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祖母最后的教训

祖母病了。

父亲，你开创了伟大的事业，给古老的山村带来了希望，可是你的欲望也同样遮盖了这个小小的山村，这个小小的天空啊！你知道村里诅咒你的人越来越多，崇拜你的人越来越少了吗？你看见你的综合厂雪白的砖墙上，用黑炭写的那几个大字了吗？父亲，我的心碎了，我不能说，我不敢说呀！

山里的黄昏，即使是夏天也依旧是那样充满寒意，祖母的心更加忧郁了。

父亲，你要了水仙，把家败光了，把厂也弄空了，把大姨妈打死了，祖母就没有快活过一天。她每天念念叨叨，不知道在说什么。

近了7月半，一年一度的鬼节又来了，突然，祖母满脸放光，双眼炯炯有神，忙碌起来，她先是在锅里煎炒着，整出几个饼来，我想吃那个饼，眼巴巴地望着，祖母不准，打我的手，说给祖宗吃的，你先吃了，祖宗不高兴，今天的事就不灵了。

祖母不一会就有了四个盘子，端端正正地摆在八仙桌上，就点起煤油灯来。喝令我跪下来。我知道祖母喜欢我，我是许家的长子长孙，祭祖的时候就有我做代表，她就开心了。

为了那个饼，我虔诚地地跪了下来，

祖母忽然“哗哗”流起眼泪来，口里念叨道：“公婆、祖宗怪罪了，根玉不是许家的好媳­妇­，对祖先疏忽，又生下这样的儿子，把自己的血脉丢下，只顾水仙那张没有­肉­的皮，钻到里面出不来了。害死了亲家母的妮子，害了雅娥，叫我脸上无光，真是没脸活在世上啊。”

祖母哭着对我说：“你爸爸有本事，有本事就有女人，自古美女爱英雄。你老子就有那么多的女人来缠，你做儿子的不要恨他，不要怪他，自古说山高遮不住太阳，儿大管不了爹娘，你老子就是畜生，你也不要恨他，怪只怪那些女人，怪你老子的种好，她们都想借他的好苗，你不要恨你老子，你只要好好念书，将来赚大钱，象你老子一样，有本事，好好孝顺你娘。”

我紧紧地抱着­奶­­奶­，悲伤得如同潇潇山雨。

祖母摸着我的头，泪如雨下：“伢子，我的好孙孙，可惜你­奶­­奶­看不见你成|人的日子了，看不见你赚钱的日子了，­奶­­奶­舍不得，移伢子，长大了千万不要学你老子……，你要好好的，给你­奶­­奶­争气……”

祖母­阴­­阴­郁郁地哭着。

我跪在那里，内心无比恐惧。

山里人对祖先，格外有莫名其妙的敬畏。

祖母说，祖先是我们这个山坞里的人家最为相信、最为敬畏的东西了。除了祖先，就是当官的人，这两样东西无论如何不能得罪。

祖母威严地怒声道：“你现在是代你老子向祖宗请罪！”

父亲，祖母要我代替你，这是多大的荣誉啊！祖母为了你已经在祖宗面前发了咒语，要祖宗保佑你，不要被水仙那张没有­肉­的皮迷惑，如果你一定执迷不悟，祖母就会死不瞑目，祖宗就会在冥冥之中惩罚你。

祖母祭拜祖先的时候要我虔诚地跪在那里，我想起是为父亲向祖先请罪，心里就庄严起来，父亲，儿子能为你做事了，儿子心里多骄傲啊。可是儿子现在不是给父亲做什了不起的事，是代父亲您向祖先请罪，我心里又沉重起来，不能高兴了。

我跪得发酸，我给父亲做了一件多大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