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厂从农业银行里贷的两千万文又花光了？”

“这么点钱，不经花啊，”刘厂长说，“钟总，你不知道，现在当一个国营大厂的领导难啊，­干­什么事情都要小心谨慎，不像你，想怎么办就能怎么办……”

“两千万文还不经花？”我八叔笑了，“刘厂长，你们那套班子也太黑了一点吧？从贷款到现在，不到一年的时间，你们厂领导去欧美考察了多少次？豪华轿车换了几辆？”

刘厂长厚颜无耻地说：“不考察也不行啊，不考察我们怎么知道国外的市场情况，怎么能够做出正确的市场决策，怎么知道应该主攻什么地方？轿车也必需换了。外商来我们厂里考察，车子太破了形象影响不好……”

我八叔笑了笑：“大奔驰当然就有面子了。”

刘厂长说：“是啊，大奔好，有面子。”

我八叔说：“可是大奔驰要一百好几万文一辆，两千万也买不了几辆，对不对？你们本来是要购买意大利的纺纱机的，但是现在你们只能买杯水喝喝了。”

刘厂长说：“要不怎么说国营企业难做呢？上次上海的合资项目，本来说得好好的，引进国外先进纺纱设备，生产市场上的紧俏产品。可是我们买来的却是别人淘汰的二手烂货。这两千万贷款，还这手续那手续的烦琐得要命。我们摊子这么大，这么多人嗷嗷乱叫着要发工资要吃饭，怎么够用？”

我八叔笑了“你刘厂长胃口大，两千万少了一点，两亿还勉强凑合，对吧？”

刘厂长嘿嘿两声，两眼放光。

我八叔接着说：“穷则思变，刘厂长，所以你们要搞改革了，对不对？”

刘厂长说：“对对对，要改革，要搞股份制，要明确产权……”

我八叔后来对我说：“两千万啊，文理，你知道吗，两千万有几斤重？”

我说：“八叔，你别考我。别说两千万，两万我都不知道有多重……”

我八叔说：“两千万多重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用百元大票计算，一万块钱有近一公分半厚，两千万就是三千公分，也就是相当于三十米。一百块钱面额的人民币，从地上往上堆，有十一二层楼那么高，不到一年就给他们花光了。他还希望能有四百米那么高的百元大钞供他花，有两个中央电视台电视塔那么高的一堆钱，这才有点过瘾。你说他胃口大不大？”

我根本就想象不出来两个亿是一个什么概念，我恼羞成怒，说：“丢喇嘛！！”

我八叔笑了笑：“吃惊吧？我还真见过拿好几个亿都不当钱的人呢。都是打着改革的旗号，把钱弄到自己家里，由姓公改姓私，只差一个字。我投机倒把这么一点银纸算什么，我这才是多少？跟他们相比，我连一根Diao毛都没有赚到……”

所以，见到像刘厂长这样的人，我八叔基本上都心中有数。

我八叔说：“刘厂长，我们知根知底，你有话就明说……”

刘厂长说：“老钟，我们要股份制改革，想请你帮忙……”

我八叔笑了，我八叔说：“丢喇嘛，刘厂长，你们的良心大概是给狗吃了吧？”

刘厂长岿然不动：“我们彼此彼此！”

这就是交易。一种双赢的交易，似乎是没有输家的生意。像县一纺这样的国营企业很多，他们都很需要我八叔的帮助。我八叔本着助人为乐的­精­神，一直为他们提供这这种帮助。然后，数目很大的钱，就会打进我八叔的私人账户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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