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中,狄公站在地图前,静静地查看着。
门开了,曾泰走进来兴奋地道:“恩师,今日之行真是收获不小!既查到了私盐的源头卧虎庄,又顺利地打进何园,没想到,何五奇竟然会自己提出请我们住进他家!”
狄公笑了笑道:“早在预料之中。何五奇的小算盘我一清二楚,他之所以请我们住进何园,是要将我们置于他的控制之下,令我们没有机会再与其他人接触,这样就只能与他合作了。”
曾泰笑道:“不瞒您说,此事从头至尾学生都提心吊胆,牛怕我们做的过了火,将何五奇吓跑。没想到,一切都如恩师所料。”
狄公道:“今晚何五奇有一句话引起了我的注意。”
曾泰道:“什么话?”
狄公道:“他说,淮北几个盐荒县用的全都是卧虎庄发售的私盐。”
曾泰点了点头道:“不错。”
狄公道:“你想一想,凭卧虎庄葛天霸一个江湖草莽,怎么能够搞到如此大宗的食盐?”
曾泰缓缓点了点头道:“恩师,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您是说卧虎庄发售的便是邗沟覆船后落水失踪的官盐。”
狄公道:“正是,而且,据狄春所说,北沟大仓运盐船队所载的官盐,在苇子荡被转到了一艘大趸船上,而后,大趸船向北驶去。我刚刚查过地理图,由苇子荡向北正是卧虎镇方向。”
曾泰道:“哦?”
“综合以上几点,我们已经可以做出初步的判定,失踪的官盐被运到了卧虎庄,而后再由葛天霸负责向盐荒地区发售。”
“恩师,下面我们怎么做?”
“下面是最凶险,也是最艰难的一步——调查取证。目前,一切都停留在推论阶段:狄春跟踪北沟船队,在港汊中迷失方向,没有找到歹人们的囤盐之所;我们率队击破北沟大仓,虽然救出了鲁吉英和宁氏,却让元凶林阳逃走了;而今,我们通过何五奇之口得知了私盐的源头,却也并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卧虎庄发售之盐就是失踪的官盐。而邗沟覆船的原委,我们也只能够依靠推断得出官匪合谋这个结论,但事实真相究竟如何,却并不知道。因此,一切都有待进一步的追查!”
“恩师,您想怎么办?”
狄公一字一句地道:“利用何五奇,乔装改扮潜入卧虎庄!”
曾泰倒吸一口凉气,惊呼道:“什么,您真的要潜入卧虎庄?”
狄公“嗯”了一声道:“只有打入他们的核心才有可能取得有力的证据,也才能够探查出事情的真相。”
曾泰急道:“可恩师这太危险了。”
狄公道:“不入虎茓,焉得虎子!就是刀山火海,说不得也要闯上一闯。”
曾泰道:“可,那盱眙的命案呢?”
狄公道:“何五奇要前往卧虎庄替我疏通关节,往返要有几天的时间。我想,在这几天里,我们完全可以将通衢客栈的命案审清问明。”
曾泰道:“哦,您有把握?”
狄公道:“我之所以要进入何园,首先是为了盱眙私盐案。其次,就是要暗察何五奇周围之人的举动。之前我们通过分析得出了结论,通衢客栈中真正的杀人凶手是对何五奇非常了解的人。”
曾泰吃惊地道:“您的意思是,凶手有可能是他的家人?”
狄公缓缓点了点头道:“本来这不过是我的推断,但今夜在何家的酒宴上,我却看到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
曾泰道:“哦,什么事情?”
狄公道:“还记得吗?我们在席上饮酒之时,所有人都是双手举杯,唯独何五奇的夫人李氏只用右手擎杯。李氏乃大家之女,不会连这一点基本的礼数都不懂。于是,我留意观察才发现她的左臂一直低垂,而且一动不动。”
曾泰回思着道:“您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的,后来,何五奇起身时碰了他夫人的左肩一下,她就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狄公点了点头道:“我利用捡拾筷子的机会,俯身向她的左臂望去,竟然发现她左手指有鲜血滴下,而且,地面也有几滴血迹。
“当时我就断定,这位何夫人的左臂定然有伤。就其状况而言,可以肯定是新伤,而且伤口很深。否则,绝不会轻轻一动,便伤口迸裂,鲜血溢出。”
曾泰点了点头道:“这可真是奇怪了,夫人整日呆在家中,周围有丫鬟伺候,不劳不作,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狄公道:“这也正是我的疑问。此时,我忽然联想到,孙喜望曾经说起他在客栈房中误伤那个女人的事情。当时,孙喜望说那女人是左肩中刀,鲜血不停地流出。你还记得吧?”
“是的,我记得,”说完,他恍然大悟,大惊道,“恩师,您是说,那个在地字丙号房中的女人就是李氏?”
狄公道:“同是女人,同是左肩受了重伤,又同样与何五奇有关,这不能不令我将两者联系起来。”
曾泰赞同道:“不错,确实有这种可能。恩师,如果事情真是这样,那她一定知道凶手是谁!”
狄公点了点头道:“正是。那晚,那个女人与凶手一同潜入客栈,凶手到甲号房中行凶杀人,而她则在丙号房中等候。
“在酒席上,当我联想到此事,便更加着意地观察李氏。我发现她与何五奇的关系非常微妙,可以用若即若离来形容,这与一般夫妇的关系大相迥异呀!”
曾泰点头道:“这一点我也有所察觉。”
狄公道:“后来玩拆字游戏时,我拆读了李氏所写的那涩字之后,你还记得她的反应吗?”
曾泰点点头道:“记得,当时她目瞪口呆,非常吃惊。”
狄公道:“当时,她脱口而出的那半句话,如果接续下去应该是:你怎么知道的。”
曾泰拍手道:“不错,不错。她的反应,当时让我深感不解。就算是您说准了,她也不必那么吃惊啊!现在看来,您一定是说出了她最隐秘的事情。”
狄公长出了一口气道:“这个李氏不简单呀!”
曾泰奇道:“李氏是何五奇的夫人。她,她为什么要刺杀自己的丈夫?”
狄公道:“我们现在所说的一切都是假设。然而要想证实这一点也并不难。”
曾泰接口道:“只要明日将孙喜望唤来,与夫人一见便知端的!”
“扑通”一声,庞四跪倒在地痛哭失声:“水生兄弟,小清姑娘!我,我对不起你们,我骗了你们,也骗了自己,害死那么多好兄弟,我,我不是人呀!”说着,猛地一头向桌角撞去,一旁的李元芳伸手拉住了他。
庞四号哭道:“水生兄弟,你让我死,让我死吧!我把村里的弟兄们带出来,现在大家都死了,只有我一个人活着。我,我没脸呀……”说着,双手狠狠捶打着自己的脑袋。
李元芳长叹一声,将他扶坐在榻上。
小清重重哼了一声道:“一个大男人,哭天抢地的像什么样子?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真没想到,你竟然会去劫大趸船。你知道吗,这就意味着和卧虎庄开战呀!”
李元芳看了小清一眼,冷冷地道:“不是他想劫船,是你爹要他做的!”
庞四吃惊地抬起头,愣愣地直视着元芳。
小清怒气冲冲地站起身,红着眼睛喊道:“水生,你为什么总是诬赖我爹!他,他对你那么好,你,你……好,我问你,他为什么要劫自己的盐船?你说!”
李元芳笑了笑道:“还是让庞四说吧!”
小清一愣,眼中的怒意转作疑惑,目光望向庞四。
庞四抬起一双泪眼,轻声道:“水生兄弟说的没错,是你爹让我去劫大趸船的。”
小清彻底惊呆了,她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庞四抹了一把眼泪道:“那天,你们将我带回卧虎庄,你爹在大厅里对我说,只要我替他做一件事,事成后,便将盐枭编入卧虎庄的籍册,从此不会再找我们的麻烦。”
小清颤声问道:“他要你做什,什么事?”
庞四道:“他让我率手下盐枭趁夜进入飞云浦,杀死船上所有的人,将船上所载的食盐运走。”
小清又气又怒,浑身颤抖起来。
庞四道:“第二天夜里,我率盐枭劫持了大趸船,抢走船上所有的食盐。可我不忍心杀死那些无辜的人,于是,我将船上的人捆绑后放在蛟王祠内,派人送信给你爹,请他处置。”
小清一声惊叫,跌坐在榻上,颤声道:“那些被烧死的人……”
李元芳道:“是的。接到庞四的来信后,你爹派人暗入蛟王祠杀死所有人,而后放火将那里烧做了一片白地。”
泪水从小清的眼中滚落下来:“真的,真的是他,真的是他……”
李元芳道:“庞四,你来看看,是不是认识这个人。”
庞四顺着元芳手指的方向来到榻前,向躺在榻上的彭春望去。突然,他惊叫道:“他,他就是大趸船上领头的,好像叫彭什么……”
李元芳吃惊地接口道:“彭春!”
庞四不住点头道:“对,对,彭春。”
李元芳道:“真想不到,他就是彭春。那个林阳在写给葛庄主的信中曾提到过他。”
庞四道:“水生兄弟,他,他怎么会和你们在一起?”
李元芳道:“我们本来是要赶到蛟王祠去见你。然而到了之后才发现那里已是一片废墟。这个人躺在树林中,已是奄奄一息。”
庞四点了点头。
李元芳道:“你们劫盐之后呢?”
庞四道:“后来,我将所劫的近万石食盐装上葛庄主给我送来的数十辆大车,而后起行前往盱眙。”
李元芳道;“为什么要到盱眙?”。
庞四道:“我是按照葛庄主的吩咐做的,他让我将盐运到盱眙城外的太平镇,然后到镇上的水陆客栈去找一位赵先生,将盐转交给他。”
李元芳道:“这个赵先生是什么人?”
庞四摇了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李元芳道:“今天,我在客栈中看到你与他会面了。”
庞四傻了:“什么,你,你看到了?”
李元芳道:“否则,我怎么可能知道你们约在柳林交盐?”
庞四惭愧地低下了头,恨恨地道:“都赖我,被葛庄主说昏了头,才做出这种事来!”
小清惨然一笑道:“庞大哥,对不起,出事之后,我一直在怨你,现在我才知道是我错了,我有个禽兽不如的爹……”说着,她翻身扑在榻上,痛哭失声。
庞四也哭了起来:“小清姑娘,怨我,都怨我糊涂啊!”
李元芳看了看二人,转身朝门口走去。
小清边哭边道:“你做什么去?”
李元芳道:“出去转转,你们先哭。”
小清坐起身道:“我不哭了,你别走。”
李元芳停住了脚步。
庞四也擦去了眼泪道:“本来我想的美,替葛庄主办完这件事,回去就能编进卧虎庄的籍册。可谁想到,今夜竟然会被官军撞上了,真他妈倒霉!”
李元芳冷冷地道:“你说错了,不是撞上的,官军早就在那里等着你们了。”
庞四愣住了:“什么?这,这怎么可能,官军怎么会知道我和赵先生约好在柳林交盐?”
李元芳长叹一声,摇了摇头:“你能不能动动脑子啊,那个赵先生就是官府的人。”
庞四登时傻了:“可,可赵先生是葛庄主的朋友啊!”
李元芳道:“那又怎么样?”
庞四道:“葛庄主是贩私盐的,他,他怎么敢跟官府扯上关系?他又为什么要将那么多盐交到官府手中?”
李元芳道:“具体原因我不清楚。但你想一想,如果姓赵的不是官府的人,刚刚官军围剿之时,他为什么不在现场?”
庞四愣了良久,缓缓点了点头。
李元芳道:“那些官军就是他带去的,现在明白了吧?”
小清望着李元芳,缓缓站起身,战栗着道:“水生,你是说,这一切都是我爹做下的圈套,他诱使庞大哥劫船,而后把盐送到太平镇,最终让接盐的赵先生除掉庞大哥和盐枭们?”
李元芳道:“你们自己想想吧,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能够解释现在发生的事情?”
庞四打了个冷战道:“是,是这样!”
小清浑身颤抖着道:“太歹毒了,太歹毒了!我没有这样的爹,我没有这样的爹……”说着,哭着冲出门去。庞四站起身来,李元芳摆了摆手道:“让她去吧!”
庞四心有不甘道:“水生,你说,这一切真是葛庄主设下的圈套?”
李元芳道:“无凭无据,我也不敢肯定,庞四,那个姓赵的,是从盱眙来的,对吗?”
庞四道:“正是。”
李元芳点了点头道:“一切等到了盱眙之后再说吧!”说完,推门走了出去。
小清坐在台阶上伤心地哭着。李元芳走过来,看了小清一眼,坐在了她身旁。
小清边哭边说道:“你来干什么?”
李元芳道:“瞧瞧你。”
小清抽泣道:“有什么好瞧的,我,我真想死了算了!”
李元芳没有说话。
小清哭道:“有这样一个爹,真是生不如死,我还不如干脆死了,替他赎罪!”
李元芳仍然没有说话。
小清看了他一眼,啜泣道:“你怎么不说话?”
李元芳道:“首先,真想死的人不会说,其次,你死了也赎不了你爹的罪。”
小清愣住了,良久,长叹一声道:“现在我宁可是个孤儿,只要有你就够了。”
李元芳徐徐道:“也许我从前还不如你爹呢!”
小清狠狠地给了他一拳,哭道:“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吗?”
李元芳长叹一声道:“好了,哭有什么用,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赶到盱眙呢!”
小清望着他,轻声道:“有你在身边,真好。”说着,飞快地在元芳脸上亲了一下,向自己的房间跑去。
夫人李氏从角门中悄悄走了出来,她四下看看,飞快地跑到大柳树前,轻声道:“你在吗?”
一个人从树后的阴影中转了出来,伸手将李氏拉进了树后的阴影中,轻声道:“紫君,你要见我?”
李氏点了点头道:“今晚何五奇请来了一个姓怀的老头儿,席间,大家玩起拆字的游戏,他张口便说出了我们的秘密。”
黑影一惊道:“哦,他是怎么说的?”
李氏道:“他说我所谋之事定会遇到血光之灾,而且难以成功。我心里真的很怕,我们已经错杀了两个人,如果……”
黑影道:“这些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想好了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放心,这次一定能成功!”
李氏轻声道:“我只有一个请求,别再杀人了,好吗?”
黑影一字一句地道:“现在想回头已经来不及了。”
李氏吃了一惊,默然良久。
此时,角门旁边的墙角后一个人缓缓探出头来,正是何竟。他静静地望着大柳树下低语的二人,而后转身离去。
已是初更,小街上一片宁静,寒风吹过,卷起几片落叶,街上的人家早已熄灯入睡,只有孙记绸布庄内还亮着灯。
孙喜望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合上账本,吹熄灯火,撩开内门的布帘向后院走去。后院正房内亮着灯,灯光将阎氏的影子投在窗上。孙喜望停下了脚步,望着窗上阎氏的影子缓缓走进房中。
阎氏双手支颐坐在桌前发呆。孙喜望进来看了阎氏一眼,冷笑道:“怎么,又在想你的奸夫了?”
阎氏猛地抬起头,狠狠地瞪着孙喜望。
孙喜望将账本放在床头,嘲弄地道:“干吗这么看着我?现在奸夫是靠不住了,只能靠我这个丈夫,所以我劝你对我好一点儿,否则,我一纸休书,你就只能到大街上和要饭的住了。”
阎氏恶声恶气地道:“孙喜望,我跟你辛辛苦苦那么多年,你要是现在休了我,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孙喜望一声冷笑道:“你要是真能狠下心来做鬼,我倒真是求之不得。绳子就在墙角,房梁也挺结实,只要头往绳套里一钻,脚一蹬,你马上就变成鬼了,也省得我因为讨了个偷人的老婆在人前丢脸。”
阎氏双眼死死地瞪着他,一言不发。
孙喜望越说越生气:“哼,现在怕我休你了?几天前你不是还说,只要我写下休书,你立刻走人,再回下头就是我养活的吗?怎么变得这么快?”
阎氏猛地站起身,指着孙喜望骂道:“孙喜望,你个窝囊废!这辈子头上戴绿帽,下辈子还是活乌龟!实话告诉你,老娘在外面就是有相好的,而且,比你强上百倍!”
孙喜望脸色铁青看着阎氏。猛地,他跳起身,一步窜到阎氏面前,狠狠一掌抽在了阎氏的脸上。阎氏一声号叫,身体趔趄着撞翻板凳,摔倒在地,嘴角鲜血直流。
孙喜望指着她怒骂道:“你这淫妇,这等事竟然还有脸说出口,真是浪荡成性,猪狗不如!实话告诉你,若不是衙门管了此事,我早就把你和奸夫剁成肉酱了!”
话音未落,阎氏一声大叫从地上蹦了起来,伸手抓起桌上小笸箩里的剪刀,向孙喜望胸前狠狠刺来。孙喜望口中怒骂着,抓住了阎氏拿着剪刀的手,二人厮打起来。此时,孙喜望已经怒不可遏,动了真力,狠狠一脚踹在阎氏的小腹上,阎氏一声惨叫摔了出去。孙喜望冲上前去,抡圆手臂“劈劈啪啪”一连十几个耳光,打得阎氏东倒西歪,鲜血顺着眼角、嘴角淌了下来。孙喜望一把从阎氏手中抢下了剪刀。此时,阎氏有些害怕了,她扑上前去抱住孙喜望的腿厉声尖叫:“你打吧,你打死我吧!”
孙喜望狠狠一脚将她踹了出去,用剪刀指着阎氏的喉咙骂道:“你这恶婆娘,娶了你真是我孙喜望倒了八辈子霉!我真恨不得一剪子戳死你,方解我心头之恨!”剪刀在阎氏喉咙前不停地晃动,孙喜望双眼通红咬牙切齿。
阎氏真的害怕了,她连连后退:“你,你,你真要杀我……”
话音未落,“扑”的一声轻响,风灯灭了。
黑暗中,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一清早,通衢客栈院中便喧闹起来。狄公的卫士和何宅的仆佣们在张环、李朗的指挥下往来穿梭,搬运着大小箱笼什物。曾泰、鲁吉英、狄春站在院中指挥着。
天字一号的房门打开了,狄公缓缓走了出来,看着院中的情形,微笑道:“好热闹呀!”
曾泰赶忙迎上前来道:“恩师,一大清早何宅的仆佣们便来客栈请我们马上动身,搬入何园。学生擅自做主,让他们先将大件箱笼抬到车上。”
狄公笑道:“何五奇着急得很呀!”
曾泰也笑道:“是呀,看起来,他是真把您当成大东家了。”
狄公望向鲁吉英道:“哎,对了,吉英,你马上到县衙去一趟,让文清出差,将孙喜望带到这里,随我们一同前往何园。”
鲁吉英点了点头道:“是,我马上就去。”正欲动身,大门口有人急急喊道:“怀先生!”
狄公闻声向大门前望去,只见文清飞步走了进来。
狄公笑道:“县令大人,我正要让吉英到县衙见你,想不到你就来了。”
文清四下看了看道:“怎么,先生要走?”
狄公神秘地一笑道:“搬到何园之中。”
文清一愣:“哦?何五奇真的请您搬进何园?”
狄公点头道:“正是。县令大人,我想请你出差,将孙喜望带到这里,与我同进何园。”
文清大为不解:“哦?却是为何?”
狄公道:“当然是为了通衙客栈中发生的命案,我要让孙喜望进何宅认凶手。”
文清惊讶地问道:“先生,您是说凶手是何家的人?”
狄公道:“还记得孙喜望在客栈房中看到的那个女人吗?”
文清道:“当然记得,她是谁?”
狄公道:“现在还不好说啊。昨夜我在何家的酒席之上发现了一些端倪,然目前只是推断,只待孙喜望辨认之后便会得出肯定的结论,到时候我会马上派人将结果告知县令大人。”
文清长叹一声道:“下官正要对您说孙喜望的事情。”
狄公惊道:“孙喜望怎么了?”
文清道:“今晨,孙喜望的街坊到县衙报案,说昨夜二更时分,听到孙喜望家中传出一声惨叫,今日清晨,街坊们来到孙家,发现户门大开,阎氏死在房内……”
狄公大吃一惊,问道:“什么,阎氏死了?”
文清点了点头道:“正是。”
狄公道:“那,孙喜望呢?”
文清摇头道:“孙喜望不知去向。我命衙役将现场封锁。这才赶到客栈,请您同去勘察。”
“多谢县令大人信任,”狄公又扭头对鲁吉英道,“吉英啊,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和曾泰要与县令大人到现场探查一番。”
鲁吉英道:“请先生放心。”
狄公点了点头对文清道:“县令大人,我们现在就走吧!”
孙记绸布店已被县衙的衙役捕快封锁。县尉与坊正及几名街坊站在门前议论纷纷。狄公、文清、曾泰在一众衙役的簇拥下转过街头,走了过来。
县尉赶忙迎上前来道:“大人。”
文清点了点头。
县尉一指门前的坊正和几名街坊道:“这是本坊的坊正,另几个人是孙家的街坊邻里。今晨,就是他们到县衙报案的。”说着,冲几人招了招手道,“你们过来。”
几人赶忙走了过来,跪倒叩头:“参见县令大人。”
文清道:“都起来吧!”
众人站起身来。
文清道:“是谁第一个发现阎氏的尸体?”
一个中年人道:“是小人,发现尸体后小人马上叫来了坊正,一同到孙家查看,之后才到衙门报官。”
坊正在一旁说道:“正是。”
文清道:“你家住在哪里?”
中年人一指孙记绸布店旁边的一户道:“小人就住在孙家隔壁。”
文清点了点头道:“昨夜你听到了什么声音?”
中年人道:“昨夜初更时分,小人听到孙家院内一阵大吵大闹,过了一会儿,房中传来一声惨叫,之后就没有声音了。因孙氏夫妇经常拌嘴吵架,弄得邻里皆知,因此,小人也不以为意。没想到,今天早起,小人出来打水,发现孙家的门大开着,小人觉着不对,便上前敲门,可没人搭理。于是,小人叫上了几个街坊一同进去,发现阎氏已死在房中。”
狄公道:“你听到孙氏夫妇吵闹是在初更时分?”
中年人点了点头道:“正是。”
狄公道:“那么,听到惨叫之声是过了多长时间?”
中年人想了想道:“也就是半顿饭的工夫。”
狄公道:“这之间,吵闹之声停止过吗?”
中年人道:“惨叫之前,好像停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