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岳小王与那猎人拉着个口袋过来,看样子口袋是重重的,不轻队伍前老岳说,“给大家临时添加个任务,奖励品是吃獾肉;不过做起来要听猎人的安排……”看大家嘻嘻哈哈的样子,对那猎人似有不恭,老岳说完话就变了脸他一身戎装背过脸去,把自己的那把手枪从腰间的盒子里掏出来,夸张地举过头顶,拉栓顶上了膛,双手又背后,用一空着的手捉了拿枪的那只胳膊,就那么背手背对大家站着大家看吃顿肉都这么严肃,知道是遇上个硬茬子领导,只好收敛了嬉笑,变得严肃了起来
小王接着说:“要想吃上这獾肉?那就得费点劲儿!要把这獾逗死气死累死,——那肉才鲜……獾油治伤口那才有效”小王的话大家听了,了解獾的人知道他是在胡说,大多数人听小王这么一说,这才知道不但有肉吃,还能得到预备下疗伤的药,药品与自己息息相关,便重视了起来
三排横队站立着的人马,立即提着临时树棍木枪散了原站的队形围了上来那几个跟着来看杀獾看刺杀训练的村里的人,与原在的几个,听说獾是得有这么个杀法,就也跑近了将信将疑地围着看热闹;又听明白了:獾是只有这么个有说处的杀法,取油才行,都觉得稀罕又不太敢信再看看老岳的“生气”架势和样子又不敢不信“不然老岳不会拔枪督阵”,几个人小声便促着看热闹的小孩回村中,“快叫人去!都跑快些跑回去叫人来帮锤儿”信在村里传开了大家一听说是这事,就拿了各自的杈耙扫帚琵套等各式各样的农具,三三两两跑了前来一起帮杀
看村里跑来的人,人群围的差不多了,大家都围好圈瞪大了眼,那猎人走上去,用鞋底踩紧了口袋口,手不太听话地解了厚布口袋的口绳结头,抬头对大家说了句:“长官叫咱做咧,咱不敢不做这不是猪獾,这是狸獾狐子它可是能站起来站直身子用俩前爪搧人,抓人……咱叫她,狐——子!”说着狐子俩字他便抬起脚底下踩的口袋口,撒腿就跑开了他抢过一个村里人手中的一把四齿子翻倒草粪的铁叉子,嘴里说着“甭Сhā坏了我那皮……”可他也不丢开那铁叉,回过身来准备参战,准备在必要时,万一那獾急了要伤人,就舍了整块獾皮,用铁杈戳上去结果了它他嘴里直喊:“先逗它气它!气它!”
围着圈的士兵们,没想到猎人会突然放手逃掉,慌乱中散开了些距离,仍旧围了个圆圈,用手中的木棍枪,隔着段距离直指那粗织线的结实的灌麦籽的口袋,个个瞪眼瞧着它,看它怎么出来
不大会儿,那狐獾像发觉了口袋口处透着新鲜气息,那儿能出来,它慢慢笨拙地扭动着试图在口袋里调头,却没成功,就退着身子,露出了狐狸似的棕黑相间的粗扫把子的尾巴;在它那俩短节肢的后腿处,棕sè腿根处有些银白sè的臀毛,短毛黑爪子后腿刚露出口袋的边,便被外面伸上来的五六杆子木枪,交叉着夹揞住了;又有几杆木枪,直等靠在布口袋边,贴了那獾的身子遛褪着游走着,单等它褪下露出前爪就叉死摁住它
那当过兵的猎人没想到这几个当兵吃扛枪饭的,竟如此胆大,他想提醒说句木棍太短,小心咬着你,却又想起自己在以前与这种人近战中吃的亏,觉得多余,再说提醒了人家,人家不一定听他的,人家就能买他的帐听他的,就只是直直说着小心俩字……看它褪出来有人想拿木棍子打,被猎人制止住了,说:“不能打,等它放净臭屁气死它你再打它不迟”
那狐獾猛地把身子一抖,颤动了一下,像是知道了有人单等按它的前部前胸前爪,就不再偷退,只是又想向口袋里面那深处钻去……大家都笑了起来,说“这獾这狐子原来它这么怕人啊”这声音里有拿捏这猎人的成份,他听得出只是撇撇嘴有人吆喝说:“干脆拿走那口袋!”大家也都七嘴八舌地附和说“对,拿走……看它还往哪儿钻”;一个人上前抓住布口袋底部的一口袋角,往后面褪着身子慢慢地拽离着那整条口袋
那獾崽慢慢地拱了腰,用两前爪抓,用嘴巴牙齿咬,交换着姿势使劲,像与那个拽口袋角的人玩拔河游戏一样,抢夺那能藏身的口袋来看那獾拉长了身子足有一米半长,混身油黑发亮的皮毛,皮毛的尖毛泛些棕sè,油黑的毛在阳光下一纵一缩蠕动着,整条身子闪泛着一些时聚时散的亮斑亮丝,很是混润耐看,再看它那四条短的腿,与身子的长度不成比例:短腿,身子长,像是个滑稽地有些可笑,整整一个肉囊肉轱辘的肉袋子;它只憨憨地抢口袋,只与要抢走它藏身的口袋的那人叫劲儿围着它的大家就都放松了jǐng惕,想轻松起来,都松了口气,在笑这半大子獾崽的贪吃与好玩……突然,刹那间,那獾纵身拱腰抡尾放出个臭气团,同时迅捷地拱腰扭转身子,张牙舞爪地呈着爆发力短捷的优势,猛地像只发了疯的熊崽一样,向夹摁着它后腿的那几个人斜起身扑抓而来
几个摁夹着它后腿部的人,被它一薰一松一愣一唬,全都没料到这狐獾的腰间的肢节,能会像猫鼠蛇一样地扭动回头转身又如此地灵巧灵活它与人争夺口袋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又能看似毫无先兆地灵活翻转回身转头过来,反扑反咬乱抓一番,便都呼了一跳,几乎同时都松了夹按着它后腿的木枪棍子,忍着刺鼻呛人令人眩晕的雾状的恶臭气味,慌忙胡乱用棍子去戳,去拨打那张口露牙的凑口过来的狐獾的嘴巴在围着的人们的慌乱中,那狐獾解脱了后半部的困束,解救了后腿上的押夹摁困,便灵活自如地像恶熊一样,两前腿蹬地腾起,腾空支起身子,像个chéng rén一般地站着直立了起来;它发起威来,用两前爪加嘴巴,灵活地荡挡开那戳来的远一点的棍头,和戳进两爪舞抓到的范围圈内的脖子和头部边缘的近的棍棒,张口就是个咬,他咬住一棍抽迟棍头部,甩动它脖圈炸毛的脖子腱肉,一发力,“咔嚓”地就咬下一小截子木头棒头来,又换口丢了这根棍头迅速地去咬另一根……
大家这时才明白,知道人类是小看了这半大的狐獾,没料到他竟如此凶狠那一口下去,要是它撕咬住的是人的胳膊手腕,不是木头棍子,那被咬的胳膊手腕就会立即被撕咬下一截子,显得血糊淋拉,血肉横飞,场面会变得惨不忍睹被咬被伤着的非落个非断即残不可稍稍迟疑了一下的人群,很快恢复了理智,都重新卯足劲,不敢再大意再小看再去笑谈那狐獾的憨态与笨拙,大家退闲话,认真对付起眼下的危险来二十多人拿木枪围了那狐獾,见了它的后背,就发起狠来,朝它向着自己时的软处,背处就戳,用戳疼逗它,也不用尽十足的力气,防它突然转身拼命在单拼灵巧耐力中,一圈人搞起了拼机敏拼灵巧下谁的耐力更长更久,谁最后是赢家的车轮战来:
四五个人正面迎战撩逗那狐獾,吸引住它的两前爪和它的灵口利牙,引逗它的注意力,它背后的几人就拿木枪头在后面乱戳乱捣偷袭助战,以分散它的注意力拼耐力的车轮战刚开始时,大家都想像原来那样,继续用棍子按夹住那狐獾的后腿部,但试了几试,几次下来后就才发现,那狐獾的身子长得长,长度与木枪基本一般长,它转身扭体之快捷灵巧,根本不能以肉多笨拙待视之,单个人与它肉搏,它有两爪加嘴三处攻击,还有晕屁袭扰困惑迷惑对手,要想快速贴近了单用短棍子制服它,那样并不占了过多的优势,下手时占不了多大的光,便试几次,就都放弃了尽快贴近制服它的迅快制服的念想和徒劳的举动
它瞟瞪着那双似鼠非豹,像是略带些妩媚情绪的大眼,急急地四下里寻望觅嗅着,时而像犬,嘴拱地嗅嗅,时而伸出炸刺的脖毛远处望望它想纵身跃过近围了的小圈的二十余人,但内圈那放低了身子围上来纠缠它,与它猫斗状的缠它的人圈,像孙猴子头上的紧箍咒,如意地始终随着它的前进后退一起进退,圈子自如地伸缩着,它几次险些破了内圈,却被外面围上来的吆喝,和陆续又赶来的带了农具的人用长把子农具拼命地喝吓着,吓得它前进几步,又不甘地后退几步退回来,重陷进内外圈子包裹着它的几道重围里它转了身做出威吓的样子,将上下牙齿沁了舌头对人僵持几秒,但人类不理它,它又不得不顾忌着后面的棒子那不断地一次比一次重的捣戳击袭它它把它那粗尾巴,像河边风中的野芦苇顶的邵子,被乱风吹着一样地舞动着,扫散着臭味,配合着全身的雀动鹞跃的动作,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地半弯着腰身像舞者一样舞动着,配合着全身肢体动作运动着时的全身的平衡,呈一付不甘就擒的绝望神情,随时都想yù跃而起跳逃而去,一逃了之的样式它在人群小圈里悠转着,在戳逗中逡巡了不知有多少个圈圈,咬碎了正面递戳进它防范着的攻击圈围里的几杆木枪的枪头,在寻等机会,被外围裹了大圈的人群的呼喊着,被伸出的杈耙棍子磕碰声逼得团团地就地狂转着,东西南北地突着退着站身进着退着……慢慢地它忘掉了应付身后的戳逗与疼痛,不得不缩身歇息少许,以省下它四下的应付时的jīng力体力,和减少不断在应付被围下,它试着逃去时身体中的能量的不断的透支消耗
慌乱中的内圈里有人跌绊磕倒,身后身边的人就急急以棍子掩护戳击抢进几下,给倒地人予掩护起身,后面围了大圈的人群同时也忙伸手相扶,看他站起站稳了,就递出棍棒去给那人,那人站稳了就凝神再战……人们看它不再撩顾它后面的戳斗,它后面的人们便试图用木根夹押住它人与狐獾轮换着优势,僵持了起来,足顶牛有两小时紧张又热烈的场面,人与獾的走动换位,搅动得空场地上的灰尘滚滚扬起,似冷兵器时代的战场鏖战人仰马翻地,……大家逐渐明白,发现单拿木枪棍子,是困拿不住它的,它那几无规则的乱窜乱跳的举动,单棍难胜,众棍又少了配合的契机;但它也有短处,它的缺陷,是在它想跃动跳起身前,腰肌部的滚肉会收缩拱起,皮毛会圈状扎起收紧,那是它就要动起来的讯号发出来的肢体语言
有人动起脑子,战场上不能用农具,可这儿能用,被咬断了手中木枪的几个,抢过近处的几个人的农具那些想上来帮忙的村里人,有几人手中拿有黄sè长木把子的槡木杈子,趁獾它伸长身子前进时,就用木杈子的三杈两空档的牙杈叉住了它的腰部,两把槡杈像撩挑长麦秸草捆挑上垒高了的麦草垛子时一样,两边两把杈子合力上挑,只是每一把木杈的把后有两个人合力握着,一把的把后面第三个人顶住握着,多了人而已,挑麦草堆草垛子的动作大家都熟悉,就干脆把那狐獾当麦秸捆子,挑起那狐獾向上,迫使它离了地面,向空中举它,在半举中较劲地转搅着它……有人喊出“再来几把杈子Сhā住”,便有两三个人飞快地跑了去又回来五把胳膊粗泛发着黄光的槡木杈子,四下里抵Сhā住狐獾,夹卡着那半蹲坐着的狐獾的腰向上撑着合力起支它来那狐獾从与人群的僵持平衡之中,渐渐地落于不利的被逗的下风位势里,慢慢失去直到它没了逃命的举动,只能疲于应付那离地悬空的危境,它在那将要离地的处境中,摇蹬着一只后腿,寻找着地面以求身子的平衡几把铁叉子,想卡住那狐獾的头,又怕铁叉扎坏了那黝黑sè的狗皮似的毛皮,那样就会给猎人造成些损失……末了大家仍旧用桑木杈如法炮制,又找来多把槡木杈子,把那獾的脖子臀部也叉牢摁住又支举到半空;上中下三层杈网叉卡住它,竟共用了十一把杈子十六七双人手;大家这才从忙乱中透出口气来,笑着说起风凉话,说他也不过如此嘛……一围观看热闹的村妇女这时胆大起来,走近了叹口气说道:“想吃个獾肉还恁难啊……”大家都哄笑了起来,纷纷说“可不是!”
狐獾再次被拿下,它大概气得浑身发抖,大胆地挣扎了几次见仍旧是挣脱不掉,嘤嘤哼唧几次便慢慢地倒起气来卡掐脖子前身的几把槡杈趁势推挘,直坚持到它把它那臭屁在狐狸似的尾巴下,转圈扫搧放了多次;在空地面上腾升出几团夹带着恶臭气息的尘土团子又散开,薰跑了多个Сhā不上手围观的人们,他们边逃边叫:“啊——呸!这才真个叫臭气熏天!”大家都被逃远的人的话逗乐了
有人看那獾崽可怜,就提议说是不是放下来歇歇放掉它?那猎人听了连忙说“不能放!我好容易捉来哩!”
大家便你看我我看你地不言语了那猎人又说:“它一个能吃掉十个人的粮食都不止,还不带算那被它糟蹋掉的你看他全身——光长肚子了”大家这才七嘴八舌说:“这是一害,没看都有人饿馋了,都吃老鼠小虫儿肉了?除掉它吧都还等着吃肉哩”
围观的人群举着杈头向上的农具,在那儿站着等着不走,在那儿围看着那猎人,看他正用那口袋装进去气死过去的狐獾直到有人领了那猎人,抬上死去的獾去剥皮,就都跟着他去看他怎样熬油,直到猎人催促大家离开,回家去拿盛熟肉的竹器之类的,人们这才都散了打麦空场地上只留下了二十几个战士,还有几个不愿离去在凑着陪着看cāo练热闹的小孩,老岳这才收起了枪,面向大家笑着说道:
“都讲讲吧,这样子斗它行不,还有啥好想法的?都说说——要不就再弄只来斗斗它?”
大家这才像是明白了些老岳逼着叫大家斗獾的用意“下面就得像是斗獾一样地打……”也有几个说的话题离得远了些,引起了大家的哄笑老岳总结说:“东面那股子残匪,是被我们打怕了的人不少可它一堆散沙……咱们下面的任务,就是得围住他缠住他既不能让他跑掉,又不能被他转身反口给咬伤了自个要讲大局上的配合,大家刚都练过,具体的配合再讨论一下……我就不再多说啥了”他讲到了纪律,“对民兵也要讲纪律,又讲要团结顾大局”毕竟着只是民兵不是咱正规队伍中的兵员,要掌握说话与纪律执行起来的分寸……最后他宣布了临时受托的任命
一个准军事组织的民兵连队,被仓促又迅速地组建了起来连队里有一百七十多人,却只有不到一百支快枪,参加斗狐獾的人担任了连中的军事骨干没枪的民兵不甘心,四下里求人去取拿有枪的人家的枪支去了
四下周围增援的力量在聚集着,先装备起来的人马三四百人,被迅速分批派往东部几十里远的各个交通要地,行人隘口处,设起了防卡……临时的指挥部里,却不断传来一些令人生疑相互排斥互相矛盾的情报和信息:东面镇子里的国民党残兵们像是要逃……最大的一股叫狼崽子的那股子人,向东北摸来,扑向个叫大柳树村的地方,有人说是当地的人带了队,领着路去捉大柳树村里的工作队员,不多会儿,又有回来说,半路上狼崽子和领头的“仙家”们,还有马家人,他们三家,先后打了起来;后来又传来信说,他们合伙把“仙徒们”打得漫滩遍野地乱窜乱跑当地的百姓们,这回像是都疯了,是三家都打一家都不肯放过,打得快搅成一锅糨子一锅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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