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非,要不还是不要去了。我打电话给夭夭,让她出来。”阮孟东停下车子,担忧地看着副驾驶座上楚非苍白的脸色。
楚非摇摇头:“何老终究是商场元老,多少也得走个过场。”
“你别逞能。”阮孟东凝眉,在赴宴之前,俩人正在办公室就马来西亚一项投资讨论,楚非忽然没有半点预兆就晕倒,幸亏他平常和刘谦学多学了几招,才不至于手忙脚乱,救醒了楚非,本想叫他到医院检查一下,他却固执地表示自己没事,坚持要到宴会现场。
他看他好像真的没什么大碍,才没有立刻打电话给刘谦学,但仍是不放心地索性跟他同行前来。
一路上,他开着车,楚非就一直靠在副驾驶座闭目养神。
“真是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摇着头看他苍白的脸色,“真的没问题?”
楚非不在意地漫应:“什么大不了的事。”
忍过太阳|茓一阵绵细的刺痛,他张开眼睛,待到原本模糊的视线重新恢复清晰,他才慢慢开口,“不要告诉夭夭。”
阮孟东打开车门的手顿了一下:
“何苦呢?”
楚非沉默一下,轻声道:“我如今与她在一起,已经很对不起她,何苦让她再多一份担心。”
阮孟东愣了一下,没说话,拍拍楚非的肩,俩人一前一后走出来,并肩往宴会现场过去。
桃花夭夭静静地站在宴会的角落,楚非刚刚打电话给她,说公司有点事情会晚一点来,她答应,会乖乖等他,可她知道,其实,是他的病又犯了。
这一次重新在一起之后,楚非坦白了许多,他不再吝于表现自己的爱意,可是,有一部分,他依旧深深地藏起来,躲着她。比如,他从来不肯让她看到他发病的样子……
桃花夭夭手中握着一只高脚杯,专注地盯着透过黄|色的香槟酒折射出的灯光的色彩,每一次,楚非“有事”需要延迟俩人见面,挂断电话之后,她都习惯专心地盯住一些什么,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她知道,他不想自己看到他发病的样子,她也知道,自己每一次接到“延迟约会”的电话就会焦虑不安、心神不宁,可是,他们好不容易才有一个开始,这一次,她不能莽莽撞撞地,吓跑本就随时可能要跑掉的他。
她知道这很艰难,很多时候,她常常会有种冲动,跑去大声地喊,大声地叫,恨不得敲开他的头,把那些瞻前顾后、那些忧心忡忡掏个一干二净。在她看来,爱情,原本是很简单的事情,爱就是爱了。
可她更知道,他比她更难。他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愿意面对自己,肯承认自己需要她,需要她的爱。可是,他的勇气还太脆弱,过去与柳菲那一段她所不知道的阴影,依旧在他的心中留有痕迹;病痛的阴影也如影随形,让他对爱渴望而不敢望,他甚至,不相信他自己能够得到爱。
过去的几年,她试过闹,试过怒,试过气他、恨他,可是,最终她发现,要想真正让他放开心怀接受爱情,除了他自己,谁也没有办法,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予他信任和等待。
所以,虽然会焦虑,可是,她只能选择等待,他不说,她就不问;他不想她知道,她就装作不知道。
桃花夭夭摇头苦笑,可是,明白是明白,真正要做到,真的好艰难……
“夭夭。”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桃花夭夭背后响起,将正在暗自出神的她吓了一跳,她条件反射地直起身子:“嗨,你好……”勾出职业化的笑容转过头,她愣住,惊讶地瞪大眼睛,“赵定睿?!”
在桃花夭夭回过头的瞬间,赵定睿眼中闪过一抹惊艳的光彩,随即被阴郁所笼罩。
今天,桃花夭夭穿了一身正红色单肩晚装,顺滑的丝绸服贴在她象牙一样洁白的肌肤上,衬出玲珑的身姿,薄施脂粉,长发如水,自然地披在肩头,蓦地回首,青丝雪肤,脂腻玲珑,堪是风情万种——几年不见,她更美了!
“好久不见。”赵定睿慢慢地走过来,锐利的目光在桃花夭夭身上逡巡了一圈,不动声色倒:“你今天很漂亮。”
“谢谢。”桃花夭夭挑眉,淡淡一笑,虽然意外会在这里遇到他,但还是礼貌地对他举杯。
赵定睿却对她的淡然有些不满,他也举起杯子,对她示意地啜一口酒,慢吞吞道:
“老情人见面,难道不该互相问问过得怎么样吗?”
桃花夭夭一愕。赵定睿也仿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撇撇嘴,笑道:“开个玩笑。”
桃花夭夭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点点头。
桃花夭夭看着赵定睿,几年不见,他看起来成熟了许多,剪裁精良的手工西服衬得他修长玉立,眉宇之间更多了几分意气风发,想来这几年,该是发展得不错。只是眉宇之间隐隐的戾气,似乎来者不善,她淡下脸色,不再开口。
赵定睿看出她疏远的意味,反而心中更加不甘,她竟然看起来很好。
“你看起来过得还不错。”他淡淡道,看着她唇边淡淡的疏离,心中一股说不出的情绪莫名骚动、憋闷。
“是还不错。”桃花夭夭淡淡地答道。
他啜口酒,状似随意地开口:“你自己来的?”
桃花夭夭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她其实正在犹豫是不是应该找个机会偷溜回去,说是不会去问楚非,但因为知道,他九成是不舒服,不然不会丢她一个人,所以还是想找个借口回去看看比较安心。
赵定睿却对她的迟疑误解成有口难言,他心头忽然一阵莫名的愉悦,他望着她,忽然微微一笑:
“我结婚了。”说着,他回头冲宴会上某个地方招呼,“雪儿,过来一下。”
说完,他回过头来看桃花夭夭,目光里隐隐带着微许恶意的笑:
“我的妻子,你也认识。”
桃花夭夭一愣,看着他眼底似有若无的挑衅,再看看不远处走来的一个纤弱女子,忽然有些明白了什么,心中对此种情景感到有些好笑,但还是微笑地,等着拿女子走过来之后,无措地望着她和赵定睿。
赵定睿将欧雪儿一把搂住,状极亲密地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抬头目光中的挑衅已经彻底不再隐藏:“你不祝福我们吗?”咬牙慢慢地道,目光紧紧盯着桃花夭夭的表情,希望从她的脸上找到一丝妒忌的影子,可是没有,一点都没有,这个发现让他无名火烧的一把旺过一把!
而他怀中的欧雪儿,从一看到她就立刻心虚地把目光移开,始终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嗫嚅半响,才轻轻地开口:“夭……夭夭……”
桃花夭夭心中越发觉得好笑,却还是顺应他意地大方地伸出手:
“恭喜你们呀!”
桃花夭夭今天没有带过多的首饰,只在颈子上戴了一条细细的双环K金项链,右腕上带了两只镶了宝石的细金镯,举手投足之间,细镯相撞,细小诱人的金石之声间,金芒宝色流转辉映,平添几分诱人的风情,显得自信而妩媚,光彩照人;与身边胆怯柔弱的欧雪儿形成强烈的对比,让赵定睿无端心中一股被羞辱的愤怒,脸色忽青忽白,变幻不定。目光掠过桃花夭夭腕间精巧的金镯,冷笑地嗤讽道:
“几年不见,你的品味似乎提高了不少。”他没有握她的手,鄙夷地暗讽,“怕是交了不少金龟吧!”
这话就有些失礼了,桃花夭夭脸色更淡,收回手来,淡淡道:“那就与你无关了。”
“你……”赵定睿脸色蓦地一红,他忽然甩开怀中的欧雪儿,一把拉住桃花夭夭,“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说罢,不由分说强行将桃花夭夭拉到门外的一处暗影之中。
“你……”土匪呀!桃花夭夭万万没想到赵定睿会没品至此,不由得傻眼的工夫,被他拖到了门外,才想起挣扎。
“放手……你放手!”几次用力,终于挣脱赵定睿的钳制,狠狠甩开赵定睿,桃花夭夭涨红了脸,俏眉拧立,杏眼含怒,“赵定睿,你放尊重点!”
赵定睿将桃花夭夭一路拖到大厅外一扇巨立落地的彩纹窗下,宴厅里透过不同颜色玻璃折射过来的光影,与外面的银月皎然交辉,周围是黑暗中绽放的白色山茶,斑驳错落里,桃花夭夭一路拼命挣扎着,不由得娇喘微嘘,更衬得肌肤如雪,唇色嫣嫣,眉目如画,赵定睿又是妒火攻心,又是血气沸腾,被桃花夭夭挣脱后,盯着她出神了半响,桃花夭夭也不驯地回瞪他,一副悍然的模样,他忽然低吼一声,扑上来,用力咬着她的唇,拼命地吸吮啃咬,恨不得将她吞掉一般,他一边吻着,一边粗喘着喊她的名字:
“夭夭,夭夭,我爱你,我爱你,你是我的,我的!……”
桃花夭夭死命挣扎着,用力揪赵定睿的头发,狠狠揪扯他脆弱的耳朵、脸颊,终于趁他不备,狠狠地咬在他的舌头上。
赵定睿惨叫一声,踉跄地倒退几步,月光下,唇边垂下一丝血迹,平日俊朗的眉目显得狰狞,氤氲着一脸未退的情yu。
“啪”——
一道脆生生的响声,将他打得一怔,仿佛突然清醒一般,赵定睿咬牙瞪着桃花夭夭的目光恨不得将她吃掉,他刚要开口,桃花夭夭已经抢先吼起来:“王八蛋,你这头禽兽!给我滚远点!以后再让我看到你,我让你一辈子当太监!”狠狠地骂完,桃花夭夭怒气冲冲地跑开。
俩人拉扯之间,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的地方,一双晶莹的美目,自始至终盯在他们的身上,将所有的一切从头看到尾,目光从愕然到鄙夷,到愤怒的阴沉。
桃花夭夭趴在化妆间的水龙头下,用力地洗嘴巴,一边洗一边喃喃诅咒:
“他妈的,人面兽心,狼心狗肺的东西!竟敢妄图占老娘的便宜!八百年前没他妈让你尝着鲜,你还真敢惦记!娶了老婆还不知足,还想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你当你乔家大老爷呀!小心梅毒天花尖锐湿疣烂你个全身长蛆……呜呜,真他妈的臭,比大粪还臭……脏死了,呕……”
桃花夭夭一边骂,一边眼泪哗哗的,气得浑身直抖,将水龙头开到最大,恨不得立刻把牙都敲下来一个一个洗,全然不知道身后化妆间的门不知何时悄悄打开。
就在桃花夭夭终于洗得嘴都麻木肿痛起来,她才喘口气,撑着梳洗台,闭眼深深吸口气,才抬头,然后看到镜子里自己身后映出一张阴森森的苍白面孔,桃花夭夭呆了一下“啊——”地尖叫一声。
她迅速回过头,看到一张美丽无比,但是阴沉森冷的脸——一个穿着紫罗兰晚礼服的年轻女子,看得出来气质颇好,只是阴冷地盯着她的眼神有些让人发毛,桃花夭夭呆了呆:“呃……你……”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回荡在空荡的化妆间里,也硬生生打断了桃花夭夭的话。
桃花夭夭傻傻地摸摸脸,热热的,火在烧一样,痛……她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对方,对方显然比她受到的惊吓还大,惶然地瞪大了一双美丽的眼睛惊魂不定地看着她。
俩人就这么两两相望了半响,桃花夭夭傻傻地指控:
“你……你打我……”
对方眼中一瞬间闪过一丝胆怯,随即被无限的恨意所取代,冷冷地昂起头:
“没错,我打你。”
“你,你凭什么打我啊……”桃花夭夭大叫,一脸委屈,这哪来的神经病啊……
她这是倒了几辈子的血霉?躲在角落喝个小酒,让退出舞台八百年的前任未婚夫——还是他背叛了她的——莫名其妙酸了一顿,拎到门外轻薄了一通不说,现在连躲到化妆间洗个脸居然都莫名其妙挨了人一巴掌,她招谁惹谁了啊……
越想越火大,桃花夭夭撩起裙摆往腰上一系,拉开架势,大有一副你不说清楚我就把你往死了打的架势。
对方显然也被她一脸横肉的悍相给吓到了,下意识向后退了几步,脸上掠过一丝惧怕,但随即又挺起胸膛上前一步,结结巴巴但是一脸悲愤地指责道:
“你……你对不起楚非!”
呃?!……原本正打算抡拳头扁人的桃花夭夭傻眼地看着眼前一副又怕又坚持着不肯退缩的灵秀美女,她眯眯眼,忽然觉得这个娇弱的女子有些眼熟。脑袋里的记忆库迅速搜索,然后停在很多年以前——巴厘岛……机场……那个让楚非扇了一巴掌的大美女!
桃花夭夭一击掌,脱口道:“巴厘岛美女!”
对方一愣。
桃花夭夭拍手道:“五年前,在巴厘岛,你和楚非互相扇了对方一巴掌,叫什么来的……啊,对!柳婕!你叫柳婕对不对!”
娇弱美女显然没想到会被人认出来,不由得微微愕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混着羞惭的惊慌。
“不过,你干嘛打我啊!”认出主了,桃花夭夭叉腰瞪着她,“我可告诉你,别说什么我抢了你的男人,楚非是我的!”
娇弱美女一听这句话,却忽然冷静下来,美目水莹含泪,恨恨地看着她:“楚非?亏你还好意思说!你突然说走就走,你知道不知道楚非有多痛苦?他为了你,暗中护着你四五年,连柳家和楚家都……”大美女说到一半,突然噤声,似乎顾忌着什么,有些话不敢说出口,顿了一下,才继续道:
“楚非为了你,付出了那么多,你却做出这么……”大美女果然是大美女,涨红了脸半天,才吐出一句,“这么龌龊的事情,怎么对得起楚非!”
柳婕瞪着桃花夭夭狼狈中不失美丽的脸,眼中闪过妒恨交加、悲伤、凄凉各种情绪,就是眼前这个女子,征信社这么些年传到她手中的资料里,整整四年,从她踏出国土的那个晚上开始,楚非就通过征信社掌握着她的全部行踪,而她,则在暗中关注着楚非的一举一动,看着她神采飞扬,看着楚非日渐憔悴。
柳婕的心中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千回百转,而桃花夭夭却听得稀里糊涂之余倒是抓住了关键的词:
“我……龌龊?!”桃花夭夭指着自己的鼻尖,“我哪里龌龊了……”她好冤枉,龌龊这个词不能乱用,这可是对她人格的侮辱。
“我看到了!”柳婕冷笑。
“你看到什么?”桃花夭夭满眼糊涂。
她居然问她看到了什么!
柳婕瞪着桃花夭夭,恨不得撕碎她的那一脸无辜,她怎么能露出这么无辜的表情,她不可思议地瞪视桃花夭夭:“你难道都不知羞耻吗!”
“我……我没什么可羞耻的呀……”桃花夭夭无辜大叫。什么跟什么啊!
“我看到你刚才和一个男人!你……你不要脸!”柳婕尖叫。
“刚才……”桃花夭夭愣一下,恍然大悟,“哦,那是……”
“你闭嘴!”柳婕比她叫的还大声,并且不由分说一股脑地吼出来,“你这个没有人性的女人,你知不知道,从你踏上飞机的那一刻开始,楚非就一直在你身后跟着你!为了防止把你给丢了,他雇了一个又一个征信社,就为了能够随时随地掌握你的行踪,确保你的安全!”
柳婕歇斯底里地吼着,瞪着桃花夭夭,仿佛又看到征信社传来的照片中,来自不同的异国他乡,那一帧帧的照片里,仿佛永远活力四射、永远神采飞扬的女子,还有另外一叠照片里,楚非的日渐憔悴,让她心痛到无以复加,眼中几乎要滴出血来,她步步逼近桃花夭夭:“你知不知道,当你潇洒地走过一个国家又一个国家的时候,楚非就远远地,在你身后,默默地看着你?不论什么时候,哪怕他病得再重,只要你到一个新的国家落脚,他就一定会过去看你一眼,确定你落脚的安稳;平常只要身体状况允许,他就一定飞去看你,逢年过节,不管你一个人在住处,还是和一帮狗男女去鬼混,他都一定在你不远的地方看着你!你知不知道,他总是远远地望着,暗暗地帮着,却从来不靠近你?!他对你至情如此,你呢?你回报给他什么?”
“我……”我怎么知道啊……桃花夭夭步步后退,大感冤枉,却不敢和眼前这个明显歇斯底里的疯女人硬碰硬。
而柳婕,仿佛压抑过头,终于找到了宣泄的缺口,一步步紧逼上前,眉目间隐隐流露出疯狂的神色:
“你这个贱人,你为什么不懂得珍惜他,你为什么还要伤害他!既然出国去到处乱搞,又为什么要回来?!回来之后,如果不爱楚非了,又为什么和他纠缠不休,害得他频频受伤?!”柳婕看着桃花夭夭,想着最近征信社传来的消息,看着楚非出入医院的记录,医院里的病例记录,可即使如此,楚非却只是默默地承受着,这令她妒忌得几乎发狂,恨得几乎要把桃花夭夭撕碎:
“败在柳菲的手里我认了,可你呢?我哪里比你差?!我哪里比你差!楚非他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为什么!”柳婕眼神狂乱,用力握住桃花夭夭的肩,大力地摇晃着,她不甘,她不甘啊!这么多年了,她几乎从一见到楚非就爱上了他,可是,快三十年了,楚非的眼里从来没有她,从来都没有!而她呢?不论她怎么努力,都没有用,始终,她就只能这么追逐着楚非的脚步,远远地望着,暗暗的痛着,眼看着楚非的眼里全是别的女人……很多年以前,她就爱着楚非,爱到心都痛了,碎了,可是从妹妹柳菲在的时候,楚非就不曾拿正眼看过她,到柳菲死了,她以为,和柳菲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自己,终于可以有机会……可是,就是眼前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却将她用心血去爱的男人,丢在脑后!她潇洒地在世界各地流浪,在楚非的守护下,玩得不亦乐乎,事业更是发展得风生水起。可是她却忘了楚非!回国之后,更是害得楚非频频受伤,如今更是背着楚非做出如此肮脏下流的事情来,简直不可原谅!
柳婕忽然顿住,但眼神又更疯狂了,她恶狠狠地盯着桃花夭夭,咬牙切齿道:
“就是你,就是你的出现,又夺走了楚非!你这个贱人,贱人!”她不自觉步步紧逼,用力摇晃桃花夭夭,脑海中闪过照片上楚非的各种眼神,思念的、眷恋的、深情的、愧疚的,甚至无奈的、哭笑不得的,可是全都是为了她,只是为了桃花夭夭!整整五年了,她眼看着楚非的眼神,一天一天越来越不自觉追随桃花夭夭的身影,而这一次,楚非把她保护得更好,甚至为了她,不惜放弃了对柳菲“今生不动柳氏”的承诺,雷厉风行地将柳氏和楚氏一并并购拆分重组,狠狠打击了柳家,甚至连他的本家楚氏都不放过,就为了防止他们再有机会伤害到她。那时候,她只能认了,她死心了,可是,她渴望了一辈子都得不到的感情,却被眼前女子视若弊履!她恨,她好恨!
桃花夭夭被她逼得步步后退,无路可退之后,只能靠在壁角傻傻地看着柳婕,虽然柳婕说的话让她意外又震惊,可那是她和楚非之间的事情,和这个女人有什么关系啊!
前面她还可以当同情心泛滥,听她宣泄了,可她一下龌龊,一下无耻,现在连贱人都骂出来了,这可就是可忍孰不可忍了,只是眼前的女人显然已经进入了癫狂的状态。
桃花夭夭快速想了一下,深深吸一口气,照着柳婕祼露的手臂内侧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啊——”尖利的痛呼从柳婕口中传出,将歇斯底里的尖叫嘠然制止,虽然震得桃花夭夭耳膜嗡嗡作响,但总算,眼前的疯女人回复一点清醒了。桃花夭夭看着原本已经眼神狂乱的女人终于清醒,正捂着手臂瞪着她,眼神又惊又怒,但至少,她闭嘴了。
桃花夭夭喘了口气,动动被压制得酸麻的手臂,她看着柳婕,叹口气:“好吧,我很意外,楚非为我做了那么多事情,我也很感动。”
“你怎么能这么平静地说出这种话!”柳婕震惊,但碍于手臂上鲜嫩的齿印,她不敢再妄动,只能恨恨地看着桃花夭夭。
“因为那是楚非他自愿的。”桃花夭夭静静地说道。
那是楚非自愿的!
桃花夭夭的话令柳婕一震,一时间,胸口似有千言,开口却无半句,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呆呆地看着她一动不动。
桃花夭夭看着柳婕饱受打击的模样,叹口气:“而这一切,是我和楚非之间的事,和你无关,不是吗?”
柳婕看着桃花夭夭清澈的眼睛,心中那最后一根稻草终于被轻轻放在骆驼的背上,然后,彻底地崩溃坍塌。
她仿佛忽然失去了全部的力气一般,跌坐在地上,好半响,终于忍不住悲从中来,捂住脸,狼狼地痛哭出声:“为什么,为什么……”
桃花夭夭也很无奈:“我怎么知道为什么……”
“可是,你凭什么得到他的爱,凭什么只有你能这么幸运,凭什么……”此时的柳婕已经再无先前的咄咄逼人,反而像个因为丢失了心爱的娃娃而哭泣的孩子。
这真是……一塌糊涂,乱七八糟!桃花夭夭头痛地看着柳婕哭得优雅尽失的样子,很想就这么离开,但又觉得好像应该说些什么,犹豫了一下,她叹口气,就当自己鸡婆了,她走到她的面前,蹲下望着柳婕的泪眼:
“虽然我不觉得我有义务向你解释,但还是和你澄清一下吧,刚才,我没有和那个男人纠缠不休,事实上,我想,从法律意义上讲,你把这理解成我遭到了强制性的性骚扰比较好。”
原本哭得一塌糊涂的柳婕闻言一怔,呆呆地抬头看着桃花夭夭,说不出话来。
桃花夭夭无奈一笑:“没明白吗?意思就是说,我被他非礼了。”碰碰脸颊,凉丝丝的痛,这无妄之灾,实在受的冤枉!
“你……”柳婕看着桃花夭夭,表情复杂。
桃花夭夭耸耸肩:“然后,我们再说第二个问题。”她扒扒头发,“我想楚非爱不爱我,是他的问题;我爱不爱楚非,是我的问题;而我们相爱不相爱,是我和楚非的问题,但是这些问题,都和你无关。”
“你……”柳婕被桃花夭夭的话说得羞愤交加,正要发作,就见桃花夭夭指指她的手臂,又裂开嘴,指指自己雪白整齐的牙齿,她不自觉瑟缩了一下,沉默下来。
桃花夭夭笑一下:“这话听了让人恨得咬牙切齿,但可真的是大实话,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最后,你说的那些,楚非为我做的事情,我很高兴,也很感动,但,我不觉得我因此欠他些什么。他选择什么样的方式爱我,那是他的决定,就像我选择用自己的方式去爱楚非一样。但我还是感谢你告诉我他所为我做的付出。”说完,桃花夭夭站起来,打算离开的时候,被柳婕叫住:
“你在过去的四年,为什么和那么多男人交往?你难道不爱楚非吗?”
桃花夭夭摇头:“我爱他啊,但如果你一直查我们的话……应该知道四年前我们分开的原因是因为你的妹妹柳菲。”桃花夭夭嘘口气:“柳菲对楚非的影响很深。”
“难道你就因此而放弃了他?”不再歇斯底里,但依旧是不平的口气。
她根本没有明白!
桃花夭夭摇摇头,虽然觉得解释下去其实没什么意思,但还是说了下去:“我不是放弃他,我是给他时间,也给自己时间去思考到底如何去爱。”
柳婕抬起头,茫然地看着桃花夭夭:“我不懂……”
桃花夭夭叹口气:“简单说吧,我给他时间去考虑愿不愿意‘背叛’柳菲来爱我,虽然我不认为这是种背叛,因为每个人的爱的权利都不会随着某一个人的消失而消失;同时,我不会原地踏步,因为我一直在往前走,那么,我和楚非能不能再有交集,我也不能保证。可惜……”她颇为遗憾地摇摇头:
“四年之后,我还是爱他,而且,更爱他,所以,我也迷失了自己,然后伤害了他也伤害了自己……”说到这里,桃花夭夭顿了一下,越说越觉得过去几个月里的自己脑子进水,怪糗的,她甩甩头,决定把这些丢人的事情抹掉,于是她又补充地自言自语道:“不过我是很聪明的,很快就想通了,所以,也不算太晚不是。呵呵……”
“你……”柳婕愕然地看着桃花夭夭一边说一边自顾自笑起来的样子,居然惊讶地觉得,眼前的女子闪耀着一种自信的光彩,我行我素,完全不被旁人的影响所迷惑。柳婕心中忽然升起一种酸涩的感觉,一种羡慕的感觉格外地强烈。也许,就是因为她如此特别,才能令楚非将全副心神放在她的身上,再也移不开。她不由自主开口问道:
“你到底有什么魔力,竟然让楚非这么爱你……”
桃花夭夭闻言愣了一下,摇摇头,轻声道:“我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爱我,但,如果让我猜的话,大概是因为,我懂得爱他,也懂得要爱自己,我希望得到他的爱,也希望他能够爱他自己。”
桃花夭夭正说着,忽然小手袋中传来一阵歌声——
“我是可赛,前来买菜,土豆6毛,茄子1块,我是可赛,前来买菜……”
诡异的歌词让柳婕彻底地傻住,她只能看着桃花夭夭手忙脚乱地翻出手机,接起电话,在接通的刹那,明显看到桃花夭夭那张原本狼狈的脸上神采一亮:
“楚非?你来啦?我?哦,我在化妆间,马上就出来,你等我……”
说着,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拉开门,一脸兴奋地跑出去,完全忘了自己一副狼狈的惨状。
楚非和阮孟东走进宴会之后就一直没有见到桃花夭夭,和主办方以及一些商场上比较重要的人物见过之后,楚非闪到暗处给桃花夭夭拨了个电话,不一会儿,就看到角落的一个大帘幕下,一颗脑袋冲着他们招手。俩人走过去,一看到桃花夭夭的样子吓了一跳:
“哇!”阮孟东不自觉叫出来,却被桃花夭夭捂住了嘴:
“嘘……”
“你……做了什么坏事!”阮孟东瞪大了眼。
只见桃花夭夭半边嫩脸居然又红又肿胀得老高,一双大眼通红,看起来似无限委屈。
桃花夭夭翻个白眼,聪明地把目光落在楚非的身上,蓄起两泡眼泪:
“楚非……呜呜……”整个人黏上去,先哭再说。
楚非只是轻轻地抱住她,但眉宇之间,从一看到桃花夭夭的样子,就渐渐苍白,他搂着她,低问,声音幽冷:“怎么回事?”
桃花夭夭也不答,哭了好一会儿,觉得脸上不那么疼了,才收了声,依旧不肯离开楚非的怀,只闷声闷气软道:“我不要再进去丢人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楚非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对阮孟东轻声说:“孟冬,帮我去跟主人打声招呼,我先带夭夭回去了,你回头自己叫司机来接你。”
说完,脱下西服外套披在桃花夭夭的肩上,将她整个人拥在怀里,往门外走去。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有看到,在距离他们不远的落地窗旁,一个穿着紫罗兰色晚礼服的女子,泪痕犹在,痴痴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良久,垂下睫毛,滴下两滴晶莹的泪珠,终于明白,原来……主角,从不是自己……
回到家,桃花夭夭将伤口做了简单处理,又回房间洗澡出来之后,看到楚非已经在另外的浴室梳洗过,坐在沙发里,居然已经泡了她最爱喝的苹果茶,见到她出来,拍拍身旁的位置,招呼道:“过来坐。”
桃花夭夭三跳两跳奔过去,手捧着苹果茶,舒服地窝进楚非带着药香的怀里,美美地呼了一口气。
楚非看着她喝了半杯热茶之后,才拍拍她的头:“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如果你保证不生气的话。”桃花夭夭眨眨眼,之所以一路上不肯说,回家后又磨蹭半天,就是怕他一时气怒,做出什么事小,就怕他怒气伤身,才得不偿失。
楚非何尝不明白她的心思,只是淡淡一笑:“我酌情。”
桃花夭夭撇撇嘴:“那我不说了。”
楚非挑眉:“我就不会自己查么?”
“你……侵犯隐私!”她指控。
楚非耸耸肩:“你可以告我。”
桃花夭夭差点跳脚:“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这么奸诈!”
“我是个商人。”这一句话说明了一切。
桃花夭夭撇嘴,挠了挠头,终究还是简单把事情说了一下。
说到赵定睿对她用强的时候,桃花夭夭明显感觉到身旁那个身躯的僵硬,她忍不住嘻嘻一笑:“我还以为你都不会妒忌呢,我的四大皆空……”她拐弯抹角敲打他曾经对自己的不动声色。
楚非苦笑:“我也是个男人,但我更担心你会不会因此受到伤害。”
桃花夭夭把头靠近他的胸口一些,轻声道:“我知道,但是,别再为了我去报复。和那些相比,我更希望你能舒舒顺顺的。”她想起柳婕说,为了她,他曾经将柳家和楚家的基业折腾得七分八裂。
“我知道你为我好。”楚非轻轻亲了她的发一下,“继续说下去。”
桃花夭夭点点头,又继续说了柳婕的事。
这一次,楚非没有发怒,他只是沉默。
“你怎么都不说话?”桃花夭夭好奇地看着楚非。
楚非摇摇头:“她管太多了。”他的事情,从来都和她没有关系。
桃花夭夭点点头,赞同这个观点,但是想起离开的时候,柳婕显然依旧是一副不能释怀的模样,她忍不住摇头:“她的执念太深了。”
楚非低头看她,虽然上过了药,但那半边肿起的脸颊,看起来肿肿的,还是有些吓人,他小心地碰碰:“还疼么?”
桃花夭夭转转眼珠:“能骗你明天请假陪我一天,挺划算的。”趁着没处理伤口之前,脸蛋上又脏又肿的惨象比较能唬人,她央了他明天陪自己一天不要上班。
楚非低头浅笑了一阵,在她额头印下一个温柔的吻:“傻丫头。”她每次都找理由说是要他陪她,可哪一次,不是她忙里忙外,反倒让他懒懒散散偷得浮生半日闲,还真以为他不知道么。
桃花夭夭嘻嘻一笑,往楚非怀里钻了钻,俩人就这么互相靠着,听着彼此的心跳,好一会儿,桃花夭夭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爬起来,歪头不怀好意地看楚非:“喂,她说,你为我做了很多事呢……”
“哦,是么。”楚非没动,俊眸半敛,似乎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哦,是么?”桃花夭夭学着他的口气,然后睨他,“你说得真是云淡风轻。要不要我重复柳婕的话给你听?”她一脸诡笑地看他,见他不动,伸手轻拉了拉他的发:“我都好感动呢……”
楚非不得已张开眼睛,不意外看到她一脸淘气,换个姿势,忍不住苦笑:
“你都知道了不是么?”
“可我没有看到呢,你都不给我看。”她故作哀怨,眼角却泄露小狐狸一样的笑意。
“然后再多给你一个刺激我的理由吗?”他淡笑,修长的手指无意识把玩她溜到胸前的一缕秀发。
“哼,算你了解我。”桃花夭夭呵呵一笑,重新躺回楚非的怀里,但仍然忍不住睁开一只眼睛看他,“偷偷摸摸爱人,很孬。”
楚非看着她俏皮的样子,忍不住心中一动,他用手肘支撑起一些身子,在她的额头亲一下,低低地笑:“你就非得这么打击我么?”
桃花夭夭心中一软,吐吐舌头,突然扬起头,飞快地啄了一下他的唇,舔舔,淡淡的,是他刚刚喝过的中药的味道,有点儿苦,有点甘,她眨眨眼睛:“虽然不很笨,但是,我很爱你。”说到这里,她笑,再亲一下,“并且希望你以后不要再那么笨。”她眨眨眼若有所指。
楚非却忽然沉默。
沉默,弥漫在俩人之间。
半响,桃花夭夭撇撇嘴:“好吧好吧,我不逼你。”她暗叹口气,还以为这次可以诱他放开心头最后一道顾虑。
“谢谢你。”楚非松口气。
桃花夭夭睨他一眼,故意重重叹口气,然后唱歌:“你说我容易吗,上辈子欠你的……”
楚非看着半昏的灯下,桃花夭夭一脸赖皮又可爱的样子,心中忽然一怕,冲动地将她抱住,将脸埋进她的发里:
“夭夭……”他,舍不得她……
桃花夭夭仿佛知道他心中的恐惧,却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温柔地回抱住他已经清瘦得几乎只剩一把骨头的身体,轻声道: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能够得到你的爱,也从不觉得这是一件值得大书特书的多么幸运的事情,因为我觉得和你比,我一点都不差。不过,和你相爱,的确是很幸福的事情,因为,我们相爱。所以,除非,我等你。”
桃花夭夭说到做到。
她知道,虽然楚非终于敞开心怀,接受了俩人相爱的事,可是,在他的心中,他的病情,始终是横亘在俩人之间的一个阴影,他下意识回避这个事情,不愿意让她知道,不愿意让她看到。
她其实也很着急,眼看着他一日日消瘦衰弱下去,不论她想尽办法,为他炖汤熬药补身,迫他放假疗养休息,仍然止不住他日渐憔悴。无数次,他借口“公司忙而晚归”的时候,她甚至偷偷跑到医院,却只敢徘徊在大门之外,她不是不可以进去,可是,她答应过他,所以,她不进,每次徘徊着,哭着,然后擦干了眼泪,回到家,换上一副笑脸,等着迎接“因公晚归”的他。
曾经,她也曾犹豫过,如果,他就这么一直下去,万一有一天……但每次想到这里,她就立刻强迫自己打住,不要再想下去。
她对自己说,OK,你要相信他,要相信!因为她可以感觉得到,随着相处的日子下去,楚非也渐渐变得不安起来,有时候,他会突然冲动地抱住她,这个时候,她可以强烈的感觉到,他好像马上就要说出口,可是每次到最后,他都退缩回去,转移了话题。
这个时候,她只能对自己说,慢慢来,慢慢来。
于是,就在这种反复之中,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
她真的做到,他不说,她也就从来都不问。可是,她不问,他不说,却不代表事情不会发生。
在俩人同居3个月之后,桃花夭夭第一次亲眼看到楚非发病。
十月的天气,因为秋末将完,冬天将至,气候虽然还似有若无保留着一些秋高气爽的宜人,温度却开始渐渐变得清冷起来。
冬天一向是心脏病人难熬的日子,这几年,楚非身子损耗过渡,如今更添了脑瘤的隐患。原本,刘谦学已经为楚非安排了手术,但前不久,他忽然半夜心脏病发作,连夜被送进重症监护室里待了七天,才勉强转到加护病房,又辗转了两周,才得以出院,只是经过这一次,他的身子又损耗得更厉害了,原本安排好的开颅手术也不得不暂时延缓。为了能让他保养好身体,提高体能到至少可以挨过开脑手术的程度,这一次,借着他进ICU的机会,在刘谦学和阮孟东以及桃花夭夭的联合夹攻之下,加上楚非因为和桃花夭夭终于冲破了捉迷藏的日子,求生的渴望格外的强烈,三人终于得偿宿愿,让楚非心甘情愿将手中的工作全数撇给阮孟东和他带领的公司幕僚规策部去操劳,而楚非则腾出了三个月的假期,由桃花夭夭陪着,准备找个气候比较温和宜人的地方老老实实地修养一段日子。俩人挑挑拣拣了许久,因为桃花夭夭无意中说起很喜欢荷兰的郁金香,楚非当即决定,俩人就去荷兰。
确定了去处,俩人开始收拾行装。
这一日,楚非精神甚好,又恰逢天高气爽,正好桃花夭夭发现想带去荷兰的调味料还少了几种,俩人便决定索性上街逛上一逛。
桃花夭夭换了一条浅灰色的羊毛连衣裙,里面配上白色的高领开司米套头衫,脚上一双高筒靴,手上搭了一件浅色的缩腰长风衣,走出房间正看到楚非穿了轻暖的米白色高领羊毛衣,正站在玄关处穿风衣,桃花夭夭看着他,忽然笑了,看到楚非挑眉看自己,她走上前,伸手帮他整理好大衣的领子,语气颇有些怀念地道:
“我记得四年前,你突然出现在我们公司,帮我们解决婚博会的事情时候,也是这样的穿着。”
楚非淡淡一笑:“时间过得真快。”
“可不是。”桃花夭夭浅笑,将头埋进楚非的怀里,汲取他带着淡淡药气的味道,“我们还在一起,真好。”
楚非心头微紧,他在她额上印下一个吻,柔声道:“走吧!”
桃花夭夭温柔一笑,俩人牵手出了家门。很快买好了调料放进车里,楚非说天气舒服,想到处走走,于是叫司机开了车直奔北海,慢慢地逛了白塔;出了北海;因为楚非说,总听桃花夭夭说起念书时爱逛新街口,就又直奔新街口,到了积水潭地铁站,俩人下了车,桃花夭夭带着楚非一路慢慢地逛进去,还带他进了几家自己念书时就常常光顾的颇为别致的小店——没有想到,这么些年了,那么小店,居然还在。花了8块钱买了一对手工编织的红Se情人手链,楚非饶有兴致地看了半天,俩人分别戴在手上,手牵手离开小店。
中午,桃花夭夭带着楚非到前门大栅栏附近的“都一处烧卖”,原本桃花夭夭怕开间人多杂吵,想要个雅间,但楚非却一脸兴味地看着开间里热闹闹的景象,最终,俩人选了个闹中取静的角落,点了半斤招牌的三鲜馅儿烧卖,又点了清粥小菜,楚非因为身子的关系,只吃了几口带了点味道的烧卖外皮,倒是对那几样精致的小菜,多吃了几口;其余大部分的烧卖自然进了桃花夭夭的肚子,慢慢地吃了饭。桃花夭夭怕楚非累倒,本来想就此打道回府,偏楚非兴致格外得好,他出身名门,自幼富贵养人,鲜少见识这些寻常百姓生活,倒是桃花夭夭见怪不怪,见楚非到处都充满兴味的样子,直取笑说是给他这个“大少爷”当导游了。反正当街随处可以打到车,楚非索性请司机回去休半天假。
下午,因为楚非一直说没去过后海,俩人就一路又去了后海溜达了一会儿,路上桃花夭夭还从一家路边的便利超市买了点猫粮拎上,楚非一脸好奇,桃花夭夭笑笑解释,从念书的时候开始,她们一帮姐妹时不时跑来后海“鬼混”,这里流浪野猫很多,不知从什么时候养起的习惯,只要是到后海来,总要带上点猫粮,顺路喂喂流浪的猫儿。俩人一路说说笑笑、走走停停,有时累了,就随便在哪里坐上一会儿,大约逛了一个多小时的工夫。楚非忽然说想去西单看看。桃花夭夭颇为鄙视地看了他好一会儿,还是招 了辆车,俩人直奔西单,路上却因为路过西四影楼一条街,俩人被街边琳琅满目的婚纱影楼吸引,索性下了车,又逛起来。桃花夭夭虽然对首饰一窍不通,但终究是学艺术出身,而楚非更是自小受到熏陶,品味颇为苛刻,加上楚非虽言语不多,但句句一针见血,而桃花夭夭更是伶牙俐齿。俩人随意推门而进,七挑八拣,沉重打击了不少商家之后,在一家看似不起眼的摄影工作室里,兴致勃勃拍起了情侣照。
俩人一不肯打粉,二不肯换装,就好奇地到处摸摸看看,从影棚到道具,到服装,到普通摆设,一概都不放过;而摄影师也是个人物,居然对二人各色的行为也不多言语,只是端着个相机跟在俩人ρi股后头,冷不丁闪一下闪光灯。等俩人摸弄够了,摄影师自动走过来交给俩人一张单据,里面注明了取照的日期,俩人付了定金,痛快走人。
出了影楼,天色渐晚,才发现不觉已经出来一天,桃花夭夭看楚非眉间带了微微的疲色,便拉着他招手拦车打道回府。
晚上,简单吃了饭,休息了片刻,楚非进去浴室洗澡,桃花夭夭想着逛了一天,怕楚非疲惫,便拿了精油,打算等他洗澡出来,帮他做个简单的按摩,谁知她正准备的工夫,忽然听到浴室里“咚”地一声响,桃花夭夭心中一惊,扑到门边拍打着门板喊楚非的名字,却不见回应,她心头一凉,幸好楚非没有锁门的习惯,她一转就转开了门,氤氲的雾气里,就看楚非倒在浴池边,额头上渗出细细的血迹。
桃花夭夭一瞬间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她狠狠给自己一巴掌打醒自己的神志,扑过去,刚要探他的鼻息,就见楚非的眼睛轻颤了颤,她连忙俯下去,轻轻地喊他的名字:“楚非……楚非?”
好一会儿,一阵贯穿脑际的剧痛,让楚非的神志清醒了些许,慢慢睁开眼睛,看到桃花夭夭正守在身边,轻轻喊自己的名字,一张脸上已经焦灼,仍强自镇定,见到他睁开眼睛,甚至勉强勾起一丝笑:“楚非,你哪儿不舒服?谦学不让我随便移动你,他马上就到了,你再坚持一会儿……”
刘谦学带着救护车果然很快就到了。做了紧急的检查之后,楚非被抬上救护车,桃花夭夭就跟在他的身旁,紧紧握住楚非的手:“你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楚非一直强自支撑着不敢睡去,此刻听到桃花夭夭的低喃,心中一紧,张嘴想对她说,让她不要担心,他不过是不小心滑了一下而已,但又一阵忽如起来的剧烈疼痛,让他忍不住低吟出声,下意识反手将桃花夭夭的手握得死紧,但剧痛一波绵延了一波,让他眼前一片黑暗,几乎要昏死过去。
桃花夭夭眼看着楚非的眼睛慢慢闭上,她急忙轻轻地拍他的肩膀:“楚非,楚非,你听我说,不要睡过去,我们说说话好不好?”她急得想哭,但又怕楚非看了难受,硬生生地将泪意憋回去,轻轻地拉着楚非的手,连声低唤:“楚非,楚非?”
楚非勉强地睁开眼睛,看着桃花夭夭要哭不哭的样子,勉强回握她的手,低语:“我头一次见到你这么丑的样子。”
桃花夭夭只掉下一滴眼泪,就又硬生生忍住,抖声笑道:“我的恶行恶状多着呢,你别睡,我做给你看……”
楚非吃力地勾起唇角,心中却一阵痛过一阵,只能低声道:“好,好啊……”
后面的话语声却越来越弱得桃花夭夭把耳朵贴在他的唇边都听不清楚,又一阵疼痛袭来之后,楚非终于沉沉地昏了过去。
寂静的急诊室外,桃花夭夭失神地望着急救室白色的门和红色的信号灯。
阮孟东看着桃花夭夭目无表情的样子,忍不住上前轻轻拍拍她的肩:
“夭夭,你没有错。”
桃花夭夭低语:“不,是我的错……”她慢慢地贴着墙壁滑倒,泪水一滴一滴,渐渐汇成溪水一般,她狠狠地闭上眼睛,却止不住从眼眶里汩汩流出来的湿咸液体,她低哑泣道:“都是我的错……我早该注意点,都怪我,明知道他身子不好,还由着他的性子……”
“夭夭,这不是你的错。”阮孟东心痛地用力握住桃花夭夭颤抖的肩膀。
“不,是我的错……”桃花夭夭任凭阮孟东抱着,像个木偶,只是死死盯着自己的双手,浑身颤抖着,喃喃重复,“我该制止他的,他的身子,逛这么一整天根本吃不消,可是我却由着他……我却由着他……”
阮孟东看着桃花夭夭眼无焦距,陷入这种自责之中,怎么都叫不回来,他咬咬牙狠狠掴了桃花夭夭一掌——
“啪——”
一声脆响,让桃花夭夭呆住。
阮孟东痛苦地大喊:“夭夭!你别这样!楚非他还在手术室里抢救,他还没死!”
桃花夭夭怔怔看着阮孟东好一会儿,目光呆滞地慢慢移动到白色的手术室门上,半响,低低抽泣了一声,“哇”地哭出来。
阮孟东看桃花夭夭哭了出来,反而吁了一口气,他坐下来等桃花夭夭哭声渐歇,他才轻轻地揽住她的肩,沉声道:“夭夭,楚非和你逛街的时候,一定很开心,所以,你要相信你自己,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