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塔夫慢腾腾地叼着烟走到门口拉开门,径直低下头拿起盛放食物的盘子和药品后,便兴冲冲地走了回去。端着食物走到克里夫的面前,他一面盘膝坐了下来,一面将药品扔给了奈雅,努了努嘴说道:“这是你的份,呵呵,想要我帮忙的话就说一声,我不介意帮你处理身前或是背后的伤口……”
“不用了,这种小事不用麻烦你。浴室……借我用下,可能会稍微花些时间。”奈雅打断他的话应道,看了眼口袋里的东西后,起身站了起来。她在路过桌子的时候顺手拿了个杯子,而另一只手里则攥着不知何时从药品里取出的酱紫色的溶液。
走到浴室不过八九步的距离,她却仿佛走了半晌那么久。喉咙里的干涩越来越明显,而后背袭来的疼痛就仿佛像抽干了她的血一样让她神智模糊。那一日虽然听从了伊夫斯的建议因在泥土里睡了两天伤口的情况不那么糟了,但被狼人划伤的地方仍旧无法愈合,就连结痂也无法做到。再加上之后遇见了塔夫莫名其妙的打了一架,随后又时运不济地遇上了落单的狼人,新伤旧患如暴风雨般不停袭来,就算只是回忆这期间发生的一切都让她禁不住叹息起来。
但最让她感到难过的并不是受伤或者干渴,而是那一夜通过伊夫斯的血所“看见”的东西。那些通过血液传递而来的场景就好像是亲身经历过的一样——无论是所看见的、听见的、闻到的、感觉到的,都真真切切——真切得让人震撼。
“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毕竟我的血是不会为了苍晓以及他的一切白流的。”——这是那日伊夫斯在最后留下的话,也是在她陷入黑暗里最后听到的话。只不过在那之后她的脑海里一直反复着那些“真切”的画面,每一次在那些场景里“看见”或“听见”有关苍晓的一切时,血液就仿佛停止了流动一般……
“如果您想要阻止我离开,就不要怪我手下无情,母亲。”
——白色的长袍,被血粘稠了的衣衫,随后是一个摔倒在地的女人和一个掩于黑暗的面容……
“我暂时不想离开,留在她的身边能给我省去不少麻烦。”
——黑暗里有人在低语,不知谁跪在了谁的面前……
“想报仇吗,奈雅?我可以帮你找到那个男人……只要你跟我回去。”
——红色的眼眸,金色的瞳孔,原本的温情却在此时化作了无情;通天的火光里,她看见了自己和音,在与血族的打斗里,也看见了那把刀经谁的手刺入了音无法闪躲的身体……
太多的画面纠结在一起,太多的言语混合在一起,这所有的一切仿佛断断续续连接在一起,以时间的顺序向她陈述着关于苍晓未知的一切。然而这一切是别人强加于她的——却准确无误刺入了她最无防备的伤口——让她即无法否定,也无法风轻云淡地淡然处之。
或许她对于变成血族的自己心存迷茫,或许她对于自己对苍晓的感情心存疑虑,但她从来都不曾向此时一样动摇过——委身于一个亲手设计了自己,毁灭了自己的男人,除了无限的罪恶感和无望之外,还有因被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愤怒——杀了他,或许是她此时唯一的念想。
“你还真是不幸呢,奈雅。”——坐在浴池边低头看向水里的倒影,她一面喃喃低语道,一面叹了口气,那水面就因为气流的运动波动了起来,深深浅浅地荡开了。有什么滴入了水中,鲜红色的,化开了;又有什么滴入了水中,鲜红色的,化开了。只见她垂着头,空洞的双眼漠然地看向水里,从眼中流出血就一滴一滴地落到了水里,化开了。
“好像看你哭一次呢……苍晓。”她轻轻地低语道,随即用水池里的水洗了脸,然后将类血凝剂倒入杯中稀释了。时间仿佛停止了,空气里有血腥味儿弥漫开来,只见她微扬起脸缓缓喝下了那暗红的液体,却在几秒之后随着压抑的呕吐声一滴不剩的吐了出来。
然而在这扇陈旧的浴室门外,塔夫和克里夫正围在火炉旁神情自得的吃着面包和牛奶,他们听到了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听到了窗户“吱嘎吱嘎”的响声,也听到了浴室里格外刺耳的、忽如起来的流水声;只是他们此时似乎无心关心天气和其它——彼此心照不宣一样——一直喋喋不休地谈论着镇上的美女和美酒
或许镇上的其他人也和他们一样,此时正享受着一日里的悠闲自在,享受着黎明前的轻松和安静,谁都没有发觉一场腥风血雨就要来了,就像饥饿一样无一利外地发生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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