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孙厅长电话，周县长又给政府办公室汪主任打了个电话，让通知杨海山来办公室见他。打完电话之后，周天昊无限概慨：现在的人际关系太复杂，太难以捉摸，看似极普通的一个人，不经意间就和那路神仙攀上了关系，就有了后台和靠山，唯唯诺诺突变成气高志扬，能力也似乎一夜飞长，从此就坐上了火箭，官运亨通，几年工夫就变成了你的上级，乾坤倒置，你从一个听汇报者立马变成了汇报者。唉，官场如天气，冷不叮从那汇集一股气流，艳阳高照瞬间就是倾盆大雨。打个喷嚏，闹个小感冒倒是小事，就怕莫名其妙地被泥石流卷走了，帽子飞了，鞋丢了，衣服被挂树梢，成了一个*­祼­的被评头论足的对象。就拿这位杨海山来说吧，虽和他不熟悉，但从他的简历中就能看出，他的仕途崎岖，官运平平，无依无靠，是个偶得机遇走上政道的幸运儿。至于作家的名分，没读过他的作品，估计也是个靠热血青年的激|情写了几本书，江郎才尽了才混在­干­部队伍中。在他的潜意识里，如今官场是鱼目混珠，文坛也是滥竽充数，好坏不一。作家不仅仅靠激|情和猎奇，最主要的靠思想和斗志。近墨者黑，近朱者赤。宁愿窝在­干­部队伍里的作家都是蹩脚的、投机的、写作心智不高的。所以，顶着作家光环的他也照样是排挤的对象，打压的对象。上次讨论他出任新合并的黎粟坪镇镇长的常委会上，耿书记的态度就是明证。就是这位貌不惊人，名不经传的杨海山，突然间就冒出个当省交通厅副厅长的同学，估计凡是认识他的人都没想到。要是早知道了，那县交通局局长的位子非他莫属，绝不可能还窝在山沟里当什么破镇长。说起这位杨海山，目前的处境和他同病相怜。刚上任，情况还没吃透就遇到了矿难，作为行政一把手是难逃­干­系的。至于他与这次煤矿私自开封采挖有无直接关系，还得等调查结果出来后再定。想到调查，他又想到这位美女纪委书记，工作这么忙她还有闲情逸致去省城。唉，女人啊，都希望男人理解、呵护、关照。可谁来关照他这位初来乍到的县长呢？

就在周天昊胡思乱想期间，有人敲他的门。还没等他发话，门就被推开个缝，探进一只脑袋，乱发下一张怯怯的无血的脸，但双眼却红肿着，布满了血丝。是杨海山。

“周县长，你找我？”随着沙哑的声音，杨海山把身子已挤了进来，站在他面前。周天昊一见他这神态，足足看了他十秒钟，然后大手在桌上一拍，大吼道：

“好你一个杨海山，你胆大包天，竟然私自同意煤矿开采，酿出如此大祸，你该当何罪？”

“没，没有。我真的没有啊。”杨海山腿一软，差点没跪到地上，语无伦次地辩解道。

“周县长，我以人格和党­性­担保，杨镇长绝对没有和煤矿老板串通一气，私自开采。”随着话音，陈伯军打开门，大踏步地走到周县长的面前。

“你担保？”周天昊斜头看了陈伯军一眼问。

“我担保。”陈伯军斩钉截铁地回答。他又歪过头看着汗流满面的杨海山轻声道：

“你真的没有？”

“没有。”杨海山的汗已流进脖子里。

“哈哈。你们俩个还够义气。”周天昊突然大笑起来。

“也不打听打听我是­干­什么的出身，来了不进门，想偷听是吧？我不吓唬杨海山你陈伯军能进来吗？” 杨海山这才破涕为笑，扬起胳膊用衣袖擦汗。

“县长的玩笑开大了，我这几天的神经都快绷断了。”杨海山讷讷地说。就在杨海山扬起胳膊的一瞬间，周天昊看见他胳膊上戴着的黑纱，忙拍着他的肩膀说：

“对不起，我这个玩笑开的是有点大，向你道歉了。都坐吧。”周天昊又换了个人似的，把他们让到座上，然后亲自给每人泡了杯*铁观音，又去把办公室的门关上，坐了下来。

“玩笑归玩笑，但你们黎粟坪镇这次捅的篓子可不小，估计市里，弄不好省里也要介入。杨海山呀，我和你一样，都要做好挨处分的思想准备。也不要怨天怨地，怨就怨我们百密一疏。在其位就得谋其政，同样也要承担其责任，这是个亘古不变的道理。”周天昊点了支烟，语重心长的说，与刚才判若两人。

“这个我懂，周县长。”杨海山诺诺地应了句。

“其实，我也于心不忍，你也是个受害者。但事出来了，总要有个交待。你我是行政主官，你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好了，不说这倒霉事了，你说说跑省交通厅的事。”周天昊捻灭了烟，换了副轻松的表情，做洗耳恭听状。杨海山长出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就侃侃而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