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行。一天有三五十多块钱的纯收入。按这么算,儿子在县城中学的费用就不用花你的钱了。”刘芳娇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
杨海山望着老婆日益憔悴的脸,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现在还有几个乡镇长的老婆靠开杂货铺为儿子赚学费?仅凭这一点,他感觉今生这个老婆娶对了。要比方贵清的那个肿胀眼泡女人,可爱了许多。
善于满足和*,是杨海山近期最大的变化。
经过上次傍晚的清河散步,杨海山感觉镇党委书记陈伯军是个比较正直坦率的人,没那么多的官场深沉,也没一般书记的颐指气使。一般来说,乡镇的党委书记没几个同乡镇长合拍的。有人喜欢把乡镇领导同县级机关的部、局长做比较,看谁的权力更大些。从中国目前的体制来看,乡镇毕竟是一级政府,是一路诸侯,部局只是县级的一个职能部门,负责全县整体工作的某一单项工作。但是,部局的衙门是县级,有专项的资金和单项工作的评比考核权。所以,部局就显得比较牛气。和全县各部局搞好协作关系,是考核衡量一个乡镇党政领导的一项重要内容。正因如此,当陈伯军书记和他商量召开党委会,讨论一下领导分工和下一步工作安排时,杨海山就愉快的同意了。
在黎粟坪镇第一次党委会召开之前,我们先认识一下党委成员:党委书记陈伯军,曾任县级机关工委副书记,调黎粟坪乡任乡长一年半后升为黎粟坪镇党委书记。党委副书记、代理镇长杨海山,任卢湾乡党委副书记、乡长五年零四个月后为黎粟坪镇党委副书记、代理镇长,属平调。人大主席团主席任安平是个老黎粟坪,从1982年招为合同制干部后就一直在黎粟坪,三十多年没动过窝,由于家就在本镇任家峁,和方贵清是个远方亲戚,属典型的“一头沉”干部。从乡团委书记到政府办文书,到副科级宣传干事兼乡人武干事,到副乡长,到副书记,这次终于熬到正科级的镇人大主席团主席。党委专职副书记兼纪委书记的老李是在卢湾乡就是此职。副镇长黄安在黎粟坪乡就是此职务,但也曾是风光了几年。他的老泰山原是本县的一把手,他团校一毕业就到县团委,几年工夫就成了团县委书记。但好景不长,老泰山和新来的耿县长关系闹僵,被荣升到市政协当了名有职无权的副主席,耿县长荣升为现在县委书记,他也被下放到黎粟当副乡长。一年之后又被抽调去收煤炭附加费。煤炭附加费是这个县主要的财政来源,也富裕了一批收费者。也该他倒霉,干了三个月,放了一辆车,私吞了两百元被稽查队查出,停职了一年。老泰山费尽千辛万苦,才让他官复原职,结果一干又是两年多。原本这次不升镇长也弄个人大主席,结果是原地踏步,也是满腹牢骚。挂职副乡长小王和党政办主任小张就不用赘述了。从县委给黎粟坪镇配备的领导班子来看,成分很复杂,明显是个过渡集体。因为明年开春以后全县各乡镇就面临换届选举,临时这样搭配也有情可原。
会前,是各位领导调侃、讲浑段子的时间,也无所顾忌。人大主席任安平是个乐天派,平常就喜欢口无遮拦,信口开河。这是他们这届新组建的党委班子第一次党委会,闲扯的时间也长。任主席是活动的主角,他出口就押韵:
“唉,革命了几十年,窝在黎粟坪没动弹;升了官职也长了钱,就是老婆没敢换;乡镇职务全当遍,就差妇联主任没有干。当的干部是合同的,当的兵是民兵;当的书记是共青团,当的主席是管选举权;陈书记啊,什么时候让我把你这个书记干一干?”
任安平的顺口溜把大家都逗笑了。
副镇长黄安乐得前仰后合,接住任主席的话茬说:“老任啊,你知足吧,你这个农民户口的人都干到正科级了,我这个科班出身的还是个副职,找谁诉苦去?”
“这很公平啊,我搂的老婆也是农民,你——” 后边的话,任主席没再说下去,但知道黄安底细的人都明白他要说什么。任主席怕他的话,戳到黄安的痛处,弄得大家不愉快,也就刹了车。
“好了,别磨嘴皮子了,现在开会。”陈书记恰到好处地化解了尴尬。
今天党委会的议题很多,但杨海山知道最主要的只有两项:一是党委成员的分工和本届政府要办的实事,二是扣发虚假的退耕还林补助款。班子成员分工很简单,就是减轻了杨海山的具体事务,专心跑乡村公路项目,小王副镇长协助他。但讨论到这笔退耕还林补助款时,出现了意见分歧。
分歧主要在黄安副镇长这里。他的理由是:一、这件事是上届党委政府定的时,主要是照顾县乡干部和部分领导,而且已执行了两年,如果现在停了就等于否定了上届班子的决定,会引起老领导的不满,一旦爆发就会弄得纷纷扬扬,省市两级相关部门就会介入调查,全县就会被卷进去,到那时我们这个班子可能都会受到牵连;二、镇机关原黎粟坪乡的干部,每人都有份,是笔灰色收入,停了也会影响他们的利益,会不会挫伤他们工作的积极性?三、目前这届政府班子还没有经过人代会通过,万一让老百姓知道真相,弄出乱子来,恐怕选举就成了问题。
其实,在座的当事人也只有黄安和任安平。陈伯军也是在事后才调到这里当乡长的。原来的党委书记升到县人大当副主任了,张乡长这次从书记的岗位上调到县交通局当局长,剩下的只有现在的任主席知道此事的究竟。
“老任,你的意见呢?”主持会议的陈伯军问任安平。
“我同意陈书记的意见。说实话,我也是利益的享受者。我家种有10亩花椒树,花名册上却是20亩,连续三年虚领了10亩地粮食折价和补助款近一万元。这事我一直担心那天露馅,造成极坏影响。同时,我不同意黄镇长的说法,这事当年不是集体讨论决定的,是书记和乡长私下商量好给我们通了个气就执行了。当然,黄镇长担心这事一旦暴露引起的负面效果,我们也得考虑。”
杨海山没有急于说话。他是始作俑者,大家都知道他的态度。会议一度陷入沉寂,还是李副书记打破了寂静,说:
“我看能不能这样,先不要做出停付的决定,就说镇政府刚成立,财政吃紧,借用这笔资金,然后分头做工作,不要引起事端。但前提是,必须把老百姓真实的补助款全额兑付到位,不能让老百姓上访闹事。”
大家一听,这是标准的中国式的解决问题的方法。凡遇到棘手问题,都采取折中的办法解决,而没有旗帜鲜明的态度。
“大家对这个办法有啥意见?”陈伯军巡视了一遍问。
没有回声。
“哪举手表决吧。同意李书记提议的请举手。”陈伯军动用了党委一把手的权力。
党委七名成员六人举手。
“我弃权。”黄安副镇长表态。
“好,参会的党委七位委员六人同意,一人弃权,请记录在案。说实在的,这是个是非不分的议案,是为了全县的整体利益我们不得不采取的临时办法。但我要声明的是,这个问题迟早是要解决,假的真不了,纸里是包不住火的。希望大家要统一思想认识,正确面对这个问题。”
就这样,黎粟坪镇第一次党委会就在这种议题解而未决中结束了。
作者题外话:核心提示:人在官场,身不由己。职位升迁靠背后那张脸,工作调动凭组织部门一张纸。仅此而已。书包 网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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