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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姐!——我进来啦”随着一声清脆的叫和半门高的布帘子晃动,门帘子下钻出个梳留个独辫子的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头斜看了一眼的明,只管埋头急着吃咽着

小姑娘站在姐姐身边,仰脸看着床边坐的姐姐的脸好一会儿,眼看着瞅的姐姐扭着脸都不好意思了,这才转身对着窗下桌边背对自己正吃的香的学生猛地一喊:“姐夫!”

“撕你嘴”姐姐试着找妹妹的嘴,以堵那不怀好意的叫

小姑娘嘻嘻笑着掀开布帘子逃了出去

一会儿,中院的阁子楼顶传来了小姑娘那粗嗓子直叫的歌声:

“摘,摘,摘牡丹,……三朵两朵摘一蓝……”

明不会唱歌,但能听出那歌声是否宛转和唱得好坏,……声音是直的,太难听了,可他又不敢堵上耳朵……

“几天了没吃?”

“两,三天……”肚里有了食,却还被饿的感觉控制着感官的少年,站起身,怯怯回答着,扭头抬脸看一眼比自己高半头的然

然正编好一只辫子,又把另一只抖开着乌亮的青发,重新抖开的一半,过了肩,遮着从纸窗里透进屋里又暖暖散shè在然身上的光线她坐回床边,用梳理头发掩饰自己此时的不自然和屋里气氛的尴尬

站着的明,手里剩一小块吃的,看主人坐下,自己也一手扶了桌子坐下,勾着个头,心里开始奇怪地思辨着,这个端送来吃的,被小姑娘叫姐的人,该是自己的那个什么了刚刚说的一些话,自己只记得让吃慢些,别的话在另只耳朵里跑了;……怎么个叫法?咋称这个与自己坐的很近,却觉的离的很远的然

……自己怎么还没从饿死鬼的手中完全挣脱出来,就得面对这人间的现实世界了……这就是那个人么?不对吧,——没敢胆大地看清的脸以前的那时也没怎么看清脸,……­干­脆就承认了吧,——自己的脑子里就没留下这个然的涅上的印象,以前的然是个虚的

……怎么回事?这人就是那个谁了?……以后就是……老婆?……妻子?……掌柜的?……怎么这就是了?怎么那么别扭呀,这可就算是了?……是一辈子该厮守什么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什么了?自己还没屋里的老婆妻子的概念,……——怎么回事?……刚吃上顿饱饭,就又多上个人?身边一下子怎么什么就全都出来了,又全有了,……确实是那个拜堂的人吗……?该怎么称呼她?他一时心慌意乱地真想先找个地方躲了,等躲了想好了再说,但他没躲,有吃的在这拴着……

这端来吃喝又嘟噜了一些话的然,的确让明费心地翻着回忆中记忆的页子

半年前的麦天里,刚进中学一年的他,一进家门,就像皮影戏里的提猴般被大人们提着衣服后领子摆布着……娶亲拜堂忙忙乱乱慌慌张张地,一切都是慌乱的学校里知道了怎么办?那就得退学!……怎么办?——退学是双方的大人们都不愿看到的中学生!——这尤其成为向女方求亲时的首要可炫耀资本的时候,……绝不能被退学是双方大人们都一致认同的,并压倒一切的,一切都得让路的由头刚拜完堂的明,被大人们催着,悄悄地又连夜踏上返回学校去的路一切就是那么突然,又那么慌乱着,……那这个就是与自己拜了堂,又被偷着抬回娘家去人了,……名字么,二婶叫她什么来着?……叫然的现在,眼前,那个叫然的,就是这个?拜堂然这个眼前人,——这坐在自己侧面毫无顾忌编者辫子的然,怎么串联起来就那么别扭困难啊是这个人么?是两个人?还是一个人?

那时的她是个啥样子,他真的不记得学校里,脑子里被书里的东西塞的满满的,一点空间也没敢留,能留下的就是饥与饿,尤其在饥饿的不知不觉又那么坚决袭来的时候,在饥饿主控下面临退与继续上学的选择的时候,那读书的时间被用的占的,真叫惜时如金印象中的红轿红衣,红衣红轿,热闹,鞭炮,人群等,那与自己不相­干­,像是别人娶亲自己站着看热闹似的,与自己没啥子的关系只留得的是不相­干­的别人的红衣红轿那时刻绷紧了头皮,防着的是二叔三叔冷不丁地带风搧过来的巴掌,那巴掌伸直了量过来,真地呜呜带着风声;……若不是本族一个叔辈儿的看管的严,自己就差点弯腰捡了那炮仗那炮仗看好落在脚边,看的清清楚楚,没燃着,带捻儿的,那落捻的炮仗一弯腰就能偷捡了;捡了揣兜里就能与人炫耀一番,……那四叔管的也真叫个宽……眼看脚边炮仗被别人白捡走,提着衣领的手就没个松一下的时候,……自己也悻悻了足有半天;等再扭头寻那落撵子炮仗,……没了……悻悻地……也高兴,没挨上揍的一天,……啥都能记忆起来,都与自己不太相­干­,偏偏就是不记得有这不相­干­的人;那一天这人与自己没啥关系,自己就是被大人摆布着,看管控制着;自己就是想法蹭脱摆布,挣扎着,与这人不相­干­,就是那么闷闷地不乐着……但现在,不相­干­的人变的相­干­了……

好像也算有点关系,……哦——对拜的时候,被人强按住头与对面的碰头,那凤冠被稍顶了一下头,……那碰自己头的就是这个了,她比自己高快一头……有人悄悄地说是戴了风冠的缘故……

他努力回忆着,像是想国文考试里的答案似的,想把半年前那印象影子找着了,带回来;想把那红的影像与眼前这实在地坐下又站着的,散了半头发的人揉合重合在一起,——又像是把刚折断的磁­棒­的两断面,硬想重新对合在一起一样,困难地对接着可那影像只是个红红的虚影影儿,离自己而去,随着时间变长变得散淡又散开了的红影子总得问一下吧,这样耗着太折磨人了……

傻傻地,声音又像是自言自语地问然:“那天,拜堂的是——你?”

早先在家里时,听二婶说过,她是长相不俗;怎么个长相,那只是听听罢了,与自己没啥关系“书中自有颜如玉”听过私塾先生说过,可没理解啥是颜如玉,……俩大眼,双眼皮儿,瓜子长脸,又是上过私塾读过书的美人坯子……他曾抵触地想象过:……那俩大眼睛,那双眼皮,那长脸,加上个子不低,——不跟头正啃书的毛驴差不多?念过私塾的女子方圆百里没几个,大柳树村私塾里就有三个,是二婶夸娘家的处的地方,——村里和村里人知书达理的骄傲和本钱;二婶没上过学,不认字,夸人也别扭;那长得“喜恰恰”的,“喜恰恰”算啥?眼前这个就算是个?……坏了,不该这么问,露了自己也知道的难看的吃相不说,还又问了句蠢透了的,……蠢话!

等了这半天,听句这莫名其妙的蠢话,然编者辫子的手顿了下,想了半天,像明白过来点……想笑又没敢笑出来,蹦着脸正视着那张瘦小的脸:——这在俺家,你敢问我?她大大方方地反问中学生:

“除了俺娘能看上你,……谁稀罕给你端吃端喝?”终于忍不住给给笑出声来,……看学生也呲咧着碎牙那样,生生撇下一个呆子忍着笑走了出去

院里姐妹两个,与结婚有两年这才刚刚地显了孕身的嫂子,在低声说着话

小姑娘不依不饶的逗姐姐:“姐,——揍他去,他不要你了都不记得你了,……揍他去,揍他ρi股,去呀……我帮你?嘻嘻……”;嫂子只是老实地憨憨地陪笑着

本族邻居们听说来了贵胥,不时有过来以瞧然的女婿为由,都想邀出来相见的;也掂记着然她娘的那小手里的出手大方,这本家里起码有吃不完的青菜啥的,见了面全了礼节又能顺手打点秋风啥的,也不错,……都被“人正在歇着,几天没得歇了,”一一婉拒了这女主人心里清楚,来人真心想打探的是个啥东西,——谁也不是傻子菜?这次没剩的,甭想捎了,都喂那些外乡人的脑袋了……

这来的左邻右舍,不就想打探一下“灰老鼠们”的动向?这连自己也不大清楚,……这些rì子这方圆左近发生的稀罕事特(太)多了自家男人,——当家的威望不算高,又没领着本族做族长,好多个正主意,也都没出在这里院里住着这些个说兵不是兵,说匪又不像是匪的人……你们也不得不的了?你们又刀心?——又没住您家说是来看望自族的贵胥,还不如说是想从前院经过,与那几个人攀谈几句,从前院人举动中捞出点啥有用的东西;没啥危险的话,能得到点儿可供耳传的小道信息也不错嘛……再说,明这又黑又瘦,像只刚断nǎi后的­干­猴子,真个不宜见人……那头发也该理理洗洗了女主人正思寻着给明打扮一下,急着送走来串门的人洗澡的热水都快烧好了,——不能穿戴得站不到人的前面

小姑娘叫兰子,仍站在高处用不准的音调子难听地唱着:

“……南山开遍红牡丹,……银个丹丹金牡丹,……”

女主人不想听,“叫你哥,来端热水,你也去旁个喊去,……去教教蛋蛋那几个,学堂那儿,”——撵她小女儿去私塾那里学狼叫去

这天早饭过后,刘家前院住的人终于露出要走的样子后院的贵有先有了动作,扫净了胶皮轮子马车,刷­干­净了马前院又派下需要一桶糨子,最好有两把新扫帚啥子的差派下来,害得然她娘锥着地,到外面借谁家有刚辅好的高梁梢子条帚

等都到这快晌午了,前院还没下文看着这洗刷完休息半天缓过神儿来的女婿,也还算是有个人样,能拿得出手见个人儿了,自己也就放了点儿这一块的心

刚想松口气,心又给揪紧了明与那伙人越来越近乎地搭话,最后­干­脆挽袖子直接帮那些人画起大字了,唉——,这真个不叫人省心的小大人儿……她几次都想揽住自己明言承认的女婿,……这帮子人­干­啥,最好就别掺合进去,她认为那举动是愚蠢的可看明的那认真样,话头都到嘴边了,——叫他别管闲事,——末了还是忍了下来

匆匆吃过午饭,那个白净脸娘娘腔,——这群人中“驾辕的”,(扛住两车杆把握车方向的,没贬意,不叫首领领头的;首领和领头的是专指土匪刀客们用的)——到正屋客客气气地道别,并说,明要是顺路的话捎上一起走,话说完了临走留下块银元在八仙桌上

女主人立刻像避瘟疫般闪着并着急起来她把银元推进桌子中心这钱是不能收的,四伯介绍来的人,四伯的人是断不能收钱;四伯介绍来的人是知书达理之人,能住这里是为家里添了光彩的,是种荣耀的添加,是求之不得的;能与来人求教些世上道理,是几顿粗茶淡饭换不来的;带枪的人以前也是来住过的,没见出过饭钱的,……倒是见过白吃白喝过后,把剩下的白面烙馍用来擦ρi股的“高贵透顶”的黄军装**老爷兵们;……所以这钱是不能收的,……后要女婿去代为奉还并问明是不是把然趁这次接回去……

她隐隐感到有另种不安,这不安并在慢慢地加重昨晚明与他们几个人在前院一起攀谈,整整大半夜,与他们一起吃睡的明,多少使她有点意外明招呼他们都有点喧宾夺主的样子了,她这才发现自己也不是真心讨厌这几个外地人,她仍旧悄悄看不起这些个“腌拧比耍心里却有那么点酸楚楚的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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