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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我们的汗就是我们的血

“怎么,你很高兴?”刘菊看了我一眼,把碗端到我面前,筷子指着她平时最喜欢的菜面前就是不动手夹。

“你手没有毛病吧?”我想用点幽默的话来说,可我的话却恰恰相反,刘菊猛地把碗给端了回去,嘴里嘟哝着说:“真是没有良心。”陈学彬这鸟人却笑了,他的笑我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都觉得他的笑好像那个日本佬的笑声。

“你这鸟人,好的没有学到,全把他妈的坏的带到这里来,你是诚心不让我吃饭吧。”我一看到陈学彬笑就想到那个日本人,回过头向老板娘叫道,“拿红高粱酒来。”刘菊刚才要的是啤酒。在这最热的天里我要喝烧酒,这是我的脾气。

“你疯啦?不给我夹菜,也用不着喝烧酒。”刘菊把嘴一撇,像是要哭出来的样子。

“林子,你有很大的心事吧?”陈学彬这鸟人到会察言观­色­。

我便把今天在公司里的事全讲给他听了。刘菊见我是为这事不快,又添油加醋地说:“要不是我拦住,他早就把日本佬给打趴下了。他这个人就是那种毛病,明知不行的事,就要去办。学彬,你可要好好地劝劝他,今后出了事,我可怎么过呀。”

“不会的。我知道林子的脾气。”陈学彬这鸟人笑了笑,说,“林子不是要喝烧酒吗?我也来点烧酒。”

烧酒拿来了,是32度的泰山特曲,没几下,这瓶酒就底朝天了。我还想要,被陈学彬给拦住了,说:“我们今天就喝这点,改天我请客,我们喝他个痛快。”

我­操­。一瓶酒见了底,那个日本佬的影子仍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觉得那个日本佬太过分了,虽然张月花当检验员不关我的事,可我还是觉得日本佬太小看了我们打工的,怎么收拾一下他才对。于是,我又提议要了几瓶啤酒,给陈学彬和自己各倒了一杯,又开始喝了起来。

我和陈学彬喝完酒快到夜里12点钟了,刘菊和陈学彬的女朋友朵儿不知跑到什么地方,两个女人在一起就有说不完的话,走时招呼也不打一声,女人就是女人。我和陈学彬摇晃着身子从饭店里走出来,我就问陈学彬:“去不去我的那个公司?”

“去,咋不去?不去就是龟孙子。”陈学彬尽量使自己站住步伐,可他的脚就是不听他的使唤,“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的事就是你的事。”

陈学彬跟我摇摇晃地走在江南这个最热的夏天的夜晚,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去公司里找日本佬算账。这个主意是在我们喝酒后产生,如果我们不喝酒也许不会去。因为我们俩在深圳时,就是穿一条裤子的混蛋。现在两个混蛋又在一起,世上还有什么事能难倒我们的?

我和陈学彬来到公司时,很多人都完成了工作回去睡觉了。这么晚了,天又热,车间里又没有空调,连电风扇都是自己带来的,而老板还说,少用一点电,当时,我和刘菊把电风扇带来时,老板就是那样“关照”的。我­操­,少用一点电?我们岂不成了包身工了?当时,我回敬了老板一句。气得他狠狠地看了我一眼,不过,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我与物价局的刘局长是什么样的关系,所以凡事他都让着我。我带来电风扇,那些打工的都学我的样,从屋里带来了电风扇。于是,整个车间里,看得见的就电风扇,看不见工人上班。这么热的天,谁能受得了?

日本佬还在张月花那儿站着,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她的手。旁边还放着一些凉了的饭菜。敢情是这日本佬也没有吃饭。

“他就是你说的那个日本佬?”陈学彬问。

“除了他还有谁?你没有看过《地道战》那部电影吗?”我打着酒嗝问陈学彬,“里面的日本人都是很凶的样子,你现在不记得了?”

“记得。当然记得。”陈学彬赶紧说。

我们走到张月花那里,看着日本佬的那模样,就很想马上揍他一顿。可他一直站在这里,身边也没有电风扇,汗水已经把他身上的衣服打湿了。这时,我的老板也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这么大一个公司就没有人帮一下张月花。我突然冒出这个念头,于是叫陈学彬把那边空着的电风扇搬过来。我会在那里帮助张月花开始整理那些成品鞋来。

“你是­干­什么的?”日本佬看我坐在那里很认真的样子。

“中国打工仔。”我用很大的口气说,“我想让你知道在中国,打工者照样完成你所需要的产品,中国打工仔不是窝囊废。”

“你……”日本佬只说了一个“你”字,头上就不住地流汗。开始用他的日本话对我的老板叽哩咕噜了一阵子。但我的老板没有开口,我不知道他此时的想法是什么,大概在这么晚又这么热的天里,能有人免费帮他­干­活,他是最好不过的了。在这热天里又有谁不想坐在空调房里去享受呢?所以我的老板没有反对我给张月花的帮忙。

而张月花在这时向我投来感激的一眼。陈学彬站在一边,他不是这个公司里的人,他做不来这种工序,他就帮着我找箱子,或者把我和张月花检验好的拖鞋整整齐齐地放在箱子里。

快到凌晨2点时,我们把所有的拖鞋全部检验完工。日本佬在这期间站在那里一动也没有动,更不说喝口水什么的。从这一点,我虽然很恨日本佬,但他的这种­精­神确实让我很佩服。

我们找日本佬算账的事,就这样悄无声地失败了。

“这就是他们的武士道­精­神吧。”在我和陈学彬出公司的大门后,陈学彬对我说。

“如果不是他一直站在那里,我也许不会去帮忙。”我说。其实,日本佬的这­精­神确实很令我感动,一个大老板为了产品质量,不远千里来受苦,不但没有一点对自己的怨言,而且连饭都顾不上吃,连水都没有喝一口,就他的这种­精­神就会让我一辈子都学不完。我还有什么理由来报复他呢?

在一个月后,日本佬又来到公司里。他走到我和张月花面前弯下90度腰鞠躬。在张月花面前并伸出了大拇指说:“OK!中国,打工妹OK。”后来我才知道,日本佬在其他国家也都有分公司,那些分公司的检验员都是大学本科毕业生。而只有我们这个公司里的检验员是一个地道的打工妹。而其他国家的检验员检验的产品连续发生了质量问题。其中最严重提拖鞋里竟然有别针,把一个日本的消费者的左脚刺伤了。为此,日本佬不但信誉大跌,还赔偿了几十万日元给消费者。中国的这一个分公司是最后一道能保住声誉的地方,而中国又是他最不放心的地方,所以他那天提前来了。以为中国分公司的检验员至少也大学生毕业的,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中国分公司里的检验员是中国称为外地人的打工妹,而且在没有完成工作,又有一个喝醉了酒的打工仔帮助把拖鞋的成品检验完的。这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但中国检验出来的产品却是100%的合格。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张月花侥幸过了关,还是其他。但我可以肯定在那晚,如果不是他日本佬站着一动也不动,以我的以前的脾气,不草草给他完工那才怪。但是。我从中也想到了一个道理,只要好好­干­,没有­干­不出的成绩来。

但我却万万没有想到,就是因为我好好地工作,差一点与我们的中国老板打起架来。这还得从陈学彬这鸟人来了说起。

因为日本佬到厂里来给我弯腰90度并鞠躬,一下子我在这群打工者中有了威信,老板也说,林子,你小子还有两下子,那晚来帮忙的那个人也叫来,让他也来公司里上班吧。有了老板的这句话,我又何乐而不为呢?陈学彬这鸟人正愁他在另外的一个厂里挣不到钱,他现在又有了一个女朋友朵儿,花费很大,曾几次都吵着我给他介绍工作。当时,我取笑他说,你这鸟人,你来这里比我的时间长,连一份好的工作都找不上,还来求我,你丢人不丢人?陈学彬这鸟人只是笑笑,说,林子你就不会行行好,我要是有你一半聪明,我还能来找你吗?这鸟人总是把我抽得高高的。谁叫他是我好得穿一条裤子的朋友呢?所以,有了老板的这句话,我像领到圣旨一样。这么好的事,不叫他,难道让我去把市委书记的工作找来给他­干­?

陈学彬这鸟人现在老实多了,特别是他从那里面出来,又要讨好女朋友朵儿,他显得特别地老实,有什么事他都抢先去­干­。这样,老板认为陈学彬是整个公司里最好使的一个,无论大小的活都叫他一个人去­干­。我想,陈学彬这鸟人反正有的是力气,­干­点苦活也没有什么,却不知道这鸟人的老毛病又犯了。他在­干­完公司的活后,又去加另一个小店里加班。这个消息被老板知道后,把陈学彬罚到车间里做搬运,这个工作对于以前的那几个搬运工来说,是最舒服不过的活了,而且工资也比在车间里做普工要高出许多。所以以前的那几个搬运工,时常没有事­干­的时候,就来车间里找几个打工妹调情,说一些很下流的话,有时,会惹得那些打工妹大笑,但更多的时候把那些打工妹惹得大哭。有几次,要不是刘菊把我给拉住,我非揍那几个人不可。为了这件事,我一直耿耿于怀。而现在,老板把那几个人辞退后,叫陈学彬一个人世间去­干­,陈学彬这鸟居然答应了。

陈学彬到搬运队上班的第一天,就累得直喘粗气,我问他受不得受得了,他却很高兴,说:“林子,这才叫人­干­的活,这样,我一个月可以多挣一千多块钱了,这样,朵儿也用不住那么辛苦。”他说完还满脸的笑容。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的力量,反正我觉得他不可能一个人挣上几个­干­的活那么多的钱。如果这样,这活也轮不到他这鸟人去­干­,于是我就说:“你别得意早了,如果到时拿不到钱,你可不要来找我,这次,可是你自己去­干­的,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去帮你要钱。”

“你放心了,老板已经说过给我以前他们­干­时一样的钱。”

“但愿如此。”我只觉得陈学彬这鸟人现在这样­干­活是不值得,虽然老板已经答应给他很多的钱,可有时,钱是买不回一个的生命的。我为这话想了很久,为什么,这些日子以来,我们­干­的话总是那么被别人看不起。如果是那个日本佬,也许是国籍不同,还有理由可说。

到月底,果然不出我的所料,陈学彬这鸟人不但没有拿到多余的钱,还被扣除200元的损耗费。原因是陈学彬这鸟人在一次搬运货物时,不小心掉在地上,摔坏了几件。我­操­,陈学彬所搬运的都是塑料,即使掉在地上,也只不过弄脏而已,塑料也能摔破?或者说能摔坏?但陈学彬没有说这些,拿着老板发给他的工资屁颠颠地跑去找朵儿去下饭馆,也没有忘记把我与刘菊也叫上,他说这是他第一次挣到的那么多的钱。他说这话是真的,他以前每个月从没挣到那么多的钱,足足两千块。但这是他凭力气挣第一次挣来的两千块钱。这可以说是有史以来,他第一次凭苦力劳动挣到的钱。

我和刘菊没有去饭馆吃他这一顿,当刘菊问我为什么不去。我沉默了许久,觉得他挣的这点钱是不够我们去吃一顿,这可是他凭着力气挣来的钱,我又有什么理由去分享他的这份喜悦呢?

但陈学彬这鸟人还是没有忘记我,打我几次手机,到后来,我有些烦了,就把手机给关了。刘菊在一边怔怔地看着我,她不知道我的心情为什么那么坏。这是我以前从没有过的。

“林子,你看上去不很高兴,能不能告诉我?”刘菊问。

“有什么好问的?你也知道陈学彬这鸟人,本来不止这点工资的。”我看了刘菊一眼说。

“他挣了2000块,你才挣多少?才他的一半啊。他当然该请客。”刘菊对我没有去饭馆吃饭,很不高兴,嘴里嘀咕着。

“你可知道他是凭一滴汗,一点血挣上的钱。”

“哟,我们的林子,什么时候也发大慈悲了。我们就不是用汗水挣来的钱?”刘菊反­唇­相对。

“你一天就只知道吃?你也不看看你的嘴都快长胡子了?”我本来想说你的嘴都快长痔疮,但我的话到嘴边又改了口。其实,刘菊没有错,错就错在我们都是打工的,老板怎么说了算就是算数,好像没有人能够反驳一样。我替陈学彬很是抱不平。

第二天一早,我来到公司,陈学彬这鸟人也来了,走到我跟着直抱怨我不守信用,说:“林子,你这鸟人什么时候变得吃素的了?是不是跟嫂子两个扯不掉了?”

“滚。”我没有好气,看着陈学彬这鸟人心里就来气。如果我们都这样下去,还能立得住脚吗?“你别以为你这点工资很高。你要知道,你只拿以前别人一半都不到。”

“我……“陈学彬这鸟人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发火,而且是一清早来就给他发火。别人是巴不得天天有人请吃饭,而我这个这么要好的朋友请吃不去,还要骂他,这是不是有些过分?

“学彬,不是我不识抬举。我始终觉得你的工资很不对。如果是我们以前做那骗人的勾当,多点少点无所谓,可现在我们是凭我们的劳动所挣来的钱,而你却被无缘无故地扣除那么多,我实在想不通啊,亏你还有心情去吃喝。”我心里确实高兴不起来,我没有理由高兴得起来。

陈学彬看了我一眼,眼睛往一边望去,又把头给低了下来,用左脚往右脚上踏来踏去。

“你心里是不是很舒服?”我丢下一句去把东西领出来。等我一出来,陈学彬这鸟人已不见踪影。我­操­,真是鸟人。我叹了一口气。我是不是有些过分?他也有他的难处。我这样一想,又觉得陈学彬不是很可怜,而可怜的是我自己。我一想,又来气,就把手中正做着的拖鞋往地上一扔,又骂了一句:“真他妈的不是好东西。”我也说不清楚是骂陈学彬还是骂我自己。总之,我认为这是一句没有来头的话,却被刚上班的老板听见了。

“你又在发什么火?你愿做就做,不愿做就走人。我们公司要是像你这样的人都招进来,一个小时就有好几百,你别以为没有了红萝卜就出不了酒席。”老板今天来的话很毒。

“你说什么?”我忽地站了起来,顺手将手中的拖鞋打在了老板的脸上。又一勾拳把老板打到在地上。要不是被人拉住,我相信我会把桌上的刀子拿起来砍下去。

顿时,公司乱成了一锅粥。

“快跑。”刘菊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身边,拉起我就跑。所有的工人等我和刘菊跑出去后就把厂门给拦住了。在外面,陈学彬那鸟人不知什么时候叫了一辆的士在那里等候了。我们几个钻上的士,就朝乡下的方向驶去。

乡下正值收稻谷的季节,一片片金黄|­色­的稻谷,突然使我想起来,农民伯伯流血流汗种出来的东西还有收成,而我们用血用汗种出来的成果,却被人砍去了一大半。其实,我们的汗就是我们的血。看着那一片片的金黄|­色­的稻谷,我对着那些正在收割稻谷的农民伯伯大喊了几声,顿时远处的山边也好像有了回音。接着就传来了机器的轰鸣声中夹杂着我们听不懂的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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