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黄河平原命名的黄河省,在历史上辉煌了千余年后,从宋朝开始衰落,到现在GDP仍排在全国的后几位。曾躺在历史辉煌的床榻上陶醉了许久的黄河人,看着别的省份国民产值逐年翻番,有点床榻被烧的感觉,方才下床四处窥探,在地下寻找宝藏。煤炭开采,便成了主要经济来源。地处黄河平原北部的桥山县,更是无节制的大肆挖掘。自己没有能力开采的,就以低价卖给外地煤商开采权。这样一来,全县处处都是林立的小煤矿,小煤厂,搞得全县浓烟滚滚,雾气腾腾。由于外地煤商的市场宽广,加之近年煤炭大幅度涨价,利润可观,当地官员都纷纷入股。有政府官员的保驾,煤商也想获得既得利益,不愿给安全设施投资,每年全县的矿山死人不下15人。井下采煤活计,成了“两块石头夹一块肉”的高危险行业。但,农民工还是经不住高工资的诱惑,仍有铤而走险之人。这些单靠种地的庄稼人,靠老天爷吃饭,广种薄收,又无其他专业技能,也只能冒着今天下井明天不一定回来的危险,把鲜红的鲜血同乌黑的煤块镕在一起,换回养家糊口的钞票。但肆无忌惮的开采和草菅人命掠夺式的经营,引起了上级的关注,下令全县停业整顿,明文规定安全设施不达标不许开采,政府官员不退出投资不许开采。但,高额的利润回报让所有的经营者想尽千方百计的办法活动掌权者。所谓的活动,其代价就是白花花的钞票,甚至是成麻袋的现金。于是,县上在县委书记耿啸天的授意下,把政府官员的投资转换成高额借贷,一角钱的月息搪塞了过去。至于安全措施,还不是县里煤矿安全主管部门说了算。对于文件的执行,仍是大会小会讲,私底下的做法是民不告官不究。一旦上级追查,县里发了红头文件,有专门的管理机构,充其量是管理不到位,最终受损的还是最下到煤矿底层的农民工。
桥山县县长周天昊,四十开外的年龄,身体健硕,黝黑的脸膛透着亮光,呈褐红色,一打眼就知道是个地道的边北汉子。他是个传奇式人物:当过特种兵分队长,刑警队长,公安局长,县委副书记等职。这次省委组织部选派他任桥山县县长,是别有用意的。他也踌躇了多日才同意履职。在同意履职之前,他曾独自驾车几百公里,来到桥山县走访,得到第一手资料,也了解到县委书记耿啸天在这个县的为官情况:耿啸天出生在农村,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省直机关,从副处长的职位上下派到桥山县任县长的。此人才思敏捷,工作大胆有魄力,但刚愎自用,喜欢独断专行,与老书记和新县长的关系紧张。上级为了保护他锐意改革的精神,就把老书记和县长调离了,让他一人书记县长一肩挑了三年。耿啸天搞经济也的确是一把好手,他主政桥山县这么多年,全县的财政收入也翻了几番,县城的建设和治理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同时,他也比价体恤民众,一年至少有两个月在基层调研,与老百姓同吃同住,还在最偏远的山村任了干娘,也慷慨资助贫困大学生,在远离县城的农村口碑很好。但在县级机关和干部当中,非议较多,主要是作风霸道,任人唯亲,一言九鼎,喜欢和私企老板称兄道弟,特别和县纪委的女书记傅乔关系不明不白,弄得告状信市里省里满天飞。与这么个书记搭档,周天昊心有余悸,曾想拒绝省里的考察任用。但省委组织部一名副部长亲自和他谈话,摆明了桥山县的情况,就是要他这位强硬派参进来,以硬碰硬,看看告状信罗列的耿啸天事实的真伪。如若是工作方法问题,计划把耿书记要荣升到市里工作,他这才勉强赴任。刚到任不到一个月,就面临撤乡并镇后新一轮干部的调整。那个时候,他对全县的干部不熟悉,只能听从耿书记的安排。但对个别人的任用,他也听到一些不同意见。在常委会上,基本都是耿书记一人说了算,别的常委都是随声附和,态度暧昧。只是对黎粟坪镇代理镇长杨海山的任命,记得组织部方常委和宣传部张常委同耿书记争论了一番,最后同意了这两名常委的意见,通过了任命。他也就记住了这位叫杨海山的作家镇长,但也未直接接触过。如果不是这次矿难,有可能到现在也不会接触。现在,耿书记到中央党校去学习了(这是一般提拔领导干部必走的一遭,他在提为县委副书记之前也同样在省委党校学习过),全县的工作就压在他的肩上。可就在他主持全县工作不到一个月,就莫名其妙地发生了矿难。他和杨海山一样,认为所有的小煤矿都处在关停状态,他也曾在煤铁局钱局长的陪同下检查过小煤矿的关停状况。事实上,他见到的小煤矿只有留守人员,井口贴有封条,没有开采迹象。可事过一周,矿难就发生了,这让他有点猝不及防,难以置信。但摆在他面前的一具具尸体和缺胳膊少腿的农民工,不得不让他相信这是事实。在抢救现场,他曾想揣煤铁局钱局长一脚,但看见他尿裤子拉稀的熊样,又有点于心不忍了。从抢救现场回来,他第二天就召开了县长办公会,讨论小煤矿的管理问题。从各方汇集的消息来看,这个小煤矿一动,其他矿主也都在蠢蠢欲动,但一见这家煤矿当天就出事了,其他煤矿也就不敢再动了。是悲还是喜?周天昊悲凉地长叹了一声。他建议把这个情况如实地反映到省煤炭安监局,其他副县长一致反对。说是这样一来,桥山县就成了全省煤矿安全治理的反面典型,这对耿书记的高升会产生负面影响,最好同耿书记沟通以后再定。听完此话,周天昊没有表态。但从这几位副县长的话里,他听出耿啸天在这个县错综复杂、权盖一世的关系。也真不亏“大老板”的称谓。
“哪你就负责向耿书记汇报吧,听听他的意见”。周天昊对常务副县长赵河南说。赵河南曾是耿啸天当县长时的县政府办主任,是耿啸天的跟屁虫,铁杆哥们,这在全县的干部中已不是什么秘密。耿啸天挤走老书记,自己当了县委书记后,就把他提为常务副县长。之所以把赵河南安排到县政府作常务副县长,就是便以控制县政府的工作,好在他的意图下行使权力,以维护他当大老板的威望。现在的官员任命,形式上是领导提名,组织部门考察,*公示。这些堂而皇之的形式都是作秀,最关键的是提名领导的权势。所谓的考察和公示,也都是秀而不做,走过场罢了。正因如此,前任县长在位时政令不通,处处掣肘,完全得听从耿书记的意见。县长成了傀儡,大权都在常务副县长手中。一气之下,县长撂挑不干了,到市里任了个闲职。耿啸天借此机会向市委市政府要求,他书记县长一肩挑,成为全省县级领导的特例。这些情况周天昊心里当然清楚。只是他刚到任,还不好和赵副县长翻脸。当前,虽然矿难的事处理起来很棘手,甚至关系到党政一把手和主管领导的政治生命,但毕竟是全县全盘工作的一项内容。现在耿书记不在,他得挑起县委和政府东西两院的重担。但令他奇怪的是,他让纪委书记傅乔负责调查处理矿难事故,她却说省城有事,请假走了,而且一走就是两天。就在周天昊为此纳闷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他拿起听筒,就听到对方自报名号,是省交通厅新上任的孙副厅长。这位孙副厅长可是老熟了人了。他在边北市当县委副书记期间,曾多次接待过这位手握规划和资金大权的处长。别看这位处长,权力可大得很,手里掌握着全省一年几十个亿甚至是上百个亿的修路资金,是个实权人物。有人说,中国政治就是处长政治。处长既是领导又是干事,看似官不大,但省、部级的衙门大,权力也就大,比一般的副厅长都吃香,到基层市长书记都得刮目相看,亲自接待,百般奉承,不敢怠慢。
“孙厅长啊,恭喜高升。我还没来得及上门道贺呢你就亲自打电话检查工作来啦。”周天昊开始恭维了。
“你也一样么,当了一路诸侯了,同喜同贺。”孙厅长也在恭维。
“我哪能和您比呀,您觉悟高,进步快,我还得靠领导提携照顾呢。我正琢磨过两天去看您呢,您的电话就来了。不是兴师问罪吧?啊,厅长大人,哈哈。”周县长和孙厅长相互官场式地调侃着,手里不停地玩着签字笔。
“周县长,你少给我打哈哈,你不来看我则罢,还打发你的镇长来缠我,到头来你还打马虎眼。什么意思啊?”
“谁谁?那个镇长?你可不能冤枉我呀,我真没有派什么镇长去骚扰你老人家。这些兵头将尾的乡镇长,真是无孔不入,什么话都敢说,什么饭都敢吃,什么门都敢进,什么人也都敢见,胆大包天哪。”周天昊一脸的无辜,声音里透着委屈,手上也停止了动作,试探地问:
“厅长,你不会是诈我吧?”
“我诈你干嘛?不信你问杨海山。”周天昊一听,哈哈大笑起来,对着话筒说:
“露馅了吧,孙厅长。你说谁我都信,惟杨海山我不信。据我所知 ,这位作家性情木讷,思想迂腐,编个离奇故事,捏个凄凄艾艾的情爱细节还可以,让他去干闯宫的勾当,他没这个胆量。”
“周县长太武断了吧?你别小看作家,能官能文的人大有人在。你没看咱省里有好几位厅局长都是省作协的副主席,我也是省作协的会员呢。看不起作家就是看不起我。我还思量着厅长当腻了去当个作协主席玩玩呢。”
“噢,我该打,忘了厅长也是个大作家,是个有文化内涵的官员。这么说,杨海山真去你那啦?”
“真来了。不过,他当时真不知道我当副厅长了,就主管修路资金。我看他也是抱着死磕硬撞的想法来的。你可能不知道,我俩是作家班的同学,还是同桌,十几年没联系了。我答应了他要去你们县考察,今天打电话就是想告诉你,我下周带相关人员去你们县,你通知杨海山,我要好好和他聊聊。好了,周县长,下周见。”
作者题外话:核心提示:虽说“公鸡头上的疙瘩都是官”,但官大一级压死人。过去的皇帝难见,现在的上级未必就好见。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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