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虎庄位于卧虎镇东南二十里,面对乱云山,背靠洪泽湖,庄子占地百顷,门高路阔,大门前有家甲守卫。
卧虎堂位居庄子正中央,建得高大气派,堂门前高悬金字匾额。门前有一块大空场,有几十丈方圆,庄主葛天霸坐在空场巾央的交椅上,两边大小头目分排列坐,观看场中一个浑身劲装的武生演练双刀。头目们不时发出一阵阵高声喝彩。
葛天霸看得不住点头,捋髯微笑。这时管家葛彪走到身旁轻声道:“老爷。”
葛天霸头也不转,仍然注视校场,问道:“什么事?”
葛彪压低声音道:“运盐的大趸船已经到了四十里外的卧虎镇东,押船的北沟大仓监库彭春派人来见小的,问大船是不是今夜就开进码头。”
葛天霸转头轻轻嘘了一声,沉吟片刻道:“你马上告诉来人,就说近日风声很紧,让大趸船千万不要开进卧虎庄,找个隐蔽的所在将船停下,等我的消息。”
葛彪一愣,轻声道:“老爷,这是何意呀?”
葛天霸瞪了他一眼道:“多嘴!还不快去?”
葛彪赶忙道:“是。”说着转身向外走去。
葛天霸叫住他道:“且慢!”
葛彪赶忙转身回来:“老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葛天霸道:“今夜你亲自去见彭春,告知此事。将大趸船引到安全之处,藏匿起来。”
葛彪点了点头,快步向外走去。
此时,场中的武生一趟双刀练罢,收式站稳,气不长出。
葛天霸一声大喝:“好,好刀法!”
众头目齐声叫好:“老六,练得好。不愧是咱卧虎庄第一高手!”
“大哥,六弟这趟刀练得真是绝了,我看天下使刀的也就属他了!”
武生面露得意之色,将双刀Сhā入鞘内,说道:“大哥,小弟献丑。”
葛天霸连连点头道:“老六啊,真想不到,你的刀法竟然如此精湛,难怪‘鬼刀王’邓通的名头在江湖上这般响亮!”
邓通拱手道:“小弟惭愧!”嘴说惭愧,他的脸上可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惭愧的样子,得意洋洋地走到椅子前坐了下来。
葛天霸道:“两年以来,咱们卧虎庄凭借着自己的实力,靠着众家弟兄四处流血拼杀,几场恶战,使官盐商望而止步,盐枭销声匿迹,山阳以北八个县的盐市已被我们牢牢地控制在手中!上面对我们非常满意,这几日就要派使者前来慰劳!”
众头目高声喊道:“全仗大哥统领有方,咱卧虎庄才有今日!”
“对,大哥,上面的人虽然厉害,可缺了咱们弟兄,在盱眙地面上他们也照样玩不转!”
“说什么铁手团高手如云,我看咱们的六弟就不输他们!”
葛天霸摆了摆手,众头目安静下来。葛天霸笑道:“众家弟兄,今天傍晚,哥哥在卧虎堂摆下宴席,大家都来,咱们不醉不归!”
众头目齐声叫好。
众人正喧闹间,葛彪又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他满脸喜色大声道:“老爷,小姐回来了!”
葛天霸心头一喜,站起身来:“哦,现在哪里?”
一闻此言,众头目立刻安静下来。邓通更是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葛彪回道:“刚刚下了船,已经朝卧虎堂来了。”
话音未落,大门前传来了小清的喊声:“爹!”
葛天霸抬头望去,小清正飞燕一般奔到他的面前,扑进了他的怀中:“爹!”
葛天霸拍着她的头轻声道:“好孩子,你可算是回来了,这半年来,爹派人四处寻找你的下落……”
小清抬起头来,眼角边挂着泪水:“爹,是我不好,不该偷偷地跑出去,以后我再也不会了。”
葛天霸笑着拍了拍她的脸蛋:“你呀,就是太任性!”
他看了看四周,微笑着压低声音道:“好,爹也答应,你和邓通的婚事爹以后不再提了。”
小清笑了:“说话算数!”
葛天霸点了点头。
恰在此时,邓通走了过来道:“小清,你终于回来了,这半年多来,不要说大哥着急,就是我这心里也担心得不得了。”
小清转过身来,斜了邓通一眼,冷冷地道:“谢谢,我出去跟你又没关系,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一句话,给邓通来了个烧鸡大窝脖,登时脸涨得通红,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葛天霸看了邓通一眼,解围道:“清儿呀,这半年来你都到了什么地方?”
小清笑道:“坐着船来回游荡呗。我回头再跟您说。来,我给您介绍一个人。”说着,转身跑向身后的李元芳,拉着他来到葛天霸面前,“爹,这是我新认识的好朋友,水生。水生,这是我爹。”
她这么一介绍,众家头目的眼光齐刷刷地落在了李元芳身上。邓通一见小清对元芳如此亲热,一股醋意登时涌上心头。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回到座前,一ρi股坐在了椅子上。
李元芳木愣愣地看了葛天霸一眼,也不躬身,也不施礼,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葛天霸的脸上掠过一丝出不悦之色,但当着女儿又不好发作。他上下打量了元芳一番,不冷不热地道:“你是哪里人氏,做何营生啊?”
李元芳摇了摇头道:“我,我不知道。”
葛天霸一愣,不知如何再问。
一旁的邓通道:“连自己是哪里人都不知道,敢莫是个傻子!”
众头目一阵哄笑。
小清猛地回过头,怒目瞪视着邓通。李元芳的脸上却毫无表情,就像没听见一样。
小清不愿与邓通交言,转面对葛天霸道:“爹,水生是个可怜人,当时他漂浮在运河之上,是我恰巧经过才将他捞起。醒来后,以前的事情他一点儿都记不起了。”
葛天霸这才明白,缓缓点了点头道:“是这样。”
小清道:“爹,我们在运河畔遇到歹人袭击,多亏水生救了我的性命!”
葛天霸双眉一扬道:“哦,是什么歹人,胆敢袭击我的女儿?”
小清道:“咳,您就别问了,我这不是平平安安地回来了吗?”
葛天霸重重地哼了一声,目光望向元芳,点了点头道:“小伙子,谢谢你。”
李元芳道:“她是我朋友,这是应该的。”
葛天霸赞赏地点了点头。
小清拉着葛天霸道:“爹,水生失去了记忆,无家可归,我想让他在咱们庄中住下,您给他安排个职事吧!”
葛天霸一愣:“这……”
小清嘴一撅道:“怎么了,爹,这么大的庄子还容不下一个水生?”
葛天霸沉吟片刻笑道:“好吧,我答应。”
小清高兴地道:“谢谢爹。”
父女俩一番对话,在别人听来没有什么,可邓通却再也坐不住了。小清对李元芳的态度令他心头酸溜溜的不是个滋味。他站起身来,走到李元芳身旁,阴阳怪气地道:“小子,你交了好运了,还不谢谢我大哥!”说着,手掌狠狠拍向了李元芳的肩头,这一掌用了暗劲儿,满以为能将元芳拍得趴在地上出乖露丑。没想到元芳连看都没看,肩膀微微一斜,邓通这狠狠一掌竞拍了个空,身体登时失去重心,向前连跌两步,好不容易才拿桩站稳。
在场所有人并没有看到他暗下辣手,只是觉得非常奇怪,他为什么会向前空跌两步。
小清得了机会,报复似的笑道:“邓叔叔,平地上也站不稳,敢莫是瘸子不成?”
众头目哄笑起来。
邓通羞得满脸通红,狠狠地瞪了李元芳一眼。
李元芳双眼望向远方,脸上毫无表情。
小清笑着对他道:“你还不谢谢我爹。”
李元芳点了点头,对葛天霸道:“谢谢。”
葛天霸微笑着点了点头,对小清道:“清儿,你和葛彪带水生到西院,安排他住下。”
小清撒娇道:“我想让他住在东院,离我近一点。”
葛天霸扫了邓通一眼,咳嗽一声道:“好吧,随你。”
小清笑道;“谢谢爹。”说着,拉起元芳向外走去。
此时,邓通已是恼羞成怒,眼见心上人对旁人体贴人微,对自己却是冷嘲热讽,再加上刚刚人前现丑,一股无名火顶上头来,他顾不得众目睽睽,飞起一脚向李元芳小腿扫来。
这一下所有人都看到了,众头目一片惊呼。葛天霸也大喝一声:“老六!”
眼看这一脚就要踢到李元芳,只见李元芳左脚一迈,邓通的腿登时踢了个空,身体原地转了一圈。元芳右脚轻轻在他腿上一搭,竟将邓通的腿夹在了自己的双腿之间,而后就地一拧腰,邓通只觉得下盘一轻,身体竟然腾空向后飞去。
葛天霸和众头目不由一阵惊叫。
叫声未落,邓通的身体重重撞在了自己的座椅上,“咔嚓”一声巨响,座椅登时被砸得粉碎,邓通狠狠地摔在地上。
这几下快得如同电光石火,谁也没有看清是李元芳出手将邓通摔了出去,大家还以为是邓通自己耍的把戏。
众头目哄笑起来,议论纷纷:“老六今儿是怎么了,踢别人自己倒飞出去了。”“我看他五迷三道的,刚才就莫名其妙地向前栽了两步,现在倒好,当着大伙儿的面儿练起背摔来了!”“就是,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是不是看到小清,连站都站不住了。”
大家哄笑起来,一个头目高喊道:“哎,六弟,你玩什么把戏呢?啊,练铁布衫呀?”“练功也分个时候,在小清姑娘面前摔得这么惨,是不是在扮苦肉计给未来的岳父大人看呀!”
众人笑得更凶了。
小清看了看李元芳,她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时,葛天霸更是觉得奇怪,刚才明明是邓通踢李元芳,怎么他自己反倒飞了出去?
邓通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此时,他已彻底失去了理智,一伸手从腰间拔出双刀,狂吼着向李元芳扑来。
众人的哄笑登时转为惊叫。
小清吓得花容失色,厉声喊道:”你,你要做什么?”
葛天霸大惊失色,冲上前来。
已经晚了,邓通的双刀寒光霍霍,将李元芳围在当中。
众头目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幕。
葛天霸怒吼道:“邓通,你给我住手!”
此时,邓通已经红了眼,哪里肯听?手中双刀上下翻飞,毫不留情,定要置李元芳于死地。
突然,人影一闪,“当”的一声,邓通连退数步,扑通一声坐在地上。他两手空空,双刀竟然不见了。
众人惊得瞠目结舌,目光齐向李元芳望去。
果然,邓通的双刀拿在李元芳的手中,他冷冷地望着邓通。
邓通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的刀怎么会到了李元芳手上,自己又怎么会坐在地上。
连他都想不明白,葛天霸和众头目就更不用说了,所有人的眼睛都直勾勾地望着元芳。
空场上静得能够听到呼吸之声。
李元芳双眼死死盯着邓通,缓缓走到他身旁。
小清看着他的脸色,惊叫道:“水生!”
李元芳停住脚步,回过头来。
小清指了指邓通道:“别,别……”
李元芳转过头,看了看坐在地下的邓通。
邓通浑身颤抖,胆怯地道:“你,你要怎么样?”
李元芳冷冷地道:“你为什么要杀我?”
邓通望着李元芳那双寒森森的双眼,感到一丝冷意,他张口结舌地道:“我,我……”
小清快步走到李元芳身旁,拉住他的手臂轻声道:“水生,我们走吧!”
李元芳哼了一声,将双刀狠狠地掷在邓通面前。邓通吓的身体连忙向后缩了缩。
小清拉起李元芳快步离去。
这时众人才醒过味儿来,一拥而上,将邓通扶了起来,葛天霸大步走了过来。
一个头目道:“老六,你也太不给大哥面子了!小清姑娘今天刚刚回来,你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动起了刀子,这算什么!”
另一人道:“就是的,人家小伙子也没惹你,你这是做什么!”
邓通满面羞惭地道:“大哥,对……对不住!是,是小弟太……”
葛天霸沉着脸,冷冷地道:“你眼中还有我这个大哥吗?”
邓通一听这话猛地抬起头:“大哥,我……”
葛天霸一声怒吼:“没出息的东西,我的脸都让你丢尽了!”说着,狠狠一记耳光抽在了邓通脸上,打得邓通趔趄了两步。
葛天霸道:“你给我滚回房中,好好想想!”
邓通牙关紧咬,捂着脸快步走了下去。
葛天霸望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身旁的头目们低声议论起来:“这小伙子练的叫什么功夫呀?要说六弟也算是高手了,怎么两下子就叫人家把刀夺了?”
“是啊,咱们这一帮练家子,谁也没看出门道来。”
“不是咱看不出门道,是人家太快了。”
“对,对对。”
葛天霸听着众人的议论,望着东院的方向,半天没有说话。
卧虎庄东院院子很大,正房坐北朝南,两旁是厢房。小清领着李元芳走了进来,小清道:“水生,这就是东院,只有你一个人住。愿住哪一间都可以。”
元芳指了指正房。
小清笑道:“你还挺聪明,选了间正房,走吧!”说着,拉起李元芳来到正房门前,推门而入。
房间宽大整洁,一应用具齐备。
李元芳坐在榻上,问道:“小清,刚刚动刀子的那个人是谁呀?”
小清笑了笑道:“他叫邓通,是我爹的手下。本来我爹想要将我许配给他,我死活不答应,这才偷跑了出去。”
李元芳道:“可我又没惹他,他为什么那么生气?”
小清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你真不明白?”
李元芳摇了摇头。
小清的脸红了:“你呀,就是个笨蛋,不明白就慢慢想吧!好了,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回去收拾收拾。”
李元芳点了点头,小清转身离去。
葛天霸在小清房中缓缓踱着。小清进来一见葛天霸,笑道:“爹,您在等我?”
葛天霸点了点头,注视着小清道:“清儿,那个水生究竟是什么人?”
小清一愣道:“我不是对您说过了吗,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葛天霸道:“那倒没有,只是他那身功夫……”
小清笑道:“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身功夫是哪儿来的。”
葛天霸道:“哦,他真的失去了记忆?”
小清道:“是呀,爹,您是怎么了,东问西问的?难道我说的话,您还不相信呀?”
葛天霸笑道:“倒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觉得有他那种功夫的人,绝不会是等闲之辈。”
小清道:“不管他从前是谁,现在就是水生。”
葛天霸微微叹了口气道:“清儿呀,你可能不知道,爹做的是多么大的事情,江湖上想要我死的人很多呀。我是怕你年幼轻信,缺乏经验,而有人恰恰就是要利用你这一点,打入卧虎庄……”
小清道:“您是说水生?”
葛天霸没有说话。
小清道:“我救起他的时候,他已是奄奄一息,当时,我们都以为他死了,差点又将他扔回到河里。爹,这怎么可能是装出来的?”
葛天霸笑了笑道:“我并不是真的怀疑水生,只是有些担心。这样吧,你容我再观察他一下,而后再给他安排职事。”
小清别别扭扭地点点头道:“那……好吧!”
葛天霸道:“好孩子。”
小清道:“爹,还有一件事,我想和您讲。”
葛天霸点点头:“说吧。”
“那些盐枭都是穷苦人出身,提着脑袋干了这行,不过是为了能混一顿饱饭。求您让手下今后别再迫害他们,给他们留一条活路,行吗?”
葛天霸望着她,一字一句地道:“在运河上劫持你的歹人就是那帮盐枭吧?”
小清惊呆了:“您,您怎么知道?”
葛天霸笑了笑道:“从你的话当中,我就听出来了。你是我的女儿,我最了解你。”
小清点了点头道:“是的,可他们也是被您逼得走投无路啊!”
葛天霸冷冷地道:“这群该死的盐枭!”
小清拉住了葛天霸的手臂道:“爹,盐枭是一群可怜人,您就发发善心,放过他们吧!”
葛天霸的脸沉了下来:“这些事情你不懂,也不是你该管的。”说着,站起身来就要离去。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停住脚步。
小清望着他轻声道:“爹,您再考虑考虑。”
葛天霸转过身来,沉吟着道:“盐枭的头子叫庞四……”
小清脱口道:“他是我朋友。”
葛天霸双眼一亮:“哦,你能联系到他吗?”
小清想了想道:“也许吧!”
葛天霸点了点头道:“好吧,如果你能够联系到庞四,就请他到卧虎庄来,此事我要和他面谈。”
小清又惊又喜:“真的?”
葛天霸点了点头。
小清道:“不骗我?”
葛天霸道:“当然,爹什么时候骗过你。”
小清兴奋地道:“谢谢爹!”
葛天霸道:“好了,你刚回来,好好休息,爹走了。”说着,转身走出门去。
院门前的葛彪迎上前来道:“老爷。”
葛天霸低声道:“葛彪,不知为什么,我总是觉的那个水生有哪一点不太对劲儿。”
葛彪一惊道:“哦?”
葛天霸道:“尤其是他那身奇绝的武功……如果他真是个失去记忆的傻子,能为我所用,那当然是最好。就凭那一身功夫,十个邓通骑快马追三年也追不上,有了他,还有什么事是咱们办不成的?而且,铁手团那些人对咱们也得高看一眼。”
葛彪点了点头道:“就是。”
“然而,如果他是装疯卖傻,接近小清,伺机打入庄中,企图谋夺我盐市的江湖豪强或者是官府的暗线,那他那身功夫可就成了祸害。”
葛彪一惊道:“老爷,您的意思是……?”
葛天霸沉吟着,良久,他抬起头道:“派人日夜监视东院,只要发现水生有任何异动,立刻杀了他!”
葛彪吃了一惊:“可小姐那边……”
葛天霸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清儿是个孩子,不要管她。照我的吩咐办。”
葛彪点点头,有些踌躇道:“老爷,凭水生的功夫,咱们庄里恐怕没有人能杀得了他吧?”
葛天霸瞪了他一眼骂道:“笨蛋,明的不行,还不能来暗的。动刀不行,还不能下毒吗?”
葛彪恍然大悟:“啊,小的明白了。可派谁去监视他呢?一般的仆佣恐怕是很难胜任,就是勉强去做,也只怕会吊儿郎当,玩忽懈怠。让头目们去吧,这种小事,好像又有些说不过去……”
葛天霸沉吟片刻,微笑道:“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办法。”
葛彪点了点头。
葛天霸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道:“今日还有一件事,令我觉得非常意外。”
葛彪道:“是什么?”
葛天霸道:“不知什么原因,清儿竟然与盐枭头子庞四成了好朋友。”
葛彪吃惊道:“哦?”
葛天霸轻轻嘘了一声,压低声音道:“而且,我敢肯定,她知道盐枭们的驻地。”
葛彪惊喜地道:“这是真的?”
葛天霸的脸上现出一丝狞笑:“两年了,这些盐枭神出鬼没,屡屡钻咱们的空子。咱们的盐批给各地的盐商就要二百文一斗,可这些穷棒子把盐卖到老百姓手里才一百文一斗。哼,盐商没了钱赚,咱们的信用也就没了,谁还和咱们做生意?所以,现在官府不可怕,最可怕的就是这些盐枭。”
葛彪点了点头。
葛天霸道:“我一直发愁找不到这群穷棒子的住地,想不到此事竟然会着落在我女儿身上,可真是天助我也!”他四下看了看,狞笑道,“我假意答应清儿要和庞四谈谈,我想,她一定会去送信。只要清儿出庄,你便派人盯上……”
葛彪笑道:“老爷高明。找到盐枭们的住处,就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永绝后患了!”
葛天霸脸上露出了莫测高深的笑容:“不止是杀死他们,我还要利用这些盐枭做成一件大事。这就叫一箭双雕!”
葛彪愣住了:“哦,什么大事?”
葛天霸笑了笑道:“你会明白的。”
东院正房,李元芳呆呆地坐在榻上一动不动。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元芳道:“进来。”
一个仆役手里托着一件圆领袍走了进来:“小姐说,这是您的衣服,已经晾干了,让小的给您送来。”
李元芳低头一看,那是他获救时身上穿的砖红色圆领袍,他点了点头,伸手接过袍服,仆役转身离去。
李元芳将袍服抖开,仔细地看着,忽然,他觉得袍服袖口处硬邦邦的,似乎有什么东西。
他赶忙将袍服铺在榻上,伸手向袖口内摸去,拿出了一个小本子,正是他的官凭。李元芳赶忙打开,只见小本子上用隶体正书:“李元芳,检校千牛卫大将军,正三品上。”下面加盖着皇帝的玉玺。
李元芳吃惊地看了半晌,抬起头轻声道:“难道这是我的东西……我,我叫李元芳?”
他静静地思索着,眼前再一次出现了大火的画面,烈火中狄公的面容再一次映了出来。
李元芳拼命捕捉着脑海中狄公的幻象,口中喃喃地道:“他是谁,他究竟是谁……”
大运河上寒风呼啸,白浪翻滚。一艘高大的楼船乘风破浪行驶在水面之上。狄公和曾泰、鲁吉英、宁氏率狄春等人站在船头的甲板上。
狄公长叹一声道:“昔日的大运河千帆竞渡,何等繁华,而今却是一片萧条肃杀之象,真是令人痛心呀!”
鲁吉英恨道:“还不是邗沟覆船闹的?漕运梗阻,河道封闭,所有船只禁止通航。好好的一条大运河,您看看,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
狄公缓缓点了点头。
曾泰道:“恩师,昨日卑职查看地理图,自扬州至盱眙路途颇为遥远,仅水路便有四百余里,恐怕要几日方能到达。”
狄公道:“是呀,而今运河梗阻,漕运不兴,南盐无法北运,扬州到山阳尚有陆路可通,可到盱眙却被洪泽湖阻断,真不知盱眙以北的盐况如何。”
鲁吉英道:“卑职曾听人说起,停运以来,盱眙以北地区食盐紧缺,盐价上涨,也不知是真是假。”
狄公道:“我也曾听当地百姓说起过。但愿此次盱眙之行,能够有所收获。”
卧虎镇东四十里的洪泽湖畔,停靠着一艘没有任何标志的大趸船。此时,夕阳西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大趸船的桅杆上升起了风灯,船舱内也亮起了灯火。
一条快船从湖畔港汊中驶了出来,径直朝大趸船而去。
北沟大仓的监库彭春在船舱内焦急地徘徊着,不时抬起头向外望去。一名黑衣人端茶走了进来。
彭春道:“卧虎庄的人还没有来?”
黑衣人摇了摇头。
彭春道:“不应该呀,送信的人已经走了几个时辰,该回来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黑衣人道:“彭大哥放心,送信的是他们卧虎庄的人,熟门熟路,绝不会出事。”
彭春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正在此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庄丁模样的人跑了进来:“彭大哥,咱卧虎庄大总管葛彪现在门外。”
彭春一喜,连忙道:“快,请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