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枫叶在今天落下。
我们来到了这个秋天。
这一季的风带点忧伤,凄美,让人想着下一刻的思念。
但现在的风只能说吹,等到刮风那天一定会更美。
风吹进了教堂的阁楼。
阁楼是我的房间,不大,但很舒适。
这是教堂最好的地方,最高,还有一扇窗。
透过这扇窗,可以看见外面的整个枫树林。
秋天了,好快便深秋。枫叶越落越多了。
“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这世上最美的東西。”
小雪依在我背后,四只眼睛一起望着窗外。
“你知道三天后是什么日子吗?”
“我的十八岁生日。”我自豪的说。
“流哥哥长大了。”
“小雪。”
“嗯?”
“你要送我什么?”
“呵呵,我才不告诉你。”
“要这么神秘吗?”
“总之,那天你一定会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小雪十分自信的偷笑着。
“小雪,我现在已经很幸福了。”
“那么,那天你会更幸福。”
“小雪。”
“嗯?”
“我们都幸福。”
“真的吗?”
“真的。”
“是的,你是不会骗我的。”
小雪就是这样可爱,总以为我是不骗人的。
不晓得她是过分相信这世界,还是过分相信我。
大概因为她的单纯,我真的没骗过她,对她许下的承诺,都努力的兑现。
她越是信我,我就越是不忍心骗她。
我想,会不会有一天,我做出了欺骗小雪的事,而要她掉眼泪?
可是到目前为止,我都只是让她忘了如何掉眼泪。
窗外的天空有两片云,好像我们的模样。
它们飞来飞去的,想到哪里就到哪里。
小雪还依着我的背,她很温暖,喜欢把这种温暖传递给我。
由她的脸开始,到我的背,到我的手,到她的手,到我们的心。
也许这不是传递,这是一种依赖。
我们就是冯着这一种依赖,一直的走到今天。
今天,她长大了,已经是一个楚楚动人的十七岁女孩。
她的美,仿佛从来不属于这个世界。
由见她第一眼起,我就觉得,这世界没有她的这种单纯。
我突然牵起了她的手,往外面走去。
走了两步停下来,“为什么你不问我要带你到哪里?”
小雪把手指放在唇边,瞪大本来就很大的眼睛说:
“我知道,那里。”
“你要跟着我吗?”
“无论到哪里我都要跟着你,从你牵着我走的那一天起。”
那里,是我们的枫树林。
在阁楼看的,与身在其中的感觉不一样。
透过阁楼的窗,是一种清楚的美,在枫树林中,是一种朦胧美。
“你就好像枫树林。”我对小雪说。
“为什么?”
“你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小雪咬咬嘴唇,又看了看四周,再眨眨眼睛。
“呵!不记得那就算了。”
“不行,快告诉我。”
“你送我礼物时我就告诉你。”
“好,一言为定。”小雪伸出了尾指。
“干么?”
“勾手指。”
“不用吧。”
“不行!我喜欢勾手指。”
于是我勾勾手指发了个誓,收到礼物就告诉她,她像枫树林,像这个秋天,是世上最美。
“一、二、三、四、五...”她又在数着。
一阵风吹过,枫叶飘了起来。
这种风对眼睛不好,小雪贴在我怀里。
我顺势的往后退,仗在一棵枫树下。
风变弱后,她抬起头,看着枫树被卷起了的枫叶,
莫名的对我说:“为什么这世界会有风?”
我摸摸她的头发,“有风,枫树林会更美。”
“我们呢?我们的世界是否也有风?是不是一定要经历些什么?这里的风是停了,但我们的呢?”
那一刻我呆了,从来没想过小雪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是我第一次猜不透小雪,第一次不知道,她是在想什么。
“秋天,是不是最美的?”她又再一次的问我。
“是。秋天是最美的。”
“为什么?”
“美就是美,不必去解释。”
我再一次回答了她,每一次的答案都一样。
是真的没有,抑或,是我没有说出口?
“你看。”我指着树上连得很紧的两片枫叶,再大的风也没有将它们吹下来。
我拾起一条树枝,在其中的一片上刻上了自己的名字说:
“这就是我呵!”
小雪在另一片上刻上了她的名字说:“这就是我呵!”
“它们一定不会被风吹下来,一定会连在一起,永远,永远。”
“真的吗?”
“真的,它们还会开出新叶,每一片叶上都写有我们的名字,那时候,这个秋天会最美,我们会最好,世界,会最美好。”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在我身边,我要你答应我,无论到哪里,你都不能不要我。如果你要飞,我与你一起飞。”
我还来不及答应,小雪的眼泪就弄湿了我的胸膛。
近日与小雪在一起,都会有一种感觉。
感觉我们的距离有点远。
不是小雪离我远,她总在我怀里,是我自己有点远。
一种不明白不体会不由自已的远。
小雪,你究竟在想些什么?我呢?我又在想什么?
多少次,多少次,呼唤着你的名字,在耳边轻轻的告诉你,即使世界怎样变,你我永远亦连在一起。可是,这样对吗?
可是,为什么不对?
晚上,回到阁楼。
在床上躺着,数着与小雪走过了的岁月。
小雪是真的长大了,咬咬手指摇摇头的她,
学会了说些我听不明白的说话。
我只可以将风与秋天放在一起说,她竟然可以将风与我们放在一起说。
我们的世界也会有风?
有风,不就可以飞了吗?像那两片云一样。
我真的要飞吗?哪里?不飞,又是哪里?
我总不能离开小雪的爱,不能对小雪不爱。
我们都不能。
我们会在一起,然后我努力让小雪幸福,然后......
然后呢?然后我就娶她吗?我会的,如果我是普通人。
但如果我的路注定了不平凡,还会要她与我一起走吗?
我知道,那种远的感觉,是因为我怕,
怕有一天,我给不了她幸福。
我怕我抱着她,却付不出关怀。
两个人的命运,何去,何从。
门外有人敲门。是小雪?
心急的打开,是神父。
“我可以进来坐坐吗?”
阁楼只有床和柜子,神父没有坐,站着。
看见他站着,我也站着。
“有事吗?”我说。
神父可能是没听见,走过去关上窗,不知是望着外面还是望着玻璃,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你十八了。”
“是的。”
“你长大了。”
“是的。”
眼神出卖了他,他是在绕圈子。
“你...你...”
“我什么?”
“你...”
“你什么都可以说。”
“你...还是没事了。”
今天所有人都变了,连神父都变得优柔寡断。
“没事了?”
“没事了。”
“真的没事了?”
“真的没事了。”神父开了窗,一阵风吹进来。
“我还是不阻你睡觉了。”
他把门推了一半时,头终于又回过来。
他又深深的呼了一口气,与吹进来的风形成对流。
“你知道,为什么你会与众不同吗?”
“我在等你告诉我。”
“我告诉不了你。”
“为什么?”
“你长大了。”
“有关系吗?”
“你长大了,就应该自己去寻找答案。”
“寻找答案?”
“对,你要去找答案,找你自己。”
“如何找?”
说完这句话,门已经掩上了,神父已经离开。
他没有带走我的问题。
而回到床上才半刻,门又敲起来。是神父回来了?
打开,不是神父,不是小雪,是铁心。
自懂事以来,他从没上过阁楼。
我盯着他,好像盯着一个陌生人,对他充满了好奇。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找我干么?”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