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房露出尴尬的表情,支吾着说:“是,是,小姐,我这就给你拿。”老爷严肃地说:“老王,我的话你没听清楚吗?小姐年轻不懂事,你也不懂事?是不是不想干了?”
账房吓得脸色发白,看着二老爷:“二老爷,二老爷,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老爷随即下了死命令,没有他的同意,谁也不准私下给小姐钱。
周静波被气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二老爷却给自己开解说:“我是为了这个家,以后每个月,我会通知账房给你一笔零花钱,至于你怎么用,我无权干涉,但我还是以长辈的身份提醒你,你做什么事都要为这个家考虑,而不是只为你自己的意愿,不要给家里带来麻烦。”
周静波愤怒不已,夺门而出。
周静波不当家,二老爷不肯帮忙,伤员危在旦夕,眼看着一条生命要从自己眼前消失,周静波不能见死不救,但是她一下子想不出其他办法,只好收拾起自己值钱的首饰,匆匆向当铺赶去。
陈翰云在马路对面,忽然看见了周静波,他正想招呼,却见到周静波进了当铺。
当铺内,周静波打开盒子,取出手镯,递进去:“掌柜的,你看清楚,这可是上等的玉镯。”
掌柜的仔细看着,问道:“你想当多少?”
“1000。”
掌柜的摇头:“太多了,我最多能给300。”
“掌柜的,这真是好东西……”
这时,陈翰云走过来,说:“掌柜的,别说你给1000,你就是给2000,我们也不当了。”
周静波看着陈翰云惊诧不已。
掌柜的看着周静波,不耐烦地说:“小姐,这东西到底是不是你的,还当不当了?”
陈翰云表情严肃:“不当了,还要让我再说一遍吗?”
掌柜的不情愿地把玉镯放回了盒子里,还给了周静波。
周静波不禁责怪起陈翰云:“陈参谋长,我今天是真有急事,急需用钱,你……”话才说了一半,陈翰云抱起盒子,拉起周静波向外走去。
周静波甩开陈翰云的手:“干什么你,我这都快急死了,你还添乱。”
“出了什么事,你要来当东西啊?”
周静波如实相告:“一个战训团的战士,轰炸时受伤很严重,必须马上给他输血。我……我缺钱……”
陈翰云一听,二话没说,让周静波跟自己回去取钱,周静波欣喜万分。
周家药铺内,受伤战士已经昏迷,奄奄一息,床边一堆被血染红的纱布,乔依依努力地按压着伤口,可是纱布还是一点点被鲜血染红。
夏志刚焦急万分地站在门口张望,迟迟不见周静波的影子。
终于,周静波和陈翰云带着血浆赶到了,周静波冲到床边,喊依依准备手术,乔依依却摇了摇头:“不行了,失血过多,已经来不及了。”
周静波冲过去,翻开战士的眼皮,真的为时已晚,战士的瞳孔已经放大。
乔依依的眼泪滑落:“都怪我,没能止住血……”
周静波也沮丧地自责:“是我的错,是我耽误了抢救的时间。”
陈翰云安慰道:“静波,你别这样,已经尽力了,他伤势过重,就算是及时送到医院手术,也未必就能救得了的。”
夏志刚痛苦地一拳打在墙上。
周静波强忍着悲愤,然而终于没能抑制住内心的悲伤,转身冲出了药铺大门。
陈翰云远远地跟在周静波身后,看到她在周府大门外停住了脚步,久久地注视着她的家,却脚步徘徊。
陈翰云走上去,安慰她:“静波,我知道你难过,可是真的不是你的错。”
周静波眼含热泪:“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不是我的错,他是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才死的。夏老师把他送到我这里,是要我救他,可是我……我却没能救他。”
陈翰云劝周静波冷静,然而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控制住自己:“冷静?就因为我冷静,就因为我没钱……我跑回家拿了我娘唯一留下的手镯去当铺,就是为了凑钱……耽误了,被我耽误了多少时间啊,每分每秒都决定着他的生死……你现在说这和我没关系?你说啊,你说啊……”
陈翰云沉默了,上前要安抚周静波,却被她一把推开,转身跑进了周府大门。
伤员死亡的事让周静波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她一个人静下来想了许多,渐渐理出了头绪,她想,如果医科大重建起来,那么便有更多同学能够投入到救援工作中,便可以避免不必要的损失。周静波随即想到了自家祖上的老宅,老宅在郊区,地方很大,来做临时校址很合适。然而杏儿接下来的话让周静波大吃一惊。
杏儿说:“小姐,那处老宅早被二老爷卖了。”
“什么?卖了?!你别乱讲。”
“不骗你,是真的,要不是你今天提起,我还不敢说出来。”
周静波一下子站起来:“你怎么不早说?看来这个家的事情我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英子拉住周静波:“静波,不要冲动。我不了解你家里的情况,可是如果你真想拿回老宅作为医大的校址,恐怕吵闹是不行的,这件事要冷静处理。再说,你这么直来直去,兴师问罪,那告密的人就是杏儿,她以后在家里日子就难过了。”
周静波勉强对英子笑了笑,让她不用担心,自己会处理好,然后转身对杏儿说:“我不能让今天的悲剧再次发生了,杏儿,我想见谢律师,你明天去请他到家里来吧。”
乔依依向段思琪汇报周静波的近况:“最近周家发生了很多事,静波除了忙着救助伤员,忙着给病人看病,就是和她二叔解决家产的问题。”
段思琪不免惊讶:“家产?”
“是的,她二叔想霸占周家的家产,而静波希望拿出一部分钱来用于抗日救国。”听着她的话,段思琪沉默了。
乔依依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段小姐,我真的不明白,这样的一个热血青年,你们怎么会觉得她有问题呢?”
段思琪厉声打断她:“不该你问的别问,还有什么情况是你没告诉我的吗?”
乔依依想了想,说:“没有了,就是周家又多了一个人,叫蔡英,是我们在回长沙的船上认识的。她在长沙无亲无故,暂时在周家借住。”
段思琪若有所思:“一个萍水相逢的朋友,周静波还让她住进自己家?”思虑过后,段思琪让乔依依密切注意蔡英的行动,随时向她汇报。
周静波把一家人召集到一起,周静波冷眼看着二老爷和二姨太,沉默。
这时,杏儿带着谢律师走进来,周静波起身礼貌地与谢律师握手。
看到谢律师,二老爷和二姨太十分诧异。
周静波介绍道:“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谢律师。”老爷和二姨太对视了一眼。
周静波继续说:“谢律师,我父亲生前留有一份遗嘱在你那里,他说过,只要我回到家里,任何时候都可以兑现这份遗嘱,是这样吗?”
谢律师点头:“周老爷说,这份遗嘱必须当着周小姐的面宣读,如果周小姐有任何的异议,可以自行解除遗嘱,也就是说,周小姐,你是执行这份遗嘱的唯一权利人。”
“好,谢律师,你现在可以宣读我父亲的遗嘱了。”
谢律师打开公文包,拿出一份遗嘱:“这份遗嘱很简单,写明周家所有的财产归周静波小姐所有,周静波小姐有一切财产的拥有权、支配权。当然,周小姐也有放弃遗产的权利。”
谢律师读完,将遗嘱交到了周静波小姐手里:“周小姐,如果你要执行这份遗嘱,也就是要继承遗嘱里提到的所有遗产,请在这里签名。”
周静波毫不犹豫地签字,二老爷和二姨太大惊失色。姨太情绪激动:“怎么会这样?我呢?老爷什么时候立的遗嘱,不可能一点财产都不分给我啊……不可能的,我跟了他这么多年,老爷不可能这么对我,我不信,不信。”
周静波将遗嘱递到二姨太眼前:“你看清楚,白纸黑字。”姨太拿着遗嘱的手颤抖着,她仔细看着每一字,一阵头晕目眩,跌坐在椅子上。
周静波收回遗嘱,再次与谢律师握手,并吩咐杏儿送谢律师。
律师走后,周静波扭头吩咐账房:“王伯,请你在三日内将药铺的账目移交给我,我要亲自管理账目。”老爷惊讶地张大了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静波继续说:“你教育我要保护祖上的基业,背地里却早已变卖了祖宅,我看在你是我亲二叔的份上,也没有捅破。但是,你不让账房给我支钱,反对我的一切爱国行动,白白耽误了一条人命,我终于清醒了,我不能让我父亲的在天之灵看到这个家里充满谎言和算计,永远得不到安宁,我也不能再这么柔弱地任人摆布,让我的同胞再在我面前无奈地死去。”老爷一时语塞:“你……你……”
周静波吸了一口气,说道:“大家都听清楚了,从此以后周家只有一个人当家,那就是我周静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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