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你有你的想法,我身为一个没有真刀真枪厮杀过的和尚又能多说什么呢?不过照你目前的枪术修为,恐怕遭遇强敌就必死无疑了。你用的那些招式,尽管表面流畅,却不见出奇之处,很容易被人看破。毫无胜算,毫无胜算!”
“毫无胜算也没关系。人生不就是因必败而常胜吗?”小弥太出于赌气,故意摆出大将风范,说起了玄虚莫测的话,但是他的心里其实很是委屈,甚至都要哭出来了。
回到家,小弥太心情沉重,想找妻子说说,又觉有损武者的尊严,就咬牙硬挺着。这时,忽有大名的家臣前来拜访,说是大名对于小弥太同甲斐武士决斗一事很关心,嘱咐他定要奋力厮杀,挫挫甲斐的锐气。这还是头一次被大名关注,小弥太有些诚惶诚恐,跪坐在铺席上,一个劲儿地点头。
如此一来,决斗再不能拖延,他修书一封,与九鬼震舌订下了时间、地点。
“这是个机会啊,”小弥太对妻子说,“没准能被任命为枪术教头呢!”“是么……”妻子冷冷地应了声,随即摆出一副大彻大悟的样子。“一定要用枪吗?”许久之后,她还是问了一句。“一定要用枪!”小弥太说。
对决当日,小弥太起得很早,他一夜未能入眠,头昏脑胀,睁开眼,只觉得迷迷瞪瞪。不知什么时候,妻子已做好了早饭,摆在小桌上。她的动作可真够轻的。小弥太边吃早饭,边向窗外张望,妻子正在回廊下面蹲着……是在喂自家的小狗吗?妻子瘦小的身影在晨风中微微颤动着,好像是在偷偷哭泣。“只知道哭!”小弥太自言自语道。他埋下头,几口把饭吃光,而后整理装束,提起素枪,没吭一声便出了自家的小院。
门外,两个大名派来的武士正在等他,“可不能丢脸啊,深尾小弥太!”其中一个武士说,这家伙多半是想暗示小弥太,可不要又使出他独有的“步法”来。“混蛋!怎么会丢脸呢?”小弥太很不客气地骂了一句。对方笑笑,没再说什么。两名武士一左一右,将小弥太夹在中间,朝决斗地点走去。小弥太回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家,发现妻子正站在院门外注视着他呢。他装出轻松的样子,回身朝妻子摆摆手,示意她安心回家去。
决斗地点设在一片开阔的野地上,这里刚烧过一把火,地上还残留些焦枯的野草。九鬼震舌和甲斐的另外两名武士已然在那里等候了。左近还有一些前来观战的尚武之士。小弥太张望了一下,溺鱼和尚没有来。
只见九鬼震舌身形高大、面目凶恶,的确像是地狱中的饿鬼,他的气势一下便将小弥太压住了。旁人撤开,双方互报过姓名,便摆开了对决的架势。
九鬼十分沉着,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人物。他并不急于出招,而是斜着眼睛上下打量小弥太。小弥太双手紧握素枪,脑中竟是一片空白。他的目光一落在九鬼长长的太刀上,就无法再移开了,这把刀极其锋利,甚至给人一种行将崩裂的错觉。他像被九鬼的力量吸附住了,只觉得浑身软弱无力。
为摆脱被动,小弥太大喝一声,一枪刺了过去。九鬼轻松地侧身躲过。无论是速度还是招法,小弥太这一枪都过于平常。他随即又刺出一枪,九鬼再次闪过。小弥太有些慌,他意识到自己的双手又变得冰凉了。“起码死是真实的。”这句话忽然涌上小弥太心头,他赌气一样又刺出一枪。九鬼这次没有躲,他用大刀架开枪尖,而后顺势劈过来。小弥太勉强后退,暂时克服了刀锋对于身体的吸力,但是只这一下,就已令他精疲力竭了。
九鬼紧接着又挥出第二刀,小弥太继续急退。九鬼身法迅猛,不等小弥太立稳,第三刀已然劈下,小弥太的左臂被砍中了,他下意识地转身要逃,可是他那神妙的步法也施展不出来,眼前虽是一片空旷,自己的枪却成了无法逾越的障碍。
小弥太左臂受伤过重,左手握不住枪身,只得单手持枪。情急之下,他忽然以枪为刀挥舞起来。但为时已晚,九鬼怪吼一声,猛挥刀,将他的素枪打落在地,随后又一刀砍在他右腿上。小弥太站立不住,倒了下去。
“什么不伦不类的枪术?!”九鬼冲上来狠狠踩住小弥太的脖子,高举起太刀。
“这种程度的对手,用太刀应该可以取胜。”小弥太行将受死,头脑反而清醒了,他不去看上方九鬼愤怒的丑脸,而是望向湛蓝深远的天空。“人生因必败而常胜……”他阖上了双眼。
“你的枪术太差劲,下次请用太刀与我对决!”九鬼震舌像诅咒一样喊了一句,一脚将闭目等死的小弥太踢得老远,转过身,悻悻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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