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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科举篇

“我——那是思考,为明天的面试做准备。”凌初瑜有点郁闷地坐在椅子上径自倒了杯茶。

“哦?那落落你好好准备,期待着你明天­精­彩的表现咯。”颖华公主吹破可弹雪肤上上笑颜甜美。

殿试面试

第二天皇帝亲自召见前十名的新科进士,通过今天这十个人的表现,皇帝将会钦定第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和二甲前七名的顺序。才貌艳群芳的颖华公主自然也会从这十个人当中定下她的驸马爷。

不知是公主私下做的手脚还是主审官的慧眼识珠,凌初瑜以会员的资格参加笔试,如今依旧以第一名的资格进入面试。

在众人看来,这新科状元驸马爷非秋沉落莫属,在她没有见到当今天子的面容之前,凌初瑜也做过此想。但是所有期望在跪倒在金銮殿上抬头望进圣颜的那一刻——破灭了!

名列前十的贡生齐聚大殿,再加上五品以上的诸多文武百官,却毫不喧闹,偌大的金銮殿上无人言语,静静地等待威严的皇帝开启尊口。

高高的朝堂龙椅上身穿龙袍的皇帝叫凌初瑜抬头,贵气威仪。

凌初瑜抬起头,那双闪烁怒意的眼睛、那抹似嘲弄似倨傲的冷笑,有效的勾起了凌初瑜的记忆。凌初瑜下意识地倒抽一口凉气,迅速垂下眼睫,掩饰心中的震惊。

他、竟然是他?

怎么会是他?!

贡生们大多是第一次面见圣颜,所以都有些紧张,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而凌初瑜却是其中哆嗦的最厉害的一个。

“哀家瞧着今科的这些贡生一个个长的眉清目秀、空灵剔透,又都是才高八斗、栋梁之才,实在是嘉佑之福,我皇儿之福啊。”太后清亮的声音极是悦耳,凌初瑜偷偷抬头,果然是极尽妍丽的美人,神­色­间雍容华贵,跟颖华公主长的极像。反观颖华公主,此刻正蒙着面纱,端端正正坐在皇帝左侧的位置上。

“母后所言极是,诸位贡生不必拘礼,此次是为我大殃朝选拔有识之士,各位应当尽显才华,不必拘泥于形式。”

“方爱卿,你来说一下规则,就由你出题吧。”

“臣遵旨。”

从文官班朝的第一个位置走出来一个面容威仪的大臣,对着凌初瑜们朗声道,“诸位都是经过乡试会试一路选拔上来的青年才俊,对以往的科举考试都熟稔在胸,但是今次有公主招亲大喜之事,所以形式各有不同。这第一轮由老夫出题,考诸位诗词歌赋。”

还真是秉持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呢,没想到这个大殃朝的政治竟是如此开明。凌初瑜不由的咋舌。这样子记恨的皇帝应该不会暗箱­操­作了吧?

方丞相言道,“时至仲春,万物待发,柳枝垂髫,诸位就现做咏柳诗一首,来应景吧。”

咏柳?

还真是巧咧,凌初瑜昨天早上才刚刚吟过贺知章的那首绝妙诗篇。

众位贡生皆尽低头吹垂眉思索,薛千寻朝凌初瑜了然的笑,凌初瑜回了他一个笑容便低头,免得东张西望惹人注目。凌初瑜心中记住的最好的咏柳诗也就那么一首,但是自己曾对千寻说过,那并不是自己做的,如今还要拿出来吗?抬眉望见端坐的颖华公主森寒的目光心中打了个哆嗦。

不一会儿贡生这一列就有人带头站出吟。

“好是好,不过古板了些。”太后微微摇头。

又分别有几位贡生站了出来,看皇帝和太后的脸­色­,似乎觉得还不错,但亦有所不甚满意。

太后雍容的声音清朗,“听说有一位叫秋沉落的贡生,乡试会试还有昨天的笔试都拔得头筹,难道今日竟是不在吗?”为自己女儿寻觅良婿,太后自然对才华出众的秋沉落最为注意。

凌初瑜正欲跨前一步朝太后行礼,方丞相早已先凌初瑜一步朝太后躬身。

“微臣这里有一首新得的诗,这首诗在街头巷尾颇为有名,请容微臣念上一念。”说罢,方丞相朗声吟道,“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不知皇上太后娘娘公主殿下觉得如何?”

额滴神啊,怎么是这首?

凌初瑜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抬眼间望进千寻那张漆黑如墨的瞳孔……凌初瑜昨天吟诗的时候就只有他和云洛在身旁,难道是他传出去的?

“好诗!好诗!”冷然的皇帝这时候眉角轻扬,漆黑的瞳眸炯炯有神,“如此好诗竟是从何处得来?”

大殿里顿时鸦雀无声,大家也都样跟皇帝一样很好奇这首诗的作者。街头巷尾出的诗篇竟比他们这些才华横溢名列前茅的贡生要得圣意的多,心中自然是不服气。

“这首诗的作者吗,远在天边却近在眼前。”德高望重的方丞相黏着几根山羊须走来走去,最后停在凌初瑜的身旁,朝凌初瑜挤眉弄眼。

“是他?”少年天子薄­唇­一扯,看凌初瑜的眼神极为复杂,“谁能做证?”

“回皇上,我可以作证。”千寻步出贡生行列,躬身朝皇帝行礼。

“千寻你……”

“皇上,我也可以作证。秋会员做此诗的时候我刚好就在他身旁,亲眼见证了那一刻。”

皇帝眼中流转着没有温度的眸光,朝方丞相道,“继续!”

诸位贡生看凌初瑜的眼神有羡慕有嫉妒也有许多不忿的情绪,这时候的凌初瑜辨也不是,不辨也不是,只能缄口装哑巴。如果凌初瑜说其实这首诗是贺知章做的,不是她秋沉落做的,那么皇帝开尊口一问到底,贺知章是谁家住哪里?一道圣旨发下去要他来做官……这事情还真是无穷无尽了。所以,只能默认。

“皇上。”这时候从文官的班朝里走出来一个面容削瘦目光­精­灼的大臣,“老臣认为此事不妥。”

“哦?那太师以为如何?”少年天子俊帅的轮廓冷凝,朝步出班列的赵太师言道。

原来他就是传说大名鼎鼎位极人臣的赵太师!凌初瑜不由的迅速抬眼瞥了他一眼。

赵太师大概花甲年岁,但是面容保养的很好,一点也不显老态。但是尖锐鹰钩鼻挺立,森冷而锐利的眼睛让人望之心底生寒,生着一副标准的­奸­臣像。

“既然我朝秉持公正公开公平的原则选贤纳良,就应该一视同仁。秋会员或许在街头巷尾的文采威望极高,但是现在是在殿试,怎么能仅凭他之前做过的一篇诗就算作答题?如若此情形传将出去,天下文人皆尽效仿,拿以前的旧作来充数,岂不乱了套?更何况之前作诗不比殿试,殿试之上诸位贡生难免紧张,做出的水平或许不比平时,如此一来,又岂有公平可言?就算这是秋会员亲口吟出又有谁能证明这首诗真的是他亲口所做?”

“这……”赵太师说的也有道理,大殿中的众位官员皆进入沉思。

“太师所说也并非没有道理。”少年天子斜了凌初瑜一眼,­阴­郁的眼眸深处闪着寒光,看得凌初瑜心底发毛。

“下官还想问问方丞相,怎么这么巧就出到这首咏柳诗?而又这么刚巧我们的秋会员有这么一首咏柳诗街头巷议无人不知?”赵太师皮笑­肉­不笑。

“如果老夫说,老夫出题的灵感就是来自于这首咏柳,想必赵太师就会好理解的多了吧。”老丞相不愧是老丞相,说话坦白的很,“不过既然赵太师不相信礼部尚书的二公子以及薛亲王家的世子所言,对老夫更是有所不满,不知赵太师心中有何计较?”

“下官不敢,下官只是为朝廷做事,提出点疑虑罢了。”赵太师虽然极受恩宠,但是论威望还是及不上三朝元老的方老丞相,所以在皇帝和文武百官面前还是要皮笑­肉­不笑的做做样子。

“那太师以为如何?”这个少年天子似乎非常想整凌初瑜,对凌初瑜­阴­­阴­勾勒嘴角,完全一边倒的靠到赵太师那伙了。

还真是会记仇!一点男人该有的风度都没有,一点玩笑都开不起!凌初瑜差点扼腕。

“微臣以为现如今有这么极致的一篇咏柳诗,秋会员想要作一首超过它的应该很难吧。要不由微臣亲自出一题,如果秋会员能当场做出,那才叫真本事!”

方丞相貌似担忧地看了凌初瑜一眼,正欲反驳,太后清悦的声音适时响起,“这倒是个不错的想法,皇儿,就依此法办吧。”

太后估计是早就看上凌初瑜最她们家女婿了,倒是不放过任何试探虚实的机会。凌初瑜流光一转,看见蒙着薄纱正襟端坐的颖华公主似乎没有任何动静……她就不担心自己应付不来?还是她暗地里安排了什么所以有恃无恐?

凌初瑜突然心中一抖,贺知章这么耳熟能详的咏柳诗她不可能没有听过的啊,如果这个颖华公主真的是穿来的,她必定也知道凌初瑜穿越的事实。鉴于穿越人群的优势,她知道诗词歌赋定然难不倒凌初瑜,所以……有恃无恐……

凌初瑜的脑中乱哄哄,心中乱纠纠,五味陈杂,真不是滋味。面容上有些发烫,低着头自顾思索,直到有人使劲的拽凌初瑜的衣角。

“……秋会员?你不高兴吗?”头顶上方是少年天子威仪的声音。

“啊?”什么高不高兴的?能不能再说一次?神游太虚的凌初瑜张着茫然又无辜地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当今万岁爷。

万岁爷哼了一声,正欲拂袖,一旁的方丞相瞅着凌初瑜无奈地说道,“皇上的意思是让秋会员你以哀而不伤的基调将春、江、花、月、夜这五种事物做成一首诗。限时,一炷香。”

“春、江、花、月、夜?”凌初瑜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差点想掏掏耳朵让自己更确信一点。

“的确是春、江、花、月、夜。”回答凌初瑜的是似笑非笑的赵太师,还有旁边一众趋炎附势的官员。

春、江、花、月、夜连在一起倒不是很难做,但是要做的超凡脱俗又不拘泥于于形式,确实非常不易。凌初瑜嘴角勾扬,原来大家都在等着看自己笑话呢。

“如果庚韵起首,中间为仄声霰韵、平声真韵、仄声纸韵、平声尤韵、灰韵、文韵、麻韵,最后以仄声遇韵结束。这样会不会更有挑战­性­一些?”凌初瑜不笑反问。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就是以此点最为著名。

没人回答凌初瑜,因为大家摆明了不信。

张若虚啊张若虚,虽然春江花月夜这题材陈后主、隋炀帝、诸葛颖、张子容、温庭筠等都做过,但是他们做的不是显得格局狭小就是让人觉得脂粉气过浓,远远不及你那首被闻一多先生誉为“诗中的诗,顶峰上的顶峰”的春江花月夜。不要觉得被我剽窃了觉得委屈,能够在这异世界的皇朝上传播也是缘分啊。

“还有半柱香的时间。”见凌初瑜沉默不语,云洛­干­着急,对凌初瑜瞪眼。

凌初瑜紧闭的双目陡然睁开,­精­光四处迸­射­。用云洛后来的话说就是凌初瑜周身散发的气势震慑住了所有在场之人。

只见凌初瑜微微清清嗓子,大声吟道: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三十六句吟完,檀香燃尽最后一缕馨香……

周围的人全都不可置信地看着凌初瑜,他们嘴巴和眼睛都差点成了O形,似乎怎么也不能相信世人竟能做出如此绝妙的文章,竟然能把春、江、花、月、夜这五种事物做成一首诗,而且果真是从庚韵起首,中间为仄声霰韵、平声真韵、仄声纸韵、平声尤韵、灰韵、文韵、麻韵,最后以仄声遇韵结束……

他们的眼光渐渐从疑虑、不信到惊讶、确认,最后汇聚成强烈的崇拜……

方丞相不愧是三朝元老,冷静自持的本能依旧,他最先回过神来对着少年天子遥遥一拜,嘴角因激动而有些哆嗦,正­色­地说,“臣敢断言,此诗一出,千古传奇,大殃朝无人能出其右!”

太后也从惊愣中回过神来,她的眼中露出一丝哀愁但很快便克制住了,抬眉对着凌初瑜淡淡一笑,继而一叹,“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江月心中有恨,流水最是无情……人生最是长恨水长东……没想到秋会员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深切的感受。”

凌初瑜汗颜……赶忙低头装惶恐。

“此首春江花月夜紧扣春、江、花、月、夜的背景来写,而又以月为主体,将月光之情、游子之情、思念之情交织一片,青云袅袅,摇曳生姿,令人迷醉,全诗韵律哀而不伤,含蕴隽永,韵律与情调丝丝入扣,宛如一幅淡雅清幽的春江花月夜的山水浓墨画……”

颖华公主的声音悠悠传来,如沐春风、涓涓细流跟之前与凌初瑜见面的那副女王般的灿烂高傲有着截然不同的区别。如果不是她暗中给凌初瑜笔的手势,凌初瑜还真的很难把眼前的她跟那只孔雀般高傲的女子联系在一起。

连才倾天下的颖华公主都如是说,大家自然都开始对凌初瑜趋炎附势,大说好话,而凌初瑜则不知廉耻地一一笑纳。如此看来,这状元郎加驸马爷的位置凌初瑜是不二的人选了。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不知赵太师对秋会员的这首诗如何评价?”

凌初瑜早注意到赵太师嘴角都要气歪了,如今老丞相这么一问,大家的注意力自然都集中到他的身上。

“还不错。”赵太师别过头冷冷道。在他心中似乎早已经将凌初瑜当成的丞相那边的人,自然不会高兴。

一直垂着头不敢面见圣颜,脖子有点酸,腿也站得有些难受,但是四周寂静,大家连呼吸声都小心处理,大概是在等皇帝给出最终结局吧。

抬眼偷看,少年天子端坐在龙椅上,俊美、威仪、雍容、冷凝……不单是他的地位尊崇于千万人之上,就连长相也是上上之选,傲岸卓然的少年天子周身散发出属于他的魅力,令人屏息。

他灼亮的眼眸紧紧地盯着凌初瑜,散发出奇异的­精­光,凌初瑜似乎从他眼中看到了许多情绪,冷酷,期待,森冷……还有很莫名的东西在眸光处闪耀……

见凌初瑜毫不畏惧地盯着他瞧,皇帝瞳孔冷凝,他侧脸瞥了眼身边的内侍,内侍明了。

凌初瑜屏住呼吸。

凌初瑜知道自己表现的很好,但是小皇帝用眼神表达出来的意思似乎不是很喜欢自己,所以凌初瑜对自己能不能做状元并不是很确定。

内侍尖尖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金銮殿里,“此次科举三日后放榜,有事请奏,无事退朝~~~~”

少年登科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帝都好一片繁华夜市。

“明天就是新科状元的揭榜日期,你们说谁会是这次的新科状元郎?”

“这还用说,当然是人称绝­色­少年的秋沉落秋会员了。听说秋会员在殿试之上,那首春江花夜月做的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弈国迄今为止还没有人出过如此绝妙的诗篇呢。”

“春江花月夜,那么美妙的诗,大街小巷都传遍了,我刚一路走过来的时候还听见有童子当成歌来唱。据说秋会员不仅诗做的好,长的也是丰神俊朗,儒雅倜傥,风标绝世呢。”

“若论风流倜傥,薛王府的世子便是无人能及,但是跟秋会员一比也就成了普通人了。谁不爱文采出众俊美潇洒的翩翩美少年呢,普通人一见秋会员无不觉得目驰神摇,头晕目眩,咱们万岁爷本是少年天子,自然看重容貌口齿,更何况是为颖华公主招选驸马,秋会员三元及第几乎已成定局。”

隔着一道细细的竹帘,凌初瑜低头吹着热气腾腾的茶叶,敛眉兴味的听着这些闲扯话。

纯宁对她慢慢变聪明的事情虽然心中略有疑惑,眉角的忧虑始终是淡了一些。虽然在殿试上表现不俗,但是她知道比起绝尘脱俗,聪明绝顶的秋沉落她还差得远。也正因为秋沉落之前的才绝天下,所以她才认为她能做出那些诗是理所当然的吧。

“纯宁你说我会不会真的三元及第?”

三元及第是很困难,要乡试第一,会试第一,还要殿试第一名,整个弈国迄今为止三元及第的状元也仅有两个。

“会的。”纯宁回答的异常肯定。

“也是,有颖华公主的暗中相助,我也觉得状元离我很近,不知道为什么,我对颖华公主倒是很信任。她虽然有时候眼高于顶,但是对我还确实不错。”

“颖华公主高高在上,就连皇上跟太后恐怕也入不了她的眼。她这辈子看得上眼的也就少爷你跟昀少爷,更何况你们从小就要好,感情自然非同一般。”

“昀少爷?那是谁?”能被高傲的颖华公主看上眼的,绝对不是普通人。

“昀少爷只是我对他的尊称。”纯宁在凌初瑜面前从来不会以奴婢自称,事实上,与其说她是秋沉落的丫鬟倒不如说是她的保镖,所以在她身上看不到一点奴­性­的气息,凌初瑜很是喜欢,虽然少了许多□小丫头的乐趣。纯宁顿了顿,继续说道,“事实上,少爷在江南的时候曾经跟他见过面,当时少爷你……你还……骂过他,打过他!”

“骂他?打他?为什么?”奇怪,这个秋沉落看起来超凡脱俗的很,怎么会骂他?

而纯宁却在这个时候却不答话,快速地从凌初瑜对面的位置弹起来,站在她身边,拿着茶壶躬身给她倒茶,这些都是一瞬间的事情。突然变得如此恭敬?

“我……”还不用蓄水啊……

“骂谁?打谁?”云洛畅快的声音响起,撩起竹帘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脸神仙般淡笑的薛千寻,“不用骂不用打我们就被你比到脚底下去了,初宇还有什么怨气要出吗?”

“云洛兄,千寻兄,原来是你们,快坐快坐,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纯宁果真是高手一名,耳聪目明的。

“我们去你住的云来客栈找,小二说你出去闲逛了,然后千寻就说这清悦楼最是繁华,三教九流人物混杂,明天就是揭榜的日子,谈论的人定然很多,而初宇最爱凑热闹,一定会来这里坐坐,没想到还真碰到你了。”

凌初瑜抬头看千寻,淡蓝的衣袍穿出了他一贯的儒雅俊秀,漆黑的瞳眸悠远深邃,嘴角微扬,脸上是永远不变的浅笑,如天边悠悠的云朵,淡然闲趣,那种感觉让人觉得很舒服。

凌初瑜正欲开口,他微微一笑,阻止了她,“你听。”

外间的谈论声依旧是关于这届科举的话题。也是,明天,这结局也就揭晓了呢。

“你们都说秋会员铁定是状元爷,在我看来那也未必。”一个人喝了口酒,待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后才慢慢说道,“你们别忘了,赵太师的二公子也在这次的十位贡生前列!”

说起赵其劲,很多人都发出忿忿不平的声音。

“也对,太师位高权重,赵大公子又是封疆大元帅,这次平息北边战乱正凯旋而归,赵皇后又是入主后宫母仪天下,赵氏一门现如今手握兵权,权势滔天,功高盖主,只怕当今皇上也不得不忌讳吧……”

“这话说的不假,我们都当状元爷一定就是驸马爷,其实黄榜上并没有如此写到啊,就算皇上顺应民心点了秋会员头名状元,但是据说秋会员家中只是一般的百姓,只怕这驸马爷的位置赵二公子坐得会比较顺些。”

“是啊,当初张贴皇榜的时候赵大将军还在边疆打战,如今快要凯旋而归,情况自然是不太一样了。皇上想要稳住赵氏一门,公主下嫁,赵氏一门更是家族显耀。如此互惠互利的事情……再说赵二公子不是一次两次公开他对颖华公主的爱慕之情……”

原来这其中还有这层意思。看来要坐上女驸马还有很长的一段坎坷路要走呢。凌初瑜微微一笑,低头抿茶。

“初宇,放心吧,殿试上,你的惊才绝艳让全场震惊,太后更毫不吝啬的直接夸耀,连从不开口的颖华公主都对你的诗感叹,铁定是被你风流倜傥的举止、丰神如玉的容颜倾倒。在新晋的这一批贡生中你鹤立­鸡­群卓尔不凡,最是突出的一个,所以相信我,你一定可以蟾宫折桂、独占鳌头的。”云洛以为她心情低落,不由的好心安慰。

蟾宫折桂、独占鳌头?只怕会惹人眼红,被人暗杀了呢。

没有卓绝的神功护体,她的处境也太危险了。

“其实……蟾宫折桂、独占鳌头未必是好事。”千寻叹了口气,悠悠道,“赵氏一门权势滔天,赵太师为人又是心胸狭窄最善记仇,如果初宇真的做了状元又是当朝驸马,只怕以后麻烦多多。不过……也难保赵氏一门会刻意拉拢讨好呢,毕竟能坐到现在的位置,赵太师又怎么会没有几分眼光呢?”千寻看着凌初瑜的眸光里满是笑意。

五更天。

昨晚上纯宁拉着凌初瑜恶补皇宫礼节,什么官阶品秩,行趋步礼,行叉手礼,还有一大堆规矩。凌初瑜在她唠叨的魔音中入眠,又在她尖锐的呼叫中赖床,最后还是被她毫不留情地一把拉起,迷迷糊糊中被套上衣袍,扔进轿子中,一路颠簸地进了皇宫。

唉,从今往后,宦海浮沉,就是真正的朝廷命官了……都不能睡懒觉了,泪。

隆重的传胪典礼就要开始了。

少年天子雍容高贵地坐在金灿灿的龙椅上,剑眉星目,冷峻淡雅,举手投足间卓尔不凡,不由自主地让人臣服。

文武百官以及他们这些贡生分列两侧。

金銮殿里很静,大家连呼吸都处理地小心翼翼,贡生们更是紧张,内心充满期待又不免焦虑不安。

凌初瑜微微抬头,看到皇帝的贴身内侍手中拿着一个金玉托盘,盘中一叠明黄的纸张……那就是决定他们贡生的官阶品级的金榜吗?

正式揭晓殿试名次的时候到了。抬眉间,瞥见赵其劲恶狠狠地瞪了凌初瑜一眼。

她内心一笑,他自然是要紧张自己的,因为自己算是他最忌惮的情敌了。

皇帝温言嘉奖几句便叫内侍唱榜。

内侍尖尖的声音唱道,“第一甲第一名状元秋沉落,年十八,碧城人氏,特封状元及第、正五品翰林编修;第二名榜眼赵其劲,年二十四,京城人氏,赐进士及第、从五品翰林编修;第二名榜眼薛千寻,年二十二,京城人氏,同赐进士及第、从五品翰林编修。”

每一唱,必佐以鼓乐之声。

唱罢第一甲前三名,接着内侍又唱二甲、三甲的名次……

冗长的姓名年龄籍贯官阶唱罢,凌初瑜才想起来,纯宁昨天恶补的知识里包括唱完金榜,她要率领这班新进士在御前行三跪九叩之礼,感谢圣恩,从此之后他们就成了天子门生。

终于是状元了……

凌初瑜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这份心情,只是低着头,默默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恶狠狠的自然是来自于赵其劲父子无疑,温柔和煦的目光一定是千寻和云洛吧,至于那道灼热却意味深长的目光……她蓦然抬头,撞进了他幽深的瞳孔里……

皇上?

礼毕,金榜由礼部尚书捧持,从御道出,在一批僚属拥簇护迎下,经午门至东长安门外张贴。这一路上敲锣打鼓,彩炮鸣放,新进土随之观榜。金榜一放,整个帝都为之沸腾。随后,茶馆酒楼,集市街巷,社会各个阶层便开始议论起状元、进士这个永不衰竭的热门话题。

在此略下不表。

凌初瑜唯一担心的是,据纯宁所言,到此科举的程序还不算完成。下午还要御马游街,就是所谓的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明天晚上新科状元还需率同科进士共赴礼部专设的琼林宴。这琼林宴说白了就是大家一起大吃大喝,由皇帝买单付钱的一起宴会,君臣同乐,大家一起熟悉熟悉。

“恭喜状元爷三元及第,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是啊,现在是状元爷,过得几天就是驸马爷了,状元爷真是前程似锦,无可限量啊。”

皇帝退朝走后,一些官员见凌初瑜便有些阿谀奉承。凌初瑜也笑得欢欣快活,虽然内心对这些人实在没什么好感。其实自己也知道这个翰林编修没什么实权,状元虽然一举成名天下知,却也是空壳子一个,拿到现在来讲也就是国务院秘书实习生之类。

“金榜题名,三元及第,状元爷喜气洋洋,确实是风光无限。”赵太师不知道什么时候经过她身边时丢出这句话,眼底闪过一道­阴­鸷森冷的笑。想必在这场科考上,他想必是竭尽所能让自己的儿子高中,迎娶公主也就顺理成章,谁知会冒出来这么出­色­的秋沉落,所以气得差点挂掉。

“看你能风光几天!”恶狠狠的赵其劲怕是想把她一口给吞了。

“所谓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人生四大喜事之一啊,自然高兴。”

“人生四大喜事?那四大悲事呢?”太师停住脚步回首对她。

“这四大悲事么,便是寡­妇­携儿泣,将军被敌擒;失宠宫女面,落第举人心,太师以为如何?”

“秋状元不觉的物极必反,大喜大悲本在一瞬间,所以,状元爷——保重啊!”赵太师斜了我一眼,皮笑­肉­不笑。

“太师何以笑成这样?唉,要有容人之量,容人之量啊。”方丞相也走至凌初瑜身旁,对着她亲切一笑。“多年寒窗磨砺,一朝名扬天下,秋状元,可喜可贺啊。”

“恩师缪赞了。”她所用的不是自己的真才实学,万不得已才用,不过是多了现代人的一些优势而已,德高望重的丞相这么一夸耀,她的脸差点火烧般红起来。

“中状元者,公卿以下无不耸观,虽至尊亦注目焉。你称我一句恩师,那老夫就把你当自家人看了。”丞相贴近她耳旁神秘笑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有点耳熟哦……”

啊?

她问过纯宁了这个时代没有孟子的啊?!

丞、丞相之前怎么会听过呢?!

难道他知道自己剽窃?!

殿试的时候要考咏柳诗,他似乎知道自己做不出来所以故意提出那首诗,当他的提议被否决时,看自己的眼神中似乎有一丝担忧,还有这生于安乐死于忧患中里的这句话,凌初瑜内心闪过一阵寒气。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看着老丞相步履健硕地离开,她突然意识到,老丞相看她的目光带着探寻的意味,但是似乎又没有恶意。

自崇德殿出玄武门,道路两旁聚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拥塞通衢,人肩相摩,水泄不通,有的甚至爬登房屋,争相目睹他们这些新科进士的风采。幸好周围有威严的羽林卫清路开道,不然人都会被挤没了。

也对,十年辛苦一枝桂,二月艳阳­干­树花。十年寒窗苦读,三年才出一个状元,确实是稀罕啊。

状元词有云:五百名中第一仙,等闲平步上青天。绿袍乍着君恩重,黄榜初开御墨鲜。龙作马,玉为鞭,花如罗绮柳如绵。时人莫讶登科早,自是嫦蛾爱少年。这话果然不假。

少年登科,风流倜傥,春风得意,让人何等欣羡。

凌初瑜原本就会骑马,所以对高头大马的大宛良驹并不畏惧。御马游街,官袍拢袖,裙裾飞扬,再加上秋沉落这张倾国倾城却也祸国殃民脸,对她狂呼的人多不胜数,她笑得脸都僵掉了。唉,做一个春风得意的状元郎也不容易啊。

凌初瑜这天真是累瘫了,在纯宁的帮助下沐浴更衣,直接倒床睡觉。倒是累了纯宁,她还要帮凌初瑜敷面按摩做保养。

对了,顺便提一句,这个秋沉落自己原本就是医生,所以她亲自设计出来的面膏还真是好用,而且还有类似面膜的东东。嗯,估计她是跟颖华公主呆久了被影响吧,越来越确定颖华公主是穿越过来的了……凌初瑜陷入甜甜的梦乡中。

琼林宴上

琼林宴设在皇家园林琼林苑中,凌初瑜他们这群新科进士在礼官的安排下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算来她还是这次宴会的主角,所以坐的位置非常临近皇帝。

三呼九叩分君臣之礼坐定。

“奏乐——”

笙歌一派繁华。

刚坐定没多久,忽然听见一阵­骚­动,只见少年天子的贴身内侍尖尖的声音唱到,“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公主殿下驾到。”

于是他们一­干­众人赶紧伏地拜倒。

琼林宴又不是皇帝家宴,太后皇后跟公主来做什么?

这个皇后岂不就是赵太师他女儿赵其劲他姐姐?能迷得皇帝晕头撞向,不知道生的何种模样呢。唉,实在不能怪她以貌取人,因为来这里没几天,她见到的美人真的是太多了,总想比一比还有更美的没有……

太后她曾见过,颖华依旧蒙着薄薄的面纱,倒是她身旁的那位没见过,估计就是传说中的皇后娘娘吧。

仔细凝眉一看,这位皇后娥眉胭脂淡扫,瞳眸笑意媚生,衣袖翻飞,淡定随意,眉宇间雍容华贵,是很美,不过美的平凡,终究还是及不上绝世风华的秋沉落,比之倾国倾城的颖华之姿则更是不如。

凌初瑜曾好奇之下叫纯宁给她扮回了下女装。女装的秋沉落那真叫一个风采绝然,姿态翩跹,世所难及……

正在神游间,她的面前多了几双宫装云头丝缕鞋,竟原来是太后领着赵皇后和颖华公主走到了她面前。

“这位就是新科状元秋初宇,秋状元快请起。”太后对凌初瑜和蔼一笑,转身对赵皇后说道,“皇后你快帮哀家好好看看,这秋状元长的是不是和颖华相配。”

凌初瑜嘴角勾扬,笑出了最完美的俊颜任由传说中的皇后打量。唉,因为颖华公主在旁边监督着呢。

凌初瑜能感觉到赵皇后柔情似水的瞳眸在自己脸上定格。她的瞳孔慢慢收紧,僵硬,忽然一道寒光闪过,继而一笑侧身对着太后言道,“秋状元长的果真如外界所言般丰神如玉,貌美绝伦,这霜雪凝脂连臣妾也自愧不如,不过生做男子,未免玉琢脂粉了些。如果生做女子……臣妾或许也有个好姐妹了……”赵皇后掩口轻笑。

赵家,果然是一丘之貉。凌初瑜心内暗自摇了摇头。

她微微抬眉,却见不知何时站在赵皇后身旁的少年天子面容僵硬眸光闪闪直直地盯着自己瞧——凌初瑜心内一寒。

微微定神后,凌初瑜嘴角含笑,“皇后娘娘缪赞了,不知曾有多少人将微臣看做女子,微臣最是无奈。不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有毁,虽然男生女相,初宇也不得不接受了。”

皇后看她的眼神微微和缓,她拿眼角瞟了皇帝一眼不由地笑道。

“本宫替皇上问问,秋状元家中可有姐妹?”

“回皇后,家父家母膝下只有初宇一人。”

看到皇后状似松了一口气,凌初瑜心内一笑,女人的直觉果然可怕啊。未雨绸缪,以进为退,果然是皇后本­色­。自己现在扮作男装都能引起她的嫉妒,如果有朝一日自己恢复女装,她岂不是要嫉妒发狂?

当皇后问凌初瑜家中可有姐妹时,凌初瑜没有注意到太后的脸­色­一顿,就算她注意到,大概也会认为太后只是不希望一国之君的少年天子身边出现一个红颜祸水罢了,也不会往深处想,却不知太后那一眼竟是极有意味的。

“劲儿,快来拜见太后娘娘和公主殿下。”皇后不再看她,倒是招手朝她身边的赵其劲开口。不愧是是姐弟情深,她还真的想要肥水不流外人田呢,把自己弟弟介绍给太后和公主认识。

不过她是不是嫉妒的智商为零?赵其劲长的虽也白净,但面皮之中暗含­阴­气暴戾之­色­,站在她身边,跟秋沉落这绝世风华一比,岂不更显得云泥之差,日月之别?

赵其劲得意洋洋地瞥了凌初瑜一眼,上前伏地拜倒行礼。

“这位是皇后之弟?”

“回太后,正是臣妾那不争气的弟弟。”

“以榜眼之才入闱朝廷,又企会不争气之人?皇后太过谦虚了,依哀家看,你这弟弟才貌倒也不错,前程大有可为。不过,这……主要是颖华喜欢。”

太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凌初瑜一眼,微微一笑,举步往上首的位置上走去。

凌初瑜转身看颖华公主,她的眉角不动声­色­,但是,她却似乎看见她薄薄面纱下嘴角诡异地勾勒,心底闪过一丝寒气,她、她要做什么?

“众卿平生,安坐。此次科举举贤纳良为选拔国家之栋梁,诸位考官跟进士门都辛苦了,现众卿家尽情享用,不用拘礼。”少年天子和颜悦­色­。

凌初瑜走到自己那张小巧的八宝墩上正欲坐下,却听见身旁‘哎呦’一声,声音颇为惨烈,她回头一看不由的哭笑不得。

八宝墩本来圆润结实,绝不可能会被人坐坏。然而此时,赵其劲大半个ρi股却结结实实地陷了进去,凌初瑜就坐在他旁边,所以把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可怜的赵其劲,任他努力挣扎也起不来,不由的满脸惊慌。

这一声低呼引得众人回首观望,因有外袍遮掩,还有身前低矮的檀木金桌掩饰,别人倒是看不出来,只是奇怪榜眼大人的个头怎么矮了半截?

咱们的国舅爷只好一边虚汗淋漓一边装作若无其事地低头喝酒。

低眸间看见颖华公主眸间狭促的笑意……果然是她的杰作。摇摇中,凌初瑜朝她敬了一杯酒。

皇帝请客果然非比寻常。

文天祥曾有诗写到琼林宴的盛况,“奉诏新弹入仕冠,重来轩陛望天颜。云呈五­色­符旗盖,露立千官杂佩环。燕席巧临牛女节,鸾章光映壁奎间。献诗陈雅愚臣事,况见赓歌气象还。”

只怕这大殃朝比之宋朝更加盛况空前。

桌上龙肝凤胆,熊掌鱼翅,数不尽的珍馐百味朝她召唤。当然,朝她召唤的不仅仅是这些美食佳肴,还有不少同榜的的进士和资质不深的官僚,其中自然不乏太师故意安排想要将她灌醉后出丑的别有用心者,只见这时候,全场H到极点。琥珀杯,黄金盏,斟满琼浆,水光相映,觥筹交错,笙歌夜舞,繁花似锦。

不知何时,有人轻轻攥了下她的衣角,回头一望,却原来是千寻。

此时的千寻淡淡的­唇­角微抿,浓眉紧蹙,拉着她低声交代,“初宇——”

“你也过来跟我敬酒吗?来来来,我们也来敬一杯——”

“不要喝太多——”千寻靠近她,在她耳边轻声交代,“没有人敢在皇上面前喝醉。”

凌初瑜在现代的时候就不胜酒力,对这琼林宴还真有点惧怕,不过,据纯宁讲,秋沉落却是酒中高手,具有千杯不醉的体质。就算如此,面对这些虎视眈眈的人她也不敢随便放开来喝,既然如此做,自然是早有准备的。

凌初瑜心内一笑,装作不经意间拉着千寻的手伸到她的衣袖中——满意地看见他云淡风轻的面容上讶异地一阵抽搐,继而嘴角慢慢释放轻松。

“怎么样,我这法子还管用吧?”凌初瑜凑近他的耳旁朝他低声呼道。

“管用,管用的很,只要不被人发现。”千寻没好气地朝她瞪眼“原来你早有准备,害我白白替你担心半天,不过,总是有味道,还是早点取下为妙。”

凌初瑜正欲答话,千寻却被围上来的官员挤在一旁。

眼角微瞥,看见上座雍容而坐的赵皇后跟颖华公主低语,不知道说了什么,颖华往自己的方向轻轻一笑,随即点了点头。

她们暗中在商议什么?怎么觉得一阵­阴­风飘过,全身寒颤?

颖华公主不会因为自己表现良好就认为已经恢复记忆了吧?看她眼角的那抹幸灾乐祸……凌初瑜抬袖往额际擦了擦冷汗,谁知这一摸,竟摸得脸上湿寒一片——

笨蛋凌初瑜竟然忘记了自己衣袖中用来吸酒的海绵,顿时满脸酒渍。

舞台中央笙歌翩跹的舞姬一曲终了,翩飞下台。

此时雍容华贵的少年天子发话,“众卿家想必都知道朕适逢科举之期要为颖华公主招选当今驸马,如今科举终了,朕却迟迟未曾指婚,众卿家或许有些异议吧?”

场上顿时鸦雀无声,皇帝眸光一转,继续发话,“朕要乘此琼林宴众位新科进士全部在场之际,为公主招亲!”

就在今晚?现在?但是颖华公主没有事先透风啊?

凌初瑜略微迷茫地抬头,发现周围的眼光都指向自己。皇帝自然也看到了,他微微一笑,“朕并没有说过公主一定要招新科状元,只找有缘人。在场的新科进士门皆有机会,只要有缘,自然能够得偿所愿。”

一听这话,鸦雀无声的场面顿时有些­骚­动,凝聚在凌初瑜身上的目光全部移走。今科进士取了一百五十个人,也就是说这一百五十个人人人都有机会。

皇帝使了一个眼­色­,方丞相笑容和蔼的走上前去,转过身来,看着手中的圣旨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众位进士不论施展何种才艺,只要能打动颖华公主芳心者,即可成为驸马,钦此!”

才艺?

刚皇后跟颖华公主低语什么?难道就是商量这个?

为什么她不阻止?难道她、她已经在怀疑自己了?还是在试探自己恢复了记忆没有?

“请问皇上,如何才算打动公主?”

“取琴来。”皇帝微笑不答,却见公主则微微一笑,笑意满含春­色­的走下到台前,身姿柔若无骨,体不胜衣,淡­色­拖裙下柔软无力般莲步慢移,每一步都是摇曳生姿。虽是面上蒙着薄纱,但是这份绝尘的风姿却让每一个人都甘心倾倒。

她淡淡发话,­唇­齿馨香,“本公主亲自弹琴一首,听了一遍后能填出歌词并与本公主琴瑟合鸣者,胜。”余光挑衅地朝凌初瑜一笑。

考音律?!

众进士中有人欢喜有人悠。因为音律是古代高雅品­性­的必修课,只要不是书呆子,大都会一些。而凌初瑜,则愣在当地。

这个公主搞什么?!

她说完便不再看凌初瑜,净手焚香,自台上高高一坐,拂过内侍送上来的七弦琴,微微调了下清音后便凝神静心。

叮咚的音调引回她的胡思乱想,她只好集中­精­神仔细聆听。

音调之初,空高天远,海天辽阔,碧海东流,天地悠悠,时而如展翅的雄鹰在广阔的天际翱翔,似海阔鱼跃般悠然淡远;时而如惊天的激流撞击岩壁飞溅,又如千军万马奔腾之势;时而又如呦呦鹿鸣,在黑暗的角落伤感饮泣,浅吟低唱……

凌初瑜震惊地看着她削瘦的身姿。

此刻的她,似乎全身洒满了金­色­的光圈,潇洒绝尘却又柔弱低泣,教所有人都移不开目光。大家都呆愣愣地注视着她蒙着薄纱的脸容,微风吹起纱巾衣角,殷红菱­唇­若隐若现。

琴声在寂寥的夜空中悠扬缭绕,琴音可以藏起一个人的心志,却藏不住满溢的悲伤。颤抖的指间划过琴弦,我能感受到她心中纠缠拧紧,为她心中隐忍的伤,竟有一丝慢慢的心疼。

这一刻,脑海中似乎划过一句话,淡淡的,不经意间,却被她捕捉下来——笑傲江湖几多时,绝迹江湖一瞬间。

她果然是喜欢江湖多一些。

忽而颖华公主对她弯弯眉角,琴声一转,哀鸣低泣的思念之音瞬间消散,扑面而来满满的春意盎然之感——

凌初瑜满脸震惊地看着她,不仅因为她的音调变幻太快,最重要的是——她琴弦下宣泄而出的音律。

如果没有记错,这确实是今天你要嫁给我的旋律。

陶喆跟蔡依林的今天你要嫁给我——

凌初瑜倒退一步,一ρi股倒坐在八宝墩上,心内思绪乱飞。

她是在试探,一定是在试探自己。从殿试时候的的那篇春江花夜月开始她就知道了,不、或许还要更早,或许在自己做笔试的时候的那篇文章她就看过了,所以才会有恃无恐的让自己参加面试。

可是,她为何如此不动声­色­?

不知何时,内侍送上一枚清萧。

凌初瑜接在手里,双手却绵软无力,脑中思绪乱飞。

低柔轻缓的箫声飘渺响起,凌初瑜慢慢抬头,朝发出箫声的方向望去,是——赵其劲

原本认为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此刻手执清萧,箫声婉转悠荡,清雅如斯,淡淡的,清清的——他怎么可能演奏地出如此清雅悠缠的曲调。

随着最后一个音调终止,箫声低颤,消逝,天地皆静。

他缓缓睁开迷醉的双眸,深情地凝望着颖华公主。凌初瑜能感受到颖华公主明明恶心地想吐,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还是要保持公主尊贵仪表的微笑。

她对着众人笑,却恶狠狠地瞪了凌初瑜好几眼。

而凌初瑜却怔怔地站着,朝不远处的那棵参天古木上凝望,刚刚那一瞬间,看到了,带着面具的厉天邪,夺走自己初吻的厉天邪,霸道蛮恨的厉天邪——他在帮赵其劲吹箫!

厉天邪,我竟对你的存在念念不忘——

凌初瑜双脚绵软,几乎站立不住。

一曲终了,众进士皆送上曲中的填词给公主过目,唯独凌初瑜两手空空。颖华看她的眼神已经要把她恶狠狠地吞下去了。

看来公主并不甚满意,她的琴声又起,这时音调变了,但是不变的依旧是她最熟悉的流行歌曲。

回梦游仙——千年缘

他站在那里,一袭紫­色­长袍在夜空中随风飘扬,衣带劲透,乌亮的发丝垂落至腰际,在飒飒风中飞扬却丝毫不乱,闪着灼灼的妖异气息。他手执一根通体晶莹的清萧,就那样看着凌初瑜,狭长的丹凤眼淡漠疏离地看着她,嘴角挂着戏谑的冷笑。

为什么要这样子看着自己?为什么心底似乎被什么东西紧紧揪住,疼得她眼眶发涩,却又怒火攻心!

除了一个名字,自己甚至对他一无所知,但是看到他站在太师府那边的时候,心底灼灼燃烧被背叛的火焰。那一瞬间,忘记了颖华的试探,忘记了底下茫茫人头,只是想要赢他!

凌初瑜把手中的箫声抛给千寻,随着轻扬的音调直接走到台上去,和着颖华的琴调,对着她浅浅会心一笑,浅吟低唱:

冰封的泪如流星陨落跌碎了谁的思念

轮回之间前尘已湮灭梦中模糊容颜

昆仑巅江湖远花谢花开花满天

叹红尘落朱颜天上人间

情如风情如烟琵琶一曲已千年

今生缘来生缘沧海桑田成流年

古老的剑斩断了宿怨唤醒了谁的誓言

转瞬之间隔世的爱恋追忆往日缱绻

昆仑巅浮生远梦中只为你流连

笑红尘画朱颜浮云翩跹

情难却情相牵只羡鸳鸯不羡仙

今生缘来生缘难分难解

昆仑巅浮生远梦中只为你流连

笑红尘画朱颜浮云翩跹

情难却情相牵只羡鸳鸯不羡仙

今生恋来生恋莫让缠绵成离别

一曲终了,无视台下呆滞的众人,再回头,他已不见了终影。

不知为何,心中划过一道淡淡的落寞……秋沉落,是你在心疼吧?真正心疼的是你吧?

跟我无关的——

茫然中……

似乎颖华拉着她下跪拜谢皇上赐婚……

半路胁迫

曲终人散。

别的官员进士按秩序退出,而凌初瑜却被太后留下单独谈话,待得回去,天­色­已经很黑了。

春意料峭,入夜的北风呼呼挂面。繁华的街面上清冷寂静,街上没有一个行人,商店酒肆也都已经关门。

凌初瑜坐在轿中闭目养神。

皇上已经宣布把颖华公主赐婚给她,待得良辰吉日就下嫁,这几乎已成定局。但是,想起赵其劲离开前眼底的那抹狠劲,直觉他是不会罢休。不过他似乎对自己隐含惧意,想来应该是秋沉落之前曾给过他不容易磨灭的教训,所以暂时应该不敢动手。

忽的,凌初瑜睁开双目,应该没这么快到状元府,出了什么事情?

撩开帘幕,空中一轮圆月悬挂,,月光清冷,洒了一地清辉,也照映出前面一排黑衣人。

“纯宁?”不会是刺客吧?

“少爷,您安坐,千万不要出来。这些人很快就会被打发了。”

就你一个?凌初瑜左看右看,除了四个看上去削瘦的轿夫,就只有纯宁一个人会武。打得赢吗?前面的那些人看起来似乎很厉害的样子。

“冥王下属左右护法问候秋少宫主,冥王此刻在零落楼等少宫主一叙。”

态度还算恭敬,只是不知道他们口中的冥王是谁。虽然好奇,但是假装失忆的自己还是少见秋沉落的熟人为妙,免得穿邦。

不过看来纯宁也是跟凌初瑜是一样的心思。

“我家少爷今日酒喝的有些多了,此刻正在轿中歇息,不便随左右二使前去见冥王,还望海涵。”

纯宁晓之以理。

不过听纯宁的语气,似乎这个冥王大有来头不怎么好惹。凌初瑜在轿中凝神倾听。

“秋少宫主才情酒量名满天下,还会被小小的几杯酒醉倒?冥王下令一定要请少宫主过去,同时也给了我们有必要时使用武力的权利,还望秋少宫主多多包涵。”为首者嘴角扬着淡淡的冷漠。

“你们是执意刁难咯?”纯宁的口气变得不善,慢慢抽出腰间的柳眉剑。

这柳眉剑坚韧如丝,薄如蝉翼,必要时抽出来当凶器,非必要时就系在身上当腰带,实用的很。据纯宁说,是秋沉落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既然宁少爷如此认为,我们也无话可说。”为首者嘴角料峭,隐含肃杀之意,“动手!”

唉,凌初瑜微微叹息,慢慢踱出轿外,嘴角勾勒出一抹冷笑,“你们这么多人围着一个小小书童,就不怕胜之不武吗?”

“胜之不武?秋少宫主武功绝顶,以一敌百,何来胜之不武之说?”为首者说完一挥手,顿时围住她们轿子的人又多了两倍。

看来还真的是兴师动众啊。

凌初瑜注意到纯宁眉头紧蹙。她也应付不了这么多人吧,既然如此,还是不要让她平白受伤的好。

“冥王是吧?好啊,我倒是想要到零落楼一见。”既然以后一定要见,不如现在开始就多了解点情况,也免得敌对的时候手忙脚乱。

“少爷,不要去!”纯宁看凌初瑜的眼神有些担忧。

凌初瑜回以一个疑问的眼神。

“因为……总之您之前很不喜欢他的!”纯宁见凌初瑜二话不说就跟着他们走,不由气得想跳脚。

据纯宁说秋沉落一向生­性­豁达,逢人三分笑意,从没有什么特别讨厌的人,为何这个冥王却能激起她的怒意?而且他的手下直呼自己秋少宫主,很显然他知道自己出自碧落宫,这在江湖上可是鲜少有人知道,除非是特别亲近的人。

嗯,的确值得探讨。凌初瑜玉容丰神的脸微蹙,看的周围的黑衣人俱是一呆。

“秋少宫主请。”说话的声音也放的轻柔。

轿夫早已被敲晕在地,凌初瑜和纯宁在黑衣人的指引下,走入一辆豪华的马车。两人间?最好,乘此机会还可以先做做功课。

不用她开口问,纯宁就乖乖地把这个冥王的基本信息一五一十地跟凌初瑜解释。

当然在此之前,凌初瑜最关心的是自己和他的关系,因为这是攸关她们生死存亡的问题。纯宁嘴角微翘,微微耸肩,盯着她,吐出四个字:亦敌亦友。

冥王是属于妖孽般的人物,其言其行极其另类,绝对偏离古代人正统的审美观念。所以,响当当的圣颜妖魔四个字扣在他头上。

圣颜妖魔是说他有神仙般清雅高洁的面容,却有着恶魔般嗜血的残忍。

会有这样的人吗?

(中)

即使已经心有准备,但是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凌初瑜还是愣住了,脚步像是自己生了根,怎么也移不开。

赤红的发随意的垂落腰际,狭长的丹凤眼勾魂摄魄,瞳眸百媚流转,樱­唇­妖艳欲滴,挂着妖冶撩人的笑。

此刻的他身上随意披着一件赤红绯血­色­的长袍,凌初瑜眼光渐渐往下,注意到他伏在一名□的女子身上,修长的脊背有节奏的律动……

见凌初瑜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瞧,便回眸朝她妖冶浅笑。

顿时诡异的气氛顿时充斥着整个房间。

“原来冥王正在忙吗?那沉落还是先出去外面好了。”身材还真的不错呢,肤若凝脂,白若霜雪,比自己还要白皙。

“咦,落儿又不是没见过,怎么,这回竟不好意思起来?”他从那女子身上下来,守候在一旁的侍女立即熟稔的端来一盘热水为他擦拭。

他就那样慵懒地站在那里,宽衣长袍敞开,里面不着寸缕,任婢女拂拭他的全身,姿态从容。

馨香雾气妖娆弥漫,氤氲缭绕,室内满是暧昧的气息。

妖媚,冷情,定定地注视着凌初瑜。

擦完了身子,月光清辉中,他一步一步走上来,淡淡影子虚拟迷幻,影子越来越近,再抬头已然到了她面前。

在不经意间,晶莹皓白的指腹划过凌初瑜的面容,紫­色­瞳眸浸透,嘴角诡异而妖冶地笑,“皎月思乡更思人。落儿,想我了吗?”

“要想你也该先知道你是谁啊,是吧?”凌初瑜慢条斯理地挑衅。对付这种妖媚的祸害,就应该装作一脸的若无其事。不过这秋沉落的桃花运还真的只有一个字概括,那就是,旺!

“难道落儿忘记我了吗?真没良心的小东西。”纤纤玉指往凌初瑜额间一点,声音娇媚,吓了她一跳。

“不止是你,所有我曾经认识的人现在都变得不认识了。”凌初瑜无奈朝他耸肩。

“而你似乎很无所谓?”

“重新开始也不错啊,说不定之前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现在我什么也不记得,岂不是更好。你觉得呢,冥王?”

“不愧是我一直喜欢的落儿,也只有你才会有如此从容洒脱的个­性­。反正你也从来没有辛苦过,从来辛苦的都是……也罢,都忘了吧,我跟落儿一样,接受的了。”冥王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聪明如凌初瑜也看不出究竟,但是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残忍和算计却逃不过她晶亮的瞳眸。

凌初瑜环胸玩味地凑上前去,笑得眉眼弯弯,“冥王可否看在沉落失忆的份上,好心的解答一个困扰沉落的问题?”

“哦?不知道聪明绝顶才情名满天下的少年状元爷会问出什么样的问题来呢?”冥王抚上凌初瑜皓洁如雪的面容,好玩地来回细细磨搓,还不忘执起她的手指□,“落儿要问什么问题?”

“唉。”凌初瑜不着痕迹地抽回被他放在­唇­间细吮的修长手指,离开他暧昧的脸,退开一步在最近的一张紫檀木椅上坐好,端起桌上的茶杯撩拨着伏在上面的青碧茶叶,“沉落想问的是——”

“是什么?”

“沉落跟冥王是什么关系?”

“哦?你说呢?”冥王靠近她,暧昧地笑。

“或者,冥王听说过厉天邪这个名字吗?”进一步试探。

“我的落儿果然失忆了啊。让我再提醒你一次,落儿,不要对除了我以外的男人动感情,知道吗?”灿笑的瞳孔浮上一层深冷的寒意,妖异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残戾之气。

凌初瑜感受的到,他是真的生气了。

“怎么,落儿你见过他吗?”嘴角轻轻勾扬,眉梢微蹙,眼底是残忍的冰寒。

当看起来这么霸道的一个人用如此轻柔的嗓音跟她说话的时候,凌初瑜感到一股毛骨悚然的寒风在身旁刮过,冰冷,沁寒,惶恐。

面对这样喜怒无常的男人,再从容也会害怕。凌初瑜握紧身侧的手,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抬头,一眼望进他碧波荡漾的紫­色­瞳眸,他的眼清澈通透,完全不像外界传说的嗜血恶魔。

他轻笑地看着她,嘴角的残酷隐去,取而代之的是霸道的柔情。

“落儿,如果在外面玩累了,回到我身边来吧。你的离魂症我可以帮你……”

“我突然觉得,自己失忆了会过得比较开心。”开玩笑,到时候我不是秋沉落的事实岂不是人尽皆知?你们那么爱她,自然会灭了我。才不­干­咧。

(下)

“少宫主,什么失忆不失忆的啊?”估计是见凌初瑜打搅了他们的好事还不识趣地赖着不走,之前被冥王压在身下的女子披了件薄纱款款走来,虽然知道冥王­性­情喜怒无常,但是占着素日宠爱,靠进他怀里低哝撒娇,“怎么还不回来,奴家想你了。”

“是吗?见了落儿一面后,你心里想的还是我吗?”冥王看着依偎在自己的女子,浅浅地诡异地低笑。

“冥王美霸天下,世人无所企及……”

“那么,此刻便让你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美霸天下!”他的声音轻柔,手上的力道却浸透孔武,掌面上已然青筋暴起,“你来好好看看,看看真正的美霸天下长的是如何样子!”

“冥王……啊!”冥王扯的她头皮疼的差点麻痹,她不敢再呼痛,抬头打量传说中的秋沉落,原本娇媚的杏眼此刻满含泪水,还有见到秋沉落面容那一刻的震惊。

凌初瑜知道秋沉落长的极美,当初她第一次见的时候也是被深深的震撼住,但是此刻,她竟有一种很恐怖的感觉……

“你觉得,我跟他,谁美?!”冥王的声音听起来很恐怖。

“这……”以他喜怒无常的个­性­,这实在不是个很好回答的问题。这个当口走出来,估计她毁的肠子都青了吧。凌初瑜暗自摇头,为她的处境担忧。

“我跟他,谁美?!”她从没见过冥王如此热切焦急的神情,不由的心内大骇,头皮被扯的发麻,嘴里更是说不出话来。

冥王疯了似的掐她的脖子,掐的她面容涨红,口吐白沫,最后吐出,“冥王最美……”

一个大男人,这么爱美­干­嘛?凌初瑜不解了。

“冥王最美?哈哈……你是说冥王最美么?”手中劲道加剧,痛的那艳丽女子面部涨红,伸长脖子透不过气来。

“你疯了?!这样掐下去她会死的!快放手!”凌初瑜抢上前去,想要拉开他的手,奈何如今的她手无缚­鸡­之力,冥王随手一甩,凌初瑜就被噼里啪啦甩到墙壁上去了。

ρi股好疼,全身也痛,像散了架一样,真有杀了他的冲动!凌初瑜扼腕,爬了半天爬不起来。

“落儿?!”他惊骇地看着凌初瑜。

“看什么看?没看过人摔倒啊!”凌初瑜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继续扭着ρi股想要爬起来,下一刻,却已经落到他□的胸膛上。

“你的武功?!”他派十五名一流高手去请来的居然是个丝毫不懂武功的弱书生?他眼底游过一丝心疼,伸手握住凌初瑜的皓腕,细细把起脉来,蹙眉,“怎么回事?一点真气都没有?!”

“冲我瞪眼­干­嘛?又不是被我吃掉的。”本想潇洒地拍拍ρi股站起来,但是这个动作一点也不潇洒,疼得她差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个挨千刀的冥王!等恢复秋沉落的武功要你好看。凌初瑜咬牙切齿扼腕!

“……他居然……真的下得了手,他居然……”

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害死秋沉落的凶手?

“你这话什么意思?”

“中了离魂症的确会神志不清,但是于武功却没有影响,但是只要在其中加入离魂天下引就不同了,重者暴毙身亡,轻者武功全失。他居然……落儿,我竟不知道他为了让你生存下来,真的给你下了这味药,他真的下得了手……我是该感谢他的退出还是该憎恨他的残忍?”

“他是谁?”凌初瑜的心竟隐隐作痛。

“他是谁?你知道了又有什么用?落儿,他那么对你……”

“他究竟是谁?你告诉我啊。”

“你自己都想不起来他是谁,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有本事自己想起来啊!”

他的脸上满是嗜血的愤怒,一下子就把她吓得愣住,背脊发冷,心底最深处的柔软一阵阵地发疼,疼得她几乎站不住脚。

那个给秋沉落下离魂天下引的他,那个让眼前妖冶的男人发怒的他,究竟是谁?

愣愣地思索着,却没有结论。

袅袅的檀香升腾化雾,室内一片寂静。

冥王靠在椅背上,目光妖冶怒放。

落儿你知道吗,我千百次都想毁了你,一次一次地想,可是,怎么也下不了手。以后,他不要你了,你就会回到我身边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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