临爆发边缘。

“人家……人家……”

“你还想怎么样?”

“人家一个人去挺害怕的,所以……所以……”昭麟涨红脸道:“以前都是王旁陪着……”

“你……”这时,萧然全然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滚!”

这边,昭麟马上一把拉住王旁飞奔。

茅厕前:

“你究竟想­干­什么?”王旁再神经大条也不可能忽视临走前那些士兵望向自己的眼神之……暧昧,于是看到昭麟便一肚子火:“不会你真要我陪你如厕吧?”

回给王旁一个没好气的白眼,昭麟才道:“你听好了,交给你一件事。”

“什么?”

“……”

终于,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在萧然忍不住打算冲到茅厕逮人之前,那昭麟总算由王旁小跑着背回来了。

“怎么了?”见王旁小心翼翼地放下身后的人,萧然吞下一大口茶,挑眉道。

“回,回……禀大哥……我……我……”如今,昭麟是满脸冷汗,一口气有了出的没了进的,仿佛随时要断气的样子:“我可能是食物中毒了……要不……要不就是中暑了……我……我……”

“啪——”这回,萧然再也没给他抗辩的时间,二话不说便是一记教鞭——

“哇哇哇!”只见刚才还奄奄一息的人,马上举起双手:“我投降!”

“那就给我老老实实练!”萧然回座,一口气便把杯中的水喝了个­精­光。

哼哼哼——死人头,这回是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

昭麟咬牙,对着泥地大展了一个邪恶的微笑。

一盏茶功夫后……

萧然的脸上慢慢流出了冷汗。

再过了半盏茶。

那菱角分明的容颜已是大汗淋漓加面­色­苍白……

再半盏茶……

“你们帮我看着他!记得不准给我偷懒!”——终于,忍不住,萧然抚着肚子跑开了。

待那人影终于走远,昭麟一声“万岁!”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做到萧然刚才的位置。

“老大,您受苦了。”立即,有小兵送上了切好的西瓜。

“小的来给您捶背来了。”您放心,咱已经派人到茅厕前侯着,一有风声,立即上报。

“老大,擦擦脸。”

“老大……”

然后,等萧然终于“解决”完所有麻烦后回来

看见昭麟捧着肚子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其实是给撑的。

“你躺着­干­嘛?快给我继续爬起来做!”萧然早知道他会偷懒,立刻怒目道。

“回禀萧统领——昭统领已经做满一百个了!”没等昭麟爬起来诉苦,立刻有人出头道。

“瞎说!”萧然挑眉:刚才一个都不能做的人,现在一下子便做好一百个了?杀了他萧然都不信:“你有本事当着我面做几个看看?”

“呜呜呜……呜呜呜……”这边,昭麟马上一把鼻涕一把泪:“人家好不容易做到一百个,现在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你明明知道……这对人家有多不容易……人家都那么努力……你还冤枉人家……诬陷人家,为难人家……呜呜呜……”

“你,你……好,都连着做了一百个,再让你做两三个不算为难吧?”

“就因为人家做了一百个,所以才连多做一个的力气都没了!”昭麟嘴一撅,死撑到底。

“你们?”

“回统领,昭统领确确实实,的的确确做了一百个!”五千军士众口一词——就刚才还演练过三遍哪!

“……”

终于,第一天的训练,在萧然的那句“看你明天还怎么混”中圆满的结束了。

“两位公子请留步。”陵都的客栈,两位锦衣男子正欲结帐,却被突然从楼梯上走下的男子给喝住了:“我家少爷有请。”

“我不认识……”其中一位正欲拒绝,一瞥眼看见那男子手中的玉佩,却立刻止住了声音,转头对着一旁的同伴交待了几句便跟着那男子上了客房。

“进来吧。”客房的位与客栈的死角,一路走来都没有人经过。到尽头的那一刻,一阵悦耳的声音从房间传来,打开门,倾长的身影伫立于窗前,转头望向来人,不由淡然笑道:“许久不见了,安王爷。”

“真没想到,这次来的竟是你。”身后的房门已经悄悄地被人合上了,风冥之径直走到圆桌边上却没有坐下:“什么时候回到王兄身边的?”

“您该回去了。”看着神态自若的安王,叶子澈却是没来由地一叹。

“若我说不呢?”无视对面男子眼中的哀求,风冥之摇头道:“子澈,我不想会凤阳,再说……如今王兄也未必用得上我。”

“若用得上呢?”突然,一道冷冷的声音从屏风后突兀地传了出来:“朕的……北将军?”

“皇——兄?”风冥之失声一叹,转眼却见叶子澈的眼神更加的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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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秀的脸庞神­色­渐变,从最初的惊讶到感动再转为最后的了然,再张口,风冥之却唯有苦笑:“没错,皇兄千里迢迢到这里,自然是有用得着臣弟的地方。我竟还傻傻以为……”

“以为朕是来专程看你来了?”黑眸淡淡地扫到圆桌旁的身影,冰冷的声音断然打断了风冥之的话:“朕还没闲到那个份上,阿之……皇家的血里面有多少情朕想你该很明白——北山皇陵里埋的,和你一样都是朕的哥哥弟弟。”

话音一落,室内的气氛猝然间紧张了起来,风冥之面­色­苍白地望向伫立在屏风边不动的身影许久,才摇头轻声道:“我以为,皇兄对阿之向来是念着一些情分的。”

“否则你以为你还能好好得站在朕面前说话?”离王挑眉,冷声道:“阿之,朕记得当初是谁领着慑北营宣誓效忠,也记得是谁领着十万大军砍光了整片林子来找朕……所以你撇下整个慑北营出走的时候,朕帮你顶着;朝中弹劾你的折子,朕也帮你扣着……

朕今天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是老老实实跟叶子澈回去,重新把慑北营的担子给挑起来。第二么……你走出这扇门,十二万的慑北营就此解散重新编制,朕也从此再没你这个弟弟。”

“皇兄!”

“朕给你一个时辰,想好了告诉子澈,不过阿之……”临去前,离王的脚步突然顿了顿,转身望向早已半跪在地上的身影道:

“在朕面前,不要老提情分这两个字,说多了听着生厌!”

“安王爷……”待到那抹背影完全从屏风后消失的那刻,叶子澈才终于出声道:“您不该抛下十万军士那么久,将军这个空位悬了三年……一直都是皇上帮您顶着,皇上他其实……”

“我何尝不清楚?”风冥之摇头笑道:“我曾经想过,想过只要他来找我,我便更他回去……如今看来,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奢望。

罢了,现在便去告诉他,本座随你回去便是——撇去一切不谈,若慑北营若散在本座手上,冥之如何也对不起那些随我出生入死的士兵。”

“好。”目光在那落寂的背影上逗留我许久,叶子澈终是一叹,轻声合上门离去了。

“等等!”突然,风冥之回头道:“我与你回去,那皇兄呢?”

“皇上好像还有别处要去,着我随王爷先会凤阳。”

“去哪里?”

“庆兰。”叶子澈一顿,才继续道。

“好了,开总结大会!”是夜,昭麟紧急号王旁和宋默等人夜谈道:“今天是我疏忽大意,战前没有打探好敌情,所以才让姓萧的家伙占尽了便宜,从明天起……哼哼——王旁,你倒是说说,接下来还有哪些东西要折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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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是搏击,”看着一脸歪脑筋的昭麟,王旁很是不齿道:“我看你的确要准备准备,否则到明天连长枪都拿不动,可就要笑掉人家大牙了!”

“长枪?”昭麟眨眨眼:“那很重么?”

王旁叹了口气,给宋默使了个眼­色­,而后者则立即把长枪取了过来。

“这是只是皇宫侍卫用的长枪,”王旁冲着昭麟站的方向望过去,果然瞧见她提了半天才歪歪倒倒把家伙给举了起来,不由继续哀叹到:“而凤南军用的长枪,要比这个还重上一倍!”

“什么?!”哐当一声,昭麟张大了嘴巴,手中的长枪已落到了地上。

“明日这家伙你可是要走到哪里便提到哪里。”看着一脸茫然的昭麟,王旁此时也只有展开一个爱莫能助的笑来安慰了。

“王旁……”不知过了长时间,当石化许久的昭麟终于重新活过来的那刻,他伸出手,拉了拉身旁人的袖子。

“怎么?”见他一脸诡异的笑容,王旁就暗叫不妙。

“我想到了一个主意。”果不其然,昭麟嘴角弯得更深了:“我们连夜到铁铺去一趟。”

第三日

“这,这……这哪是搏击?”萧然一到校场,看到眼前这副光景,不由目瞪口呆——

“啊啊啊!昭统领,饶命啊,您放了小的吧!”曾经是萧然手下的张三,此时脸涨得通红,扛着长枪,飞也似地一圈圈绕着校场窜逃。

“快给我站住!交枪不杀!听到没有?!”——后面跟着的昭麟,双手举着和他人差不多高的长枪,兴冲冲地一边追杀一边嚷道。

“小的……小的……”这边的人一边跑,一边擦汗,一边擦汗,一边计算着自己跑的圈数,一边计算着圈数,一边适时减缓着自己的速度。

“妈的,还是个男人吗?投降都婆婆妈妈的?”昭麟一个跨步,正正好好抵达长枪的­射­程之内。

“大人神武英名,小的甘拜下风!”见时机成熟,那士兵利落地抛掉武器,双膝跪地,恭敬地讨饶道。

“哼哼。”挥舞了两下手中的长枪,昭麟仰天长笑:“算你识相!”

“你!”到了这个地步,萧然自然是忍不住了,当即道:“停下,和我比一场!”

那边呢,又一次,没等昭麟有所反应,身旁就有人出来说情了:“萧统领,昭统领能举起那么重的长枪已经很不容易了,您就别为难他,慢慢来,慢慢来吧。”

“你们?!”虽然那昭麟能如此自如地挥洒长枪的确让萧然颇感意外,但那完全是因为这厮昨天的表现实在太差做致,说穿了——搏击哪是你举得动手上家伙便能完事的?“凤南军里谁举不动那枪了,这不是借口!”

“但谁都知道您的枪法再凤南军中,除了将军再没人比得过……”近墨者黑这句话绝对是真理,再朴实的军士跟着昭麟大半个月后,什么关过不了,这嘴皮子却肯定是过得了关的:“您这不是……这不是明显为难人家么?”

“你们——”见五千军士集体“叛变”,萧然自然怒不可遏,正要发作,一道清冷的声音却突然Сhā了进来。

“阿然,你退下。”来的人,正是凤南将军,冷无双。几乎是猝然间,那双明眸所及之处,无人敢再大喘一口气。

“是。”虽然万般不愿,但萧然还是噤声退下了。

“还有……”然后,等昭麟还没来得及喘过一口气,那声音却又接着响了起来:“昭麟,随本将去擂台。”

“啊——?”

“你练到什么程度,本将今日亲自验查。”说完,冷无双便先一步拂袖离开了,留下昭麟,呆愣地站在校场中央,放眼四顾,却发觉原先一声声含着“老大”,“老大”的哥们儿全都像小媳­妇­一般地低下了头……

“老大……”半饷,总算是等到一个发话的:“我看您还是去吧,迟了……更惨的说。”

“对啊对啊,将军最讨厌等人了。”马上一个人跟屁道。

……

到了这个份上,昭麟也知道这帮人是指望不上了,于是对着天大叹了一口气,再对地大吐了一口痰后,便挺着胸走到了武擂台。远远望去,一席醒目的红­色­军袍早已静静伫立在擂台的一边。

“少爷好说话?月小若你开什么玩笑!”

“像你这种人扔到军中,落到少爷手上,怕是活不了十天!”

眼前的这个无双,便是自己从未认识过的另一半无双吧?

沿着台阶一级一级往上爬的时候,昭麟的眼圈不知为何,却渐渐地红了,之前一道道筑起来的心墙,也不由地开始松动起来。也同样是在这一刻,昭麟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真才实学,为什么整天只会动些邪门心思……而只怕马上,无双便会更看不起自己了。

想到这里,昭麟的嘴角不觉牵过一道无奈。

这世上,纵使被所有人看轻又何妨?但是明若,为何你却这般的不争气,为何你这般不争气?为何偏偏每次都要在无双的面前……

“把枪举起来。”

“冷……将军……”昭麟垂眼,牵了牵嘴­唇­道:“昭麟……麟,打不过你的……不如……”

“把枪举起来。”这一次,冷无双已经站到了昭麟的面前。

“将军,我……啊!”好容易扯出几个字,昭麟正欲继续往下说,迎头却是一道雷光闪过,下意识地举起枪去挡,转眼却是“哐”的一声,双手一麻,连带着手中的枪也掉到了地上,摔成了两截。

昭麟懵懵懂懂地抬头,迎面的长枪就停在距自己头顶不到一寸的地方,那双幽深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自己,再往下,便是那断成两半的铁枪……不,那不是真正的铁枪,那只不过是昨日让王旁用木头削的木枪,连夜让铁匠在外面包了一层铁皮,便和铁枪一模一样了。

这是不是算人赃并获?在几万双眼睛下……

昭麟张嘴,想笑,却笑不出来。至少,对着冷无双,他笑不出来。

自己要是还剩那么点廉耻之心,此刻就应该跪下,痛诉自己的不该。要不就­干­脆以小卖小,仗着皇子的身份大摇大摆地走出去,虽然早知道这些在冷无双面前不会有半点作用。但膝盖却在此时僵住了,脚也好似生了根一般,挪不开半步。然后,他又听到了无双的声音……

“绑起来拖下去,杖责30军棍。”这世上,有些事情是根本无需解释的。冷无双只是扫了眼前的昭麟一眼,便下了令。

“孝佳皇后……”合上手中的卷宗,杜惜无意识地一叹,却恰好对上一旁周霂莜冷冷的目光:“怎么了?”

自从谢及悦让他到上书房办差后,杜惜便无可避免地每天要与此人打照面,可这么一来一往,接触越深,便越觉此人难以理解,不,应该是说: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奇怪得很!

朝会那时,此人面不改­色­陷害自己,这他可以理解——毕竟行刺皇上无论换到哪里都是铁打不动的死罪。但从那次以后,这人却似突然变了­性­一般,潜心在上书房搞起学问来。即使再度见到被他无缘无故嫁获的自己时,眼中也没有半点的心虚或是犹疑……这样的一个人,让杜惜是在无法不心寒。

后来一经调查,才发觉这周霂莜走到今天,其实完全是仰仗离王对其父的提拔——这就让他在心寒的同时,又不由地感到匪夷所思了。

从任何记载来看,周霂莜都根本没有理由恨皇帝恨到要杀他的地步吧?

而更奇怪的是,既然谢及悦能理直气壮地说那把刀不是自己的,那就说明他早知道周霂莜的不轨,再进一步说,那离王肯定也是知道的——可为什么这两人却能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是什么理由让如此心狠手辣的这两个人对眼前这人一次次的通融呢?

“难道此人以前和离王有过一腿?”按相貌来说,的确是很有可能的,何况那离王连男皇后也封了,自然逃不了喜好男­色­这一点。

但也就是因为那个皇后,让杜惜随即又否定了这个念头:因为在这里,无论你去问任何一个人,他都会毫不迟疑地告诉你,离王对此人是何等的痴心。

而如今这种说法已经升华成遥不可破的神话。“孝佳”……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杜惜对此人的好奇却大多是源于离王。

历史传记从来不少各式的传奇人物,即使是现代,也少不了那些创造政治神话,经济神话的­精­英。而真真正正给了他震撼的,却是只有这个离王——无论那种鄙夷天下霸气,还是那与生俱来的威仪,都是身处提倡和平的年代,提倡人人平等的人无法看得到的。

所以,若是说对眼前的这个周霂莜杜惜只是觉得别扭的话,那对于那个凤阳宫的主人,杜惜只有用可怖来形容了。也正因为如此,杜惜才越发地好奇起这个孝佳。

“你若真对他感兴趣,那就别看这些书。”也就在这时,破天荒的,从没和杜惜说过一句话的周霂莜此时却没来由地开口了:“那些没一句是真的。”

“什么?”杜惜惊叹地开口。

“他是被离王生生给逼死的。”说这一句话的时候,周霂莜的语气很平静,但杜惜却有一种感觉,那似乎是经过很漫长的时间才好容易……一点一点磨出来的平静。

“哇,呜呜呜呜……”一路被士兵压到刑堂,再被绑到长凳,昭麟都是咬着­唇­没有吭半声。可当着大板子真的砸下来的那刻,漫到周身的痛却一下子让昭麟扯着嗓子大哭了起来。这一哭,可真是把负责杖责的士兵给吓了一个跳:要知道,按惯例在冷将军面前,莫说小小杖责,就是扒你层皮都没人敢吭半声的!可这人才打了两杖就哭你个淅沥哗啦……

难道是自己下手太重了?对了……这人毕竟是皇子,金枝玉叶的骨子也难免弱一些……思及此,两军士互相对望一眼,不由减轻了手上的力道。可再一砸,那人却哭得更厉害了。于是再减,那人还是叫疼,再减,还是哭……二十几棍减下来,那两个士兵看似大力,其实手上的力气已经减到拍蚊子的地步了,可那人还是咬着袖子猛哭不止,一边仍旧不听地喊疼。

“让我来吧。”终于,砸到最后一棍的时候,冷无双拾阶而下,从士兵的手中接过了廷棍。

熟悉的声音让昭麟停止了哭泣,张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黑­色­的军靴,再抬头,曾经朝思梦想的人此刻与自己不过半丈的距离;意识迷离之间,昭麟伸出手,想抓住那抹远离的身影,但也就在那一刻,那人手中的廷棍无情地劈了下来。

那瞬间,昭麟还没来得及觉得痛,眼前的世界便一下子全黑了,而伸到一半的手,终究没来得及到达目的地,便已垂了下来。

PS:某之自圆其说下:一般古代的人物都是叫封号的,比如康熙什么的,走在路上没有人会叫他玄晔,所以我这里也设定后来的人都叫明若为孝佳了,也就是说~~现在的杜惜还不知道那皇后叫明若。当然,硬要说起来,他可以通过很多途径来打探,不过这么辩下去就没底了……嘎嘎~0~

望天第三部:还我与梦 正文 笑

章节字数:3886 更新时间:07-08-08 14:18

这世上,痛有很多种。小痛令人皱眉,中痛令人呲牙咧嘴,大痛令人自觉生不如死……可这些痛,却都及不上心痛。

出了上书房,周霂莜望着凤阳宫的北麓,那个自己曾经过了三年的地方,却是有些痴了。刚才,在那个姓杜的面前,自己失了仪态。一步步走在青石道上,黑­色­的官袍让原本就高挑的身形更显纤长,也衬得如雪得肌肤更加剔透,月光照耀下的周霂莜丝毫没有闻到周遭的赞叹,只是低垂着眸静静地想着,想着那些只属于两个人的,早已飘远的往事。

而睡榻上的昭麟,此时却处于大痛中。

明若从小就是怕痛的人,而且是怕到连拔牙都最好医生做全身麻醉的那种。所以从意识恢复起,便抓着宋默的袖子哭了起来,而这一哭,便是一个下午。什么人也不见,什么大夫也不给看,什么药也不给涂,就是嗷嗷地叫着痛,然后就是哭。宋默自小就乖巧懂事,此时知道他受了委屈,便默默地陪在一旁,一直到他哭睡了过去,才轻轻起身,正打算为他捏上被子,房门外,却突然吵了起来。

“殿下,相爷有事要找你,请你即刻过去。”来人的语气虽然恭敬,但行动却是全然相反。说话的当会儿,房门已经被他们一脚踢开,而刚刚才睡过去的昭麟更是毫不客气地被他们从床上拖了下去。

“呜呜……”被那么重重地一摔,昭麟吃痛地醒了过来,但此时神智还没有完全的情形,所以只是呜咽了两声。

“你们要­干­什么?”见此情形,宋默不由急急地嚷道:“少爷他刚刚受了伤,好不容易才睡过去!”

“这点小伤,比起国事算得了什么?”那些人显然没把眼前得少年放在眼里,只是上前粗鲁地把他推到了一边,便抓着昭麟的手腕迫着他站起了身。也就是那一拉一扯间,才稍微有点愈合的伤口便又破了开来。顿时,额头上的冷汗全冒了出来,昭麟咬着下­唇­,两腿却晃得更厉害了。

“你们——”见昭麟的脸­色­越来越不济,才被退到地上的宋默忍不住,又站了起来,正欲再次上前理论,却被王旁给拉住了:“王大哥?”

“别说了,这是公事,你小孩子家懂什么?”望着摇摇欲坠的昭麟,王旁的眸中闪过一丝不忍,但随即却又平静了下来。

“可……”

“没事的,我和他们去一次就是了。”此时的昭麟总算缓过点气,看到宋默一脸焦急,不禁轻声劝道:“默儿你去睡吧。”

然后,那些人再没做停留,直接拉着昭麟便走。

“哼……还不是自找的。”看着那些人终于离去,王旁拽着宋默,不知为何,突然恨恨地吐了这么一句。

虽然十二皇子府距离相府并不远,但一路轿子颠簸,等到了相府的时候,昭麟坐的地方已经被血染了一片,而这路,也更是走不动了,只能由着人一路抬着进了书房。

“如今这头一出,是办的差不多了,接下来还要请你继续多多配合。只是……”阳朔望着不断打着哆嗦的明若不由挑眉道:“你早知受不了凤南军的训练,为何当初不与老夫说一声?老夫的心再窄,这点小忙总还帮得上……

明日我便同冷将军说一声,免了你的­操­练。以后你好好办自己该办的事,这些无用的事情还是少管。”

“不。”阳朔才说完,座椅上的昭麟却已开始猛摇头:“我答应你们的事一定会给你们办到……但是……但是你不能阻止我继续……继续­操­练。”

“你这又是何苦?”看着昭麟一脸死灰的面­色­,阳朔蹙眉,正欲劝阻脑中却突然闪过了一念,不由严肃道:“你该不会——”

“不……当初立的誓,我还记得很清楚。何况有那封信……你们还怕什么?”

“那就好。”目光在对面的人身上停留了许久后,阳朔的口气终于松了下来,转到了下一个话题上:“那我们就开始办正事吧,给我过来。”

再回到皇子府,已经是第二日的中午。

昭麟虚弱地推开房门,正想躺到床上补眠,却赫然发觉王旁端坐在圆桌旁,似是等了自己很久。

“我很累了,有什么事情等我睡醒了再说。”昭麟此时实在没有心情与他分辨,挥了挥手便打算赶人。

“为什么?”也就在这个时候,王旁突然冷冷地喝道:“你明知道皇上的计划,相爷的计划,你明知道自己去校场挨打是早晚的事,你明知道昨天即使被活活打死也不会有人同情你……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装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整天嬉皮笑脸地来招人厌?!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样子看着有多恶心?!”

昭麟抬眼望向涨红了脸的王旁,却没有说话,只是扶着墙走到了床榻上,慢慢地坐下,然后缓缓地躺下去。

“你不敢说?”见昭麟没有出声,王旁更是忍不住道:“或是咱们足智多谋的殿下还有别的打算?”

“王旁你住嘴!”终于,昭麟忍不住,大声打断了他的话。

“噢,终于有些脾气了?”

“你不明白的,你会不明白的……一个人每天做噩梦,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片鲜红,闭上眼睛全是不堪入目的往事,若是她不笑的话……那她还怎么活下去?”紧握着手中的丝被,昭麟合上眼,静静的说道:“每天苦着一张脸,每次照镜子的时候都看见自己那么一副可怜相……那……你让她怎么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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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是你自找的。”不知过了多久,王旁低声一叹,顺势把目光移到了窗外:“既然受不住,为什么还要逞强跑到这里来?你的西陵已经亡了,而离王又是你名义的丈夫。姑且不论他对我大楚做过什么,那人对你的情意倒是天下人尽知的。王旁再孤陋寡闻,也知道庆兰全城百姓三餐不济的时候,有人在凤阳却是天天被人当着菩萨供着,穿得是最上等的丝绸锦缎,住的可以装下整个城的宫殿,每顿不是山珍就是海味,摔一跤就有二十多个太医来会诊,没食欲就几百道菜轮流换;你死了,他散了后宫为你守活寡……”

“风冥司对我做了什么,你们谁都不会明白的。”这一回,没等王旁王旁把话说完,昭麟已经听不下去。

“明若,你敢说那些传闻都是假的?”王旁回过头,冷笑着看着床上人渐渐苍白的脸­色­:“你敢说离王对你是假情假意,你敢说你每天不是锦衣玉食,走到哪里不是前拥后簇?”

“我……”昭麟的十指紧紧地握着床单,睁眼望着王旁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是真的吧。”冷观着再无语辩驳的身影,王旁突然有一种想要大笑的冲动:“那我问你——你现在又是在做些什么?

当初,口口声声左一句西陵右一句西陵的人是你,联合着叶源奋勇抗敌的也是你,为了救林广那老贼,把皇上和将军一起骗进去的更是你——可后来呢?亲手活寡了叶源的是你,张开双脚投靠离王的也是你,一句话便让离王灭了西陵,株了林广全族的更是你!

死缠着将军不放,结果不过是和离王商量好了使一出调虎离山计——罢了,若只是这些,虽不齿你的行径,但你那些作为我倒还能理解,毕竟良禽择木而栖,那人也毕竟是当世枭雄,少年英主……可之后你又做了什么?”王旁两眼紧盯着明若,一字字,铿锵有力地悉数着那些尘封多年的往事:“那个人,把所有的事做绝以后,却突然开始忏悔了。每日在凤阳的皇宫思念着故国,茶饭不思地想着些有的没的,以泪洗面死板着一张脸对着所有人,结果落得个郁郁而终——而现在,那个本应该死的人又突然奔了出来,大张旗鼓地来圆他未了的梦了?”

“王旁!”听到这里,昭麟终于忍不住喝断了他:“你根本不明白。”

“不明白的人是你,明若——当初你选择了当表子的那天就不该奢望以后再给自己立什么牌坊!”瞪着眼,王旁毫不示弱地回敬道:“这不是游戏,也不是你博取同情的筹码。大楚再不济,也不会需要一个别国的叛徒来当什么救世主,更何况那个人根本当不了!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丞相府上的几个家犬都能把你当狗牵着,将军还没使上力的一棍子都能把你打得爬不起来……还谈什么救国救民?根本就是笑话!识相点……”说道最后,王旁不由顿了顿,余光瞥向床上僵坐的身影道:“我看你不如早点爬回离王的身边,吹点枕边风说不定还比在这里要死要活的来得管用!”

“你想清楚了便走吧,东西我帮你收拾好了,皇上这边……不用你­操­心。”说完,王旁便收回视线,毫不留恋地提步离去。

“我从来没有想要给自己再立什么牌坊过。”等到王旁打开房门的那刻,一直静默着不说话的人突然张口道:“我只是一个胸无大志的女人,从来没有想过上什么战场,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当什么皇后,享什么荣华富贵。如果可能的话,我只是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每天替他挑衣拾被……当然,若他能为我做那些更好。这样一个女人,拿起刀枪,是因为没有选择。”

“你有选择!撇开回凤阳那条,”王旁立刻打断道:“即使你不回离王身边,那也是选择!”

“没有选择的不止是我,还有你们楚国。”昭麟淡淡一笑,毫不以王旁的反驳为意:“你那位皇上会答应和被你说得那么不堪的一个人合作,也是因为他没有选择……

否则又为何我只说了那一句,之前还全然不理他便应了我所有的要求。”

“你说了什么?”

“你们的皇上……”见王旁转头回到自己身边,昭麟垂眸,轻轻地一声低叹:“命不久矣。”

“你说什么?”

“这句话,是我三年前,从谢及悦的口中听来的,”静静地回想着当日那人的表情,那人的语气,昭麟的音调也跟着扬了起来,那个习惯了低调的神医,对着离王下这个定论的时候,每一个字都是那般有力而张扬:

“不出四年,昭安必亡。”

如今,正好是第四年。

望天第三部:还我与梦 正文 似是……故人来

章节字数:8027 更新时间:07-08-08 1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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