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我把电话留给你，联系好了打电话给我。”杨海山站了起来，在武科长的台历上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又撕下一张旧日历，记下了武凯的电话就要告辞。

“杨老师，吃了饭再走吧。”武凯又热情起来。其实杨海山听出他的意思，是想让他请吃饭。

“我还得赶回镇上，有急事。”杨海山和他的学生握手告别了。在电梯里，他沮丧地把电梯踹了一脚，心说自己咋教出这么个学生？

坐进车里，杨海山就给陈伯军打了个电话，简单地汇报了在市交通局的情况，本想说送礼的事，看了看司机小胡又欲言又止。陈伯军说，拐到县上把他接回镇上再商议。

已是夜里十二点了，黎粟坪镇党政一把手还在为送礼的事一筹莫展。自上次拒绝给卢湾乡的资产清单盖章后，县财政局好像对黎粟坪镇的资金管理格外照顾，每月拨的办公经费掐尺等寸，没有一点盈余。账上仅有的一点存款还是扣留退耕还林的补助款，还要应付小饭馆的欠账。唯一的希望就是县交通局张局长给的五万元补助款了。

“也不知交通局把款拨了没有？”山穷水尽的杨海山对陈伯军说。

“凭我对张局长的了解，肯定没拨。这是个雁过拔毛，过河ρi股中间夹水的家伙，没好处是不会轻易吐骨头的。”陈伯军说。

“那咋办？”杨海山快崩溃了。

“不行的话就违纪一次吧。我明天带五千块钱给他，逼他把款办了。”杨海山痴痴地看着陈伯军，这话不像一位党委书记说的话。但见他为难的样子，低声说：“只好如此了。那只有四万五千元了，咋送呀。”杨海山大声地吐了口气，又吸了口烟说。

“看能不能这样。钱咱送不起，就搞些土特产，像核桃、大枣、苹果、煮锅豆子之类的东西，既不值钱，看起来又实惠？”陈伯军在百般煎熬后想出了这个办法。

杨海山一听很兴奋，笑着说：“这个主意不错。既给老白姓办了实事，又不失山里人的朴实厚道。就这么定了，总额控制在三万元之内。”

第二天，陈伯军带了五千块钱，亲自跑了趟交通局，办回了五万元的补助款，又开始到农村置办这些土特产。

合并后的镇政府工作千头万绪，转眼就到了周五。市交通局项目科武凯科长给杨海山打电话，说同省交通联系好了，下周一到省厅和主管领导见面，并建议最好周日到省城，晚上把领导约出来吃顿饭，加深感情，做好前期铺垫工作，还再三强调，现在办事都是在私下活动好，办公室都是面上的事。武凯像个饱经官场的导师，向他老师喋喋不停地介绍着见省上领导的箴言秘籍。杨海山听着心里还真有点发怵，在电话里对他的学生说，我和陈书记商议一下再给他回话。

陈伯军亲自到农村购买农产品，折腾了三四天，回来已是疲惫不堪了。听杨海山一说，两人都有点急了，因为采购的这些东西还在大山里没有拉回来。于是，又急忙给所在村里的村支书村长打电话，让他们务必在周六晚六点前送到镇政府，又研究去省城的人和送礼的细节等等。讨论的结果是，让副镇长小王，办公室小张和乡财所长小丁和他一起去，还要买足够的手提袋，到省城后要分装成小袋。等这些事安排妥当，杨海山还没来得及回电话，武凯的电话就过来了。杨海山就把和陈书记商量的计划告诉给他。在电话里，杨海山分明听到，武凯像被蜂蜇了一样尖叫起来：

“什么？都到什么年代了，你们还送这些土劳什子？这些东西就是城市垃圾，谁稀罕？再说了，现在都在抓反腐，你大包小包给送东西，也会引起当事人的反感。杨镇长，你们是不是在山沟里呆朽了?迂腐透了。如果这样的话我就不去了，我可舍不了自己的面子，也丢不起这个人。要送你们自己去送吧。”武凯在电话里一百个不情愿。

杨海山听着学生的训导，本想解释，可武凯连珠炮式的教导，没Сhā话的机会，只能等他发­射­完后解释。“武科长，请你理解山区乡镇的困难，就这些东西都是我们东拼西凑起来的，不能同经济发达地区相提并论，你就多包涵吧。”杨海山似乎有点哀求他的学生了。

“不是我不顾面子，省厅是大机关，也不是谁想送礼就能送到手的。你大包小包地往国家机关拉东西，影响多不好。”武凯在电话里显得无辜，也很无奈。

“武凯，你就看在老师的脸上多周旋吧。”杨海山端出了老师的架子，不亢不卑地说。

“那好吧，我尽力而为。”武凯低低地应了句就收了线。

和武凯通完电话，杨海山真有点忐忑不安。过去从未和省级部门打过交道，也摸不准他们的喜好，费九牛二虎之力捣鼓了这些乡下土特产，被他们拒收还真有点得不偿失。还有一点，就是他自己从未进过省级部门的衙门，在山沟里钻了这么多年，对外面的世界也不亚于进大观园的刘姥姥，多少有点紧张。陈书记似乎看出了他的担心，给他打气道：

“别没上场就先心败。发挥你作家的想象力，虽说我们送的东西不值几个钱，但它的真实­性­表明了我们山里人的淳朴，说不定他们就喜欢我们这些东西哩。在心理上，你也曾是文坛名人，名气比他们大得多。作家给他们送礼，本身就是对社会风气的一种讽刺，没什么可怕的。”

听到陈书记的安慰话，杨海山苦笑了一下。作家在这个以物质为核心的社会里，早变得一钱不值了；值钱的作家也被物质诱惑得不能称为真正的作家了。

作者题外话：核心提示： 升迁是上级领导的事。在位，谋不谋事，是思想问题；­干­不­干­事，是态度问题；至于有无­干­事的能力，不是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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