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随后走进庙院里的马家水旺，进院后就瞧着那座小像发愣，并一脸庄重地向那尊已显得破损不堪的关公，拱手弯腰地拜了一拜，老岳便也盯了那塑像，像是很随意地，从这尊武侯的竖建和来历的方面说了起来：

“……清朝年初康熙年间，天下初定，百姓思安，人心思安盼定；据说这武侯啊有两个人押一个是关公关老爷，另一个是岳飞岳鹏举，康熙只是碍着抗金的那层瓜葛关系，这才最后定下了关云长为武圣……”

那马家水旺像是如梦初醒，连忙随声附和询问道：“难道尊兄的家仙里有岳……失敬失敬啊”

老岳用轻小地举动，摆摆手说：“不是那层意思……我敬他抗外族护百姓，忠君报国啊……”

“文死谏武死战，自古都一样啊……可惜他被jiān臣所害……”马家水旺yù言又止地附和着

“可他明明还活着，你不也刚刚在拜？这像里分明有他的影子啊他们都在百姓人间里一直活着……凡为了百姓，抵抗外辱的都真英雄，哪有都被轻易忘了的道理……你我也都算是个记着他的百姓，学着他们做人的后者，不是么？”老岳平淡地说着，又看一眼那马家水旺的反映

“……咱哪能算个呀，您——太抬举咱了，咱也就是从戏文里听来的……咱睁眼瞎咱土匪出身啊……”马家水旺一付玩世不恭又迷眼装出了若有所思的样子那双眼袋子发着种苦涩的亮光，在上午的光线下似乎变得肿胀变大了些，他那孩童般地抬手挠挠右边脖子发迹处的举动，把他那说话不实的心绪与不诚中不安心态，实实地外露给了老岳

“我不是蒋鼎文，你也用不着举左手翻着戏弄我……你我一样都是百姓，要是没了rì本强盗的侵略，我也就是个私塾先生，用咱家咱这儿的话说——书先儿约（一个）”老岳仍是像平rì里的谈话一样，平淡地说着

“……那咱没准能当回您的好学生，学为好人啊”马家水旺把眉毛挑了一挑，以掩饰不诚的话的出口又被当面戳穿了的窘迫，很快又眯上了眼睛，以遮挡那眼光中的杀气他用“愿学好人”表示自家的不甘认输

“不敢当，你的书读得不比我少……”老岳平淡地终于说出了这句看似平淡至极的千钧之话他不看那马家望的反映，只看着院墙处的一株垂柳垂柳的落光了叶的细柔枝条，在风中抚弄着那将坍塌的麦草与泥巴垒砌的麻脸土墙；这柳树与别处的不同，当地人以为是把柳树枝倒Сhā进地里就能长成这样子的垂柳，因此也叫它倒Сhā柳

“你拉队伍杀鬼子的事我们知道，你不与我们的人正面冲突，开枪抬起三寸枪口，这我们也清楚……但愿你我，都能在这人间的百姓心里，都留下个人杰的印象生当做人杰嘛”

“死也为鬼雄！——可贵军能在将来，放过我这当过土匪的？”马家水旺把他那只右手，伸出了两个指头，食指中指两指头并着，在关公的空着没掂大刀的右手握拳留下的空洞里搅着这才是他眼下最想知道的压在他心底里，压得他透不过气得心底话

“明天的事我不能保证我不敢说我个人就代表明天的百姓到了明天，我要是也变得欺压起了百姓，那样一定会有更多的，像你这样的人，我没准也会学了你的样子……我只能夜里睡前想想做错了啥没，清晨清早醒了问问自己该做些啥，时时提醒自个，绝不能站在了百姓的对面那样死了也难成，成不了鬼雄……”

不敢当，你的书读得不比我少……这句话，像根牢固的钢嚼子缰绳，将马家望的那放荡不羁yù踢yù跳的生马驹子xìng子，像扬鞭抽了他的耳根处点了他的死­茓­一样地摁下了……老岳为这句话，也熬过了不知是多少个苦思冥想之夜……

在马家望他显得温顺气氛下，几经­唇­舌交涉的回合来回，这起枪遭遇的事件，很快就在老岳单方的言语中肯定敲定，稳妥地初步拟定了下来：马家族人的个人枪支暂时濒不动，但要做到不外借，不损坏，当然更欢迎送交当地民兵们使用；这次起到得来的这批枪支及弹药，连同rì寇投降时马家望缴获的那批武器装备，是一定要归当地新成立的新zhèng fǔ的这点没得商量马家水旺很清楚这样一句话包涵的分量，“咱们之间不会闹到，最好别闹到僵硬的份上那样子，咱们就连一同抗rì的那种交情都谈不上了……”

黑衣人群提前动手起掘出来的这批枪支弹药，立即移交给了灰衣人，他们近乎讨好般地帮着手提了拿肩扛了，随着带路的人，押送到了那两院合并为一个院落的农家院落那地方

几经搬运过来之后，那院内堆积起了盛装着军火的绿箱子，还真地像个堆叠起的小山丘一样，差点超过了屋檐明帮着粗点了一遍，报了个数目给老岳听他分得清长枪与短枪，再细分却说不清等管理这枪械的几人，把查点出的种类数目统计下来，写在个纸张上呈送去给老岳看时，明看到了老岳的另一面，老岳他自己激动的像小孩见了糖果一样直搓巴掌：这枪支的质量，虽说比不了眼下的战场上缴获的美国枪美国货，听几个人私下里说“也足足能装备得起一个半的营啊”单中正式步枪子弹数目，更是多得叫人心里发痒，人们把得宝贝喜发洋财的喜悦外露着挂在了脸上；人们那两眼直勾勾盯着看着那大堆的武器弹药，围观的老人们，在那窄狭的走道上望着摸着，一个个一双双地瞪大的双眼里，用明那不太恰当又不合适宜的形容话说，“都发出了狼一样的贪婪的绿光”他们嘟噜着嘴巴嘟嚷着，“老天呀——这得能换来多倾的地呀”

心绪平静下来的老岳，叫人尽快地把武器子弹发放给陆续前来的人员，并立即补充送到了那先动身到东面的山口去把守各个关口隘处的队伍那里……村里的几十名中年人，看有了武器，也再三再四地要求参加民兵；要他们用“保卫咱的胜利果实，保卫自家的土地”的硬话，那很难听得到，他们只用戏谑的话表达：“子弹那么多，咱们也去，过过枪瘾也得去”

老岳在愉快地忙碌着，忙碌中的愉快却掩饰不住他那忧虑，一个人的身影始终在他的脑海里清晰地跳跃着，挥之不去那人便是他在大柳树村里听过的，在马车上听过的，在水楼子村听过多次的，又刚刚险些遭遇上打上一仗的，马家水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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