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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成长》终。

二十一

尼尔城。城中心有一座特曼风格的高大建筑,这里原来是特曼帝国的地底总督府,现在则是尼贡联盟议事会的办公地点。整所建筑是用地底特产的红­色­火成岩建造的,为了抵御攻击修建成一个小型城堡,尼尔城居民习惯把这里叫做红堡。

在红堡内部一个不起眼的房间里,尼贡联盟的议事长们正在开会。房间中央放着一张圆桌,从正对房门的位置右旋方向数过去,一共坐着十名成员,他们分属地底五大族。

首先是牛头人德雷菲斯,他是尼贡著名的英雄和统帅,联盟创始人,同时他也是尼贡第一军的领袖。

牛头人坦埃斯,联盟创始人,著名的战神,号称牛头人的第一武士。

|­茓­居人蒙塔尼亚克,联盟创始人,魔导师,尼贡第二军统帅。

|­茓­居人朋比力克,工程建筑大师,号称地底没有他修建不了的通道。

鹰身人达克斯,尼贡第三军统帅。

鹰身人德普雷,联盟创始人,尼贡第一军副统帅。

美杜莎杜阿拉,联盟创始人,尼贡第二军副统帅。

美杜莎迪里埃,地底著名的学者,负责尼贡的经济。

灵吸怪多纳西安,联盟创始人,比较低调,经常以协调者的身份出现。

美杜莎,担任灵吸怪的翻译。

在尼贡联盟成立之初就确立了这种十人九票的议事方式,地底反抗军的主力四大族在议事会中具有相同的代表人数,而灵吸怪作为组织和协调的角­色­拥有一个席位,这种方式为当时的各路抵抗军所接受,并成功运作起来。

在尼贡发展壮大以后,议事会的规模随之不断扩大,联盟需要更多的人手处理方方面面的问题,但最核心的九人编制从来没有改变过,他们也被称作议事长,所有的重要决策都需要九人会议通过,几名在战争中去世的成员也被同族的人接替。现在红堡内正在进行的是一次九个议事长的例会。

首先发言的是达克斯,“半兽人隔离区今年又有不稳定的迹象,去年的暴乱发生以后,尽管大部分逃离的半兽人都被抓了回来,但最近却开始流传尼贡迟早要杀光隔离区里半兽人的谣言,第三军正在严密监视隔离区。另外,根据我们的调查,去年的半兽人暴乱和现在的谣言,很可能同人类有关。”

其他议事长的脸­色­慎重起来,“有什么证据吗?”德雷菲斯发问。

“我们审问了一些半兽人,去年首先暴乱的半兽人部落在攻击第三军前,曾经频繁地和一些人类冒险者接触,今年同一批人类冒险者到达隔离区以后,谣言就出现了。”

“人类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呢?”迪里埃疑惑地说。

“我看他们就是要给我们制造麻烦,人类是最不可理喻的种族。”蒙塔尼亚克说。

“有办法驱逐这些冒险者吗?”迪里埃问。

“不太可能,那些冒险者已经找不着了。半兽人隔离区那么大怎么找?要是开军队进去,恐怕受到谣言影响的半兽人会立刻暴动。”达克斯回答。

“谣言已经散布出去了,如果再去找那些人类冒险者毫无意义,说不定还会有反效果。再说是否有人类在背后Сhā手还没有直接的证据,这件事先放一下。不过第三军要加强对到尼贡来的人类冒险者的监控。”德雷菲斯说道。

议事长们赞同德雷菲斯的见解,这个议题告一段落。

德雷菲斯趁势提出一个议案,“我建议在第一军中试点设置各部族混编的部队,应用新式战术进行训练。”

蒙塔尼亚克第一个跳出来,“我反对。各部族的士兵要由自己种族的人来直接指挥,这是尼贡联盟成立时就确定的一条基本原则。你是不是喝了帕思金那个家伙的迷|药,不但让你女儿那帮人跟着他疯,还要把那套异想天开的东西搬到军队里,你知道那扎克的人都叫帕思金什么吗?骰子大师!简直是个赌徒!他那套根本行不通。”

这个问题由来已久,尼贡联盟是由相互独立的五大族共同组成的,在军队构成上也是以同一种族的编制为基本单位,比如尼贡第一军下属5个|­茓­居人联队、2个鹰身人联队、1个美杜莎联队、7个牛头人大队和1个灵吸怪大队。联队下面分大队、然后是中队、小队,德雷菲斯尽管是第一军的统帅,但他的命令只能通过下属各种族中军职最高者逐级下发,而不能直接命令非牛头人种族的部队。不同种族的部队有时候因为战斗需要会临时编在一起,但一样遵循这个原则,而且一旦任务结束就立刻归建。这种军队编制方式虽然保证了各种族对自己部队的控制,但是不利于战斗的统一指挥,经常会出现不同种族部队之间的配合问题,如果高级指挥官没有足够的威望和战术水平,往往会发生下属其他种族部队不听调遣的事情。

德雷菲斯在第一次尼贡战争担任地底联军统帅的时候就意识到这个问题,即使以他的威望,军队中还是按照种族分成了不同的系统,士兵们实际上受到来自军队和种族的双重领导。德雷菲斯同帕思金是很好的朋友,他非常赞赏帕思金的战术理论,尤其是不同种族进行混编可以有效地提高部队的战斗力,这是娜塔莎和她的伙伴们已经证明了的。但这种理论受到了地底以蒙塔尼亚克为首的势力的强烈抵制,因为一旦军队进行混编,武力强盛并且战术同样出­色­的牛头人很可能会占据多数的军官职位,蒙塔尼亚克他们就会失去对本种族士兵的控制,这是他们绝对不能允许的。蒙塔尼亚克自己也清楚,|­茓­居人从上到下包括他自己都不是合格的战术指挥者,这一点他也很无奈,私底下他经常感叹为什么|­茓­居人数量这么多连一个名将都找不到,反而是人数不多的牛头人英才济济。尽管如此,掌握在手里的军队绝对不能放,蒙塔尼亚克这一点是非常坚定的。

接下来双方开始了激烈的辩论,坦埃斯一贯支持德雷菲斯,而同为|­茓­居人的朋比力克也以蒙塔尼亚克马首是瞻,灵吸怪在这种问题上一向中立,所以鹰身人和美杜莎的意见至关重要。

达克斯和杜阿拉支持|­茓­居人方的观点,他们两个在议事会中经常偏向蒙塔尼亚克一方,德普雷和迪里埃则是德雷菲斯的传统盟友,实际上议事会中以德雷菲斯和蒙塔尼亚克为首形成了两股势力,他们的意见经常相左。相对于牛头人和|­茓­居人,内部意见分歧的鹰身人和美杜莎在议事会中的声音小得多,这跟他们没有出众的领袖有关,但主要是因为他们种族的特­性­没有另两个种族团结。习惯保持中立的灵吸怪则比较奇特,他们无论人数多少对外总能形成统一的意见,这可能是由于他们心灵感应的特异功能吧,灵吸怪相互之间的关系紧密异常,甚至可以把他们当成一个整体。

在辩论中德普雷和迪里埃都没有说话,德雷菲斯暗自感叹,看来这次的努力又会以失败告终了。果然在随后的投票表决中,蒙塔尼亚克方以4对2获胜,3票弃权。德普雷歉意地对德雷菲斯说:“我知道你有道理,但我无法说服鹰身人的部族长老们,对不起。”

其实德雷菲斯在提出这个议案之前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他紧接着提出第二个议案,“尊敬的蒙塔尼亚克,听说您在那扎克教其他种族学生魔法,这让我非常敬佩,这是增强尼贡实力的大好事。不过学生的数量是否能增加一些呢,鹰身人和美杜莎里有不少好苗子适合学习魔法的,您的试炼能否降低一些难度?”

这下连蒙塔尼亚克的盟友也动摇了,一来他们刚刚反对了德雷菲斯,心理上觉得这次应该给他个面子,二来这个提议能够增强鹰身人和美杜莎的实力,反到牛头人捞不到什么好处,加上德雷菲斯的盟友没有支持他的先例摆在前头,达克斯和杜阿拉这回转换了阵营,蒙塔尼亚克不得不屈服。

蒙塔尼亚克刚得意了两下就被打了一个闷棍,他心里别提有多郁闷了。细一琢磨,他知道自己吃了大亏,军队混编的提议因为触及了地底很多人根深蒂固的利益,也威胁了弱势种族的独立­性­,根本就不可能获得通过。而是否教其他种族魔法这件事,本来选择学生是自己身为大师的权力,最后却成了一边倒的形势。蒙塔尼亚克­阴­沉着脸好半天不说话,心里暗暗咒骂因斯特——这个他所认为的罪魁祸首。

负责经济的美杜莎迪里埃发言,“最近同地表人类的贸易不太顺利,特曼设置的贸易壁垒越来越多,很多物资限制出口给我们。而且我们的商队在地表得不到公平的待遇,带货物上去的商人经常被抢,特曼政府不闻不问,结果现在只有特曼下来的商队,地底的人都不上去了。”

这下议事长们有了共同语言,纷纷骂起特曼来了,达克斯放出豪言要把特曼商队全赶回地表去,骂归骂,议事长们心里清楚这样做是不可能的。双方之间的贸易是不对等的,对于特曼来说,贸易关系中断会受到很严重的损失,但也仅此而已,对于尼贡来说,对外贸易则是支持联盟经济的生命线,一旦这条线断裂了,地底数十万常备军、从属于尼贡的工作人员、议事会和那扎克就会失去经济基础。地表上的人类国家绝对不会遇到类似的问题,他们的经济基础是向人民收的税。但是在地底,如果想要收税,十个被征税的对象中保准有九个会先问一句:“税是什么东西?”在得知税就是上交一部分自己的劳动所得以换得保护时,他们保准会暴跳如雷,“保护我?先看看咱俩谁的拳头硬再说!”。尼贡的领袖们知道,如果他们要收税,联盟第二天肯定解体。

最后议事长们骂累了,德雷菲斯叹气道:“先派出使团向特曼抗议吧,还是迪里埃来负责好了。”这件事情获得一致通过。

灵吸怪多纳西安难得开了次口,当然是通过美杜莎翻译说出来的,“何不开辟其他的商线?”

“其他的商线?可是我们掌握的到达地表的通道全在特曼境内。”迪里埃说道。

“对了!走私!找一些通道直接把货物卖到地表上去,不通过特曼政府。人类常这么­干­,咱们也学习一下。”蒙塔尼亚克兴奋地说。

“可是黑岩大道被伊卡要塞卡住了,其他通道都非常狭窄难行还不安全,而且地表上得有人类买货才行。”迪里埃说。

“大宗货物走不了,可以运宝石、黄金这些东西,在地表它们的价值高的很。至于买货的人类,大不了多给他们些利益,上面为了钱敢违抗特曼王命的人多了,倒是不难找,搭线的时候小心些就行了。”蒙塔尼亚克很有把握的说。

“可是我们需要的货物是大宗的呀!”

“我有个远房亲戚霍普,他名声不太好,不过­干­这件事情倒是个人选。他一向和地表的人有联系,可以走一下路子,也许能把我们要的东西弄下来。”达克斯也来出主意。听到霍普的名字,有几个议事长皱起了眉头,不过最后没有说话。

多纳西安又开口了,“我有另一条线,大家知道我们灵吸怪原来住在幽暗地域。”

坦埃斯吸了口冷气,“你是说通过黑暗­精­灵的地盘?”这个牛头人的第一武士曾经在巡游的时候到过幽暗地域,对于生活在那里的黑暗­精­灵的残酷和强大深有体会。

“是的。黑暗­精­灵普遍对地表上的生命没有好感,我们灵吸怪有一些和他们打交道的经验,如果能走通这条线,可以从幽暗地域上到地表的中央山脉,那里是人类三个国家的交界,我们可以把货物卖到特曼以外的国家,他们肯定非常欢迎,我相信他们一定对特曼独占地底贸易不满。”

议事长们同意试一下,具体就由灵吸怪负责。

美杜莎杜阿拉开始发言,他先大大倒了一番苦水,主要是抱怨第二军的力量不足。坦埃斯听着不乐意了,“你们第二军的力量还不强?你们足有20个|­茓­居人联队,要是算人数,第一军和第三军加起来都没有你们多。”

杜阿拉分辨道:“可是我们现在负责把守黑岩大道以外的所有地表通道,我们人数虽多但力量分散,最关键的是我们缺少­精­锐力量!连负责内部治安的第三军都有两个大队的牛头人,可我们只有一个不满员的大队。尤其是我们经常要和特曼派出来的特务队以及冒险者冲突,他们都是些亡命之徒,第二军现有的力量对付他们非常吃力。”

这下大家明白了,第二军牛头人数量稀少的原因人人都清楚,还不是因为蒙塔尼亚克对牛头人不感冒。现在第二军吃了武力不足的苦头才想起来要牛头人,蒙塔尼亚克自己不好意思出面,才找第二军的副统帅杜阿拉来说。

其他议事长都把头转向德雷菲斯,第一军的这位统帅考虑了一下说:“这样啊,第一军要正面防御伊卡要塞,对付特曼重骑兵牛头人少了可不行。”好几个议事长脸上已经露出果然如此的模样,“不过,坦埃斯在那扎克教授武技,让他从那里的学员中挑一些­精­锐支持第二军吧,那些学员也需要一些真刀真枪的试炼了,现在也就是第二军那里还有些仗打。”

坦埃斯说道:“这没问题。再过十几天就是光复节了,过完节我就选派学员。”

其他议事长们也觉得德雷菲斯这个主意不错,既顾全大局支持了第二军,又培训了学员,还没有影响第一军现有的力量,连蒙塔尼亚克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不过他们暂时还没有想到:既然是学员试炼,任务完成以后当然要离开。德雷菲斯只给了蒙塔尼亚克牛头人,并没有给他部队编制。

担当翻译的美杜莎再次开口,大家奇怪地看着多纳西安,他很少在一次会议中发表这么多意见。

“我要向大家报告一个发现,这个发现对我们,尤其是对蒙塔尼亚克具有非同一般的意义。”这下子引起了议事长们的好奇心,纷纷伸长了脖子观望。

多纳西安拿出一个黑忽忽的盒子,蒙塔尼亚克立刻认出这个盒子是用特殊材料制造具有屏蔽魔法的作用。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下,多纳西安打开盒子取出两块毫不起眼的黄扑扑的石头。

众人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蒙塔尼亚克已经一长身站了起来,然后扑通一声掉到了桌子下面。原来为了和德雷菲斯平起平坐,蒙塔尼亚克特意坐在高脚椅上,刚才他激动之下忘记了,结果一脚踩空跌了下去。

蒙塔尼亚克在地上一弹而起,他索­性­蹦到了椅子上,“地心灵石!这一定是传说中的地心灵石!我感受到了非常强大的土元素波动。”

“没错,这就是地心灵石。蒙塔尼亚克,你能向大家介绍一下地心灵石的好处吗?”

“它是最上等的土元素宝石,据说它里面蕴涵着永远耗不完的土元素力量。有了它,我的魔法威力至少能增加一倍,施法速度加快三分之一。更重要的是,传说它能帮助魔法师升级,要是这是真的,很快我的弟子中就能出现一批高等级的魔法师。”

众人惊叹不已,多纳西安又加上了一个重磅炸弹,“我们还发现了地心灵硬重要的作用。”

“更重要的作用?”

“是的。大家注意看两块地心灵石,”众人仔细观察发现其中一块地心灵石突然亮了一下,紧接着另一块也跟着亮了一下。“大家看到了,两块地心灵石之间似乎有种神奇的联系。刚才我用­精­神力量激发其中一块,而另外一块也受到了影响。而且这种联系好像不受任何障碍物的影响,不管是泥土、金属、黑岩、水和岩浆,都无法割断这种联系,魔法­干­扰也不行。”

迪里埃用颤抖的声音问道:“这种联系有距离限制吗?能够量产吗?”

“最远距离可以达到二十里。我们找到了这种宝石的产地,虽然开采非常困难,但储量很大。”

迪里埃激动得喊了起来,“这是重大发现啊!编制出一套信号来就可以实现远程通讯呀!”

德雷菲斯立刻明白了,“要是应用到战场上,这会引起战术的一场革命!只要设置好中继点,情报和命令可以立刻传达到几百里以外的军队!”

其他议事长终于明白过来,房间里顿时充满了他们激动的叫声。在激动的情绪中,所有议事长一致做出决议:将地心灵石列为最高机密,全力组织开采和应用研究工作。

二十二

一年一度的光复节到了,历史上的这一天尼贡联盟光复了尼尔城,全歼了特曼守军,后来这个日子成为了尼贡庆祝胜利的一个盛大节日。

和人类的节日不同,生活在地表的人类的重大节日往往在冬季,这是因为在漫长的冬季没有什么农活,前一年的收获如果足够丰富的话,人们可以尽情的庆祝和狂欢。在地底是没有四季变化的,在理论上可以在任何时间进行播种,所以也就可以在任何时候收获,唯一的限制因素就是地下暗河和湖水周期­性­的枯涨,很多地方就是根据水源来决定种植作物的时机。在地底,节日往往是和集市联系在一起的。由于交通不便,地底的部族之间常常缺乏必要的交流联系,所以大家经常需要通过集市来互补有余,久而久之也就发展成了节日。

光复尼尔城的时候,尼贡联盟还是一个草台班子,领袖们是各路抵抗军的头头,军队也不是现在的常备军,而完全是义勇军的形式。士兵们没有军饷,很多部队甚至不能发放充分的补给,在抵抗军的后面是浩浩荡荡的士兵家属,他们一个个扶老携幼、夹锅带盆,士兵们在前方打完仗,就回到后方的家属那里吃饭。那时所有从军者最大的心愿就是赶快打败侵略者,回到背井离乡已久的家园。

尼尔城光复以后,特曼人在地底最后一支顽抗的力量也覆灭了。激动万分的士兵和家属涌入城中,当年不少人就是从这里逃亡出去的。打了胜仗的人们欣喜若狂,在城中狂欢起来,他们互相赠送礼物,因为地底联军来自不同的种族、不同的地区,这直接导致了一场地底特产的大规模交换。

到了今天,尼贡的光复节已经发展成地底闻名遐尔的节日和大集市,不少部族携带自己的特产不远千里赶到这里,就是为了在这一天换取自己需要的东西。甚至地表的人类也会在光复节的时候组织大规模商队下来。

在城中最热闹的十五大道,两个年轻的牛头人和一个美杜莎正在人流中穿行,他们身边还有一只身披节日彩妆的动物。

“艾丽,走快点呀!”

“我已经很快了!”艾丽扭着蛇一样的下肢,努力的前进着。“人怎么这么多!我早就说不来了,你们非要拉上我。”

“哈哈,光复节的十五大道你不逛,非要呆在家里看书,不拉你出来你就变成书呆了。”说话的牛头人是因斯特,艾丽魔法课程的同学。

“就是就是,艾丽你整天啃那么多书累不累,你要多运动才行,看你这么几步路就走得喘起来了。”附和的是多罗。这个来自刻尔沁的牛头人和因斯特一样,他们的部族都不在尼尔城,娜塔莎等其他伙伴大多回家和亲人们一起过节去了。因斯特和多罗早就商量好,要一起来十五大道逛集市,于是一大早就离开那扎克进了城。到了尼尔城里面,因斯特想起来要去拜访一下艾丽,结果发现,由于艾丽的父母都参加了去特曼帝国的使团不在家中,艾丽孤零零的一个人正抱着几本书在看,于是两个牛头人不由分说把艾丽拖出了家门,可怜的艾丽连拒绝的权力都没有就被牛头人用蛮力挟走了。

“要不你坐到西伯尔身上?”因斯特说道,“它背不动我,不过背你应该问题不大。”

“不要啊,西伯尔好不容易出一次门,你好狠心呀。艾丽,你要坚持,这是个锻炼身体的大好机会。”多罗现在和西伯尔可铁啦,因为剑齿兽帮他守夜,感恩图报的多罗经常利用职务之便,从厨房拿东西给西伯尔开小灶,结果让因斯特头痛的是,西伯尔竟然恢复了进食的习­性­,尽管它已经完全没必要通过食物补充能量。另一个后果就是,多罗虽然没有魔法契约,但和西伯尔相处的非常好,常常一句话或者一个手势就能指挥西伯尔跑东跑西,一个牛头人和一个剑齿兽整天粘在一起,搞得因斯特都有点嫉妒了。这次出门,多罗坚持要带上西伯尔,因斯特怕引起躁动不同意,结果多罗动手把剑齿兽一番打扮,在它身上挂满了彩带和装饰物,尤其是西伯尔原本威武的头部,简直被包装成一朵大花似的,多罗得意洋洋地保证没人认得出这是一只剑齿兽,因斯特这才同意。节日这天有不少人变着法的打扮自己的宠物和坐骑,倒也没引起别人注意。

“快看,烟火摊!”多罗兴致勃勃地扯着同伴挤了过去。卖烟火的是来自地表的人类商人,他们的生意非常红火,烟火对地底居民来说是个新鲜玩意,可以卖出大价钱。

有两个健壮的牛头人开道,三人很快挤到摊子跟前。

“这是什么?”因斯特指着一个巨大的圆筒问道,他发现这枚烟火的材料有点奇怪。

“这是特制的魔法烟火,它能把烟火发­射­到几十米的高空然后绽放出五颜六­色­的光芒。”周围的人纷纷惊叹起来,只有艾丽撇了撇嘴,“竟然把魔法应用到这么无聊的地方。”

“这要多少钱?”多罗问道。

“两个刀币。”

“啊,那岂不是两万个尼贡币!”多罗倒吸冷气。

“这个是早就订制好的,只是放在这里展示一下。”商人说道。

最后因斯特买了几个普通烟火,给艾丽买了一些那在手里就能喷出火花的小玩意,多罗则抱了一堆大个炮仗,不过一转眼他就把炮仗扔给了西伯尔,原来他早就打主意把西伯尔当劳力了,竟在西伯尔身上披了好几个口袋,怪不得他刚才反对艾丽坐西伯尔。

三人走走逛逛,很快买了一堆小东西,因斯特买了浇水就能长的怪藤种子和不知名怪兽的牙齿,多罗买了几大包味道奇异的香料,还有一把地表出产的­精­钢匕首,他对这把匕首的淬火工艺赞不绝口,艾丽终于也逛出了兴趣,她买了一面绿琉璃打磨的小镜子,甚至还在一个卖宠物的地方买了一条五彩小蛇盘在自己头上,小蛇调皮极了,不时扭动着吐出舌头添艾丽的脸颊,逗得她格格直笑,艾丽开始觉得这趟出门比较有意义了。

周围的人流渐渐稀少起来,三人已经来到了十五大道的尽头,正要转个方向,因斯特突然看见路边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店门口的招牌上画着一只活灵活现的蝎狮。

“走,去那家店看看。”因斯特拉着朋友们进去。

店里一个人都没有,不大的店里沿着四面的墙壁有几排架子,上面放置的货物普普通通,一点都无法引起别人的兴趣。从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突然走进一家这么冷清的店面,让人感觉到非常大的反差。

“这里没什么好看的,咱们走吧。”多罗说道。

因斯特转身要走,突然眼光落到架子上的一枚牙齿上。那是一枚蝎狮牙!因斯特立刻认了出来,他走上前去拿起这枚牙齿,他注意到这枚牙齿的根部是断裂开的,因斯特知道蝎狮牙非常坚固,是什么力量竟然能把如此坚硬的牙齿折断,因斯特不由非常吃惊。随手把这枚蝎狮牙往自己手中的牙印上比了一下,发现这颗牙齿的主人一定是个大块头,甚至比给了自己牙印的那只蝎狮还巨大。

店里的一个小门突然推开了,一个美杜莎从门里冒了出来,他一眼看见因斯特手中的蝎狮牙和牙印,一瞬间,这个美杜莎眼睛里闪现出一道寒光。

“你喜欢这颗牙齿吗?”

“是的,这是蝎狮牙吧,很大一颗,怎么卖?”因斯特想买下来作为纪念。

“哈哈,这颗蝎狮牙送给你吧,这枚牙齿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你身上那颗。”

因斯特奇道:“您知道蝎狮之牙的传说?”如果不是见这个美杜莎额头上没有牙印,因斯特几乎以为他就是传说中那个能够统帅蝎狮的英雄。

“传说?哈哈——”美杜莎突然发出一阵苍凉的大笑声,因斯特突然觉得这个美杜莎心中一定隐藏了很多故事。

“是啊,十几年了,也该变成传说了。”美杜莎面容狰狞,似乎想起了很不开心的往事。

“您能给我们讲一下当年的情形吗?”

美杜莎犹豫了一下,“好吧,我这种美杜莎死了烟消云散也就算了,可是达坎——,达坎的事迹不能没人知道。”

“当年——”美杜莎张开要说出往事,因斯特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强烈的危险感,在电光石火之间,因斯特反应过来是等在店门外面的西伯尔发出了警戒信号。几乎在同一时间,因斯特眼角的余光捕捉住了一道飞­射­而来的电光,判断这道电光是冲着美杜莎去的,因斯特奋力一脚踢向美杜莎,然后借着这一踢之力向后翻倒。

美杜莎因为角度的关系,根本没看到致命的电光。他被因斯特的大力一脚踢飞出去,还在空中就看到一道亮黄|­色­的光芒掠过他原先头部所在的位置,“多”的一声没入墙壁,随后几十道细微的白­色­电弧从中箭点迸发开,墙上立刻焦黑了一片,电光过后才看见攻击的武器是一支弩箭,箭杆上的十字形尾羽还在颤动不已。

“嗖——”挟带着劲急的风声第二道黄|­色­电光向美杜莎落地的位置­射­了过来,就好像美杜莎自己拿胸口往上面撞一样。好在美杜莎反应迅速,落地前已经抽出一把钢刀,看见电光过来下意识地往胸前一挡,“叮”的一声刚好挡住了弩箭,美杜莎出了一身冷汗,刚才他的挡格可以说是侥幸成功的。弩箭飞到了一边,可是蔓延开的电光麻痹了美杜莎持刀的手臂,第三道电光紧接着又飞了过来直取咽喉,美杜莎闭目待死。

幸好艾丽的反应也不慢,她迅速放出了一个土系一级魔法:土盾。一道土黄|­色­的圆形盾牌从空中出现,挡住了第三道箭光。弩箭穿透土盾后改变了方向Сhā入美杜莎的肩头,好在上面附带的电系魔法已经在和土盾撞击的时候消耗掉了,美杜莎受伤不重。

因斯特翻倒后就势滚到一边,他一边掩饰身形,一边寻找攻击的来源。顺着弩箭的来势,因斯特看见墙头探出一个人的上半身(小店没有房顶),手上好像正在给弩箭上弦。

“三连发!不能让他再­射­。”因斯特飞快做出决定。他掏出手斧,瞄准墙头的攻击者用力掷去,同时飞过去的还有多罗扔的一把椅子。

因斯特刚到尼尔城的时候,在巡游者之家得到了一条奇怪的蛇筋,这条蛇筋具有良好的弹­性­,尤其是因斯特发现,当他把土元素的力量运送到里面的时候,蛇筋会变得又软又韧,甚至可以延展到几十米的长度,而收回土元素的时候,蛇筋会相应地猛烈收缩。因斯特灵机一动,他想到把蛇筋连在自己那把铁木手斧上,做成一个可以回收的掷斧。可是当他请多罗帮忙时,那个家伙以自己的武器自己改造才能得心应手的理由,拉因斯特去上了武器制造课程。于是因斯特自己在手斧柄上穿了一个眼,又做了一个木质把手,用蛇筋把两部分连接起来,蛇筋链斧就诞生了。

链斧向着攻击者飞去,因斯特运用在魔法课程学到的原理,用­精­神力锁定目标,在一定程度上,他可以通过控制土元素的力量来调节方向。

多罗的椅子撞到旁边的墙上散了架,没有对攻击者造成威胁。因斯特在意念中锁定攻击者的身形,努力调整掷斧的方向。攻击者的身形消失了,掷斧在墙头上打了个转又飞回因斯特手中。

“吼——”店门外传来西伯尔的怒吼。在遇袭的同时,因斯特命令西伯尔守住店门,防止有敌人正面攻进来。非常奇怪的是,西伯尔应该遇见了敌人,但却犹豫着没有进行攻击,只是守在门口。从西伯尔那里传回来了奇怪的信号,因斯特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

“你们来杀我吧!”美杜莎突然像发了疯一样,捡起钢刀扑了出去。如果敌人潜伏在外面对门口出来的人发动攻击的话,他这样做无疑会送命。

因斯特无暇多想,命令西伯尔注意掩护,他跟着美杜莎冲出了门口。

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屋外没有潜伏的敌人,攻击者好像已经离开了。美杜莎手持钢刀站在路中破口大骂,街上的行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因斯特四下张望,突然一个熟悉的黑­色­背影在街头闪了一下就消失了。因斯特赶了过去,除了正在逛街的人群什么都没有发现。就在因斯特怀疑自己看错了的时候,地上有个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捡起来以后发现是一颗黄|­色­的石头,奇特的是这颗石头散发着强烈的土元素波动。

回到小店,美杜莎已经骂累了,艾丽和多罗正在安抚他。看见因斯特回来,美杜莎对他说:“谢谢你救了我的命。这是你的剑齿兽吗?”他指着西伯尔问道,经过刚才的事件,剑齿兽身上的伪装掉的差不多了。

“是的,它叫西伯尔。”因斯特回答。

“好吧,跟我来,我有些事情要告诉你。”

美杜莎带着三个好奇的伙伴和剑齿兽,从小店后门离开,七拐八拐了半天以后,到达了一处不起眼的小屋。

关上房门,美杜莎说道:“没人跟踪我们,这里很安全,没人知道这个房子是我的。”

“刚才要杀你的人是谁?”多罗­性­急地问。

“我不认识,不过我知道是谁派他们来的。说起来这个人你也知道。”美杜莎转向因斯特说到。

“我?我不知道呀。”因斯特吃了一惊,突然他想起刚才那个熟悉的背影,隐隐约约好像想起了什么。

“我的名字叫特尔。”看见因斯特没什么反应,美杜莎又加上了一句,“几年前你是不是参加了霍普的一场角斗,对手是一只石化蜥蜴?”

回忆像潮水一样流入因斯特的脑海,石化蜥蜴看见孩子死去时的哀嚎,看台上霍普猖狂的笑声,还有看台上影影绰绰的看客,一幕幕又清晰的浮现出来。

“是的,我想起来了。你当时在看台上?”

“嗯,那只石化蜥蜴就是我的。我是霍普的对手。”特尔回答道。

“啊,是你?”想到石化蜥蜴的惨状,因斯特突然对特尔感到厌恶起来,“那这次是怎么回事,你和霍普的另一次冲突?他派人来杀你?”

特尔咬着牙说到,“就是霍普,他是我不共戴天的仇敌,我恨不得生吃了他。”

因斯特更加厌恶了,他开始后悔掺和到这件事情里来,在他看来,这无非是又一次尼尔城黑暗势力的火拼,霍普是什么样的货­色­他很清楚,对特尔也没有什么好感,那接下来最好赶快置身事外。

“原来是这样,特尔,既然你现在没事情了,我们想先告辞。如果你担心自己的安全,可以要求第三军保护你,我们可以替你说明情况,我想联盟知道这件事情以后,霍普也不敢再明目张胆对付你了吧。”

“联盟?我不是尼贡的人,也没有部族。我是苟活在尼尔城的弃民,没有人会保护我。”特尔脸上露出悲伤激愤的神­色­。

二十三

“弃民?”三个伙伴同时疑惑地问道。

特尔的目光迷茫,“我的家族是祖传的驯兽世家,为了寻找各种珍奇的野兽,我们家从来没有长期定居过,总是从一个地方漂泊到另一个地方,后来特曼人占领了尼贡,我们一大家子一百多人来不及跑,困在了尼尔城。特曼的总督听说了我们家的本领,要我们替他­干­事。开始只是捉一些美味可口的珍禽异兽供人类享用,我父亲是族长,他认为这项工作并不伤天害理,再加上顾及家人的安全,于是就答应了。可是,特曼人的胃口越来越大,当时霍普投靠了特曼人,他引诱了家族中一些人为非作歹,训练猛兽供总督取乐,经常有被抓到的反抗军被扔去同猛兽角斗,因此我们家族的名声变得臭不可闻,我父亲虽然不齿这些人的行为,但没有勇气反抗他们。我的弟弟达坎和我,实在忍受不了这种生活,所以从家里偷偷跑了出来,父亲知道我们逃跑,但他没有阻拦我们,他说要不是为了一大家子的安全他也早就逃跑了,他希望留下来让家族中误入歧途的人改邪归正。后来——”

特尔说到这里猛喘了几口气,牙齿咬得格格响,然后接着说道:“尼贡的联军打进了尼尔城,我和达坎高高兴兴同联军进了城,我们满心以为这下可以和父亲团聚了。没料到,没料到霍普转身又投靠了尼贡,打着为民除害的旗号把我们家满门都杀了,他根本就是怕我们家抖出他的底子,所以特地来灭口!尼贡,哼哼,尼贡没人相信我们两个的话,他们都说我们是凶手的儿子,霍普反到成了英雄!看见父亲的尸体,我和达坎发誓要报这个血海深仇。于是我留在尼尔城监视霍普的动静,为了同霍普作对,我就入了黑道,专门破坏霍普各种见不得人的生意。我的弟弟不屑于­干­偷偷摸摸的事情,他从小就是驯兽天才,他外出巡游,说要带着强悍的力量回来报仇。”

“过了几年,我在尼尔城也发展了一些势力,好多帮特曼做过事的人都投靠了我,尼贡更看不起我了,不过我也不在乎,我也看不起他们,我一心只想报仇。第二次尼贡战争的时候,我心想机会来了,特曼人再打进来的时候我趁乱就杀了霍普。结果我盼来盼去,听到了特曼战败的消息,还听说战场上出现了一个指挥着成百上千蝎狮的神秘美杜莎英雄,我立刻猜出来是我弟弟达坎,虽然怪他破坏了我的计划,但我还是为他的成就高兴。没过多久我弟弟达坎回来见我了,那个美杜莎英雄果然是他,我想让他公布身份,再出来指证霍普,尼贡一定会相信他这个战争英雄的话,那我们的仇也能报,家族的耻辱也洗清了。可达坎骄傲的很,他说这次出手帮忙是为了地底万千的种族,不是为了尼贡联盟,而且当年尼贡不相信我们,现在也没必要去找他们帮忙。我们商量找个霍普出城的机会,由达坎召集蝎狮一举­干­掉他。”特尔说到这里又停了下来。

“后来怎么样了?”多罗急着追问。

“后来?没有后来了。”特尔惨笑,“达坎失踪了,再也没有出现。我知道一定是走漏了风声,霍普偷偷把他­干­掉了。我真蠢,我早该想到手底下有霍普的­奸­细,达坎是个光明磊落的人,霍普随便设个圈套就能把他害了。我真是太蠢了!”

因斯特三人听得惊心动魄,神奇的驯兽世家,几十年的血泪史,蝎狮英雄的失踪,这一切就好像一个传奇故事一样,但特尔那愤怒和悲伤到了极点的眼神、颤抖的语音、抽搐的面容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真的!尤其特尔知道蝎狮牙印的事情,更增加了他说的话的可信度。

“这个霍普太可恶了,我们帮你对付他,我还不信他能一直作恶下去。”直肠子的多罗怒容满面,撸起袖子,明晃晃的斧子在他手中直晃悠,“这个坏蛋住哪儿,咱们找一票人­干­掉他。”多罗来自刻尔沁,那里环境恶劣,当地牛头人向来以剽悍勇猛著称,多罗平时一派乐呵呵的模样和谁都能打成一片,现在遇到不平事终于露出了他热血的一面。因斯特瞅瞅多罗,又看看艾丽,小美杜莎可能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悲惨的事情,早就眼泪汪汪的了。

“今天袭击你的至少有两个人,都是了不起的高手。霍普从哪里请到他们的?你的手下哪去了?”因斯特问出心中的疑问,几年前他和一群还不成年的伙伴就打赢了霍普的一帮手下,那时肯定没有这么厉害的角­色­。

“我也不知道那两个人的来历,最近几个月霍普不知道从哪里招揽来这两个高手,我的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一个个不是被杀就是跑了,现在我已经是孤家寡人,今天即使他们不来杀我,明天我也要­操­一把刀杀到霍普门上去。我已经不奢望能报仇,只要痛痛快快拼一场把命送掉就行了。”

“不行!我们既然知道这件事情了,就一定要管到底!这个叫霍普的人,如果不对付他不定还要害多少人!”多罗义愤填膺地说。“是啊,我们会帮助你的,千万不要意气用事。”艾丽也帮腔,她生怕特尔一时冲动做出傻事,于是紧紧拽住特尔的衣角,还不断向因斯特使眼­色­让他开口帮忙。

“你们帮不了我,霍普现在势力大的很,在尼尔城黑道上一手遮天,议事会都有求于他,我说这些事情不是让你们帮我,只是希望能有几个人知道达坎的事迹。还有,”特尔搬出房子里的一个箱子,取出一本笔记递给因斯特,“这是我弟弟达坎唯一留下来的东西,上面记录了一些他和蝎狮交流的心得,可能对你有些用处。”

因斯特没有接笔记本,他对特尔说:“多罗说得对,这件事情我们一定要管。霍普势力越大咱们越要和他斗,否则还会不断有人遇害。特尔,尼贡的德雷菲斯和蒙塔尼亚克我们都认识,我想把你的事情告诉他们,就算没证据对付霍普,但也可以让议事会警惕他,你最好暂时藏起来防止霍普加害,咱们随时留意霍普的动静,我想他不会安安份份的,一旦他露出破绽咱们就可以趁机搬倒他。”

“对,这样最稳妥了。”艾丽喜道。“这不时暂时放过霍普了吗?”多罗不满。

拍了一下多罗的肩膀,“霍普不是好对付的人,否则特尔也不会和他斗了这么多年。明面上咱们没有证据对付不了他,暗地里他的实力也很强,今天来的两个人非常厉害,如果他们全力出手的话我想咱们抵挡不住的。所以咱们要寻找合适的时机动手,先要摸清他的底细。”

听了因斯特一番话,特尔有点意动,他和霍普争斗多年,屡屡处于下风,尤其是最近几个月霍普找来厉害帮手,几乎把他的基业连根拔除,特尔的手下也纷纷见风使舵投到霍普一方,结果特尔一方老大竟落得众叛亲离的境地,光复节当天一人守在发家时的据点里,他当真想上门去和霍普拼命,即使明知那是白送一条­性­命。不料因斯特几人的到来,事情又有了转机。

“你们真的认识德雷菲斯?”

“可不是真的,我们和德雷菲斯的女儿天天在一起,熟的很。”多罗抢答。

特尔的脸­色­­阴­沉不定,因斯特说道:“特尔,现在不是计较面子和当年恩怨的时候,何况我相信尼贡议事会只是少部分人受了霍普的蒙蔽,像德雷菲斯还有唐·赫斯,他们早就对霍普不满,只是没有理由收拾他罢了。只要你坚持下去,肯定能看见霍普倒台的一天。”

“没错,你说得对,我和霍普之间的事情不能这样就算完了!我一定要亲眼看见他不得好报。”特尔下定决心,因斯特的话带给他报仇的希望,这个尼尔城的黑道老大重新复活一般,脑子立刻又好使起来,他想到:“我还有几个秘密据点应该没有暴露,还有一些暗伏的眼线,以后不再明着和霍普作对,没有对手以后他一定会得意忘形,只要一露出破绽,就狠狠给他致命一击。”眨眼之间特尔就有了计较,胸中顿时开朗。他看了因斯特一眼,这个年轻高大的牛头人充满活力和自信,就好像他的弟弟达坎当年一样,同时还具有达坎缺乏的沉稳和练达,“如果当年我和达坎也能这样沉住气,也许——”特尔拒绝再想下去。

“我能暂时躲到你那里去吗?我倒是还有一些驯兽的经验,可以一起讨论一下。”特尔对因斯特说,他对牛头人小小年纪能够驯服剑齿兽、获得蝎狮之牙非常惊讶,加上因斯特又救了他的命,他已经决定把家传绝学传授给因斯特。

“太好了,我能向你学习如何指挥蝎狮吗?”因斯特喜道。

“没问题,最困难的步骤就是得到蝎狮之牙,你已经办到了。有达坎的笔记,加上我的经验,剩下的都好办。”

“对呀,特尔你索­性­躲在那扎克,那里人很多都是四面八方来求学任教的,你就装成远道而来教驯兽课的大师,我想没人会起疑的。”艾丽说道。

“嗯,这是个好主意。霍普的爪子再长也伸不到那扎克,呆在那里很安全。特尔你开一门驯兽的课程,我可以正大光明地去学。”因斯特对艾丽这个主意很满意,特尔也觉得不错——既避开了霍普的耳目,又离尼尔城不远,方便他开展自己的计划。当下计议已定,因斯特和多罗先送艾丽回家,然后回来带特尔一起回那扎克。

回那扎克的路上,因斯特详细询问了那两个杀手的情况,特尔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这两个神秘的杀手都是人类,其中一个是盗贼,擅长潜行和刺杀,尤其是手里的一把电弩相当厉害。另外一个黑骑士很少出手,但总是和盗贼一块行动,他全身笼罩在黑钢盔甲里,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听了特尔的介绍,因斯特越发肯定:他们两个就是救过自己的提夫特和海克德尔,他们不是要寻找地脉金钻吗,怎么这么几年还在地底,又怎么会替霍普办事?还有那个土系魔法师麦斯到哪里去了,因斯特的见识已经今非昔比,他已经知道麦斯当年施展的土元素召唤是四级魔法,这可是大魔法师的标志。身为同伴的盗贼和黑骑士肯定也大有来头,霍普凭什么指使他们呢?看来黑骑士留下的那块黄|­色­石头是个关键,他也许认出了自己,才会不战而退,还留下一条线索来。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这个强大的黑骑士还在顾忌什么东西,还有什么能够威胁到实力超群的黑骑士呢?因斯特的直觉告诉自己,如果海克德尔配合提夫特全力出手,自己几个人肯定不是对手。因斯特一路上考虑这些问题头都疼了。

因为很多伙伴都回家过节了,空下了很多房间,把特尔安置下来后,因斯特躺在床上思考是否向蒙塔尼亚克询问那颗奇怪的石头。从石头上散发出的强烈的魔法波动,因斯特可以肯定这是一块难得的土系宝石,也许法师麦斯寻找的不是地脉金钻而是这个东西?这个念头突然钻入因斯特脑中。要解答关于这个石头的问题,土系魔导师蒙塔尼亚克当然是最有发言权的人,可是?因斯特不禁回想起近一年来学习魔法的经历:

蒙塔尼亚克迫于无奈,接收了因斯特和艾丽两个学员。两个人第一天兴冲冲地来上课,不料蒙塔尼亚克连初级班都不让他们参加,指定由奥内对这两个非|­茓­居人学员进行特别指导。

可怜的奥内,自从在选课日事件发生以后就一直在倒霉。蒙塔尼亚克把每次吃力不讨好的任务都分派给他,像报名啦、监督试炼啦,这次的任务更离谱,蒙塔尼亚克要求他既要教好两个麻烦的学员,不能让他们因为不满而闹事,又不能教给他们真材实料。

蒙塔尼亚克的这个要求简直是强人所难,奥内壮着胆子提出了一点小小的异议,蒙塔尼亚克立刻进行了一场长篇大论对奥内进行再教育,主旨是如何应用高级的沟通技巧,灵活掌握平衡­性­原则,拿捏好教学和藏私的度,他相信奥内一定能够发挥出高度的水平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体现出身为|­茓­居人的智慧,说得奥内连连点头不止,对承担工作产生了极大的信心,经过这番教导后奥内自我感觉非常良好。蒙塔尼亚克最后还下了死命令,不准教授二级以上的魔法!实际上奥内的水平本来就有限,会使的二级魔法只有流沙术一项,平时他对魔法修炼不上心,反倒对四处显示自己的魔法师身份相当热衷,这也是蒙塔尼亚克选择奥内的原因。

奥内设定好了全盘计划,在他预计中,两个顽劣的学员应该先被自己高深莫测的魔法理论折服,然后自己再一点点地教他们一些基础东西,当然他们学起来会非常吃力,结合自己的实际经验——奥内学会一级魔法用了五年的时间,估计他们花的时间会更长,在他们一次次练习施放魔法失败后,自己再以魔法大师的面目出现,两个学员必然会感恩戴德,经过艰苦努力教会他们施展几个一级魔法后,自己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奥内的算盘打的响,可是等到真的面对两个学员的时候,他发现无论是自己的计划还是蒙塔尼亚克的指点都不顶用,自己准备的东西刚说一遍两个学员就理解了,根本不给他进一步指点答疑的机会,一个劲儿的追问后面的学习内容。其速度之快让奥内首次对自己的智商产生了怀疑,为什么自己当年困扰了好久的问题一点都难不住这两个人,就好像是理所当然一样。奥内产生了极大的危机感,这样下去自己的魔法知识撑不了两天就要教到实际魔法施展了,可一旦自己学的几个魔法被学光了,两个人势必要求学习更高级的魔法,到时候又如何应付?

奥内有心找理由不往下教,可是艾丽充满崇敬的眼神、以及因斯特那高大强悍的身体,从两个方面给他带来极大的压力,不知不觉之间,奥内会的一级魔法都被掏空了,艾丽表现出了极佳的魔法天赋,很快掌握了冥想的方法,奥内会的土系和能量系的魔法说一遍就能理解,稍加练习就能理解其中的诀窍,剩下只需要通过冥想修炼­精­神力,提高对魔法的控制力。

因斯特则情况特殊,尽管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土元素魔法的波动,但总是无法通过冥想对魔法元素进行控制,因此无法施放出任何一个魔法。有一段时间,因斯特几乎已经认定自己学不了魔法了,要不是艾丽的鼓励他已经放弃魔法修炼。后来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里,因斯特发现能够应用施放魔法的技巧控制自己的投掷链斧,这个发现极大地鼓舞了因斯特。

黔驴技穷的奥内开始天天躲起来不出面,于是因斯特拖着艾丽直接找到了蒙塔尼亚克。

蒙塔尼亚克大吃一惊,艾丽的进度出乎他的意料,尤其这种成就是在奥内的指导下取得的。而因斯特的情况极其特殊,凭着身为魔导师的实力,蒙塔尼亚克发现,如果找到合适的方法,因斯特很有可能释放出魔法来,也许他应该向天生能够使用魔法力量的魔兽学习,而不是现在这套基于咒语和冥想的魔法体系。

二十四

蒙塔尼亚克左右为难,两个年轻人都是魔法良材,因斯特情况特殊倒也罢了,自己对他的不满这些日子来已经淡了很多,现在反到有点欣赏因斯特那股百折不回的­精­神,他觉得因斯特很有点自己当年学魔法时的劲头。

但蒙塔尼亚克对传授艾丽还是抱着保留的态度,他看得出来,艾丽是少有的学习魔法的天才,她对魔法元素的感应非常敏锐,又足够刻苦和认真,她现在的进展不下于当年的自己,如果有明师指点,艾丽肯定能在十年之中达到大魔法师的程度,甚至魔导师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然要成为魔导师还要有特别的机缘,蒙塔尼亚克是土系魔导师,能够使用最高的五级土系魔法,同时能量系魔法也达到了大魔法师级别,可以施放四级魔法。他能够成为土系魔导师,是由于本身属­性­偏向土系,又在地底这种得天独厚的环境中长期修炼的缘故。

艾丽的属­性­偏向风系,即使蒙塔尼亚克毫无保留地传授,也顶多教会她三级魔法,更高级的风系魔法地底没有人能够施展。但即使是三级魔法,也能够使艾丽成为高级魔法师,这已经是一个相当了不起的成就了。

如果艾丽学会三级魔法,就意味着她同样具有了成为魔法课程大师的资格,那以后魔法的教授权再也不能完全掌握在蒙塔尼亚克手里,艾丽可以自由传授美杜莎和鹰身人魔法。

因为这样的原因,蒙塔尼亚克一直拖延教给艾丽更高级的魔法,他找到了合适的理由,他要求艾丽修炼风系魔法,毕竟艾丽是风属­性­的体质。在地底环境中,施展风系魔法在所需魔力和成功率方面有一些限制,艾丽需要花更多的时间练习,不过艾丽如果到了地表,凭着她的风属­性­体质,用起风系魔法来会具有更大的威力。

至于因斯特,反正他情况特殊,即使教会他魔法,因斯特也没办法传授给其他牛头人。蒙塔尼亚克估算过,要重现因斯特当时遇到的情况,造就同样的变态牛头人,即使他这个土系魔导师亲自出手,成功的概率也不到万分之一。

所以蒙塔尼亚克一反常态指点起因斯特魔法来,尽管这些指点更像是针对因斯特特殊体质的试验,但因斯特已经大喜过望,他感受到蒙塔尼亚克这回是真心教导自己,而且在魔导师的指点下,因斯特虽然还是不能施放魔法,但对自己体内土元素的控制能力提高了很多。

因斯特最后还是找到了蒙塔尼亚克,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蒙塔尼亚克满脸疑惑地开口了,“怎么回事?我感觉不到你身上的土元素波动了。”

因斯特吃了一惊,他自己倒没什么感觉,拿出那块黑骑士留下的石头,“会不会是因为这块石头?”

蒙塔尼亚克一下跳了起来,“这,这是——”魔导师惊讶万分,从样子上来看正是最近刚被议事会列为最高机密的地心灵石。

“给我看看。”石头刚离开因斯特手里,立刻散发出强烈的土元素波动,蒙塔尼亚克立刻感应到了,同时因斯特身上的魔法波动也重新出现了。

“你从哪里弄到这颗石头的?”蒙塔尼亚克严肃地问。

因斯特说了特尔和霍普的事情,同时也提到了人类盗贼和黑骑士,一直追溯到自己那次历险的经历。

蒙塔尼亚克猜到了一些情况,因斯特不知道的是,蒙塔尼亚克认识那个人类法师——麦斯。麦斯是特曼人,还曾经担任过皇家宫廷魔法师,擅长的也是土系魔法,他和蒙塔尼亚克可是老对头了。

第二次尼贡战争的时候,尼贡打进特曼首都,麦斯和其他特曼法师联手,和蒙塔尼亚克及其弟子连番魔法大战,麦斯一方人数占优,但蒙塔尼亚克是魔导师,双方战了个平手,后来特曼的风系魔导师维尔茨带着援兵赶来,蒙塔尼亚克方才败退。

麦斯和一群特曼法师追了蒙塔尼亚克几百里,最后麦斯还主持破坏了尼贡花费无数­精­力挖掘出的进击通道,差点把蒙塔尼亚克和他的第二军埋到土里。

虽然那次奇袭被特曼打败了,但两个土系魔法师的个人对决中,蒙塔尼亚克大获全胜,要不是其他魔法师搭救,麦斯差点­性­命不保,当时麦斯就扬言迟早要和蒙塔尼亚克再决胜负。

蒙塔尼亚克推测,麦斯打听到了地心灵石的消息,任何一个土系魔法师都无法抵挡这样的诱惑,加上他迫切希望晋阶成魔导师向自己报仇,于是邀集朋友深入地底,麦斯这样做一点也不奇怪。

蒙塔尼亚克甚至听说过麦斯的两个朋友,他们在地表同样声名显赫。他绝对不相信霍普有能力支使这样的人,那么盗贼和黑骑士替霍普刺杀特尔就耐人寻味了。“难道霍普和灵吸怪有联系?”

人类冒险者找到了地心灵石,但同时自己也落在了灵吸怪手里。议事长会议时,蒙塔尼亚克早已从灵吸怪那里得知了地心灵石的来历。

灵吸怪说那几个人类是普通冒险者,而且已经处置妥当了,其他议事长知道,那几个倒霉的冒险者不是被杀就是成为了灵吸怪的奴隶,现在看来是后一种情况。

地底其他种族一直对灵吸怪深怀戒心,这个神秘的来自幽暗地域的种族,在尼贡成立以前一直是邪恶和恐怖的代名词。即使灵吸怪在尼贡联盟的建立中立下了巨大的功劳,即使灵吸怪行事一向低调,可他们那令人恐惧的心灵力量、鬼鬼祟祟的行事作风,总是让地底其他四大族和他们保持一定距离。

如果灵吸怪控制了麦斯和他的朋友这样强大的冒险者,又和霍普相勾结,那他们的威胁就太大了。蒙塔尼亚克心想,看来自己的对手不止是德雷菲斯,灵吸怪的势力也需要提防。

想到这里,蒙塔尼亚克问道:“这颗石头还有谁知道?艾丽知道吗?”

“我没给别人看过,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因为牵涉到自己的人类朋友,而且当时因斯特不敢确定留下石头的人就是黑骑士,所以没有向艾丽和多罗提起。

“那就好,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不能把这块石头拿给任何人看,就是艾丽和娜塔莎也不行!你一定要把它贴身藏好,它的魔法波动刚好和你本身的互相抵消,只要你不说,别人不会察觉的。”

见因斯特有些犹豫,蒙塔尼亚克说道:“我可以透露一点消息给你,类似的石头我见过,但这是尼贡的最高机密,我不能告诉你详细情况。不过——”

蒙塔尼亚克接着补充,“你可以把这件事情告诉德雷菲斯,记住,只能单独告诉他本人!至于你的人类朋友,我会替你打探他们的下落,还有霍普,一旦证明他和这次刺杀有关,我就收拾掉他,怎么样?你把我的意思告诉德雷菲斯,必要的话我可以和他一起动手铲除霍普。”

因斯特想了想,蒙塔尼亚克已经答应对付霍普,这就已经帮了特尔大忙。而且自己还可以和德雷菲斯商量,唯一需要答应的只不过是对这颗石头保密罢了,于是因斯特答应下来。

蒙塔尼亚克明白,德雷菲斯虽然和自己是联盟中的对手,但主要是由于政见不和,倒不是个人有什么恩怨。

反倒是灵吸怪,根本没有人清楚他们想要什么,这样的人才需要小心提防。

最近灵吸怪的活动比较活跃,如果证实他们确实和霍普有勾结,那么以特尔的事情为借口动手铲除霍普,就可以剪除灵吸怪的势力,还让他们无话可说。不管灵吸怪有什么企图,直接把可能的威胁扼杀在摇篮里,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何况霍普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货­色­,要不是在探听地表情报、走私方面还能起一点作用,蒙塔尼亚克早就容不下他了。但他这次和灵吸怪搭上关系,无疑犯了大忌,蒙塔尼亚克再也不会手下容情。

在这件事情上,德雷菲斯立场应该和自己一致,因斯特可以从中起到联系和协调人的作用,双方联手遏制灵吸怪扩张。

蒙塔尼亚克还有另一个计划没有说出来,黑骑士故意留下线索,应该表明他没有被灵吸怪完全控制。既然如此,知道地心灵石事情的这几个人类冒险者,就成为了一种威胁。

地心灵石已经成了尼贡全力保守的秘密,一旦开采和应用研究成功,就是尼贡扬威天下的杀手锏,蒙塔尼亚克盼望这一天很久了,他无时无刻都没有忘记自己的血海深仇。

把人类冒险者和霍普一起除掉,或者至少把他们控制在自己手里,蒙塔尼亚克杀起人类来一点不会手软,只是这一点还要瞒着因斯特,他能看出来,年轻的牛头人把几个人类当成了朋友,真是好笑,人类是在利用他,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

不过这也是牛头人一族的普遍特点,他们对受到的伤害很容易遗忘,常会­干­出打倒敌人又扶一把的蠢事,只要对方露出一付悔恨痛苦的模样。对朋友,他们简直会忽略掉对方一切的缺点,总是从最好的地方去推测别人。

德雷菲斯如此,这个战争统帅,却在停战协议签订后坚定地推动和平,要不是他的极力反对,也许蒙塔尼亚克早就发动了第三次尼贡战争。帕思金也如此,这个讨厌的牛头人连腿都瘸了,还动不动就说起他的人类朋友。现在因斯特也是这样,不过——

“我是不会忘记发生过的事情的。只要我身不死,总有一天我要加倍讨还我受到的一切,不管为此我要等多久,不管我要做出什么事情,哪怕山崩地裂、哪怕粉身碎骨,我也要看到这一天的到来!”蒙塔尼亚克在心中发出第一千零一次的毒誓。

……

和蒙塔尼亚克预料的一样,见到因斯特以后,德雷菲斯答应了他的建议。

地心灵石太重要了,现在正处在最关键的阶段,德雷菲斯也要求因斯特严守秘密,甚至禁止他把这件事情告诉娜塔莎。

德雷菲斯同样对灵吸怪有很大的戒心,防止灵吸怪的势力过于扩张,这个目标他和蒙塔尼亚克一致。

现在人类冒险者成了关键,只要找到他们,就能证明霍普主使刺杀等不轨行动,还能搞清灵吸怪和霍普之间的关系。

因斯特把两大巨头答应帮忙的事情告诉了特尔,矢志报仇的美杜莎喜出望外。他没有料到,因斯特真能说动两位议事会中的大人物帮忙。

可惜人类冒险者突然间销声匿迹了,德雷菲斯和蒙塔尼亚克派出的人手都找不到他们的下落。霍普的活动也看不出异样,现在尼尔城里已经没有对抗他的黑道势力,他整天忙着替尼贡联盟走私的事情,一时抓不到他的把柄。

特尔倒也没有太失望,他本来也没幻想能轻而易举地除掉霍普。现在他偷偷组织了一些原先的手下,发展了一个情报网络,密切监视尼尔城中的动静,特尔打算自己亲手得到霍普的罪证。

心理上,特尔觉得已经胜券在握,除非逃到地表上,否则地底没有人能对抗德雷菲斯和蒙塔尼亚克两个人的联手。和霍普斗了这么多年,现在特尔反而沉住了气,他要慢慢对付霍普,让他体会手中势力一点点崩溃的痛苦,就像前一阵自己经历的一样。

另外特尔开设的驯兽课程也意外获得了成功,不少人参加这个课程的学习,尼贡注意到这个情况后也有意资助。本来授课只是特尔掩饰身份的手段,兼有打发时间的考量。但现在特尔发现,有一群人围着自己叫大师的感觉很不错,他开始考虑自己以前是不是太执着于仇恨而忽略了很多东西。

他的另一个想法就是,通过授课把自己家族的绝活流传下去。有朝一日除掉霍普以后,他就可以洗刷家族的罪名,尽管其他的事情不太在乎,但让弟弟达坎获得应得的荣誉,是特尔的一个强烈心愿。

特尔尽力传授因斯特驯兽的知识,和一般怪兽不同,蝎狮是具有智慧的生物,想自由指使蝎狮不太容易,达坎留下的笔记起了很大作用,特尔和因斯特互相探讨倒也有了不少心得,只是暂时没有机会实践。

……

一晃眼光复节已经过去二十几天了,因斯特恢复了正常的那扎克学习生活。魔法、武技、战术、推演还有武器制造,现在又加上了驯兽。好在帕思金的推演课是在晚上,而驯兽课程主要是和特尔研讨,所以可以抽空去找特尔开小灶,要不然时间真还不够用。

艾丽因为父母出使一直没有回来,索­性­搬到那扎克和大家一起住,伙伴们都欢迎这个美杜莎美女的到来,尤其是几个年轻的男­性­美杜莎。

因为魔法修炼遇到瓶颈,因斯特把主要­精­力放在了武技修炼上。

达里受娜塔莎所托,亲自指导因斯特的武技修炼。娜塔莎没有看错,因斯特确实非常适合达里的武技,在一年的时间里,他的武技有了长足的进步。

如果说因斯特以前的武技像跳跃的火焰,充满了热力和不拘一格的想象,但也不时有稳定­性­的缺点,现在他的武技就像连绵不绝的汹涌波涛,锋芒内敛而又暗藏激流,和达里对练已经能支持小半个时辰。

达里已经不能像开始一样轻松战胜因斯特了,如果和因斯特对攻,甚至有落败的危险。他现在必须采用稳守反击的方法,利用自己娴熟的武技和丰富的经验,消耗因斯特的锐气,然后抓住因斯特久攻不下出现的破绽致胜。这也是达里擅长的战术。

因斯特虽然学习达里的武技,但同样的招式在他的手里用出来,却是另一种风格。

达里施展招式的时候,七分守三分攻,出招讲究立于不败之地,即使错过机会,决不贸然出击。这种风格,使得达里成为非常难对付的武技家,加上他异常扎实的功底和丰富的经验,比斗中几乎不会犯错误。

如果娜塔莎在狭窄的通道,或者人马簇拥的战场上和达里对阵,那胜负优势肯定会反转。

因斯特的武技风格是全攻型,他出招不留余地,每招每式都是全力进攻。一般情况下,这种风格相当危险。如果和人比武,全攻型的选手要么大胜,要么惨败,几乎没有平手的可能,而且战斗过程往往非常快。在达里这种级别的高手里,没有人采用全攻的战术,顶多是九分攻一分守,那已经是极限了。

所谓刚不可久,攻击总是比防守要消耗更多的体力。刚开始时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击一旦受阻,往往就是优劣转换的时候。

因斯特的情况特殊,在土元素的支持下,他拥有几近于无限的体能和恢复力,在理论上具有持续不断发动狂猛攻击的能力。

能够持久发挥的全攻型牛头人足以成为任何武技家的噩梦。

尽管时日尚浅,但达里已经预见到了因斯特光明的未来。

……

“三百零七!比昨天多了五招。”因斯特从地上爬起来,得意地对达里说。

“要不是你忙着数数,还能再多几招的。”达里努力控制自己的笑意,他实际上对因斯特的进步非常满意。

达里想起一件事情,“对了,挑选一批武技课学员去第二军试炼的事情你知道了吧?已经定下来第一批由我和德罗那带队,从高级班选三十个,从中级班选三百个学员参加,为期三个月。你感兴趣吗?”

“要去和人类冒险者战斗吗?”

“是啊,第二军那里可不太平,经常发生各种小规模战斗。我希望你也能参加,只有在真正的战斗中才能更好地提升武技。”

“好吧,我参加,我也想早日成为黑带子得到坦埃斯大师的指导呢。”黑带子是指通过高级武技班的升级测验,所颁发的黑­色­绶带。

达里摇头笑道:“等你成了黑带子,你就会发现以后的修炼道路完全要靠自己摸索,坦埃斯大师顶多给你一些启发。”

“武技到了像我这样的程度,任何一点点提升都是非常困难的。要想和坦埃斯一样成为武技达者,必须要领悟属于自己的绝活才行。”

他的话引起了因斯特的兴趣,“难道这种绝活不能教给别人吗?”

“所谓的绝活实际上并没有统一的标准,这完全是个人的领悟。你会游泳吧?你能光凭嘴说,就教会其他人游泳吗?而且每个人的领悟都各不相同,有可能是力量使用的真谛,也有可能是超越极限的速度,也有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

“坦埃斯大师告诉我们,他就是掌握了力量的真谛才成为达者的,像他这种级别的武者在地表称为剑圣。但大师也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力量,这种体悟来的东西是语言表述不清的。”

“一旦领悟掌握了一种普通武者无法对抗的绝技,就自然成为了达者。否则像我这样,顶多算是个练到顶级的普通武者。”达里感慨地说。

“我有点明白了,是不是就像——普通人都是赤手空拳,而一个人找到了一把刀,所以他就当上了达者?”因斯特做出一个类比。

“哈哈,对极了!”达里大笑。

笑声止歇后达里继续说道:“本来我们不会对学员讲这些的,如果连黑带子都当不上,知道这些没有任何好处。但是你不同,我能感觉到,你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绝活。”

“什么?我有什么绝活呀?”

“就是你的土元素,当有一天,你把武技修炼到一点破绽都没有的时候,你一定能踏入达者的境界。”达里肯定地说道。

二十五

在地表特曼帝国广阔领土的腹地,有一条横贯东西的拉巴特山脉,将庞大的帝国从地理上分成了南北两部分。

山脉北方是典型的温带气候,一年之中四季分明,总体降水偏少。但康特大陆第二大河——托莱河流经这里的东部地区,大河从极北的冰原发源,一路奔腾南下,途中又会合了来自中央山脉的一条支流,水量宏大。

托莱河两岸是大片大片的肥沃农田,虽然产量不及,但这里出产的稻米质量还胜过了帝国南方。

托莱河以东、拉巴特山脉以北的地区,还盛产木材、煤、铁、铜、宝石等资源,这片区域一向被称作特曼的北方聚宝盆。

这片土地的实际统治者不是特曼王廷,而是大大小小的贵族领主。

特曼帝国在发迹以前,他的领土在远离托莱河的西边,那里地广人稀,到处都是牧场。

当时还是王国的特曼,南依拉巴特山脉,西边是一望无际的沙漠,但在北方受到拥有强大骑兵的塔尔塔斯王国威胁,东边是占据了托莱河流域富饶土地的几个大国。

特曼人依靠驯养拉巴特山中的狮鹫保卫自己的国家,尽管他们有最好的马场,但却缺少金属矿藏,只能屈辱地向塔尔塔斯王国进贡。

直到从地底贸易中获得了大量战略资源,特曼才强盛起来。在击败塔尔塔斯王国,将领土向北一直扩展到冰原以后,国王的目光转向了东方,特曼人闻托莱河富饶之名已久。

经过长年的战争,特曼上有明君贤臣,下有英勇无畏的战士,在无数场血战之后,终于占领了整个拉巴特山脉以北的托莱河流域,至此也奠定了自己超级强国的地位。

有人建议国王迁都占领的莱顿城,这座托莱河东岸的著名大城。

雄才伟略的国王早已把目光转向了南方,他的野心越过高耸的拉巴特山峰,直指南方更富饶的土地!

他回答:“托莱河的富饶土地使人耽于安逸,这里只适合封赏立下战功的将士,不能当作国都。”国王看得很清楚,这片土地被冰原、大河、群山环绕着,过于富饶而又易守难攻,确实会使人产生安逸的心理。

此后,特曼的国土不断扩张,这片土地上的领主也越来越多。国王大量地把立下战功的军官册封为贵族,然后再从这里划分一块封地作为赏赐。

这片土地的富饶能够满足受封者的欲望,同时也限制了他们的野心。这里民风柔弱,非常易于统治,农民和工匠遍地皆是,合格的士兵却难以找寻,加上大小贵族林立,没有一个野心家能冒出头来。

强有力的王廷对这片土地没有直接管辖权,领主们为了地盘和势力进行明争暗斗,东部地区经常遭受怪兽和半兽人的侵袭,加上本身没有出­色­的战士,这里成为了各路佣兵异常活跃的地区。

……

“快点!要不然天黑前赶不到诺福克了!”战虎佣兵团团长朱安大声错促自己的团员。

“头儿,前两天刚下过雨,地太滑了。”有佣兵抱怨着。

朱安的眉头绞到了一起,天气不好,而且自己为了省钱,在莱顿城时只买了些劣马,原本想反正到了诺福克,这些马就没用了。没料到,一场大雨之后,山路变得泥泞难行,不时有马匹的蹄子陷入泥浆之中拔不出来,行程不可避免地延误了。

朱安可不想在山中过夜,他知道拉巴特山深深的山脊和岩洞中,潜藏着邪恶的生物,战虎这种运送货物的小佣兵团,正是他们喜欢劫掠的目标。

尽管不情愿,几个自己拥有马匹的佣兵也不得不下马步行,好把沉重的行李分摊一些。每匹马的背上都驮着一个长长的褡裢口袋,尽管体积不大,但从马匹沉重的步伐可以看出来,口袋里的东西分量不轻。

突然一匹马在泥地上滑了一下,支持不住前腿跪倒在地上,口袋从马背上滑落下来。

袋口散开了,洒出一地的圆形紫金币,上面还有紫荆花的图案。

“快收拾起来!”朱安按捺住自己心头的烦躁,尽量不去看忙乱的现场。

此时此刻,朱安已经后悔,自己这一趟带的“货物”是不是太多了?可是想到上次跑了一次所获得的利润,朱安的心头变得滚烫。上一次的收益,足足超过了战虎佣兵团平时一年的收入!这还是朱安小心谨慎没有投入太多的缘故。

不过也正是因为上次的成功,团里原先反对这个计划的人,一个个都转变成了狂热的支持者。在他们的鼓动下,一向稳重的朱安决定大­干­一票。投入了上回的收益以及团里所有的资金,甚至朱安和团员们掏出个人的腰包,商定事成后按照出资的比例进行分成。

战虎佣兵团这次可谓是孤注一掷了,但只要一切顺利,人人都能发笔横财。朱安暗自寻思,­干­完这次自己就可以解散战虎,带着挣来的钱到莱顿城开家酒馆,然后悠闲地坐在吧台里面欣赏其他佣兵为了生计打拼。

可是这次的行动从一开始就不顺利,先是自己的供货商提价三成。朱安和不良商人争辩,他原以为自己大量进货价格还能便宜一些的。不料供货商一付吃透了行情的样子,硬是一点都不降价!还告诉朱安,如果到第二天,没准价钱还会上涨一成。

朱安在诅咒­奸­商的同时,还是吃进了大笔的货物。他知道,这条发财的路子知道的人已经越来越多,如果不抓紧时机的话,以后再­干­利润会不断降低,风险也会增加。这也是促使朱安投入全部资金的一个原因。

“团长,这个样子晚上到不了诺福克的。”朗斯洛凑上前说。

朱安看着这个中年佣兵,“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朗斯洛是团里的元老了,朱安几年前创立了战虎佣兵团,团里的人马早已换了好几波,只有这个朗斯洛一直留了下来。以佣兵的标准来说,朗斯洛的年纪已经偏大了,可他的级别仅仅是E级。不过在战虎这个小佣兵团里,级别最高的也不过是D级的朱安,加上朗斯洛具有与年龄相称的经验,在团里还是比较有威望的。

不过朗斯洛一直反对这次计划,即使在大势已定的情况下还保留自己的意见。好在朗斯洛是个识事务的人,见其他人已经被财富烧红了眼睛,他也就明智地闭上嘴不说话。甚至在凑份子的时候,他也加上了一份。

团里没人笑话他,这就是佣兵,尤其是没有名气的低级佣兵的行事法则。一是不和形势对着­干­,二是不会为了面子放弃发财的机会。

朗斯洛说道:“这片山里有地­精­,白天还好,晚上咱们恐怕会成为他们袭击的目标。”

朱安忧虑的也是这个,地­精­的战斗力差劲之极,如果是平时,即使战虎这样的小型佣兵团也不会在乎他们。可是在目前的情况下,如果和地­精­发生冲突,在黑漆漆的山路上损失任何一匹马,都是他绝对不愿意看到的情形。

朗斯洛接着说道:“不如趁着天­色­还早,派人快马赶到诺福克去请求支援。如果咱们赶的紧一点,应该可以在天黑前会合。”

“可是驻守诺福克的兵站不可能派兵出来援助我们,他们有军令在身。”

“不是指望兵站,你忘了,诺福克有个居民护卫队?”

“护卫队?他们能­干­什么?不是我夸口,就凭咱们战虎这三十几个人,都能把他们全打趴下。”朱安露出轻蔑的神­色­,战虎虽小,可也是正规的佣兵团,和那些白天务农做工,只在闲暇时才舞弄两下武器的护卫队相比,自然不在一个档次上。

“护卫队实力不行,可人数在那里摆着哪。偏偏地­精­是按照对手的人数来衡量实力的。只要护卫队拉上一百来人,带上火把,地­精­肯定会不战而逃。”朗斯洛露出一丝狐狸的微笑。

“高!”朱安打心眼里赞赏这个主意,自己怎么没想到呢?反正战虎只要避免同地­精­的战斗,又不是要歼灭对手,那当然不能光从战力上考虑问题。

“可是护卫队肯这么大张旗鼓帮咱们的忙吗?”朱安转念问道。

“这个不难。只要许诺把咱们买的这批马送给他们,护卫队一定会出动的。反正这些马到了诺福克也没有用处了,在那个小地方也卖不上价钱。何况对付地­精­本来就是护卫队的责任,否则­干­么成立他们?”

“不错。”朱安心里赞叹,朗斯洛这个老家伙,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关键的时候还真有用处,看来自己要考虑给他加佣金了。

当下计议已定,求援的使者已经出发。能够重新骑上自己的爱马,不用在泥浆里继续艰难跋涉,被选中的佣兵显然非常高兴,一溜烟走得没了影。

“大家快点!后面的跟上!”朱安不断地督促队伍,要是天黑前没来得及和援兵会合,那就麻烦了。

“卡恩,不要那个样子拉缰绳,马会受伤的!”朱安冲着一个年轻佣兵喊到。

“是,团长。”可看这个年轻人的样子,他根本不知道怎样控制好马匹,最后索­性­放开缰绳,扶着马脖子往前赶路,看得朱安摇头不止,幸好分给他的是最温驯的一匹马。

卡恩是刚入行的佣兵,他上个月才从莱顿城的剑士学校毕业,因为是新人,所以佣兵公会授予他的级别是最低的G级。

因为朱安和卡恩都是莱顿城当地人,还沾着一点亲戚关系,所以这次冒险活动才会带上这个一点不懂的菜鸟。否则这么重要的行动,佣兵团是不会让不熟悉的人参与的,尤其他还是个新手。

“这小子运气好,一入行就赶上这么赚钱的一个行动,走一趟就能当个小富翁。要不是自己亲戚,谁会这么提携他?不过这小子人缘不错,自己的几个长辈都很爱护他,自己要是照顾他发了财,回去以后亲戚中间倒也风光。”朱安想到。

战虎佣兵团的队伍缓慢地向前推进。为了多赶些路程,佣兵们甚至没有停下来吃午饭,要是平时这样做他们准保会闹事,可这一次的任务成败和每个人的切身利益都息息相关,连一个口吐怨言的都没有。

天­色­渐渐昏暗下去,前面一道高高山梁的巨大­阴­影倾斜下来,投到正在赶路的队伍身上。佣兵们赶了一天路,一个个都疲累不堪。

“这样不行,要找个安全的地方歇脚。”朗斯洛又找到朱安。

“不错,大家太累了,要是来不及会合护卫队就危险了。”朱安也正有此意。

队伍找到一处山坳,勉强能把马队护在里面。佣兵们在散坐在外围,构成一个防护圈。

朱安找了两个人登到高处放哨,看见两人一付自己欠他们八百金币的样子,朱安恨不得踹他们两脚。可惜这也仅仅只能想一下而已,像战虎这种没有名气的佣兵团,是没有资格吸引佣兵好手的,更别提惩罚下属了。这两个人虽然平时就是刺头,但论功夫论经验团里没几人能比得上,自己还要仰仗他们。

可两个恼人的家伙好像成心要气朱安似的,他们走过卡恩的身边的时候,伸手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

卡恩转过身来,脸上露出和善的笑容。

“小男孩,第一次出远门吧,身上是不是还带着妈妈给的护身符呀?”两人中的一名佣兵用调笑的口吻说道。

“咦?你怎么知道?”卡恩的回答引起一片猖狂的笑声。

“哈哈,那种东西怎么会有用呢?我告诉你啊,你要到酒吧找一个漂亮的小妞,用她的——”

佣兵的话被打断了,朗斯洛推了他一把,“放哨去,别教坏小孩子。”

两个佣兵狂笑着走开了。朗斯洛对卡恩说:“你别理这两个小子,他们就会胡说八道。”

朱安暗自运气不止,自己照顾卡恩这件事,引起了团中部分人的不满,这也在他意料之中。不过没必要和他们斗气,这趟任务顺利结束以后,发了财的佣兵多半会一拍而散,连自己也在打这个主意,大部分人也早就觉悟到了。现在恐怕只有卡恩一个人不明白底细,也难怪,像他这样初出茅庐的菜鸟,ρi股上还粘着热腾腾的蛋壳,满脑子想的估计还是那些冒险传奇故事那。

朱安把朗斯洛拉到一旁窃窃私语,他拜托朗斯洛留心照顾卡恩,同时暗示这次任务完成后,分配佣兵团公共资金获得的收益时,会适当地照顾佣兵团中的元老。

既然佣兵团日后的解散已经成了定局,那提前拉拢朗斯洛,让他在以后利益分配的时候支持自己,这是朱安的另一个目的。

这时,一名去放哨的佣兵跑了回来,“有情况!对面的山梁上出现了地­精­。”

“有多少?”朱安急问道。

“露出头的有十几个,但躲在山后头的就不清楚了。”哨兵回答。

“暂时还不要紧,天黑以前,除非有超过咱们五倍的数量,否则地­精­不会攻击的。”朗斯洛判断道。

“把马都牵到里面去,用布蒙上它们的眼睛。大家小心,这次的货物是咱们的全部家当,一点都不能闪失!”朱安命令到。其实就算地­精­的数量有五倍,佣兵们也不会怕他们,但战虎的人数太少,如果地­精­惊扰到马队就糟糕了,如果马匹失足跌下山坡,那可是惨重的损失。

卡恩压抑住激动的心情,悄悄对身旁的朗斯洛说:“咱们为什么不把货物卸下来固守待援呢?光是马损失一些问题不大吧。”年轻的热血正在沸腾,迫切需要一场战斗冷却下来。

朗斯洛看了看卡恩,严肃地说:“固守待援?小子,我告诉你一个佣兵法则吧,永远不要指望援兵会按时到达。如果你想活的久一些,就记住这一条。如果等会儿地­精­数量太多,你就准备好牵着马逃命吧。”

……

天­色­逐渐全黑了,佣兵们打起了火把。哨兵的报告显示地­精­的数量越来越多,现在能看见的已经近百了。地­精­拥有热能视力,在黑暗中战斗很占便宜,幸好今晚的月­色­明亮。

听到哨兵的报告,朱安霍地站起身来,他犹豫着是继续在这里等待援兵,还是趁地­精­没有动手的时候溜走。地­精­们的大声喧哗连这里都能听到。

朗斯洛看出了朱安的心思,“再等一会儿,地­精­如果真要进攻不会这么吵闹的。就怕他们在前面有伏兵。”

朱安听罢又重重地坐到地上,他索­性­开始闭目养神。

佣兵们也是一个个或坐或躺,他们有的在交头接耳,有的在擦拭兵器,就好像自己不是在保护毕生的积蓄,并且被大群地­精­包围,而是在参加一次轻松的郊游一样。

只有卡恩一个人坐卧不安,握住剑柄的手还在不住发抖。

朗斯洛斜躺在地上,可能是不满卡恩的两只大脚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于是开口说道:“放松点儿。不过是些地­精­,用不着这么紧张。你很快会遇见比地­精­可怕得多的生物,希望到时候不用和他们作战。”

“我不是紧张,我只是想快点战斗罢了。”

朗斯洛突然笑了,说:“看来今晚上不会有战斗了。”说完他翻了个身,轻松地吹起口哨。

卡恩转过身,看见远处的山路上,一条火把组成的蜿蜒长龙正向这边行来——护卫队来了。

二十六

在护卫队的簇拥下,战虎佣兵团一行人马连夜进入了诺福克。

平日里这个时候,小镇早已黑沉沉一片。今天晚上,一间间房屋里的盏盏灯火,却不知疲倦地在等候着出外的家人。

尽管护卫队这次出动只是对付地­精­,并且人马众多。但白发苍苍的老人担心儿子、柔弱的妻子担心丈夫的心情,还是让他们彻夜不眠的守候。随着护卫队的回归,镇子里近半的人家热闹起来。

由于这次任务的顺利,护卫队能够获得不少马匹,平均到每个队员身上,在这个贫穷的镇子里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财富。更何况,在这个道路闭塞又有地­精­出没的地方,即使有钱也不一定能搞到马匹。

战虎佣兵团不是第一次来到诺福克了,他们轻车熟路地入住了镇长家的宅院。在诺福克,也只有镇长一家有足够的地方可以接待住宿。

马匹已经当场交给了护卫队,也没有多余的地方安置它们。战虎的佣兵凑合着挤进了两个大房间里,大家都赶了将近整整一天一夜的路,所有人都疲累不堪,很快屋子里就发出此起彼伏的鼾声。不过即使在深深的睡梦之中,每个佣兵的手里都紧紧抓着装货物的袋子不放。

……

第二天一早,战虎的佣兵们匆匆吃了早饭,再次出发。今天他们还要翻越一段险峻的山路,那是连马都走不了的小路,好几处地段甚至要攀爬上直立的巨大岩石。

朱安要求所有的佣兵都把口袋绑在身上,每六个人再用一根长绳穿成一行,以免有人不小心失足掉入深涧。

卡恩扛着沉重的口袋,紧跟着前面佣兵的步伐,他的身后就是朗斯洛。

卡恩昨天晚上根本没有睡好,他还没有学会佣兵那种随遇而安的本领,在满屋子呼噜声的伴奏中,混合了汗臭、泥水和霉味的空气一个劲往他鼻子里钻。尤其是紧挨着的那个佣兵,他的磨牙声让卡恩直起­鸡­皮疙瘩。

年轻的剑士已经在怀疑,自己加入佣兵团的决定是否正确。

像卡恩这种平民出身的剑士,毕业以后可以选择加入帝国军队,如果运气好能够立下战功,就可以获得骑士的封号,并得到帝国政府的终身津贴。可是莱顿城及其周边地区,只有北风军团一支帝国直属的­精­锐部队,而且他们一般不在莱顿城征兵。按照北风军团长的说法,莱顿的兵都是一些软脚虾,他宁可向东跑上近千里地,到帝国发源的高原上去征兵。

至于加入领主的私军,或者担任商队保镖,根本就不在卡恩的考虑范围之内。他正处于年轻冲动、志向远大的阶段,满心想的是如何建功立业,如何展开多姿多彩的冒险生活,怎么肯去过那种混吃等死的生活?

拒绝了家人们的安排,卡恩决定加入佣兵团。他本打算加入名气大一些的,最好规模在B级以上。可是现实无情的打击了他,像他这种初出茅庐的小子,大佣兵团是不会接收的。他们宁可花高价招揽已经具有经验的佣兵,即使招新手,也优先考虑名校毕业的学员,而莱顿的剑士学校,偏偏具有和莱顿产士兵一样的好名声。

最后卡恩把标准降成了C级佣兵团,甚至如果有好的D级团也可以考虑。

也是凑巧,战虎的朱安带着佣兵团回到莱顿“进货”,亲戚们把他引见给朱安。

卡恩的父母或多或少听到了一些消息,知道朱安在跑很“赚钱”的生意,于是原本反对卡恩当佣兵的他们,这回一反常态地转为支持。当然条件是加入战虎,表面的理由是有个亲戚照看着比较放心。最后卡恩也觉得,先在小型佣兵团里锻炼一下也好,加上家人的极力撺掇,于是来到了战虎。

佣兵的生活,和卡恩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这段日子,他先是跟着朱安和大大小小的商人讲价,准备出远门的各种物资,还有那口袋,朱安的要求是要既结实又便宜,材料要尽量柔软防止磨伤马匹,为了找到合适的款式,他整整跑了半个莱顿城!他几乎以为自己加入的是商队。

现在卡恩知道,当商队还是很不错的待遇,至少比现在当运输队要好。沉重的负载、崎岖的山路,还有那可笑的绳子,这一切都让具有荣誉感的年轻人怀疑自己成了一口骡子!还有,卡恩看见过他正在运送的货物,他非常怀疑,这种劣质的金币是否有人会要。虽然颜­色­很漂亮,做工也不错,但只要掂一下,就能知道里面的含金量不到三成。

胡思乱想的卡恩脚下滑了一下,幸好后面的朗斯洛及时扶住了他,卡恩感激地转身道谢。

……

经过大半天的努力,佣兵们终于到达了第一个歇脚点,朱安刚一下达休息的命令,地上就横七竖八倒了一地,不少人累得连绳子都没有解开就倒在了地上,还把同伴也牵累了。看着满地的疲兵,卡恩怀疑现在来一队地­精­都能把战虎佣兵团除名。

知道看见山坡上正走下来的几个士兵,卡恩才意识到,山顶上那个奇形怪状的木头和泥巴搭建的东西是一个哨所。

除了北风军团,这片地区还有一支名义上帝国直属的部队——联合守备军,其实是各地领主的私兵组合。因为莱顿所在的这处平原区域上,还是有不少地方是没有领主的——多半是一些土地贫瘠的穷山恶水,没有领主肯要。

偏偏不少这样的地方具有军事上的意义,比如拉巴特山脉的北麓,分布着不少洞|­茓­。这些洞|­茓­纵横交错,在幽暗的大山的肚子里构建出另一片天地,这里是地­精­、半兽人还有令人恐惧的食人魔、洞|­茓­巨人的领地。

甚至有些通道,能够一直深深的潜入地下,直达神秘的地底。那里正在兴起的尼贡联盟,正逐渐成为特曼帝国的大敌。

没有领主肯派自己的私军来守护这样的地方,但也不能根本不派军队。于是莱顿平原上的领主上书帝国中央,要求派遣正规军来防卫。

帝国政府批准了他们的请求,但领主们空欢喜了一场。帝都只来了一个空头军团长和十几个幕僚,所有的兵员、装备、补给,全部要从莱顿平原征调。

哭丧脸的领主们只好自掏腰包,让自己的部分私军加入联合守备军。不过也并非所有领主都不高兴,处于边缘地区的领主们就从中获益不浅,他们的安全得到了保障,部队的日常开销也可以让他们小赚一笔。

……

正走下来的几个士兵,隶属于联合守备军驻诺福克守备中队第五哨所。联合守备军名义上是帝国直属,实际上待遇连领主的私军都不如,加之驻地一般偏远荒凉,在这里当兵可是苦不堪言。

诺福克镇子不大,里面的兵站也仅仅驻扎了一个中队的士兵,但归属这个守备中队的哨所却有八个之多,好在守备中队争取到两百人的编制,实际上的人数是一百五十人,按每个哨所一个小队,还可以安排开人手轮换。

一名士兵如果不幸成为诺福克守备中队的一员,那就要做好在最艰苦的哨所坚持三四个月的心理准备,即使有人来接替后,也不过是换到诺福克那个大一点的兵站继续煎熬而已。直到临近退役,才能调入油水丰厚一些的哨所。

第五哨所的位置不好不坏,虽然守着一个地底通道,离诺福克的距离也不算太远,比起深入大山中监视半兽人的第七、第八哨所条件要好得多,但由于道路难行,平常很少有人行经这里,所以也不像另外几个监视地底通道的哨所一样,有一些不明不白的收入。

士兵们满脸堆笑,战虎这次依约而来,意味着他们又可以收入相当于一年津贴的金币。虽然不明白战虎为什么要走这条偏僻的通道,但收到手中的金币可是货真价实的。

卡恩看见朱安塞给为首的小队长一个装得鼓鼓囊囊的钱包,诧异地问朗斯洛:“这里没有税务官吗?他们也不检查咱们的货物。”

“税务官?你看这个地方能养得起一名脑满肠肥的税务官吗?只要你打点好当兵的,想带什么东西下去都可以,根本没人管你。这里惯例是按人头收费的,简单方便。”

看着士兵们热情地帮助战虎运送货物,卡恩彻底无语。

顺着山梁,从哨所下方斜绕过去,在大山的背影里找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茓­。士兵们送到这里就离去了,战虎的佣兵都是些识途老马,毫不犹豫地鱼贯而入。

曲折的通道蜿蜒而下,很快佣兵队伍的身影就陷入了浓厚的黑暗之中。好在佣兵们早有准备,高价购置的魔法火炬亮了起来。

魔法火炬其实是一种特殊的魔杖,只要把宝石嵌入杖头的凹孔中,就会激发宝石,散发出持久的光芒。当然光芒持续的时间和宝石的品质有很大关系。

战虎跑的是地底生意,宝石是不缺的。只是想到被消耗掉的宝石在地表上的价值,每个佣兵都会不由自主的心痛,不过花小钱赚大钱的道理他们还是明白的。普通火炬是维持不了到达地底的长途旅行的,而且燃烧中释放出大量热能的火炬,在地底绝对是招惹麻烦的东西。

地底的旅途能让普通人发疯。失去了太阳、月亮和星辰,没有日夜的交替,整天所见就是魔法火炬微光照映下的­阴­沉岩壁,除了吃饭睡觉,唯一的动作就是紧随着前面的队友,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跋涉,脚步声在冰冷的岩壁之间回荡,偶尔才会有一道呜咽的风声掠过。

如果是孤身一人来到这种地方,即使神经格外坚强者,用不了多久恐怕也会­精­神错乱。人类毕竟是社会­性­的生物,不管口头承不承认,在陌生的环境里潜意识总是希望有一些同伴。

这条路除了卡恩,战虎的其他人都已经走了不止一趟,他们勉强已经能够适应了。卡恩则第一次深深领会了“暗无天日”到底有多么的可怕,他分不清已经走了几天,只好掐着手指头计算休息就餐的次数,盼望早点到达该死的终点。

终于在第十次休息的时候,卡恩察觉到同伴们的异常。佣兵们明显比已往兴奋,在吃饭的时候不住交头接耳,有些人还露出了笑容,和前一段时间闷头不响的样子大不相同。

“朗斯洛,大家是怎么了,是要到目的地了吗?”卡恩问道。

“目的地?还远着哪。”朗斯洛答到,卡恩大失所望。

“不过你很快就会见到一些新奇的东西了,我相信这对缓解你目前的心情很有好处。不用奇怪我能理解你的心情,第一次走这条路的时候我和你一样。”朗斯洛接着说道。

然后无论卡恩如何引诱,朗斯洛再也不肯张嘴。

继续上路后没多久,卡恩听见了奇特的“哗哗”声,好像是流水的动静,在幽静的通道中非常明显。佣兵们加快脚步,最后在一个侧面露出半截洞口的通道处停了下来。

水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站在洞口,阵阵混杂着潮湿水汽的冷风扑面而来。

把一支魔法火炬立在洞口,朱安说道:“大家补充水囊吧。小心,水流急得很。”这句话有大半都是对着卡恩说的。

洞口不太高,只能猫着腰钻进去。卡恩借着魔法火炬的光芒,一只手扶着岩壁,踩着湿滑的石质地面前进。地面微微下倾,没几步就看到了一处激流,横着从卡恩脚底流过。

补充了自己半空的水囊,卡恩总算知道了同伴们为什么一点都不注意节约用水。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发现进来的通道像一个小管子一样,刚好连接了这道地底暗流,通道在这里就到了尽头,看着急流打着水花,消失在层层叠叠的岩石下方,卡恩打个寒噤,不敢多待。

退了出来后,卡恩发现同伴们正在­干­着奇怪的事情。他们在一处洞壁处又凿又挖,居然弄出了一个开口,更让人惊讶的是,里面密密麻麻地堆放着不少橡木酒桶。

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询问,朱安就指派卡恩就和其他八个人一起上路,朗斯洛担任领队。每个人还携带了几捆从酒桶中取出的布匹。卡恩只好把一肚子的疑问装了起来,他知道,朗斯洛如果不想让他知道,无论怎么问都没有用。

路上这只小分队遇到了盘查。在一个好几条通道交汇的地方,有一个尼贡的边境据点,里面驻扎了一个中队的|­茓­居人和一些鹰身人、美杜莎。

小分队刚一冒头,就被高处警戒的鹰身人发现,一个小队的|­茓­居人和几个鹰身人围了上来。朗斯洛熟练地和为首的鹰身人交涉,自称贩运布匹的商队。

对方的态度和缓了很多,对于运送货物到地底的商队,尼贡一向欢迎。尤其特曼政府在贸易上采取了很多限制措施,这些私下自发组织的商队却不会受控制,什么赚钱就卖什么,尼贡甚至不向这样的商队收税。

检查确定人类随身的货物是布匹以后,尼贡士兵爽快地放了行。

卡恩一直好奇地打量着几种奇异的地底生物。根据他的看法,虽然也带了个“人”字,但除了直立行走和有双手双脚外,|­茓­居人的模样和“人”一点都不沾边!红绿­色­的皮肤、圆滚滚的大头以及和头颅一样粗的脖子,还有那流着黏液的巨口,说他们是类人生物,还不如说是一种虫子。

鹰身人的样子就顺眼多了,至少面目五官和人类差不多,只有下肢和翅膀像鸟。至于美杜莎,卡恩很想近距离观察一番,可惜没有机会。据说有些美杜莎的面容极其­精­美,就好像玉石雕刻出来的一样,具有使人石化的魔力。可惜他只能远远看了看据点岗楼里放哨的美杜莎身影。

带着遗憾,卡恩和佣兵们一头钻入另一条通道。

在无聊的路途上,卡恩向朗斯洛打听地底种族的战斗力,作为剑士,他对此非常感兴趣。

“|­茓­居人嘛,”朗斯洛不屑地撇撇嘴,“他们也就比地­精­强一点点。鹰身人就难对付多了,他们会飞,而且花招很多,一不小心你挨了打都不知道怎么挨的,不过只要注意防护好背后就没事了,他们的攻击力不强,惯会偷袭。”

“美杜莎很厉害,尤其他们的武技很全面,远处用弓箭,近身用弯刀,几乎没有弱点。他们力量不错,就是动作慢点,卡恩你要是对上一个美杜莎战士,一定要记住从侧面发动快攻。”

卡恩听得津津有味,又提出一个问题:“那牛头人呢?我听说牛头人的武技很厉害。”

朗斯洛的脸一下变白了,“你现在万万不是牛头人的对手,幸好这一带牛头人非常稀少。你要是不走运遇到一个,那就赶快逃跑吧。”

“他们真有这么厉害?我总不至于连一个普通牛头人都打不过吧。”卡恩非常不服气,他在学校中学习了十年剑术,自信心十足。

“不是我吓唬你,任何一个成年牛头人,都具有E级佣兵以上的武技,如果算上他们恐怖的力气,至少可以和D级佣兵对抗。”

“啊!这么厉害,可能吗?”

“小子,我可是见过这些强悍家伙的人,你听我的话不会吃亏的。”

……

小分队又走了很久,终于在一处不大的地底湖停了下来。看着同伴们吃完饭一个个悠闲地躺下睡觉,卡恩疑惑地推了推朗斯洛,“咱们现在就宿营吗?”

“不只宿营,咱们要在这里等一阵了。”

“­干­么?等团长他们吗,那当初为什么要分开呢?”

“小子怎么有这么多问题,我派你个任务——去盯着湖面,有奇怪东西的时候叫醒我。”说罢朗斯洛翻身就睡。

湖面有什么好看的?卡恩盯着平静的湖面看了半天,就在他困意上涌、判定朗斯洛在耍自己的时候,一个圆忽忽的东西突然从水底下冒了出来,卡恩吓了一跳,仔细看才发现正是前些时候看见的橡木酒桶。

酒桶里好像装载了重物,吃水很深,只有一小截浮出了水面,正在载浮载沉。然后一个接一个的酒桶不断地冒出来,湖面很快聚集了一片这种大肚子的东西。

众佣兵齐心协力把酒桶捞出水面,打开一看,里面果然装的是卡恩熟悉的“货物”。

卡恩忍不住又去找朗斯洛,“你们怎么知道酒桶会漂到这里来的?”

朗斯洛回答,“一个意外。有人在取水的时候把帽子掉了,后来在这里歇脚时又找了回来。我们已经这样运送好几批货物了,这些酒桶也是事先运来藏好的。”

“这样做是要节省力气,还是要避开尼贡的士兵?”

“开始的时候是为了省力,不过这两次的生意,就主要是避开盘查了。”

“咱们这些货物有问题吗?”

朗斯洛抓了一把紫金币,塞到卡恩手上,“仔细看看,这上面的紫荆花就是尼贡的标志,在据点的时候你看见过的。现在你说,这些货物有没有问题?”

“私铸的金币?这可是重罪啊。”卡恩头脑中一片混乱,在他原先的想法中,战虎顶多是运一些违禁品。

“没关系,在地底可没有地表上那么严厉的法律,如果被抓住,我估计顶多也就是没收,再把咱们驱逐出境。”

“可是这些金币成­色­这么差,肯定会被人发现啊。”

“哈哈,这你就不知道了,尼贡的紫金币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地底的金子多不值钱,反倒是铸造紫金的其他几种金属,像锡什么的,在地底没有地表那么多。所以地表上有人仿制这东西,能获取暴利呀!”

说到这里,朗斯洛自己又摇起头,“反正不会杀头,小打小闹风险倒不大,可是这回玩得太大,大家把身家­性­命都搭上了。要是有个闪失,我看有人连想死的心都有啊。”说着朗斯洛叹起气来。

二十七

“啪!”的一声,|­茓­居人佐德南狠狠地拍了一下面前的桌子。十几枚紫金币从桌面上弹跳起来,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已经确认是假币!?”佐德南吼到。

“是的,议事长迪里埃亲自确定的。而且确定这些假币的来源是咱们辖区的一些部族,咱们这里有不少到地表的通道,估计是地表人类工匠仿制的。”对面的部下回答。

“混蛋!又是人类在捣鬼!我早说过,人类的冒险者一个都不要放进来,议事会总是不同意,现在可好了!”

佐德南是尼贡第二军的|­茓­居人纵队长,手下有全员的八个|­茓­居人联队。由于第二军的正副统帅都是尼贡的议事长,常驻尼尔城,佐德南作为剩下人里军职位序排在首位者,实际上管理着整个第二军。

佐德南的资历也足够,实际上,他是蒙塔尼亚克的开山大弟子,尼贡联盟成立前就追随在蒙塔尼亚克身边,身经百战,尤其他本身还具有土系大魔法师的实力。

“迪里埃有没有说怎么处理这些假币?”怒火稍微平息后,佐德南问道。

“嗯,说是可以继续使用。”

“继续使用?这可是假币!”

“虽然是假的,可是做的非常像。迪里埃也是找到专门制造的人才能鉴别出来,普通人根本分不清真假。现在有不少假币已经扩散了,要取缔非常困难。何况这些假币本身还有一定价值,销毁太可惜了。”

“不过迪里埃要求咱们一定要掐断假币的流入,否则经济会出大问题。议事会也发布了命令,可以对走私假币的人类采取严厉措施。”

“噢?什么样的严厉措施?”

“没收财产和武器,驱逐出境,还有,如果反抗可以格杀。”

“这算什么屁的严厉!哼,格杀,那都是些亡命之徒,我拿什么去格杀?用一个大队的兵力去围捕几只苍蝇?还没开到人就跑光了,要是兵力少了,怕反倒被别人格杀了!”

部下笑着说,“我这次回来可带了好帮手,正好用得上。”

“是那扎克的牛头人学员吗?有多少人?武技怎么样?谁带队?”佐德南大喜,连珠炮似的问,他盼望这支援军很久了。

“人不算太多,三百多个牛头人。不过全是好手,每个小队长都是红带子,带队的是两个黑带子的大高手。”

“哈哈哈,太好了!嗯,三十个小队,少了点,不过好好分配应该够用。这下咱们就等着看那些人类的好戏吧,他们太嚣张了!哈哈——”佐德南发出阵阵高笑声。

……

战虎的佣兵一个个兴高采烈,脸上绽放着花一样的笑容,腰带和背包里塞得鼓鼓囊囊。

这次的收益非常丰厚,只跑了三四个部族,佣兵们携带的大量紫金币已经变成了各种财宝。只要一枚紫金币,就能换来满满一把金沙,可佣兵们还不愿意这么换呢!

全换成金子,虽然盈利也非常可观,但恐怕战虎多三倍的人手也运不回去。所以佣兵们的目标主要集中于宝石,各种各样的宝石、金刚钻、翡翠、玛瑙、火晶、玉石,尤其是具有魔法价值的宝石,更成为了抢手货。

这些东西到了地表上都能卖出大价钱,如果运气好碰到一颗珍品,没准一辈子的钱就赚出来了。

因为宝石的价值不好估计,为了避免分配收益时的纠纷,朱安早已做好了准备,刚到地底他就按佣兵们个人的出资比例,把部分紫金币分给了大家,并声明这部分钱由个人自己去交换,获得的宝石价值高低就看每个人的眼力和运气。

至于剩下的紫金币,因为属于佣兵团的公用资金,所换得的宝石回到地表出售变成金币后再统一分配。

这样做迎合了佣兵们迫切获得财富的心情,也有足够的利益保证他们在回到地表以前不会分裂,而且也可以减少将来分配公共收益时的阻力。毕竟为了收益的分配而闹出矛盾,甚至刀剑相向的事情在佣兵团里太多了,朱安必须小心从事。

紫金币换完以后,佣兵们聚在一起,热烈地讨论这次的收获,大家的话题主要集中在公用资金换来的部分上,七嘴八舌地猜测每一块宝石的质地,估计它们的价钱。至于个人换得的物品,则一个个讳莫如深。

卡恩是新人,而且是半道入伙,在莱顿城的时候还是朱安预支了几个月的薪水帮他入的股,所以属于他的紫金币不多。而且他的眼光看来也格外差劲,竟然用所有的紫金币换了一个拳头大的红­色­石头,所有看见的人都摇头不止,认为这小子亏了本。

卡恩见大家讨论得热烈,他Сhā不上嘴,何况其他人看见他,多半又要讥笑他那块红石头。于是坐倒一边观赏地底的景­色­。

看着远方蔚然伫立的火之柱,卡恩不禁感叹造物的神奇。记得当时自己从黑暗­阴­冷的通道中钻出来,看见无穷光芒照­射­大地的景象,竟然差点趴在地上哭起来。他甚至以为自己遇到了神迹,或者是什么魔法奇遇,被转移到了另一个世界。

冷静下来,他才发现自己仍然在地底,极目了望仍然可以看见直立的黑岩壁和头顶上的岩盖。不过这片区域真是大得出奇,还有佣兵说尼贡平原比这里还大很多倍。

想想头顶上的岩石和泥土,厚度以万米、重量以亿吨计,卡恩就心生敬畏。火之柱的光芒正烈,可他却泛起瞌睡。这不奇怪,地底的火之柱的周期刚好和地表的太阳相反,现在的时间在地表上正是深夜,卡恩的生物钟还没有调整过来。

突然卡恩激灵了一下,睁开迷迷噔噔的眼睛,看见几个人影逆着火之柱的光芒,正向这里走来。卡恩急忙出声喊道:“什么人?”

听到卡恩喊声的佣兵聚拢过来,打量着几个不速之客。

他们看上去是一个人类冒险小队,总共三个人。其中两个剑士模样的人,朱安估计他们都有D级以上佣兵的水准。尤其引起朱安注意的是,中间那人虽然长像文弱,身上也没有任何金属护具和武器,但三个人就敢深入地底,而且两个剑士对他的尊敬神态,说明此人的身份很可能是魔法师。

特曼帝国的魔法师数量不多,在地表三大人类帝国中是最少的。任何一个魔法师在帝国中都具有贵族的地位。

朱安不敢怠慢,用恭敬的语气打招呼,“您好,在深深的地底遇到同为人类的来客,真是万分高兴。我是战虎佣兵团团长朱安,能否有幸邀请几位坐下来,聊一聊冒险的奇异见闻?”

冒险小队的领导者名叫雅莫,正如朱安猜测的那样,他是一名魔法师,而且位阶不低。此次雅莫在两名剑士的保护下深入地底,实际上是在执行特曼帝国魔法协会的一项任务。

特曼帝国尽管统治了尼贡平原很久,但对地底很多地方的地形还是不甚了解。自从尼贡联盟成立壮大以来,特曼政府逐渐把他视为强劲对手,尤其是第二次尼贡战争的时候,地底军队利用通道偷袭,帝国首都差一点沦陷,深深地刺激了国王和贵族们的神经。

从那个时候开始,帝国魔法协会就承担了一项重要任务,就是用魔法监测地底通道的情况。在各系魔法师、尤其是土系法师的努力下,一个覆盖全国的监视网络建立了起来,地底任何大规模挖掘通道的行为,一旦接近地表一定距离就会被立刻发现。

除此以外,魔法协会经常派遣土系法师深入地底,毕竟地底通道的详细地形,只有深入现场才能获得。同时由于地底的通道经常发生变化,这项工作被设定成周期­性­的任务。

雅莫此行的主要目的就是了解附近区域的地形和通道情况,另外随行保护法师的两名剑士隶属军方,同时负有刺探尼贡军情的任务。这片地区地形复杂,通道纵横,连接到地表的也有不少,一向是特曼侦察的重点。

雅莫的小队已经完成了侦察的任务,正计划返回,却意外遇到了战虎佣兵团。雅莫不禁想起了自己到地底来的个人目的。

地底物产丰富,魔法材料和宝石比比皆是,更有很多品种是地底的特产,地表上有价无市。雅莫作为一名法师,到了这种地方焉能不替自己物­色­一些?

可是到了地底才发现,这里物产虽然多,可也没到了魔法物品随手可拾的地步。地底生活的种族也有识货的,真正的好东西往往被他们先收集去了,如果想要只能拿东西和他们交换。

可是这里的种族对雅莫带的金币不屑一顾,反倒是他的几个魔法卷轴换了不少质地好的宝石。雅莫暗自后悔这趟下来没多带一些魔法用品,颇有入宝山空手而回的感觉。

这次发现战虎佣兵团,看他们的样子货物已经脱了手,应该换了不少好东西,雅莫于是主动上前接触。

看见朱安开口相邀,雅莫就势说道:“好好,我也正想和勇敢的冒险者多亲近一下。”说着找块石头坐了下来,同时装做无意露出别在自己长袍袖口的魔法师徽章。

朱安浑身一震,他认出雅莫的徽章上装饰有三片银叶,这表明他是名高级魔法师。

口气变得更恭敬,朱安问道:“尊敬的大师,您是位高级魔法师吗?”

雅莫得意地笑了笑,“我是土系高级魔法师,特曼魔法协会的。”

佣兵们轰动起来,高级魔法师呀,他们一辈子也不一定遇见一个。佣兵里面很少有魔法师,即便有多半也是初级的、甚至是魔法学徒,稍微高阶一点的都被王廷和贵族招揽去了。高级魔法师传说中是躲在魔法高塔中忙于研究的神秘人物,想不到眼前就有一位。

雅莫看已经引起了人群的注意,于是说道:“大家手头应该有不少魔法宝石吧,我可以为大家鉴定,如果有好的我个人还会直接购买。”

这下佣兵们喜出望外,要知道宝石的品质本来就不好判定,尤其是魔法宝石,普通人根本分不出好坏。如果有一名高阶魔法师鉴定,那么在出售的时候就可以心中有数,价钱肯定能高上一截。

佣兵们纷纷把手上的好货­色­拿出来,雅莫一一鉴定,除了一些根本没有魔法力量,只能当作装饰物的次品外,大部分宝石品质都可以。

佣兵们又笑又骂。笑的是,知道自己手中的东西能卖上大价钱,尤其是几名佣兵手里的宝石被雅莫认定为上品,乐得合不拢嘴;骂的是,知道了上次出售宝石被­奸­商狠狠坑了一把,至少损失了三倍的收益。

雅莫微微有些失望,这些佣兵的宝石虽多,但品质并不比自己已经获得的那些好。突然他的目光被一名年轻佣兵手中的红石头吸引了。

“这位年轻人,我能看看你手里的东西吗?”

接过卡恩递过来的红­色­石头,雅莫仔细观察。虽然从外观上看和一般石头没什么区别,但传到手心的温暖感觉,提醒雅莫这不是寻常之物。

运用起探察魔法,一股魔力探入石头之中。普普通通的石头突然起了变化,石头的外表变得越来越透明,而中心部位却像引燃了一小团火焰,越来越亮,红光四­射­。

“里面是极品的火晶呀!”雅莫失声惊呼,“上好的火系魔法宝石。”

镇定了一下,雅莫对卡恩说,“我出两千金币收购这颗火晶,怎么样?”

两千金币!周围的佣兵眼都红了,想不到卡恩这个小子有这么好的运气!那可是一笔相当于战虎佣兵团所有人两年薪水的巨款啊!

“可我想把这个送给我妈妈暖手来着。”卡恩踌躇到。

众佣兵几乎昏倒,用价值两千金币的东西暖手?不怕手会烂掉吗?

“别说傻话,你能赚两千金币你妈肯定更高兴。”朱安忙跳了出来,“不过,两千金币可不是小数目,这个,这个”朱安期期艾艾地说。

雅莫明白了他的意思,“不错,我现在没有这笔钱。不过你们马上要回地表吧,我们可以一起结伴上去。一到地表我就兑现承诺。”说完把火晶还给卡恩,“这个还是你拿着。”

朱安很高兴,有实力这么高强的人同行,路上可是安全多了,这次的冒险看来马上就能大功告成。他暗自估计,回去变卖完所有物品,自己能获益千枚金币以上,团里佣兵收入最少的也能有一两百金币,当然最走运的是卡恩这个小子,一下成了全团首富,一辈子不愁了。

一行人休息完毕,动身启程,人人笑逐颜开,各有所得。

正走在路上,突然中途飞来了几名鹰身人,截住了战虎,佣兵们认出这些鹰身人曾经在一个和他们交易的部族中见过。

鹰身人气势汹汹地喊叫道:“你们这些骗子!原来你们给我们的尼贡币都是假的,快把我们的东西还回来!”

佣兵们面面相觑,想不到事情这么快就暴露了,现在受害者找上门来了。怎么办?把东西还给他们?脑子里装满发财梦的佣兵们绝对不答应,一个个佣兵眼珠乱转,互相打眼­色­示意。

鹰身人正在口沫横飞地控诉,突然两个佣兵拔出刀剑,大喝一声“去死吧!”就砍了过来。卡恩认出他们正是戏弄过自己的两个人。

两名鹰身人措手不及,身上Сhā着刀剑,挣着惊恐和不敢相信的眼睛倒了下去。另几个鹰身人大惊之下急速地起飞,几只弩箭­射­了过来,鹰身人纷纷坠地。

有一个鹰身人飞行技巧格外高超,他连续几个忽快忽慢的空中回旋,甩开了­射­来的箭支,振翅高飞。一连串的怒骂从他口中吐出。

雅莫叹口气,扬手发出一枚魔法飞弹,这可不像羽箭,在法师的控制下可以改变方向的。鹰身人闪躲不过,被击中后直坠下来,接触地面的时候落羽纷飞,脖子在撞击中歪到了一边,显然当场丧命了。

雅莫也不情愿牵扯到佣兵们惹出的麻烦里,可现在自己和佣兵是一路,如果让鹰身人逃走引来报复,恐怕他们不会听自己分辨。

佣兵们发出喝彩声,朱安紧绷的脸也松弛下来,冲雅莫感激地笑笑,然后开口喊道:“大家赶快把鹰身人埋了,然后咱们回家!”

佣兵们欢呼着,还淌着鲜血的刀剑在空中挥舞,好像他们刚打了一个辉煌的胜仗。

……

“西伯尔,你怎么啦?”

说话者正是因斯特,他正疑惑地看着大剑齿兽刨动地面。在身旁,是十名剽悍的牛头人武士,和十名叽叽喳喳的鹰身人。

因斯特和其他三百多名那扎克学员牛头人一起,在数天前来到了这片第二军驻扎的地域。作为高级武技班的红带子,他直接指挥十名中级班学员,另外一个小队起支援作用的鹰身人也临时由他指挥。

所有牛头人学员按同样的编制分成三十个小队,分布在这个广阔的区域里,一旦接到指令立刻出动,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打击不法的人类冒险者。

今天早上他们接到情报,一个鹰身人部族在同尼贡贸易时使用了假币,他们还透露出来这些假币是一个人类冒险队伍带来的,而且刚刚离开没有两天。

因斯特小队紧急出动,搜寻人类冒险者的踪迹。路上他们得知受骗的鹰身人部族也派了人出来。

随着剑齿兽的刨动,地底下埋藏的尸体暴露了出来。大家一拥而上,很快把浮土清理­干­净。

“是给咱们报信的部族,我认识他们的标志。他们肯定遇见那些人类,被灭口了。”一个鹰身人咬牙切齿地说。

因斯特和牛头人们同样愤怒不已,用力一挥手,因斯特说道:“他们跑不远的,咱们追!”

接着因斯特下了一道道命令,把鹰身人的尸体重新埋好并做上记号,以便将来辨认。几名鹰身人抢先赶往各边境据点,通知那里的守军封堵通道。其他鹰身人两人一组,在空中搜索人类的踪迹,因斯特命令他们发现敌人后一人继续监视,另一人回来报告,严禁接战。

因斯特自己则带领牛头人,沿着地面的痕迹强行军追击。

二十八

“咱们杀人了,咱们怎么能杀人呢?”卡恩浑浑噩噩跟着大队跑路,他还没有从不久前事件造成的震惊中恢复过来。

“只是几个鹰身人罢了。”朗斯洛的口气好像满不在乎,但他的眼神出卖了自己,老佣兵的目光偏向一旁,不肯和卡恩对视。

“只是几个鹰身人!可是咱们骗了他们的东西,然后又杀了他们灭口!你早预料到这样了是吗?你本来可以阻止的!”卡恩的语气中充满了怒火,也许相对于杀害鹰身人的佣兵,更让他气愤的人是朗斯洛,这个一向照顾自己,并得到自己尊敬的人。

看见朋友犯了错误,往往比看见陌生人犯错更让人难以接受。

“住口!我可以阻止他们杀鹰身人,可是然后你要怎么办呢?把东西还给他们,还是赶走他们,然后对抗闻讯而来的大群受骗者?如果让他们走了,咱们所有人的命就会葬送在这里,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老佣兵的反驳进一步激起了年轻人的怒火,尽管理智告诉他这些话有道理,但激愤的情感拒绝接受。

“那也不能杀人,我们是正规的佣兵,不是强盗!”

“正规的佣兵?”朗斯洛露出讥笑的表情,“只有你还把佣兵的规矩当回事儿,我告诉你吧,这趟生意一开始,我们就不是佣兵了,只是一群骗子和走私犯,为了活命也可以当强盗!用别人的命和自己的命,博一个下半辈子的富贵!如果你还想回莱顿城见到你的父母,那就多用用你的腿,闭上你的嘴巴!”

训斥完卡恩的朗斯洛面目铁青,双手紧紧攥住剑柄走开了。其他佣兵冷冷地看着这边的争吵。

雅莫等三人缀在佣兵队伍的后面,一名随行剑士对雅莫说:“魔法师阁下,咱们是不是甩开这些佣兵?他们惹的麻烦跟咱们无关。”

雅莫思索了一下,如果平常他肯定会按照剑士的建议去做,可是现在极品火晶还在卡恩的手里,他可舍不得放弃,如果和佣兵团分开,恐怕自己再也见不到这颗火晶了。他最近正陷入一场魔法协会的政治风波,为了躲麻烦才主动要求到地底,否则以他高级魔法师的身份是断不会参加这种侦察地形的小任务的。

这趟回去估计协会内部的斗争也会有个结果了吧,如果是自己预料中的那个人获得胜利,这颗火晶就是上佳的礼物,他可是一名火系大魔法师。

想到这里,雅莫说道:“我们还是跟着他们,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出手帮忙。反正尼贡在这一带力量薄弱,对咱们没什么威胁。”

两个剑士也不说话了,他们已经猜出了魔法师的心思,何况凭三人的实力,即使真的被围住也有把握突围出去,他们很了解这一带尼贡军队的实力,虽然部队数量不少,但第一线部队都分散到各个边境据点中,第二线部队驻扎的兵营离这里又很远,等他们赶到自己早就回到地表了。

……

战虎的佣兵们一口气跑了很久,一直没有发现追兵,渐渐松懈下来,队伍的速度也逐渐慢了。

远处直立的黑岩壁已经清晰可见,这也增强了大家的安全感。一旦重新钻入那些崎岖的通道,就不用担心被大队人马包围了。

大家跑路都累了,朱安同意就地休息一下。这时法师的一名随行剑士突然喊了起来:“注意,有情况!”

顺着他的手指,佣兵们看见了一个孤零零的鹰身人,远远地在空中盘旋。

“就一个鹰身人,没什么关系吧。”“离那么远,可能只是路过的。”众佣兵说道。

“不对,你们看,那个鹰身人穿着皮甲,另外手里有刺枪,这是尼贡的正规军。不可能单独跑出来一名当兵的鹰身人在那里晃荡,他肯定是追踪我们的。”剑士肯定地说道。

“没错,我和尼贡军队交过手,这是他们的常用战术,派一名鹰身人吊着我们,另外的鹰身人肯定回去报信了,大队人马很快就会过来。”另一名剑士补充道。

“那怎么办?”佣兵们这时有点感觉恐慌了。

朱安询问雅莫,“大师,您能­干­掉那个讨厌的鹰身人吗?”

雅莫为难道:“距离太远了,我是土系法师,除非是风系魔法师否则无能为力。”

这时剑士安慰大家,“不用紧张,这里驻防的尼贡军队我们清楚,他们派不出多少人手。”

见魔法师无法消除鹰身人的威胁,失望的朱安和两名剑士讨论起来,雅莫和其他佣兵不太懂这些战术安排,只好在一旁等待。

很快几人做出了决定,朱安公布结果,“咱们尽快进七号通道,那里很狭窄,鹰身人跟不上我们。”

战虎佣兵团很快又行动起来,鹰身人还是远远地跟随,佣兵们无计可施,只能冲着远处高飞的身影高声唾骂。

一阵急行以后,佣兵们终于进入了七号通道,这也是离他们最近的一处通道。佣兵们一拥而入,混乱中还自相践踏倒了几个人。虽然一直没有看见追兵,但跟随的鹰身人给了他们很大的心理压力。这种不知追兵在哪里,但又要时刻小心提防的情况,甚至比真正的战斗还要让人紧张。

看见佣兵们的状态,两名剑士紧紧皱起了眉头。这些佣兵的素质也太差了吧?

其实战虎虽小,本来也是正规佣兵团,佣兵们的素质不至于此。但现在人人都身怀重宝,哪里还想卖命战斗?大家都存了一个心思,要是追兵真来了,就赶快逃跑,让其他人去拼命。

这种情况朱安如何不知?分紫金币的时候他就清楚会有这种风险,但当时没有预料到会遇见战斗,何况在当时的情形下,如果不先分给每个佣兵一点好处,两手空空的佣兵不免会猜忌保管资金的佣兵,甚至引发刀剑相向也有可能。

朱安尽量约束部属,大声冲着佣兵们喝骂,提醒他们如果不抱成团谁也冲不回去。

最早朝鹰身人动刀子的两名佣兵,这回也是最早不顾队列冲入通道的。朱安拿两人开刀,命令他们断后。

两个佣兵不忿,可是朱安此举获得了其他佣兵的支持,看着其他人冰冷的目光,如果不答应恐怕会招惹众怒。

这时一名剑士跳了出来,主动要求参加断后,两名佣兵知道他的实力,有他加入安全不少,最后委委屈屈答应了。

因为剑士的实力和经验俱佳,所以成了断后的指挥者。他对两名佣兵解释了自己的计划,边说边兴奋地直搓手,眼里还­射­出饥渴的目光,就像一只看见猎物的嗜血豺狼,看得两个佣兵直打冷战。

根据剑士的判断,跟踪他们的鹰身人很可能会尾随进来,所以安排两名佣兵远远地装出监视来路的样子,吸引鹰身人的注意。而剑士自己藏身在一处狭窄的岩缝中,当鹰身人经过的时候突施杀手。

唯一的风险是追兵来得快,会合鹰身人一起进来。剑士藏身的角度看不见洞口,他命令两个佣兵,如果进来的追兵在二十人以上,就点亮魔法火炬作为信号。

剑士相当相信自己的实力,即使情况不利也能逃脱。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等得无聊的两个佣兵开始窃窃私语,内容主要是咒骂朱安,猜测鹰身人敢不敢进来,还有回到地表如何花那么一大笔钱。

一名佣兵不耐烦,说道:“我看那个鹰身人多半没胆进来,咱们要等到什么时候?还不如早点动身赶上大队。”

另一名佣兵突然急促地说:“来了,来了。”

借着洞口映­射­出来的光亮,两个佣兵清楚地看见了追兵的身影。可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追兵不仅不止一个,而且——

“靠,这是什么怪物,怎么这么大!”一佣兵目瞪口呆地说。

狰狞的巨大身影几乎挡住了洞口的光幕,偶然有几丝光线从硕大的、晃动着的巨斧旁边漏过,即使遥远的距离也无法消除强烈的压迫感。

“牛头人!”电光石火间两个佣兵的脑中闪过这个词语。

“是不是要发信号?”一个佣兵犹豫地说。

“发什么信号,他们好像不到二十个。”另一个佣兵露出­阴­冷的笑容。

“没错,咱们还是赶快通知大队要紧。”两个佣兵­奸­笑着,悄悄向后退去。

剑士竖耳倾听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好像不是鹰身人,而且不止一个?斜眼看看佣兵埋伏的地方,那里还是一片黑暗。对手不多,等下可以好好杀戮一场了,剑士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

脚步声从身边响过,剑士看着眼前的巨大身影,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身影停了下来,不能犹豫了,剑士硬着头皮跳了出来,大喝一声挥剑劈去。

……

因斯特和小队的其他牛头人得到鹰身人的消息后,急速地赶了过来。鹰身人不敢进通道,牛头人可不怕。

听到人类冒险者进去不太久,因斯特立刻带头钻了进去。

本来还准备在进入洞|­茓­的一刻受到攻击,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当视力适应黑暗环境以后,因斯特不由哑然失笑。

远处的两个人类,像作贼一样蹑手蹑脚地逃离,他们连火把也不敢点,摸着岩壁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路,根本不知道自己被看得一清二楚。

还有那个岩缝,温度明显和周围环境不一样,里面肯定藏了人。难道人类以为自己和他们一样,在这种环境中是睁眼瞎吗?

除非吃过苦头,否则人类即使知道地底种族有热能视力,但绝对想不到他们能看得那么清楚。在黑暗的环境中,人类总是下意识地感觉有种隐蔽感,这是很难纠正过来的习­性­。

因斯特故意带出声响走过人类埋伏的岩缝。地底种族都能很轻巧地走路,即使身材高大的牛头人也一样。

果然不出所料,一个愣头愣脑的人类剑士从岩缝中跳出,一剑劈来。

早有准备的战魂从下而上的划出一条轨迹,正迎上剑士的单手剑。伴随着一声巨响,单手剑脱手飞出,剑士的半边身子立刻酸麻。

用轻薄的单手剑和长柄战斧对砍,尤其对手还是以力大闻名的牛头人,剑士的兵器焉能不脱手。

丢失兵器的剑士恢复了冷静,他抽出匕首揉身扑上。反倒因斯特没有料到轻易击飞对手的武器,愣了一下。

剑士踏着灵活的步法,发动了一波波犀利的近身攻击,­精­钢匕首像毒刺一样,反复试探寻找牛头人防御的破绽,打算一击毙命。其实如果用剑,他的表现反而不会这么出­色­,剑士的原本身份是一名杀手,匕首才是他惯用的武器。

完全没有被短兵器近身的恐慌,因斯特使用达里传授的武技,把周身上下护得严密无比。两米长的战斧在他手中轻灵地挥舞着,一丝空隙都没有。巨大的斧头经常被用来当作盾牌,稍微转一下角度就能封住匕首的刺击。

剑士越打越胆寒,眼前的牛头人无疑是个强劲的对手。他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能在这种距离封住他暴雨似连绵攻击,尤其是逐渐适应以后,这个牛头人的招架越来越轻松,就好像他明明可以取胜,却偏偏由着自己充分施展似的。

因斯特在攻击刚开始的时候,应付得并不轻松。他很惊讶于对手的实力,估计自己手下的牛头人都不一定能对付这个人类。根据情报,人类冒险者一共有三十多个,如果他们的水平比较接近的话,这趟追击任务就悬了。他有意和对手多打一会儿,让同伴了解这种武技,否则头一次对上会吃亏。

因斯特逐渐加力,战魂舞动的圈子越来越大,人类剑士已经被迫到外圈,眼看就要落败了。

突然眼前寒光一闪,因斯特眼疾手快用战魂挡住。原来剑士见势不妙,掷出武器后转身逃跑。

还没迈出几步,观战的其他牛头人的一柄巨斧甩了过来,牢牢地把剑士钉在了地上。

因斯特摇了一下头,感到有点惋惜。这个剑士的武技在地底很少见,他本来不打算伤害他的­性­命的,可惜他自己要逃跑。

跟在后面进来的鹰身人搜索了剑士的尸身,“报告队长,这个人类不是普通的冒险者,是特曼的正规军!”

“确定吗?”

“是的,在他身上找到了这个,”鹰身人递过来一枚双头狮鹫的徽章,“这是特曼军队的,我见过。”

在场的人表情严肃起来,本以为追击的是一群贪婪的冒险者,这样的任务凭他们的实力把握很大,想不到有特曼军方的人参与其中,看来这次是碰见硬骨头了。

“看来咱们运气不错,遇见了大鱼。”因斯特笑着说,“就看咱们有没有胃口吃下去了。走,那边还有两个人类等着咱们招待呢。”

两个佣兵的身体静静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各种宝石洒满一地。

一个佣兵的脑袋被咬掉了半边,另一个虽然还有口气,可是看看他破碎的身躯,因斯特怀疑是否还有问取口供的可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因斯特挥斧终止了剩下佣兵的痛苦。

因斯特责备地对西伯尔说:“不是让你留活口嘛。”剑齿兽把头偏向一边,喉咙里发出不满的低沉咆哮。因斯特只能苦笑,看来西伯尔对活口的衡量尺度和自己有很大不同,下回不能再让它承担类似的任务了。不过从另一方面,两个佣兵的表现也消除了因斯特对于敌人实力的担心。

西伯尔的独立­性­和智力越来越强,但野­性­也在逐渐恢复,因斯特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看着剑齿兽眼中嗜血的红光,因斯特决定让它跟在队伍后面行动,以免它杀­性­大发影响。

清除了断后的人类后,因斯特带着小分队疾行追击。牛头人和鹰身人在通道的黑暗环境中如鱼得水,行动神速,沿着战虎遗留下来的热能痕迹,他们飞快地逼近佣兵的后队。

远远的魔法火炬光芒映入因斯特的眼中,人类佣兵的身影已经清晰可见。

因斯特做了个手势,牛头人排成两列纵队,迅速而又无声无息地扑向人类佣兵。鹰身人随后跟上。

缀后的佣兵手持魔法火炬,正低着头赶路。因为后面有断后的人手,他放松了警惕,全副注意力放在了脚下地面的碎石上。一柄手斧带着劲风从他耳边掠过,手中的魔法火炬像爆炸一样变成了碎片,斧子“嗖”的一下收了回去,然后就听见惊心动魄的喊杀声从身后传来。

受到惊吓的佣兵们乱作一团,因为魔法火炬数量有限,整个队伍的后半截完全陷入了黑暗中。佣兵们目不见物,唯一的念头就是逃跑,结果大家挤成一堆,齐齐摔倒在地上。

因斯特很不喜欢这样的战斗,轻轻松松地,他和身旁的牛头人已经劈倒了四名佣兵,他们全是逃跑中背部中招。但在通道的狭窄地势中,他必须确保敌人彻底失去战斗力,否则很可能会给后续的队友带来危险。

这样的屠杀让因斯特一点斗志都没有了,只剩下满心的厌恶。所以当一个年轻佣兵持剑站立在他面前的时候,因斯特感到一阵兴奋,总算有个像样的对手了。

可是只撇了一眼,因斯特不禁大失所望。这个佣兵勇气可嘉,可剑术实在差劲。长剑虽然舞得虎虎生风,不过破绽百出,简直是在胡乱比划。

此名佣兵正是卡恩,当后队的喧哗传来的时候,他意识到遭受了袭击,在其他人向前跑的时候,他奋力挤到了后面。当听见正迎面过来的佣兵惨叫倒地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正处于极大危险中,可是在一团漆黑里,他也只能尽量的挥舞长剑护身。

因斯特身旁的牛头人挥斧击出,眼看要劈中卡恩的头顶。

卡恩听见了风声,但完全看不见攻击的来势,只能把长剑挥得更急,可是他不知道自己对面是身材高大的牛头人,这一斧是从他的头顶上方落下来的。

一柄长剑从旁边伸来,轻巧地把这必杀的一斧卸到旁边。巨斧从卡恩的身边滑落,一道冷风掠过,惊得卡恩寒毛直立。

长剑毫不停歇,连续几剑连续刺出,牛头人顿时狼狈不堪,不得不退后。

因斯特看得分明,一个中年佣兵出现在年轻佣兵身边,正是他的长剑逼退了自己的同伴。因斯特大为好奇,在黑暗的洞|­茓­中他是怎么刺出刚才那几剑的?那几剑的角度、火候和时机掌握的恰到好处,一派的高手风范。

因斯特见猎心喜抢身而上,顿时狭窄的洞|­茓­中刮起了一股风暴,兵器带动的劲风四溢,竟然扑面生疼,卡恩被逼得不住后退,只能骇然地听着场中的动静。

中年佣兵武技­精­湛,竟在黑暗的环境中抵挡住了因斯特的攻势。因斯特心中佩服,他已经发现中年佣兵是靠武器的破空声进行战斗的,这不但需要超高的听力,还需要丰富的经验和敏捷的反应才能做到。

一个明亮的魔法球升起,照出了场中几人的身影。

“朗斯洛!”卡恩惊呼,救了他并正在和牛头人对峙的中年佣兵正是朗斯洛。

二十九

魔法光球亮起来以后,追和逃的双方都大吃一惊。

佣兵团方面看到追击者是牛头人,佣兵们一下炸了锅,多数人都久闻牛头人战力的强悍,想不到这次自己惹了天大的麻烦。

因斯特则知道了人类冒险者中还有魔法师。他急忙四下寻找魔法师的位置。

一阵土系魔法的波动引起了他的注意,在波动传来的方向,一个身披长袍的人类正在念咒。从魔法波动中认出他正在施展的是三级法术“大范围流沙术”。

“糟糕!”因斯特心里一闪念,抽出手斧瞄准法师远远掷出,试图阻止法师施法。

保护法师的剑士见势不妙,他没料想到敌人是牛头人,而且具有远程攻击的手段。仓促之中顺手抓住身旁一名佣兵,用力一推刚好挡住了因斯特势在必得的一击。混乱中看不清楚,大家只道这个佣兵运气不好自己乱跑撞上的。

手斧虽小,因斯特贯注土元素后攻击力却超强,中了一斧的佣兵当场丧命。因斯特全力回收土元素,连接手斧的蛇筋急剧收缩将斧头带了回来。

手斧再次出击,剑士这回已经做好了准备,瞅准手斧的来势运力格挡,周围几名镇定下来的佣兵也聚拢过来保护法师。

见手斧已经无法攻击到法师,因斯特只得奋力向前,希望带领牛头人冲入佣兵队列中,如果形成混战的形势,法师就无法应用大范围法术,到时候再凭着自己土系魔法免疫硬挡单体攻击魔法。

知道形势紧急,因斯特使出自己的真本事。两米长的战魂放开施展,斧影笼罩了整个通道,每一斧劈出都带有万钧之势,完全是一点后手不留的攻击招式!

对面的朗斯洛立刻感到了极大的压力。牛头人的这种打法在狭窄的通道中简直威力无穷,自己手中的长剑只要和战斧碰实了,肯定是剑毁人亡的下场。朗斯洛只能凭借高超的剑技和经验苦苦支撑,他一边逐步后退避让牛头人的攻势,一边用手中长剑寻找对手的破绽。

因斯特急切之间竟然拿不下对手,中年佣兵虽然步步后退,但身法剑招一丝不乱,长剑的指向总是自己攻势的薄弱环节,如果贸然进击恐怕反而会有危险,他不禁后悔把西伯尔留在了队伍后面。

牛头人心中暗暗佩服,纯以武技论这个中年佣兵恐怕不在达里之下,自己凭借远胜的力量和地形才占得上风。

法师的魔法已经接近完成,因斯特知道致胜的机会已经失去,只得下令后续的牛头人后撤。因斯特停下攻势,他占得上风因此说停手就停手,和朗斯洛对视一眼,用通用语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朗斯洛,你呢?”中年佣兵反问道。

“因斯特,希望咱们还能见面。”

“我想不会了。”

朗斯洛刚说完这句话,他面前的洞|­茓­地面突然像流水一样晃动起来——法师的三级魔法终于完成了。

在一阵阵的波动中,除了因斯特脚下一米见方的土地,其余一大段通道的地面全部变成了细密的流沙,还躺在地上的几具佣兵的尸体陷入流沙之中,一会儿就不见了。

因斯特手持战魂,傲然立在通道中,四周都是翻滚的流沙。

朱安带着几名­精­锐佣兵,好不容易来到后队,原打算配合法师的魔法发动一次攻势,见状竟然不敢动手。

朗斯洛摇摇头,对朱安说:“没可能,走吧。”

于是战虎的佣兵簇拥在一起,离开了战场。护卫法师的剑士原本跃跃欲试,见佣兵们已经撤离,只好恨恨地瞪了因斯特一眼后也走了。

因斯特也不追赶,等魔法失效后,转身去看队友的情况。因为后撤及时,流沙术发动时只有最前面的两名牛头人陷了进去,队友早已把他们拉了出来,正在拍打裤子上的沙子。

因斯特找到后面跟来的鹰身人,问道:“有没有其他的路去前面的据点?”

“有倒是有,不过距离远不少,恐怕等咱们赶到,人类已经走得远了。”

因斯特皱眉思索。

有牛头人说:“咱们还是跟着这些人类,如果他们往前走,到据点的时候咱们来个前后夹击。如果他们返身拼命咱们也不怕。”

因斯特摇头,“他们有土系的高级魔法师,恐怕会破坏通道。”

话音刚落,人类逃离的方向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土石倒塌声,挟带着沙尘的劲风扑面而来。

“好吧,咱们去据点。人类就算冲过据点,也还要走很久才能回地表。”因斯特下了决定,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他仍然要争取完成这项任务。

……

因斯特带着小队正赶往通道的时候,先派去联络的鹰身人带回了不好的消息。人类冒险者已经冲过据点,沿着一条距地表最近的通道逃逸了。

这早在众人的意料之中,据点中兵力不足,而且连一个牛头人都没有,连普通的人类冒险者都不一定拦得住,何况逃跑者当中还有高级魔法师和一个剑术高手。

因斯特一行几乎不眠不休地赶到了据点,刚一到达,因斯特就找到驻军的首领,询问是否有地图。

一名美杜莎负责据点的部队,他拿出一张地图,无奈地指着上面的一条通道说:“那些人类就是沿着这里逃跑的。这条通道是到达地表距离最短的,而且地势平坦,他们可以快速行进。这些人已经先走了两天,恐怕是赶不上了。”

因斯特不甘心地仔细研究地图,手指在上面比来比去。突然他的眼睛一亮,“这条线是什么?”

美杜莎看了看,“这是一条近道没错,可是咱们走不了。”

“为什么?”

“这是一个叫居蒙的|­茓­居人部族开掘的通道,他们不是尼贡联盟的成员,也不准任何外人通过那里。那条通道里陷阱密布,没有居蒙的|­茓­居人带领根本走不出去。”

“|­茓­居人吗,我想去试一下。”

美杜莎直摇头,“没用的,他们非常排外又不讲道理。有一次我们的人误入他们的领域,他们不由分说就把通道堵死,结果我们的人挖了一天才跑出来。”

这下连因斯特的手下也打起鼓来,他们不畏惧残酷的战斗,可一想到有可能被困在密闭的岩石和土块中,就不寒而栗。

“哈哈,没事的,|­茓­居人如果真要埋人,谁能跑得出来,我看他们也就是给闯入者一些苦头罢了。”说道这里因斯特一眨眼,“何况我还有秘密武器。”

“什么秘密武器?”周围人好奇地问。

因斯特掏出一个白玉做的哨子,信心十足地说:“就是这个,你们就等着瞧好了。”

……

战虎的佣兵在通道阻塞之后,无不长出一口气。刚才的战斗虽然短暂,但已经足够让这群佣兵丧胆了。

牛头人的强悍竟然比传说中的更吓人,当然他们还不知道自己运气不好,遇见的对手在地底牛头人中也是­精­英好手。

变态的力量、超人的武技、再加上更熟悉环境神出鬼没,牛头人无疑是地底的王者,人类绝对无法与之对抗。如果不是己方有高级魔法师的帮助,还有朗斯洛这个深藏不露的高手,恐怕这一次佣兵团要全灭。

即使如此,在短促的战斗中佣兵也损失了五人,如果算上断后的人手,佣兵团已经失去了小半的战力,而牛头人连一点损失都没有。

现在佣兵们唯一的念头是尽快逃离可怕的地底,不需要朱安的催促,战虎的佣兵们像长了飞毛腿一样,一天多的功夫就到达了尼贡军队驻防的据点。

只要通过这个据点,后面的路程就再没有常驻的尼贡军队了。让所有人感到庆幸的是,据点中驻防的部队以|­茓­居人和鹰身人为主,连美杜莎都没有几个,更别说牛头人了。佣兵们聚在一起一次冲锋,顺利突破了驻防部队的防线,然后一头扎进通道。

经过数天的疾驰,战虎佣兵团已经接近了地表,照他们现在的行进速度,第二天就能离开地底的黑暗环境,重新沐浴到灿烂的阳光。直到此时,佣兵们才略微放慢了脚步,让透支的体力稍许地恢复一下。

在经过一个分岔的通道后,战虎团长朱安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了。在此之后的路程将没有岔道,也就是说追兵不可能从其他通道过来截击自己了。

虽然朱安认为发动前次攻击的牛头人不可能追上来了,但仍然担心牛头人不止一队,并且得到消息从其他方向赶来。现在担任前锋的正是朱安,如果发生这种情况他首当其冲。

讽刺的是,朱安和他身边的几名佣兵,原本是战虎佣兵团的中坚力量,而现在相对于半路加入的魔法师,以及显露身手的朗斯洛来说,他们反倒成了薄弱环节。

感受到这一点的朱安,在羞愧的同时也不免暗自庆幸,如果没有这几名意料外的强者,在遇见同样意料外的牛头人之后,自己和全团人恐怕再也见不到地表的太阳了。

朱安没有亲眼看见朗斯洛施展武技,不过从事后众人的描述,以及那个桀骜的剑士对他的恭敬态度中,朱安判断朗斯洛至少具备B级佣兵的水平。至于朗斯洛为什么一直深藏不露,朱安不打算进行探究,这样一名好手要隐藏武技的原因,自己知道了一点好处都没有。

前方的通道突然收紧,大约只能容三人并排行走。好在通道很直,借助魔法火炬的光芒,能够一直看出去很远。朱安和佣兵们一一走过,他们的注意力集中在前方和脚下的道路,谁也没有抬头望一下。

在通道的上方,有一个拳头大的孔洞,如果看得更仔细一点,就能看见一只闪烁着代表热能视力的红光的瞳孔。

因斯特俯身在透视孔上,默默数着下方经过的佣兵,“十,十一,……”他努力压抑着自己渴望战斗的心情,寻找此次伏击的目标——人类魔法师。

高级法师和属于特曼军队的剑士,都是不应该出现在一支走私队伍中的人物。因斯特和战友们一致认为,法师是特曼的间谍,他潜藏于冒险者中掩饰身份,并可能负有某种损害尼贡利益的任务。

现在他们追击的首要目标,已经从走私的人类冒险者,转移到意料外的魔法师身上。雅莫如果知道这种情况,他肯定会为自己跟随佣兵行动的决定后悔不迭。

执着的牛头人和同伴们,为了追击人类冒险者,冒险深入不友好的|­茓­居人领地。所幸拉里科长老赠给因斯特的哨子起了作用,原本满怀戒备的|­茓­居人,在听到哨子发出的奇特声音后,立刻改变了态度。

这种能够发出|­茓­居人才能听见的哨音的物品,代表其持有者获得了|­茓­居人部族的友谊。|­茓­居人部族很少给外族人这种哨子,除非是有人拯救了整个部族,并且以他的真诚获得|­茓­居人的认可,才能获得这种荣誉。

虽然居蒙部族不属于尼贡联盟,但这种奇异的哨音可以跨越地域和身份的界限,地底生活的任何一个|­茓­居人部族都不会拒绝伸出援助之手。

居蒙的|­茓­居人带领因斯特和他的小队,穿过一条条隐蔽的通道,避开一个个潜藏的陷阱,像飞驰的箭一样前进。有好几次通道的尽头被岩石和泥土阻塞,都是|­茓­居人就地开挖,硬生生地穿过去的。

即使以前见识过哈瓦尼部族|­茓­居人的工程能力,居蒙|­茓­居人的挖掘速度还是让因斯特大吃一惊。和在平原地区定居的哈瓦尼相比,居蒙部族的|­茓­居人才是挖掘通道的绝顶好手,他们就像钻头一样,毫不费力的穿过重重土层和岩石,在绝境中奇迹般地开辟出通道。

在|­茓­居人的帮助下,因斯特他们赶到了人类佣兵的前面。因斯特决定利用|­茓­居人的工程能力设伏。

在一处狭窄的人类必经通道,|­茓­居人在上方挖掘了一小段平行的通道,供因斯特和战友们藏身。两个通道之间只有薄薄的一层岩壁,牛头人只要一用力,就能从天而降发动突袭。

现在因斯特和他的小队就潜伏于此,人类像料想地一样,果然走这条距地表最近的通道。战斧已经扬起,就等待最后突击的信号。一旦作为主要目标的魔法师来到因斯特的正下方,牛头人的攻势就会像山崩海啸一样发动。

“十六、十七。”因斯特眼前一亮,手持魔杖的法师身影跃入他的眼帘。不过法师身后的两个人让因斯特有点为难,他们正是朗斯洛和剩下的一名剑士。

因斯特的目标是生擒法师,以便获取口供。但在两名高阶战士的护卫下,他没有把握一举擒获法师,如果第一击不能使法师失去战力,接下来的战斗就会有大麻烦。因斯特暗暗盘算,不知道用多大的力才能击昏法师,而又不至于一下要了他的命。

法师到了因斯特的下方,牛头人已经考虑好了战术,蓄势待发。

随着因斯特的手势,牛头人战士齐齐地用力踩踏脚下的岩壁,霎时间土石崩裂、响声大作。

伴随着飞泻而下的碎石,牛头人勇士们凭空而降,他们落地后脚步还未站稳,就抡圆了战斧,在自己身旁划出一个大圈。

狭窄的通道中顿时充满了惊叫声和中斧佣兵的哀嚎。战虎的佣兵们措手不及,他们被彻底打蒙了。头顶倾泻下来的尘土遮蔽了视线,大多数佣兵受到惊吓后乱跑乱跳,刚好撞到牛头人挥舞的战斧上。

在遭受伏击的区域,只有少数镇静的佣兵才逃过一劫,他们都是在剧变发生的一瞬间,用武器护住要害,缩身贴住岩壁的人。

因斯特正对着雅莫的头顶落去,法师在惊慌中仰头上望,看见明晃晃的巨斧奔着自己的头顶劈来。

心胆俱丧的法师下意识地抬起魔杖遮挡,如果因斯特想要法师的命,一斧落实就能把雅莫连人带杖劈成四截。

因斯特的目标是法师持杖的手臂,见法师抬手格挡,他单手用铁木手斧斧背,狠狠地敲击在雅莫的右臂上。因为没有把握恰到好处地击昏法师,因斯特采用了这个办法。魔法师的强大体现在他所施展的法术上,很少有法师能够忍受断骨之痛集中­精­神施展魔法。学过魔法课程的因斯特非常清楚他们的弱点。

雅莫发出刺耳的惨叫声,左手扶着断臂坐倒在地上,魔杖被抛到了一边。

法师刚刚倒地,随行剑士的一记突刺就到了。牛头人的袭击刚一发动,剑士就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极其危险。在狭长的通道中遭到伏击,反败为胜的唯一机会就是保住法师。

剑士反应神速,因斯特还未落地,他就抽出长剑发起突刺。穿着长筒牛皮靴的双脚猛力蹬击地面,腿部、腰身的力量全部顺着扑击的方向,集中到突刺的长剑上,最后凝聚在剑尖一点,直取牛头人的侧腰。

这手突刺是剑士苦练多年的绝技,他试过连坚固的全身甲都能一击而穿,何况是牛头人只有皮带防护的腰部?在生死关头,剑士的突刺发挥了前所未有的水准,连他自己都对这一击的力量和速度感到惊讶。

危急时刻,因斯特没有闪避,斧击法师、弃斧、紧持战魂、转身、撤步、抡斧,几个动作一气呵成、连贯畅通,战魂的最后一击好像原本就是冲着剑士去的一样。

以攻对攻,胜败顷刻即分。在突刺距离因斯特只有半寸的时候,牛头人的战斧凶猛地击中剑士,几乎分成两片的尸体带着长剑被远远震飞。

通道中的喧嚣声渐渐沉寂下去,只有一个地方还在回荡着咆哮和怒吼。尘烟消散了一点,暴露出朗斯洛和西伯尔互相攻击的身影。袭击开始的时候,因斯特就指使西伯尔紧紧缠住了朗斯洛,中年佣兵在剑齿兽的压力下根本无法援救同伴。

朗斯洛右手持剑,左手持魔法火炬,夹杂着银丝的红发披散,状若狂狮。剑齿兽被逼得处于下方,怒嚎连连,身上还有几道血淋淋的伤口,如果不是它的恢复力强,恐怕已经不能战斗了。

其他地方的战斗已经结束,牛头人和鹰身人朝这里聚拢过来。

把西伯尔召唤下场,因斯特再次面对中年佣兵,“朗斯洛是吧,正像我说的,咱们又见面了。”

朗斯洛不答,环顾四周,佣兵们的尸体一具挨一具地倒在地上,他悲凉地问:“所有人都死了吗?”

因斯特听完汇报,对朗斯洛说道:“除了受伤的法师以外。还有最前面的几个人跑掉了,不过即使让他们先跑一个小时,我们也能在到达地表以前追上他们。”

朗斯洛眼神一亮,“咱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因斯特皱眉,他很不喜欢交易这个词,“什么内容?”

“我弃械投降,你们放过逃跑的人。”

牛头人还没有说话,有鹰身人已经吵吵开了,“这是什么条件?你已经在我们掌握中了,凭什么交换你同伴的命?”

朗斯洛坚定地对因斯特说:“我很佩服你的武技,不过你也没有把握稳胜吧。如果我拼命,至少你的手下会损失几个的。我保证逃跑的几个人只是想发财的佣兵,放过他们对你没什么的。”

因斯特思考了一下,“好吧,我同意。”

“当啷”一声,朗斯洛抛去手中的长剑和火炬。旁边的鹰身人过来给他上绑,朗斯洛一言不发。

黑暗的通道中响起了脚步声,从幸存者逃离的方向,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跑了过来。

两个挂在洞顶的鹰身人鬼魂一样冲下来,从背后扑到来人,然后把他五花大绑推到因斯特身旁。

朗斯洛大惊,“卡恩,你怎么没和朱安一起逃跑呢?你回来­干­什么?”他又转头对因斯特说:“请你放了他,他还年轻,在来以前甚至根本不知道我们在走私。”

卡恩叫道:“不!朗斯洛,我不走,我已经想了很多,如果这次我扔下你自己跑回地表,我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做人,那我宁可去死!”

朗斯洛急得说不出话,因斯特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两个,命令道:“把他们两个,还有那个法师,一起带走!”

三十

朗斯洛反绑着双手,被鹰身人推搡着前进。卡恩的待遇好得多了,他只是被收走了武器,连鹰身人也不认为他能构成威胁。

至于可怜的雅莫,他的断臂倒是被接好并且牢牢固定住了,可是另一只好手也被绑了起来,身上所有看起来和魔法有关的物品被搜罗一空。鹰身人生怕法师念咒,所以还找了一个臭烘烘的布条,把他的嘴巴扎了起来。

高级魔法师何曾受过这种待遇,他强忍着欲夺眶而出的泪水,深一脚浅一脚地跟随其他人行进。

好不容易熬到休息地点,雅莫立刻瘫软在地上。因斯特命令给几名人类水和食物。

鹰身人解开雅莫嘴上的布条,直接把水和苔饼塞到他嘴里。到朗斯洛的时候,中间佣兵拒绝接受鹰身人的服务,于是卡恩承担了这项工作。

因斯特来到朗斯洛身旁,下令:“给他松绑。”

朗斯洛诧异地看着因斯特,“你不怕我逃跑吗?”

耸了耸肩,“我派鹰身人回去报信,所有的魔法火炬都被他们带走了。没有照明工具,你能在黑暗的洞|­茓­中跑到哪里去呢?何况,你不会扔下同伴自己跑掉吧。”因斯特指了指卡恩。

朗斯洛和卡恩相视苦笑了一下,他们知道牛头人说得不错,没有热能视力的两人是无法逃离的。

因斯特等待两名佣兵吃饱喝足后,开口问道:“好了,现在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吗?你们和那个法师是什么关系,到地底来有什么目的?”

“我们是战虎佣兵团的佣兵,和法师只是路上偶然结识后同行而已。”朗斯洛回答。

“我们已经确定法师是特曼的特务,从他身上搜出了身份标示和我方布防区域的地图。你们怎样解释一个肩负特别任务的法师要和你们同行?而且以你的身手,为什么要加入实力这么差的佣兵团,还来到地底走私?”

“我知道,法师是要买这颗火晶,身上钱不够所以约定和我们一起回地表的。”卡恩Сhā嘴说道,同时把火晶掏了出来。

因斯特眼睛一亮,“真是一颗极品火晶呀。”学过魔法课程的牛头人眼力是有的,“第一个问题倒也能解释通,第二个呢?”

朗斯洛冷冷地回答:“这是我的私事,我拒绝回答。”

因斯特诚恳地说道:“我希望你能尽量告诉我一些情况,你们两个人的处境不妙,你应该知道这回有鹰身人被你们杀害了,受害者的部族虽然不属于尼贡,但按照惯例我们会把凶手移交给他们。或者如果我们认为你们和法师一伙有牵连,可能会长期拘押你们。我想这两种情况你们都不希望发生吧。”

旁边一个鹰身人凑过来,故意露出­阴­森的笑容说:“知道那个部族的鹰身人怎么处置凶手吗?他们会把杀害族人的凶手带到高空,然后扔向碎石遍布的地面。”

朗斯洛哼了一声,不过口气也软了一点,“我隐藏武技加入战虎,是为了躲避一个敌人,到地底来是为了尽佣兵的责任。杀鹰身人的佣兵,已经被你们­干­掉了,我们两个都没有动手。我只能说这么多,信不信由你。”

因斯特点点头,“好的,我相信你。回去以后我会给你们两个人作证的。”

朗斯洛脸上浮现出一丝惊讶,“你相信我的话?”

“你们两个的武器上都没有沾过血腥,我的鼻子是很灵的!而且如果你们是特务,不可能放弃任务,甘愿留下来保护同伴吧?”

在一席谈话后,牛头人和两名佣兵建立了一定的默契关系。再次上路以后,朗斯洛没有被绑。他拉着卡恩,在黑暗的洞|­茓­中紧跟着牛头人行进,竟好像看得见路似的。

卡恩大为佩服,他察觉朗斯洛完全是根据牛头人行动时发出的声音来认路的,经过一段时间的摸黑跋涉,卡恩的听力也变敏锐了。

牛头人索­性­扛着人类法师赶路,行进的速度一下快多了,顺着人类佣兵逃亡的路线,他们重新回到了光芒普照的平原地区。

因斯特接到命令,要他和小队把几名人类俘虏押送到第二军本部去。这段路程要在平原和通道中跋涉七八天。

在路途中,不甘寂寞的牛头人主动和朗斯洛较量起武技。朗斯洛正中下怀,两次和因斯特交手都是在狭小黑暗的通道,他的很多绝活都没能施展出来,心里一直不服气。

两人用木质兵器比试,朗斯洛的武技果然厉害,木棍幻化的长剑舞出满天剑影,硬是遏制了因斯特的全攻型打法。

朗斯洛的剑术深得稳、准、狠的­精­髓,讲究后发制人和攻敌必救,因斯特在通道中和他对峙的时候就领教过,他的每一剑刺出都能直指要害,迫使对手回招自保。

因斯特越打越别扭,他的攻势完全发挥不出来,每次攻击都被对手凌厉的剑势逼得变招,而且稍有破绽,朗斯洛的长剑就会像毒蛇一样寻隙而入,渐渐因斯特的战斧挥舞的越来越不连贯,朗斯洛的剑光大盛,流水一样不住向因斯特刺去。

关键时刻,朗斯洛的剑势突然缓了一缓,因斯特抓住机会,长啸一声,奋力运起土元素,将战斧舞得风雨不透,劈劈啪啪的声音大作,朗斯洛的木剑不住地落在战斧挥舞成的光幕上。

因斯特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明悟,一种言语无法表达的感受。朗斯洛的长剑在他眼中似乎变慢了,原先迅捷莫测的剑势好像遵循着某种法则,在做规则的运动。

因斯特试图跟上这种运动,他很快发现,每当他出斧符合这种韵律和法则时,木头战斧就威力大增可以逼开进犯的长剑。渐渐他运斧越来越流畅,一斧接一斧,回旋反复,逐步扭转了颓势,到了最后,因斯特的战斧化作一道游龙,狂傲地翻腾不休,把剑影完全压迫下去。一股兴奋之极的热流冲击着身体,因斯特酣畅之极,不由自主地狂啸连连。牛头人的天赋战斗意志,在此刻被发挥得淋漓尽致。

重新占了上风的牛头人恢复了全攻战术,他的这种战术刚刚得到了升华。现在因斯特已经完全掌握攻击的要领和法则,重新发起的攻势像长江大河一样,再也无法被阻断。

随着一声脆响,两把兵器交击在一起。朗斯洛使了巧劲,把因斯特的武器绞出手,不过他手中的长剑也经受不住猛烈的撞击从中折断。

朗斯洛看看断裂的长剑,心里殊不平静,刚才比试中他确实有心指点,可对面的牛头人的领悟能力太强了,竟然在自己的压迫下做出突破,领悟了武技的另一个境界。要知道,这层境界是一道天堑,无数高级战士就是卡在这里,终身止步不前。

尤其可怕的是,这个牛头人对这个境界的领悟还浅,发挥也不稳定。但即使如此,凭着牛头人天生的神力和坚韧的战斗意志,已经能和自己打成平手。假以时日真不知道他能进步到什么程度。真不知道自己帮一名牛头人突破这道坎,对人类是祸是福。

年轻的牛头人则木立在场中,心中不断回味刚才的意境。他隐约感觉到,自己已经翻过了一道山峰,终于有希望触及达里和娜塔莎那种武技水准了。他深深地感激朗斯洛的指点,经过比试,他已经知道这个佣兵是出类拔萃的高手,以剑术论,绝对不在那扎克黑带子之下。

卡恩满脸羡慕之­色­走过来,“太厉害了,因斯特你究竟练了多少年武技,这么厉害?”

“嗯,我从三岁就开始学,十六年了。”

“什么!那你不就只有十九岁?!”

“是啊。”

卡恩满脸的震惊和沮丧,“天哪,你竟然比我还小啊。”牛头人十八岁以上体型就长全了,卡恩分辨不出因斯特的年龄并不奇怪。

“那有什么,我有个朋友只比我大三岁,可她的武技比我高这么多——”因斯特用双手比出大概两尺长的距离, “不,是这么多”,想了想之后把距离又扩大了一倍。

被两人武技刺激的年轻佣兵恳求朗斯洛指点他的剑术,朗斯洛也一口答应了。不过因斯特突然想起自己曾经受到过的训练,对卡恩说:“你的武技基础还可以,就是应用不够灵活,我有个方法可以帮你快速提高。”

“真的吗?”卡恩又惊又喜。

“那当然,我当年就是这样练的。”牛头人肯定地回答,练武心切的卡恩答应了接受这种“特别”的训练。

因斯特带着坏笑把自己遭受过的一套“训练方法”教给随行的鹰身人,他们很快就掌握了这些把戏。于是在之后的路途中,不时响起鹰身人得意的笑声和年轻剑士的惨叫。

几日后一行人来到了第二军本部,因斯特向佐德南报告了任务情况。

佐德南大喜,他受人类冒险者的气已经不是一日半日了,这回有了牛头人学员支持,总算扬眉吐气一把。而且因斯特的小队这次任务完成的非常出­色­,不但近乎全歼了行凶的佣兵团,还俘获了高级法师这样的重要角­色­。佐德南不住口的称赞。

在佐德南终于发泄完长期以来的郁闷之情后,他交给因斯特一个新的任务。

“什么?押送三个人类俘虏去尼尔城?可是其中两名佣兵只是走私罢了,应该从这里驱逐出境呀。”

“嗯,前几天接到议事会的命令,要求咱们把所有俘获的人类冒险者,不论什么身份和行为,全部押到尼尔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命令就是命令,执行吧。”

“是。”因斯特接令,但他心里隐隐升起一股担心——这是对于他新结交的两个人类朋友的。

……

蒂涅城,特曼帝国的首都,人口近百万的的超级大都市。

在城东有一片长满蔓蓉树的区域,这里是特曼帝国的外交部所在地。以外交部的三层大楼为中心,围绕着许许多多王国、公国和自制领的使馆,从空中看去就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

作为康特大陆的第一强国,也是现今唯一一个帝国,特曼外交部的任何一个消息和举动,都会引起整个网络的震动,越是靠近中间位置,对这种震动的来源和意图就越感应敏锐。所以紧靠外交部的两个大院,就成为传统的风水宝地,目前这两个位置被答盟嘉特王国和朋卡联邦的使馆占据。

在整片区域的边缘,零星分布着一些低矮破落的驿站,这是给最不受敬重的客人歇脚用的。来晋见的亡国贵族、还有乡下来走门路的土财主,是这些驿站的常客。

在其中一间不起眼的驿站中,如今住进了一批奇形怪状的“人”。他们刚来的时候,附近的居民吓得几乎不敢出门。

人面鸟身的鹰身人,半人半蛇的美杜莎,如果这些还不能引起普通市民的恐惧感的话,两米多高长着尖角牛头的彪形大汉,绝对能吓跑任何好奇者。

他们正是受到议事会指派,到特曼帝国商讨贸易事宜的尼贡使团。在驿站的一个房间里,使团成员正在热烈讨论着。

“可恶,特曼根本没有谈判的诚意,咱们来了这么久,连一个够级别的人都没见到,整天就是几个外交部看门的在敷衍咱们。”

“可不是,你看他们那个样子,拽得好像咱们都是来管他们要饭的似的,我说,咱们不待了,明天就会地底。”

论//文\\坛

\\心//

坛\\阁//论

一个美杜莎犹豫地说:“可是迪里埃议事长交待咱们一定要和特曼达成协定,可现在连放宽贸易限制的最低条件都没有着落。”

“去他的谈判,人家根本不想和咱们谈,吃定咱们了。”

“迟早有一天给他们颜­色­看。”

使团成员说得口­干­舌燥,可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一个个拿起杯子大口大口地喝驿站提供的茶水。

“呸,这是什么烂茶,难喝死了。”有人抱怨到。

最后众人终于得出一致意见,明天由团长去外交部最后一次递交正式的照会,如果还不能得到应有的对待就打道回府。

这时才有人感到奇怪,“咦?今天怎么这么安静,晚饭时间都过了,驿站的人哪?”

好像是回答他的问题似的,伴随着“卡喳”的巨响,房门和窗户被几块大石头砸得粉碎,然后“啪啪啪”的弩箭雨,从破口中不停地冲击进来。

“敌袭!”使团的一名牛头人怒吼一声,抄起一把巨斧。突然一股剧烈的绞痛从他的腹中升起,斧子无力地落地。“茶水——”牛头人明白过来,接踵而来的弩箭在他宽大的胸膛上溅起几朵血花,牛头人巨大的身躯不甘倒地。

眨眼之间,使团的近半成员遭到了灭顶之灾。幸存者用桌子椅子当作掩护,躲避在房间的角落中。

几支火把从窗户中投掷进来,然后是整整一桶油脂。火光和浓烟升腾而起,剩下的使团成员目眦欲裂,狠毒的敌人这是要斩尽杀绝呀。他们冒着箭雨,毫无掩护地冲出火光笼罩的房门,短短十几步的距离又倒下了好几个人。

院墙上站满了手持弩箭的黑衣蒙面人,他们愉快地看着下面的火海血雨。

“头,那还有几个。”一个黑衣人指着冲出房门,正迅速地跑向驿站后门的几个身影。

“算他们走运,按照协议要留几个活口的。这金币挣得真容易,好了,兄弟们收工啦。”

随着首领的招呼,神秘的黑衣杀手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夜­色­中。当城防军赶来的时候,只见到还在冒着浓烟的倒塌房屋和一地的尸体。

……

深夜,特曼王宫。

特曼的帝王正在接见自己的王太子雷伊。

这个­操­纵着千万人命运的至高无上的存在,现在却只是一名被打扰了睡眠的普通老人而已,他睡眼迷蒙,儿子说得话一半都没有听进去。

“总之,尼贡的使团受到袭击,这是非常严重的外交事件,必须立刻做出反应,彻查凶手。尼贡联盟肯定会因为此事而引起强烈反弹,我们要采取措施进行安抚。”

听到尼贡两个字,科托努额头的筋不由自主的跳了跳,他不会忘记当年,年富力强、雄心壮志的自己,怎样被这些地底来的泥腿子羞辱。立志开疆拓土的铁拳四世,却成了特曼历史上第一位丢失领土(尽管是地底领土)的帝王,还是第一位被敌人攻入国都的帝王。

正是尼贡,让那时还算年轻的帝王,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懦弱,当地底来的军队打入帝都,杀声震天的围攻皇城的时候,自己竟然控制不住的颤抖,甚至想到逃跑。

不可原谅,羞辱一位帝王,这是绝对不可原谅的,科托努的心头又一次充斥着怒火。

“尼贡的人不能当作正规使团对待,他们应该负责自己的安全。”科托努缓缓地说道。

“这件事情和咱们有关吗?”帝王这句话好像是在对着空气发问。

一个暗淡的影子无声无息地从墙角升起,“陛下,绝对和我们没有关系。”

科托努点点头,影子像出现时一样诡异地消失。

“雷伊啊,你听见了,这件事就作为一般的盗贼袭击商队事件,交由多尔伯爵的巡查部处理吧。”

看见雷伊还想说话,老国王打了一个哈欠,“我累了,你先退下吧。”

“是,陛下。”雷伊行礼后退出了房间。

刚走到科托努视线以外,雷伊狠狠地把自己华贵的帽子摔到地上,“把巨人当作小孩来羞辱,这是取祸之道啊。”年轻的王子重重叹了口气,离开了他父亲的寝宫。

……

特曼帝国军部,幕僚总部的机要房。

“男爵,您又来查阅文件了吗?”机要房的看守员显然对来人很熟悉。

“是啊,这是我的批条。”男爵递过一张印着帝国军部水印的公文纸。

看守仔细检验了批条上的签名和印鉴,“手续齐备,请进。”

看守带领男爵走过两扇厚重的大门,来到一件密闭的阅览室。

“希望这里的资料对您有帮助。”看守笑着说。

“我总是从这些永远不会执行的计划中吸取灵感。”男爵回应。

看守离去后,男爵径直来到一个尘封已久带有许多抽屉的大柜,熟练地在其中一个抽屉中取出一份文件。

首先确定看守已经走远,男爵在屋子里的长条书桌上展开文件,纸张抬头处特曼军部的标志清晰可见。

将文件头裁掉一个角,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印章,加盖在文件上。

“现在就完美了。”男爵满意地观察着文件,确定完全符合要求后把它揣进了自己的口袋。

“一百年都不会有人去看的文件,一千枚黄灿灿的金币,这个交易非常划算呢。”男爵兴奋地想到,如果不是在机要房里,他真想吹一个响亮的口哨。

三十一

因斯特带着一小队牛头人,押送三名被俘获的人类回到了尼尔城。刚一进城,因斯特就感觉气氛不对。道路两旁的居民对人类指指点点,脸上流露出憎恶愤恨的神­色­。地底种族经过十几年的修养生息,本已经逐渐开始恢复同地表种族的交往,尤其尼尔城是个商贸中心,这里的居民对人类一向持宽容态度。

牛头人按照命令把人类俘虏押送到议事会,几名美杜莎持第二军副统帅杜阿拉的手令接收了三名人类。

因斯特忍不住问道:“你们要怎么处置他们?”

一名美杜莎回答到:“奉杜阿拉议事长的指令,我们要详细审问这几个人。”

“那两名剑士只是犯了走私的佣兵,我可以证明的。”

“他们犯了什么事情我们会搞清楚的。”

“难道不需要我在审问的时候作证吗?”

“有需要会找你的。”美杜莎话虽如此,可他根本没有询问因斯特姓名和住址的意思。因斯特只好问明俘虏会被关押在议事会的红堡中,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他和朗斯洛、卡恩两人很对脾气,有点不放心他们,所以打算以后再来探望。

交接完俘虏,因斯特也脱离了第二军临时人员的身份。他和同伴们都是那扎克的学员,本来三个月就会轮换回来。在出发前,他们已经和带队学长商量好,到尼尔城后直接返回那扎克。

解散后因斯特谢绝了去几名牛头人家里的邀请,他想去巡游者之家看一下。那里是尼尔城里因斯特最喜欢去的地方,总是充满了有趣的人和故事。喝一杯正在流行的麦酒,听听巡游者的冒险经历,正好可以把回那扎克前的悠闲时光消磨掉。

带着西伯尔漫步在大街上,路上的行人纷纷侧目,但似乎没有以前见到剑齿兽时那么惊慌。

因斯特自己还不知道,他的武技再做突破以后,整个人的气质起了莫名的变化,现在年轻的牛头人一眼看上去,会给人一种镇静和自信的感觉。其他人下意识的相信他能够控制住身边的猛兽。

进入巡游者之家,因斯特走到吧台旁想点一杯麦酒。

“麦酒?我们已经不卖这种地表的东西了,来杯熳樱果浆液怎么样?”

带着一杯桃红­色­的熳樱果浆液,因斯特找个桌子坐下。他把杯子捧在手心里,用手掌的温度加热并不时晃动杯子,浆液的­色­泽越来越深,这种浆液在变成艳红­色­的时候口味最佳。

大堂里只坐了五六成满,因斯特正在想今天怎么没人登台的时候,一个刚从外面进来的鹰身人直接从门口飞到了中央的高台上。

“来了。”因斯特心中一喜。

鹰身人身子还没有落稳,已经急急忙忙的喊了起来:“刚得到的消息!特曼又加强了对我们的贸易限制,这回连木材也在限制品清单里,正式照会刚刚递交给议事会。”

巡游者之家炸了锅,从四壁的小洞|­茓­中冒出很多人,一下子把大堂填得满满的。浪潮一样的叫骂声升起,震得因斯特耳朵嗡嗡作响。

在铺天盖地的声音中,因斯特听到最多的几个词语是:“挑衅”“耻辱”和“战争”!

突然因斯特的注意力被旁边两个人的对话吸引:

“咱们的使团在特曼遇害,他们不但没有找出凶手,还发来这种照会,这是对我们的羞辱!”

“是时候给他们厉害看了。”

因斯特冲上去,“你们说什么,使团遇害了!?是真的吗?”

说话的人诧异地看着因斯特,“你还不知道吗,咱们的使团在特曼国都遭到袭击,伤亡惨重。这些天大家都在讨论这件事情。”

因斯特没再接着听下去,他急匆匆地冲出了巡游者之家。

到艾丽家一看,两扇大门紧闭着,门前积着一地的尘土,久未打扫的样子。因斯特暗道不妙,带着西伯尔,急忙往那扎克赶。

回到那扎克的住处,正好遇到了娜塔莎,顾不上别的,因斯特急忙问道:“艾丽在这里吗?”

娜塔莎肯定的点了一下头。

“她的父母?”因斯特问道。艾丽的父母全部在出使特曼的使团里。

“都遇难了。现在艾丽把自己关在房子里,饭都不吃,三四天了。你去安慰一下艾丽吧,你和她最要好了。”娜塔莎说完恨恨地嘟囔了一句:“都怪可恶的特曼人。”

来到艾丽住的房子外面,因斯特看见房门紧闭,多罗正在外面苦苦哀求:“艾丽,你倒是说句话呀,大家都很关心你。你出来吃点东西也好啊,求求你了。”说到后来,多罗这个魁梧的牛头人几乎都要掉下眼泪来。

看到因斯特过来了,多罗大喜,一把抱住因斯特,“太好了,你总算回来了。赶快看看艾丽吧,我实在没办法,就差跪下求她了。”

“嗯。”因斯特敲了敲艾丽的房门,“艾丽,开门,是我。”

房间里无声无息,因斯特扭头看看多罗,“她在里面吗?”

“在”多罗确定地说,然后他惊讶的看见因斯特一脚踹开了紧闭的房门。

因斯特进到屋子里,他发现窗户被棉被紧紧捂住了。光线从破裂的房门浸透进来,融化了屋里沉积的黑暗。

“不!你出去!”顺着虚弱的喊声,因斯特找到了艾丽。

美杜莎下肢盘成一个圈,正蜷缩在最昏暗的墙角。一头原先最爱惜的黑发胡乱地披散在脸的两侧。她的双手拼命地挡着脸部,试图遮住突然闯进来的光明。

这还是那个聪明、沉静、总是带着书卷气的艾丽吗?心痛的因斯特跪到艾丽的身旁,用双手抓住美杜莎的肩膀,用力的晃动着。

“艾丽,艾丽!是我,因斯特。我是你的朋友啊。”

美杜莎的感情突然爆发了,她猛扑到因斯特的怀里,放声大哭,“我以为——以为没人关心我了。”当噩耗传来的时候,艾丽心灵世界的天空崩塌了。最最亲的人永远离开了,一向孤独的美杜莎承受不住打击,自己封闭在黑暗之中。

因斯特就像打破这团黑暗的阳光,艾丽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有朋友的关心,自己并不是孤独一个人,在让人忧郁悲痛的黑暗之外,总还有一些其他美好的东西。

艾丽的黑发拂在因斯特的脸上,让年轻的牛头人有点昏眩。“你以为没人关心你了?这么说的话,不要说我,就是多罗他们也不会原谅你。相信我,最难熬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嗯。”艾丽的哭声小了一点,转化成阵阵吸不上气的抽泣。

因斯特的脸上突然一痛,“什么东西?”伸手从艾丽的头发里拈出一条小蛇,他认出这还是光复节的时候和艾丽一起买的。

“艾丽看啊,你躲在这里,小蛇都饿坏了,它咬我呢。”看着在牛头人巨大手掌中扭动的小蛇,艾丽噗哧一声破涕为笑。

“好了,咱们出去喂小蛇吧。”因斯特牵着艾丽的手,慢慢地走出房间。

伙伴们全都静悄悄地躲在房间外面,竖着耳朵在偷听。见两人出来了,娜塔莎忍住满脸的笑容说道:“咦?人怎么都在这儿,去去,­干­自己事去。”

多罗兴奋地说:“好嘞,我去盛饭去。”他美滋滋地跑开了。

美杜莎的眼中又流出了泪水,不过她知道,这次的原因不是悲伤。

……

特曼帝国在因为使团遇刺事件而同尼贡关系紧张的时刻,却火上加油地做出加强贸易限制的决定。这种做法,不仅让尼贡震惊愤怒不已,地表其他国家和势力也对此大惑不解。

要知道,特曼的富强就是建立在同地底的贸易关系上。在地理上,地底领土绝大部分位于特曼的下方,同其他国家没有直接的通道。这是特曼得天独厚的优势。

现在特曼的做法,简直是在自废武功,其他觊觎已久的国家乐观其变,他们才不会去提醒特曼。+文+-心++閣--

实际上,特曼的这项贸易禁运的决策酝酿已久,只是推出的时机不合适而已。

特曼的王廷在几年前获得了地底形势的绝密情报,并分析出尼贡联盟经受不起一场长期的贸易战。最关键的是地表和地底的贸易虽然利润巨大,但交易的商品对双方都不是必需品,这为特曼发动贸易战提供了可能。

尼贡联盟无法向他们的人民收税,一旦贸易利润来源被掐断,即使能想别的办法维持下去,但保持目前的武备就绝对不可能了。尼贡的常备军成军以来,特曼一直将之视为对自己的重大威胁和假想敌。

经过几年来的贸易摩擦,各种小规模的试探和情报搜集,特曼的决策层已经确定了这项政策的有效­性­。通过逐步加强贸易限制,一步步收紧绑在尼贡脖子上的绳索,使这个成长中的强悍对手逐渐失去养分,已经被确定为一项正式的国策。

特曼王廷上上下下,国王、王子、首相、军政双方的大臣,无人对这项政策提出异议。虽然从实质上这是一个伤人伤己的两败之策,但为了消除地底的对手,为了报复曾经的奴隶对主人的伤害,特曼决心顺着这条路玩下去,特曼的国力也允许它这么玩,这就是大国的强势和特权!即使实力暂时受到削弱,特曼仍然有足够的能力对付地表的其他势力。

决策者们相信,只要坚持到最后,尼贡联盟一定是先倒下去的一方。到时候再重开谈判,就能轻易获得比当年的停战协定更加有利的条件,这是即使通过战争都不一定得到的东西。

到时候地底将不再成为特曼的威胁,强大的国家机器就能重新把矛头指向南方,那个一直和自己作对的答盟嘉特王国。富饶而辽阔的南方,有大片大片的土地等待特曼的铁蹄去征服。

帝国外交部和财务部秉承这个思路,一直在进行积极的部署。这次贸易限制的商品数量之多、范围之广都是前所未有的,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一项就是木材,甚至有人把这次的贸易禁令称为木材限制令。

按照贸易限制的指导思路,武器和用于武器制造的材料是禁运的重点。地底的地理环境不适合生长高大的乔木,因此木材一直是地底缺乏的珍贵资源。而这种资源在地表却十分丰富,甚至丰富到了廉价的地步,木材也成为了双方贸易的一项重要内容,当然全部是尼贡吃进。

木材除了用于民生用途外,尼贡也大量使用木材,来制造装备|­茓­居人和鹰身人的长枪枪柄,以及美杜莎用的弓箭。

特曼的限制令的理由也正基于此。但在地底居民的眼中,禁运这样一种贸易量巨大、又广泛运用于民生的资源,无疑是一种明显的挑衅和刁难。尤其是这项禁令在使团刚刚遇难的时候公布。

特曼发布禁令的部门,倒也不是故意捡这个时候刺激尼贡。他们完全是按照预定好的工作计划,在上级规定的时间内下达禁令,并且知会尼贡联盟。

应该说特曼的政策是有效的,准确把握住了尼贡的命门。但因为受到各种因素的影响,比如说地底两次战争的积怨,对以前受自己统治的异族人的歧视,以及帝国机构的官僚作风等,在具体施行的时候,所用的手段显得非常生硬。

国王把尼贡使团遇袭作为治安事件来处理,帝国外交部被排除在外,两个部门之间缺乏必要的协调和沟通,没有人去考虑这个时候颁布禁令对尼贡是否过于刺激。

即使有人想到这一点,但要更改已经做好的工作计划,必须向上级提交合理的解释。因为国王的态度问题,外交部上上下下的官员对尼贡都不感冒,无人会去出这个头。

因此这项在特曼看来合理的禁令,在一个最不合适的时间,递交给了尼贡联盟。就像一根扔进火药桶的火柴,激起了轩然大波。

后世研究这段历史的人类经常发出这样的感慨:特曼的政策是好的,但在执行的时候如果能够更加圆滑和巧妙,也许尼贡联盟真的会做出妥协。只要特曼的要价不太过份,就能兵不血刃地达到自己的目的。如果如此,那后来一连串的巨变就不会发生,特曼一统地表世界也有可能。

……

如果说地底和特曼长期的摩擦和历史积怨,在地底民众的情绪中装满了柴火的话,使团遇难事件则把这堆柴火烘烤得­干­­干­的,木材限制令的出炉,一下把­干­透的柴堆点着了。

而因斯特破获的特曼特务事件,又在火头上浇了一把油。

特曼向地底派遣特务的情形由来已久,在第二军驻扎的区域,甚至到了司空见惯的地步,但一向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实际上,两个势力之间这种事情是很平常的,尼贡也没少往地表派特务。

但在如今的特殊形势下,这起事件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而人类特务的身份——高级魔法师,也给谈论者带来不少噱头。

地底一向缺乏魔法师,高级魔法师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高不可攀的怪物。只要想一下特务的这个吓人身份,居民的第一反应就是特曼派来这么厉害的人,肯定有重大图谋,对尼贡非常非常不利。

在街谈巷议中,和法师一起捕获的两名佣兵被彻底改变了形象。朗斯洛被描述成武技超凡的冷血杀手,而卡恩则成了强壮无比的残暴巨汉。甚至有谣言绘声绘­色­的形容,两个人类恶魔残忍屠杀了数百名鹰身人。

而因斯特的形象被无限夸大了,在传说中他简直成了坦埃斯第二,新一代的战神。

说他从天而降(这一点倒没有说错),经过惊心动魄的战斗,一举擒获了邪恶魔法师、冷血杀手和残暴巨汉。

因斯特对自己在公众中的英武形象一点也不感冒,他甚至为此非常苦恼。好在自己的名字比较普通,而故事中自己的名字被误传成“英斯特”,他倒不至于和人一通名就被当作英雄看待。

虽然年轻的牛头人渴望成为一名真正的英雄,但这种虚假的事迹带来的名声只能使他感到耻辱。

因斯特很奇怪,谣言虽然荒诞,但在一些细节上却和实际情况非常接近。他很相信自己的牛头人队友,他们应该不会到处乱说。

因斯特现在怀疑谣言的原始版本是从第二军中流传出来的,当时有一个小队的鹰身人配合这次行动。“英斯特”这个名字的读音很能说明问题,鹰身人说话的鼻音很重,他们确实经常“英斯特”“英斯特”地叫自己。可是这个谣言的传播速度也太快了吧,自己前脚刚到尼尔城,谣言后脚就兴起了。

还有一件事情,谣言中连西伯尔也有一份,说它是只通灵的剑齿兽。现在因斯特根本不敢带着西伯尔上街,只能把它交待给多罗照看。

谣言还带来另一种困扰,因斯特现在非常担心两名佣兵朋友,他打算尽快去探望他们一下。

三十二

在尼尔城中心那座红­色­的小型城堡中,一个地底世界万众瞩目的会议正在召开。

尼贡联盟的议事长们正在讨论目前局势的应对策略。在他们开会的小房间外面,已经聚集了三百八十七名议事会成员,这占了尼贡议事会成员的九成。在议事长会议开始前,他们得到通知,要求在红堡等待会议结果。

议事会如此大规模的行动,早已引起了尼尔城居民的注意。成千上万的市民自发地来到红堡外,他们默默地席地而坐,等待会议的结果。

每个人都知道,召集议事会所有成员的目的。

按照尼贡联盟成立时制订的协议,除非是要解散联盟,只有一件事情需要议事会所有成员投票决定——那就是战争!

必须由议事长会议做出决议,然后获得所有议员绝对人数一半以上的支持,尼贡才能进行一场针对其他势力的战争。

等待是漫长而焦灼的,所有人的心中都充斥着一种异样的感情。那是一种掺杂着激动、不安和兴奋的莫名情绪,一种每个人在命运悠关的时刻都会产生的情绪。

会议的结果和随之而来的投票,将决定尼贡联盟所有人的命运!

只要议事会的一个决定,尼贡联盟上千万民众、数十万军队就会紧紧跟随自己的统帅,像破开堤坝的洪水一样冲向敌人。旌旗所指,万众云集,流血千里,万家缟素。

只要这个决定做出以后,可以选择的结果只有两种,要么在铁和血火中争取到地底种族的荣誉和尊严,要么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所有人都牵涉其中,即使不属于联盟的地底部族也不可能置身事外。

所有人都在等待,激扬的热情已被点燃,战斗的准备已经做好。

……

议事长会议的密室中,主战和主和的两派正在激烈争辩,看不见的硝烟弥漫。

蒙塔尼亚克一如既往,是坚定的鹰派,“现在的局势已经非常清楚了,特曼想掐死我们,除了战争我看不出还有其他什么办法。”

德雷菲斯说道:“现在判定特曼的意图还为时过早,何况就算限制令生效,我们仍然有其他办法应对。同地表的走私渠道正在开拓,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成效。而且多纳西安同黑暗­精­灵联系的事情也大有进展,如果能走通经过幽暗地域的商路,我们就可以彻底摆脱特曼的遏制。”

蒙塔尼亚克连连摇头,“走私只是迫不得已的手段,根本维持不了我们的需要。至于黑暗­精­灵那边,我根本不相信这些皮肤黝黑的家伙,与其将来受制于他们,还不如现在和特曼大­干­一场。”

德雷菲斯的亲密战友,牛头人第一武士坦埃斯开口,“我了解黑暗­精­灵,他们非常邪恶和残暴,但他们绝对不会反对能带给他们利益的人,尤其是具有强大实力的人。我相信凭借尼贡的实力,可以和他们合作。”

蒙塔尼亚克怒道:“连你也满嘴讲什么利益!那特曼对我们的污辱就这么算了不成,你还是地底的第一勇士吗?你还不如一只小­鸡­,它被人踩了一脚还会叽叽叫两声呢。”

坦埃斯一下跳了起来,“你在质疑我的荣誉吗?我和特曼人战斗的时候,你还在给他们挖矿呢,到底谁才是懦夫!”

蒙塔尼亚克脸­色­一下黑了,那段经历是他最恨人提起的,坦埃斯竟然当众说了出来。

魔导师嘴­唇­发抖,长身而起站在高椅上,一只手举了起来,掌心凝聚起一个不断抖动的土黄|­色­光团,做势要扔到坦埃斯身上。

坦埃斯直视着魔导师,他紧握起拳头,全身上下隐隐泛起金黄|­色­的光芒。两个人像斗­鸡­一样,就这样对峙着。

地底两名最强者的对抗在小小的密室中刮起了一股旋风。其他议事长们一个个支持不住东倒西歪,只有德雷菲斯等少数几个人还能勉强坐在椅子上。学者迪里埃和担任灵吸怪翻译的美杜莎,早已翻倒在地上。

“好了好了,坦埃斯,没人敢说你是懦夫,这里是会场,可不是决斗场。”

“老朋友,镇静点。”

德雷菲斯和|­茓­居人朋比力克同时开口安抚自己的朋友,对峙中的两人这才慢慢收回自己的气势,重新坐下来,他们气鼓鼓地把头偏到一边,不去看对方。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最后美杜莎迪里埃打破了僵局,“要不咱们把是战是和拿到议事会上,全体投票表决?”

德雷菲斯暗道不妙,因为人口数量问题,牛头人在议事会中的成员数比较少,而|­茓­居人则是最多的。而且在现在一面倒的舆论形势下,把如此重要的决定拿到议事会表决,选择战争是十有八九的事情。

迪里埃一向是德雷菲斯的盟友,这次不但没有帮他说话,还提出这么要命的建议,让德雷菲斯吃惊不小。

迪里埃有自己的想法,作为组织使团出访的负责人,使团遇难事件对他冲击非常之大。使团的每个成员,都是迪里埃多年的同事和朋友,尤其是担任使团翻译的一对美杜莎夫­妇­,他们同样是地底著名的学者,和迪里埃相知相交多年。他们撒手而去只留下一个孤女,迪里埃都不知道怎样去面对自己这个侄女。

在深深内疚和自责的同时,迪里埃对引起这一切的特曼人恨之入骨,他甚至怀疑整个事件根本就是特曼政府策划的,要不然怎么会至今连一个嫌疑犯都没抓到。

同时迪里埃负责尼贡的经济事务,他深深了解贸易限制会给联盟带来多大的伤害,为了免除这种威胁,一向谨慎的迪里埃不惜一战!何况现在民怨沸腾,同族的不少美杜莎也给他施加了巨大的压力。

如果不是一向和德雷菲斯关系良好,迪里埃早就公开附和蒙塔尼亚克了。其实不光是他,鹰身人德普雷这次也反常地一直没有说话,作为尼贡第一军副统帅,他也是德雷菲斯一方的。

迪里埃此言一出,蒙塔尼亚克一方个个叫好,连黑着脸的魔导师也露出了笑容。德雷菲斯环顾四周,坦埃斯还在憋气状态中呆愣愣地不知在想什么,鹰身人德普雷低头不语,灵吸怪多纳西安一如既往地莫测高深。

德雷菲斯突然泛起一股无力感,感觉自己正孤身一人对抗汹涌的激流。在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响起来,“放弃吧,特曼实在欺人太甚了,何必继续坚持下去呢,他们不值得你如此的。还是说这些年的安逸已经消磨了你的意志,战斗英雄已经不敢战斗了吗?”

牛头人的脑海中瞬时间充满回忆,那激|情燃烧的岁月,自己和战友的铁血豪情,嘹亮的号角声似乎又回荡在耳边,牛头人的嘴角不由自主浮起一抹微笑。

突然画面一转,变成了黑烟笼罩的战场,敌我双方将士的尸体密密麻麻堆叠在一起,破碎的战旗斜Сhā在地面上,在火之柱落暮的沉寂中无声飘动。

娜塔莎爽朗、无邪的笑容在牛头人统帅的眼中浮现,“不行,不能让孩子们重新经历我所经历过的一切,我不能让他们为了不确定的目标和意气之争,丧失宝贵的生命。”

德雷菲斯霍地站起身来,他的声音宏亮坚定,“作为尼贡的议事长,我们承担巨大的责任。在这种时候我们不能惧怕承担这种责任,在目前的形势下,我们更加应该具有清醒的头脑。特曼的意图还没有弄清楚,难道为了我们一时的荣辱,就要把联盟的几千万人民推入战争吗?”

“如果坐视这种事情发生,那我们就愧对交给我们权力的部族和人民。作为尼贡的议事长、地底军队的统帅,我反对开战!如果有不理解的责难和污辱,由我一人承担。”

威武的牛头人扫视其他议事长,他们一个个避开了目光。

坦埃斯激动地说:“不行,这是全体议事长的责任,怎么能由你一个人承担,我支持你!”

迪里埃和德普雷也不再开口,即使心里支持开战,但他们绝不会公然反对德雷菲斯。牛头人统帅的威望太高了,如果不能得到他的认可,即使强行通过战争决议,也根本无法得到有效的执行。

第三军统帅达克斯,在这时缓缓说话了,“尊敬的德雷菲斯,我很钦佩您坚持原则。不过我这里有一份情报,也许看了以后您会改变自己的决定。”

在德雷菲斯困惑的眼神中,达克斯从怀中抽出一份文件递给牛头人,“您知道,我有一个获得地表情报的特殊渠道,这个渠道几天前传回了这份绝密文件,为此我的情报网付出了重大代价。”

德雷菲斯展开文件,纸张抬头处特曼帝国军部的标志清晰可见,这是一份军方的绝密情报,而且是通过审核正式施行的那种,从文件被裁去的一角,和鲜红的“绝密,状态:执行中”的印章,可以判定这一点。

尼贡军队在两次战争中缴获过大量特曼军方文件,经验丰富的统帅一眼就判定了这份文件的真实­性­。

文件的内容让德雷菲斯万分震惊,这是一份针对尼贡联盟的计划书,在里面详细分析了尼贡联盟的形势和特点,指出通过贸易战能够极大地削弱尼贡的实力,这是计划的第一步。随后的步骤是利用伊卡要塞的地形优势,持续发动对尼贡联盟的攻击,通过持久战消耗尼贡所剩不多的实力,最后倾全国之兵大举入侵地底,恢复铁拳二世时期对地底的统治。

德雷菲斯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坦埃斯接过文件也读了一遍,然后面­色­沉重地交给其他议事长传阅。

其实特曼的军方文件并非不能仿冒,但这份文件出自一名议事长之手,这极大地增强了它的可信度。另外它的厉害之处在于,计划的前一阶段,正好和特曼目前采取的行为符合。

议事长们都把目光投向德雷菲斯,想看他对这份文件的反应。

德雷菲斯定定神,说道:“我简单说三点。第一,我们不能光凭一份情报判定特曼的企图;第二,这个计划虽然毒辣,但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就能有其他手段应对,不一定要采用战争。”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们在战略形势上处于劣势,和特曼开战根本没有获胜的把握。”

说到自己最为擅长的军事领域,牛头人统帅恢复了淡定从容的神态,他大步走到墙边,指着挂在上面的大幅地图侃侃而谈。

“从总体军力上来讲,特曼的常备军超过一百万,而且各兵种齐全,虽然在地表国家中特曼的魔法师不算多,但针对我们仍然具有压倒­性­优势。如果战争时间延长,他们随时可以从几千万平民中征召更多的军队。从总体经济实力和制造业水平上,特曼也远远超过我们。”

“而我们的常备军是四十多万,其中绝大多数是|­茓­居人。从军力对比上我们处于下风,而且我们的兵员基础来自于地底大大小小的部族,征兵不如特曼容易。加上经济基础上的差距,如果和特曼进行一场持久的消耗战,我们必败无疑。”

“从战略态势上讲,我方处于守势,而特曼处于攻势。这是因为地形的限制,大家看,自从第二次尼贡战争以来,特曼建立了土系魔法监测网络,我们再也不能通过开掘通道的方式突袭地表。那唯一剩下能够作战的地方,就是无法被魔法破坏的黑岩大道。”

“而黑岩大道最狭窄的地方,也是唯一一段不是由黑岩、只是普通岩石构成的通道,在特曼人占据的伊卡要塞控制之下。我们要进军,就只能走黑岩大道,那就必然要受到伊卡要塞的阻截。而伊卡要塞有特曼重兵驻守,加上我们是仰攻,可以说打下来的可能­性­是非常小的。”

“然而特曼人可以随时从伊卡要塞中冲出来攻击我们。他们是上打下,而且黑岩大道在我方一侧地势开阔,非常不利于防守。所幸我们在朋比力克大师的指导下,这些年在黑岩大道出口处修建了牢靠的工事,并由第一军驻守,才勉强遏制了特曼军队的威胁,但第一军也根本无力出击。”

“如果我们开战,那只能发动全联盟的兵力强攻伊卡要塞,恕我直言,只要敌人的指挥官不是傻子,我们就是去送死。”德雷菲斯结束发言,重新坐回座位。

会场上鸦雀无声,议事长们都若有所思。没有人怀疑德雷菲斯的军事素养和判断力,如果他认为无法取胜,其他人肯定不敢贸然开战。|­茓­居人朋比力克和美杜莎迪里埃都没搞过军事,一听原来自己这边形势如此恶劣,不由都变了脸­色­。

鼓吹战争只要动动嘴皮子,而且确实能够发泄一下自己郁闷的心情。但如果明知是一场必输的战争,恐怕除了被热血浇昏了头脑的人,谁都不会草率行事。议事长们都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地底­精­英,当然不会有因为一时之愤,定要撞得头破血流才肯罢休的傻子。

眼看这场会议的形势已经被德雷菲斯控制,接下来肯定会解散在外边等待的议事会成员,安抚民众,然后再继续讨论寻求其他对策了。

尼贡第二军副统帅,美杜莎杜阿拉在这个时候开口了,“尊敬的德雷菲斯,各位议事长,除了黑岩大道,我们还有另外一条进军路线,特曼人绝对预料不到的进军路线。”

一石激起千重浪,会场里像开了锅的沸水一样热闹起来,大家纷纷要求杜阿拉解释。

德雷菲斯暗暗警惕,杜阿拉一直是蒙塔尼亚克一方的急先锋,但今天的会议他一直甚少发言,原来是留在关键时候发挥作用。尽管没有蒙塔尼亚克威望高,但杜阿拉的军事才能一向得到大家的认可,对他的评价远在蒙塔尼亚克之上,由他来提出关于军事的建议,具有更强的说服力。

牛头人统帅观察了一下,在杜阿拉提议以后,蒙塔尼亚克和达克斯都没有露出吃惊的表情,看来他们早有沟通。

杜阿拉得意洋洋地说:“这条路线其实一直都存在,那就是——”他拉长了声音,充分调动了大家的好奇心,“幽暗地域!”

“幽暗地域?!”“黑暗­精­灵的地盘?”议事长们都露出如梦方醒的神情,是啊,通过幽暗地域确实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到达地表,以前因为那里受黑暗­精­灵控制,所以根本不在大家的考虑之中。但现在既然和黑暗­精­灵可以合作,那么从这里借道行军也不是没有可能。

德雷菲斯暗自点头,尽管和杜阿拉立场不合,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从幽暗地域进军,在军事上是一招好棋,深和兵法中出其不意的要旨。

德雷菲斯质问杜阿拉,“走幽暗通道是个不错的构想,但一项军事行动必须有完善的策划才行。你要解释一下黑暗­精­灵同意借道的可行­性­,以及所需要的兵力、战略目标和具体实施计划。这些都是非常关键的因素,一点都马虎不得。”

德雷菲斯并不盲目的反对杜阿拉的建议,如果那样他就不配成为地底受人爱戴的统帅。他想仔细听听杜阿拉的建议,从中找出破绽和缺陷。

如果杜阿拉的军事建议真的无懈可击,即使处于敌对的立场,德雷菲斯也会给出正面的评价,这是他身为一名军人和杰出统帅的风骨。

三十三

面对德雷菲斯的质询,杜阿拉显得胸有成竹。

“借道幽暗地域完全可行,我就此事和多纳西安详细讨论过,他同黑暗­精­灵一方接触时已经达成了初步意向。”灵吸怪多纳西安硕大的球形脑袋微微点了一下,表示认可杜阿拉的说法。

德雷菲斯皱眉问道,“和黑暗­精­灵交涉这种军事问题,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这个计划当时我并没有考虑成熟,只是拜托多纳西安了解一下可能­性­而已。”杜阿拉解释到,德雷菲斯不置可否。

杜阿拉走到墙边,用手指点着地图勾勒出一条弯弯曲曲的线来,“沿着这条路线,经过幽暗地域,最后我们的部队可以从中央山脉的出口到达地表。虽然路途很远,但路上的通道都比较开阔,可以大规模行军,我们只要事先在沿途建立一些补给点就行了。”

杜阿拉把地图掀开,露出下面的另一张地图,这是康特大陆地表的中西北部地形图,从上面标注的颜­色­,可以看到图中大部分地区都是特曼的领土。

在地图的右边偏下的位置,是一大片深棕­色­的区域,这里就是康特大陆的中心、地表三大国的天然交界——中央山脉。

杜阿拉的指头狠狠敲击了一下中央山脉的一点,“我们的大军到时候会出现在这里。”

议事长们凝视着地图,眼睛一眨不眨。

鹰身人德普雷看得出了神,喃喃道:“这里是特曼的东北边区呀,打这里­干­什么?”

坦埃斯也提出疑问:“这里不是特曼的中心地区,防备力量不强。我们的军队攻击这里倒是容易得手,可是这片区域东边是中央山脉,北边是冰原,南边是拉巴特山脉,西边还有托莱河,咱们地底的人可不会渡河,四周都是天堑啊,兵力怎么进一步展开呢?”

提出计划的美杜莎没有解答坦埃斯的疑问,只是面带微笑注视着德雷菲斯。

牛头人统帅两道眉毛拧到了一起,死死盯着地图,半晌后突然发话,“你的攻击目标只是这片地区是吗?你根本不想扩大战果。”

杜阿拉笑道:“正是!刚才你也分析过,咱们如果和特曼打一场长期持久战,必然会失败,我也同意你的分析。但我提出的作战计划,不是要把特曼一下打死,而是截断他的一条手臂,让他慢慢失血,同时增强尼贡自身的实力。”

杜阿拉把手指从中央山脉向西移动,一直到达代表托莱河的蓝线才停下来,“看,这里就是莱顿城,我们本次战役的目标就是攻占莱顿城,消灭特曼在东北边区的所有部队,控制整片地区。”

“啊,莱顿城就在这里!”迪里埃惊叫道,他有点明白这场战争的意义了。

“这片地区的情况,我请达克斯给大家介绍一下。”

担任第三军统帅的鹰身人站了起来,向其他议事长进行汇报,“这片地区虽然是特曼的东北边疆,但却十分富饶。据特曼人自己统计,这里的土地面积占特曼全国的百分之八,人口占百分之十,却出产占全国百分之十二的粮食和百分之十五的矿产。当地人以务农和作工为主,而且有大量技术出­色­的工匠。”

“这里大部分地区是特曼贵族的私人封地,各领主之间矛盾重重,各自为政。居民们武风不盛,即使受到领主越来越重的盘剥也鲜少反抗。这些情况,对我们打下这片地区后进行管理非常有利。”

“特曼驻扎在这里的常备军,只有北风军团大约六万人,主要任务是抵御北方冰原上的野蛮人,没有接受过针对我们地底种族的作战训练。他们将是我们的主要对手。另外还有一个联合守备军团大约五万人,还有贵族领主的私军大约十万人,这两部分军队人数虽多,但战斗力非常差,而且驻地分散,不难对付。我估计,我们尼贡联盟只要派出10-15万­精­锐部队,出其不意地突袭击败北风军团,就可以顺利控制整片地区。”

达克斯结束发言,坐了回来。

德普雷提问:“看来当地守军不难对付,关键是如何应付特曼援军。”

杜阿拉自信地说:“没问题。特曼的三个主力集群在南方国境、伊卡要塞和帝都,即使从最近的伊卡要塞派兵也要花一个月的时间,而且只要我们对伊卡要塞保持一定压力,他们绝对不敢抽调这里的军队。从帝都调兵要一个半月。这么长的时间我们早就控制整片地区了。他们的援军开到了只能强渡托莱河,托莱河在拉巴特山的一段无法通航,以北的河段就只有莱顿城一个大型渡口。到时候我们只要销毁莱顿城的所有船只,沿河布防,他们只能在对岸­干­看着。”

“可是我们的兵力不足,无法长期防御整条河岸,如果特曼人新造船舶,突击托莱河的防线怎么办?还有远征部队的后续补给怎么解决?”德普雷接着问,他其实对这个计划非常感兴趣,所以追着问个不停。

“哈哈,德普雷呀,你是不是忘了咱们的老本行啦?只要控制地表的一块地盘,咱们就可以挖通道啊。朋比力克大师是­干­什么的,只要远征军守住莱顿城一个月,他就能带着几百万|­茓­居人把通道修到你脚底下。到时候还不是要人有人,要粮有粮,想怎么和特曼打都不成问题。”

朋比力克微笑着说:“是的,我们经过勘探,莱顿城向下大约十万米就是咱们控制的地区,没发现黑岩层,可以开掘通道的。”

议事长们人人动容,到地表的永久通道啊!这是每一个尼贡人的心中梦想,拥有这样一条通道的诱惑太大了,连德雷菲斯都几乎不能抗拒。

在内心深处,德雷菲斯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计划成功的可能­性­颇大。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尼贡将获得地表一处牢固的领土,拥有大型通道紧密连接地底和地表,从此摆脱对特曼的战略劣势。

有了这样一块地盘,就有资格参加地表各大势力的博弈,想必特曼的两个对手国度不会放弃这个同地底亲密接触的机会,他们对地底贸易的利益可是眼红已久,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分一杯羹。到时候恐怕反而是特曼要哭着喊着求尼贡了。

在战略上,尼贡进攻的出击面大了很多,随时可以从这个根据地发起对特曼的攻击。特曼不得不在托莱河布置防线,这样一条线,比防御伊卡要塞的一个点要难多了。虽然尼贡也要在对岸布防,但可以依托莱顿城的城防,难度要小一点。何况,就算尼贡守不住托莱河,大不了把通道一毁回老家,顶多是恢复现在的对峙局面,特曼人可没本事追下来。反而是特曼一方,防线一旦被突破,整个北方国土都会震荡。

更不用说这片土地上的各种资源,虽然地底的粮食能够自给自足,矿产更是丰富无比,但经验丰富的地表工匠,才是最珍贵的资源。可以想见在这些工匠的帮助下,尼贡的总体制造业水平能够大大提升,缩小同特曼的差距指日可待。

如此诱人的一个鲜美果实,就长在触手可及的位置,似乎轻轻一抬手,就能品尝她的美妙滋味。

可是德雷菲斯还是心有疑虑,他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妥,可哪里不妥又说不出来。

“德雷菲斯,德雷菲斯——”坦埃斯的叫声把走神的德雷菲斯唤醒。

杜阿拉的发言已经结束,周围的议事长正目光炯炯地望着德雷菲斯,无声地表达出这样的讯息:“­干­吧,机会太好了,不要在犹豫了。”甚至连坦埃斯的眼神中也泛着激动的光芒。

“八成。”德雷菲斯一开口,其他议事长们都觉得莫名其妙。

“如果特曼人不知道我们的计划,成功的可能­性­是八成。”德雷菲斯自己做出解释。

议事长们欢呼起来,德雷菲斯是军事上的权威,又是坚定反对开战的一派,连他都说有八成的把握,议事长们觉得前途无比光明。还有几个议事长在想,“我原来以为开战顶多胜负各半,原来我们的赢面还大一些。”

德雷菲斯逐一扫视笑逐颜开的同僚,最后把目光对准了蒙塔尼亚克,顽强的牛头人还没有放弃自己的立场,他打算做出最后一次阻止开战的努力。

“尊敬的蒙塔尼亚克,我想请问您一个问题。”

蒙塔尼亚克见德雷菲斯神­色­郑重,急忙回答:“不用客气,请问吧。”

“咱们两个,还有在场的坦埃斯、德普雷、杜阿拉、多纳西安,都是联盟的创始人。当年咱们九个人为了尼贡的成立聚在一起,发下了庄严的誓言。你还记得吗?我还记得誓言的内容——‘我宣誓:为了地底种族的独立自由,为了反抗压迫,我自愿加入联盟,以全心全灵奉献于抵抗侵略的事业。’言犹在耳,三位伙伴已经永远离开了我们,但他们为了抵抗侵略而死,获得了荣誉。”

牛头人的声音陡然提高了,“现在,如果我们发动这样一场战争,那尼贡联盟将不再是抵挡侵略的一方,而是变成了我们一直深恶痛绝的侵略者!我们要怎样向牺牲的战友交待,怎样向把权力交给我们的地底部族交待呢?如果因为你的个人恩怨,执意发动这场战争,恕我反对到底!”

蒙塔尼亚克的脸­色­变得通红,一股热气从他周身上下喷薄而出,“德雷菲斯!我尊敬你,但请你不要怀疑和污辱我的人格!我承认,我从来没有遗忘我遭受过的痛苦,我也从来没有放弃复仇的念头,可是我不是是非不分的人,我仇恨的对象是特曼的王廷、军队和贵族,绝对不会把平民牵扯进来!”

狠狠喘了几口气,蒙塔尼亚克接着说:“说到侵略,你不要太理想化了,光守在这里就是抵抗侵略吗?你也说过,尼贡无法应对同特曼的持久战争,那么如果我们不趁这个机会主动出击,打破战略僵局,迟早有一天特曼的侵略军还会爬到咱们头上。我热爱尼贡,热爱地底,为了保护我热爱的东西,我可以不择手段,如果你认为这样有错,我也绝不后悔!”

“还有,你怎样看待侵略呢?我告诉你占领了莱顿城地区后我打算怎么做,我要铲除那里的贵族和领主,让那里的居民和地底人民一样,过上不用纳税、不受压迫的生活。你认为这样是侵略吗?如果那里的居民愿意,他们甚至可以组织自治,可以加入尼贡联盟,不加入我也不会勉强,这样是侵略吗?德雷菲斯,你告诉我,这样是侵略吗?”

德雷菲斯震惊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手舞足蹈激动万分的蒙塔尼亚克,好像第一次认识这个|­茓­居人似的。一向以来,他对这个|­茓­居人是抱有一定成见的,总认为他心胸有些狭隘。

想不到自己一直错看了他,不过,这样的蒙塔尼亚克,才配当自己平起平坐的政治对手,才配当地底千万民众的领袖。

“这个蒙塔尼亚克呀,他刚才还说我是个理想主义者,我看他才是个彻头彻尾的狂热分子,这样搞法,别说特曼,地表所有的人类势力都会群起而攻之的。”德雷菲斯又好气又好笑地想。

“好了好了,有什么误会说开来就没事情了,老朋友冷静啊。”在场能够劝住癫狂状态魔导师的也只有朋比力克了,这个个头不大的|­茓­居人的话里含有一股魔力,总能让蒙塔尼亚克冷静下来。

“蒙塔尼亚克,我为刚才针对你的话道歉,不过我还是坚持自己的立场。”

“那就按规矩,投票表决吧。”

议事长们回到座位,准备投出自己神圣的一票。

德雷菲斯只说了句:“我反对开战。”然后就不说话了,他已经有点意兴萧索。

坦埃斯接着说:“我也反对。”两名牛头人对视一眼,目光中充满了对彼此的理解和支持。

多纳西安弃权。德普雷犹豫半天,同样投了弃权票。

剩下的全部是赞成票。

5:2。

开战已成定局。

对着意料之中的结局,德雷菲斯默然不语,整个会场也静悄悄的,即使取得胜利的一方也无人欢呼,所有人都在猜测,德雷菲斯下一步的反应。

长期以来议事长会议中如果争议不下,会采用投票的方式决定。但这只是一向遵循的惯例罢了,议事长们来自不同的种族,尼贡这种比较松散的联盟对他们约束力并不太强。

比如德雷菲斯和坦埃斯代表了强悍的牛头人一族,如果他们坚持己见,不肯支持这次的战争决议的话,那可以肯定的说,远征军里连一个牛头人别想找到!

缺少牛头人的地底军队,就像缺少了脊梁和灵魂,是无法和特曼大军对抗的。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

担任翻译的美杜莎突然说话了,这是灵吸怪多纳西安在今天这场会议中的首次发言,“既然议事会已经通过了战争决议,我有一个建议:因为这次的远征事关重大,我提议由德雷菲斯担任远征军统帅,蒙塔尼亚克担任副统帅,兵员从第一军和第二军中抽调­精­锐力量,确保万无一失。”

议事长们都在思索多纳西安的提议,由德雷菲斯和蒙塔尼亚克共同领导这次远征,初听之下让人吃惊,可是细一琢磨这个人员搭配再合适不过了。

这次远征虽然占了出其不意的优势,计划也相当出­色­,但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战争是一件充满了意外和变数的事情。大军借道第三方势力长途奔袭本来就有不少风险,成功到达地表后还要在陌生的环境中带领将士们作战,虽说地底军队都是­精­锐,可大多数人从来没有在地表上战斗过,能够发挥出多少战斗力还是个未知数。

更别说目前对目标地区的情报收集还很不完善,对主要对手北风军团也只是知道它的大概编制,连它的部队驻地和指挥官是谁都一无所知。即使在战斗中突然冒出另一支人类部队,也不是非常不可能的事情。

打败当地驻军后,远征军还要在没有后援的情况下支持一个月,直到地底通道修好,这是最艰苦的一段时期。

德雷菲斯是地底最杰出的统帅,由他率领这支远征军再合适不过了。至于蒙塔尼亚克,他可以从指挥责任中解脱出来,专心负责同魔法有关的事情,避免像第二次尼贡战争的时候,全军统帅竟然还要和敌人进行魔法对抗,结果无论是魔法大战还是战斗指挥都一败涂地。

同时两人分别是地底实力最强的两族的首脑和­精­神领袖,他们可以镇住远征军中不同种族的士兵。相信两个人如果密切配合,可以让整支大军如臂使指。

多纳西安的建议还有另一个目的,那就是迫使德雷菲斯明确表态——如果他答应指挥远征军,就是变相地同意执行决议,其他人就不必担心受到他的挚肘。

德雷菲斯闭目沉思,虽然他不支持战争,但现在议事长会议已经做出了决议,如果他继续坚持反对意见,或者阳奉­阴­违的话,就会在议事长之间制造一条宽阔的裂缝,议事长会议的权威受到损害,以后每个人必然会自行其是,那后果只有一个——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尼贡联盟解体,这是他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如果战争已经无法避免,把部队掌握在自己手中,尽最大的努力为地底种族争取胜利,不正是自己身为地底联军总统帅义不容辞的责任吗?

想到这里,德雷菲斯睁开眼睛,“那我就当仁不让,委屈蒙塔尼亚克给我当副手了。”

蒙塔尼亚克大喜,“别说当副手,我给你当小兵都行。”

议事长们一个个喜笑颜开,多纳西安的一句话更增加了大家的乐观情绪,“我们派一个千人队的灵吸怪参加远征军,负责­操­作地心灵石,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加入战斗,相信会有帮助。”

多纳西安的表态大出众人意料,要知道灵吸怪一族人数稀少,和其他动辄成百上千万的种族相比,他们只有区区几万人,之所以把他们和其他四族并称尼贡五大族,主要是因为他们实力出众和建立联盟时所起的特殊作用。

因为灵吸怪人数太少,一向不太直接参与战斗。这次多纳西安一下拿出一千个灵吸怪,战力相当于上百名魔法师,一下把双方魔法方面的差距拉平了,再加上地心灵石这个秘密武器,这场战争胜算大增。

杜阿拉眉飞­色­舞地说,“咱们该出去提请议事会表决我们的决议了,议员们应该都等急了。”

议事长们鱼贯走出会场,德雷菲斯坐在原地没动,坦埃斯望了望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走了。

房间一下变得空旷,德雷菲斯孤独地坐着,静静地听着从半敞开的房门中传来的议员们的欢呼声。

三十四

“怎么这么多人啊?今天过节吗?”娜塔莎一边闪避街上的人群,一边抱怨。

因斯特看着娜塔莎在人流中灵活自如的穿梭,不由自愧不如。娜塔莎虽然个子比自己小一点,可她也是牛头人啊!在拥挤的人群中却能够像飞鸟和游鱼一样灵活地穿行,让人不得不佩服她超群的武技。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大概就是这种程度了。

为了跟上娜塔莎,因斯特不得不凭着强壮的身体硬挤出一条路来,他一边不住口地说着“抱歉”“抱歉”,一边奋力前行。

因斯特这回从那扎克过来,是为了探望两个人类佣兵,他担心先前所听到的谣言会对他们不利,打算找到相关人员为二人作证。娜塔莎则是想见她的父亲,于是两人结伴而行。

拐过一个街角后,红堡赫然在望,两名牛头人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红堡前的广场上,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几乎已经到了水泄不通的程度。而相临的几条街道上,还像注入湖泊的河流一样,不断涌入越来越多的人。

在这个巨大的湖泊中,|­茓­居人、鹰身人、美杜莎、牛头人,无数绿的、白的、黑的、黄的,或高或低的脑袋组成了波浪起伏的水面,无数人的嘈杂叫喊汇成一刻也不间断的浪涛声。

两个牛头人愣住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景象。即使在光复节时的十五大道,人群也从未如此拥挤过。地底种族比较在意自己的活动空间,在街上两个人之间会保持一定的距离,如果太近双方都会感到不自在。

看着前面只能Сhā进一个手掌的缝隙,娜塔莎知道过不去了。她停下脚步,向一个牛头人打听到:“这里是怎么回事,大家在­干­什么?”

牛头人惊讶地说:“你不知道吗?议事会正在投票表决战争提议,咱们要向特曼宣战了!”

“啊!我刚从那扎克进城,谢谢。”

因斯特也听到了,年轻的牛头人被现场的热情感染,“太好了,咱们终于可以替艾丽的父母报仇了。”

娜塔莎说道:“不一定会打起来呦,我父亲一直反对开战的。”

“德雷菲斯反对向特曼宣战吗?为什么?”

娜塔莎耸耸肩,“他可不会和我讨论这些。不过帕思金叔叔告诉我,贸然同特曼开战胜率很小,大概是这个原因吧。”

因斯特想起了帕思金所教的推演课程,突然觉得身上有股寒意,“没错,伊卡要塞不好对付。”随着战术素养的加深,现在他深刻理解了为什么自己第一次上推演课时,帕思金对当年蒙塔尼亚克错失攻占伊卡要塞的战机耿耿于怀。

“管他的,石头塌下来有高个顶着呢。”娜塔莎不在乎地说,可能是身为女­性­的原因,加上德雷菲斯的影响,她对战争非常不感冒,现场的热烈气氛根本无法激起她的共鸣。娜塔莎的兴趣除了结交朋友以外,全部都放在武技修炼上,不像因斯特那样成天想着成为英雄。

看看前面的人海,又看看因斯特,娜塔莎嘿嘿笑了,“因斯特,现在是用得着你的力气的时候了。”

“啊!”因斯特顿时出了一身汗,“你不会想让我挤过去吧。”

“当然要啦,难道在这里一直­干­等着不成。反正你有土元素,累不着。”说着娜塔莎用力一推因斯特的后背,“走了。”

因斯特只好认命,他牵着娜塔莎,一头扎入汹涌的人群中。他身上的土元素急速运转,双足紧紧粘住地面,平稳地向前推进。所到之处,人潮被分开到两边,就像乘风破浪的船舶一样。

刚走到一半,突然从红堡传来一阵抑扬顿挫的号角声,“嘟——嘟嘟嘟,嘟——”最后一声非常嘹亮高亢,号角的余音回荡在空中,久久不绝。

伴随着号角声,红堡顶部一个旗杆上,升起了一面白­色­的紫荆花旗帜。在地底,白­色­代表了坚贞不屈的意志,这是尼贡战旗的颜­色­,当年各族联军就是举着白­色­的战旗光复尼贡的。

看到白­色­的战旗飘扬,无需解释大家已经理解了她的含义。

“宣战了!向特曼宣战了!”广场上的人群顿时沸腾了。

人群组成的水面像刮起了一场十二级风暴,所有人都在欢呼、跳跃、奔跑,帽子和上衣被高高地抛飞到空中,随之而起的还有大群鹰身人,他们在天空中盘旋、翻滚、俯冲,还有不少鹰身人像箭一样向四面八方飞去,赶着去传播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

巨大的、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从广场中升起,向着尼尔城其他城区扩散,然后又伴随着更巨大的响声从四周反激回来。

这个声音很快将从尼尔城,传遍地底的每一个角落,最后冲破重重的岩石和泥土,回荡在地表的天空。

人群­骚­动起来的时候,因斯特这条小船立刻遭到了灭顶之灾。一大群激动的|­茓­居人横着冲了过来,顿时把两名牛头人冲散了。即使牛头人也没办法和一百名|­茓­居人加起来比力气。

因斯特喊着娜塔莎的名字、游目四顾,可满眼全都是激动的人群,满耳都是欢呼的声音,一瞬间,牛头人竟然觉得自己完全失去了视力、听力。他只能无奈地让人流带着自己飘荡。

在红堡高处的一个小窗口里,两个|­茓­居人正在向外观望。

蒙塔尼亚克出神地望着外面,喃喃道:“多久没有看见这么热烈的景象了,上一次还是光复尼尔城的时候,快二十年了。二十年啊——”

朋比力克也感慨地说:“是啊,咱们就是那时候认识的吧。第一次听说你的时候,我几乎不相信咱们|­茓­居人当中还有这样出­色­的统帅,而且居然还是个魔导师。你还不知道吧,我听人说你要见我,激动得差点昏过去。”

“哈哈,你可不用妄自菲薄,你可是建造尼尔城的工程大师啊,要不是你的帮助,我们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打进来。”

两个朋友一起笑了起来,一直到被远处传来的爆竹声打断。

“我有预感,这是我最后一次出征了。”蒙塔尼亚克突然说。

“你说什么?”朋比力克被爆竹声震得没有听清楚。

“我是说,我没有另一个二十年了,这次我一定要解决特曼对地底的威胁,让所有|­茓­居人都能够安居乐业。”蒙塔尼亚克提高了音量。

“老朋友,我看你再奋斗两个二十年都不成问题,你可是蒙塔尼亚克,土系魔导师啊。”

“哈哈,希望如此。”蒙塔尼亚克畅怀而笑,“不过老朋友,这次我可全靠你了。一个月修通到莱顿城的通道,你真的有把握吗?”

“再告诉你一遍,我有绝对的把握。一个月,超过一天,我砍一根手指头给你。”

“好!到时候咱们在莱顿城重聚。”

一阵更剧烈的爆竹声响起,两个朋友同时把头扭向窗外,望着远处升腾起的白烟。

……

因斯特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真要命,大家都疯了吗?娜塔莎也不知道哪去了。”

广场上的人群已经慢慢开始散去,地上空留下一地的鞋子、帽子和衣服碎片,看上去混乱不堪。

找不到娜塔莎,因斯特只好先去探望佣兵朋友。来到红堡负责关押人犯的牢房,因斯特向看守的美杜莎提出探视的请求。

“不行。”美杜莎看守冷冷地拒绝了牛头人。

“为什么?”因斯特大为惊讶,在地底没有严格的刑罚和律条,除了犯了重罪要处死的以外,驱逐已经是非常严厉的处置措施了。在牛头人看来,把人监禁起来是非常不合理的,更何况还不允许探视。

“这是议事会的决定。”

因斯特怒了,“议事会也没有权力把我的朋友关起来,我可以证明他们没有犯什么大错。如果你坚持不让我探视,那就和我一起去找下命令的人理论。”

美杜莎不耐烦了,“那你进去好了,为你好还不领情,真是的。”说着打开了大门。

牛头人觉得莫名其妙,他想:“先去见见朋友,然后再找人把他们救出来。”于是昂然走了进去。

这座牢房是特曼总督修建,用于关押犯人的地方,位于红堡的地下。因斯特踏着回旋的楼梯,进入牢房内部。

在一条长长的­阴­暗通道两旁,并排分布着一间间铁栏构成的牢房。现在里面都空无一人,实际上,自从被尼贡收复后,这里很少被起用。

一直走到通道的尽头,因斯特遇到了一扇石门,从门缝中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

因斯特侧耳倾听,好像是朗斯洛,他正发出断断续续,好像梦呓一样的声音。突然卡恩的大喊声响了起来,“你们这些恶魔,你们要­干­什么!”

因斯特大吃一惊,他奋力撞向石门,却被反弹了回来——门是向外开的。牛头人大喊:“卡恩,是你吗?你怎么啦。”一面去拉石门。

门内传来卡恩的声音,“因斯特吗,快救救我!”

还没等因斯特碰到石门,他像触电一样把手又缩了回来。石门上突然浮现出一个怪异的影子:丑陋的头颅、弯曲的触手和一只浅灰­色­的大眼。

影子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具有立体感。因斯特发现,这个影子正在实体化,并且从石门上突出来!

“灵吸怪!”因斯特蓦地想起自己巡游时的遭遇,他一下子不知所措了,那次巡游中灵吸怪的诡异和可怕给他的印象非常深刻。就在一愣神的功夫,灵吸怪已经从石门里完全穿越出来了。

因斯特觉得一道冰冷的冲击波打到自己身上,眼前一暗,头脑中竟然泛起昏眩的感觉。他勉力支撑,双手下意识的挥舞,这才想起来自己今天没有携带战魂。他的意识已经有点不清晰了。

灵吸怪显然对因斯特仍然能够抵抗大为不满,一道接一道的心灵冲击波持续发过来。因斯特终于顶不住了,他踉踉跄跄地坐倒在地上,双手抱头,发出一声声的惨叫。

灵吸怪的攻击改变了,冲击波化成一道尖锐的锥子,向因斯特的脑部探去。牛头人只觉得一只冰冷的爪子伸到自己头里,各种记忆像快速翻动的书页,在脑海中飞速地闪动。他已经无力抗拒,只觉得自己的记忆和­精­神力像水一样不住向外流淌。

眼前的世界已经消失了颜­色­,因斯特头一歪昏了过去。

……

“因斯特!因斯特!”

牛头人悠悠地醒转过来,发现喊自己名字的正是娜塔莎。刚才遭遇灵吸怪的恐怖一幕又回到脑海中。

“娜塔莎,你怎么在这儿?灵吸怪呢?”

“德雷菲斯回家了,我刚好错过,于是我去牢房找你。刚到就看见你倒在地上,一个灵吸怪正用触手摸你呢。于是我和它吵了一架,然后把你带出来了。”

牛头人一个激灵,“不好,我的朋友有危险!”他猛地从地上站起来,“我得找人救他们。”

“怎么回事?”

“先别说了,救人要紧。”

两个牛头人跑了一段,才意识到不知道该找谁帮忙。议事会在投票通过战争决议以后,大部分议员都各自回家了,连德雷菲斯也不在。

娜塔莎停住脚步,“别跑了,现在找不到人了,索­性­咱们自己去救你朋友出来。”

因斯特惊讶地说:“可是你有办法对付灵吸怪吗?”他是对灵吸怪有点怕了,刚才的经历让他现在还有些发寒。

“不就是灵吸怪嘛,他们就是心灵冲击波厉害,躲着点儿,冲近以后给他一巴掌,他就得趴地上。”

“这么容易?”因斯特有点不敢相信。

“那有什么难的。他们物理攻击和防御弱得跟没有一样,刚才要不是急着救你,我非教训那个灵吸怪不可。啊,我知道了,你害怕灵吸怪呀,呵呵呵呵,原来‘小’因斯特你也有害怕的东西呀。”

“我才不怕灵吸怪呢,刚才我只是没有防备。还有,不要叫我‘小’因斯特,你看我现在比你还高呢。”

“这又不是比个头,比的是实力。我还是你的老大呢。”娜塔莎哪壶不开提哪壶。

因斯特一下闹得满脸通红,他平生最痛心疾首的事情,就是比武输给娜塔莎被迫叫她老大。直到今天他的武技还是比不上娜塔莎,更让他无地自容。

不忿的牛头人嘴里悄悄嘀咕着,“还老大呢,连老鼠都怕的老大。”

“你说什么?”

因斯特吓了一跳,“没什么,咱们快去救人吧。”

……

因斯特抽出手斧,娜塔莎没有武器,索­性­钻入一个房间,搬出一个木质长条凳。看着因斯特诧异的目光,娜塔莎得意地说:“这个东西好用得很,我小时候打架使过的。其实要不是怕沾上灵吸怪身上恶心的黏液,我用拳头都行。”

因斯特嘴角都歪了,“娜塔莎过的什么童年呀,我在部族当孩子王的时候,不过用些木斧、树枝、石块,她居然用这种东西。”

两个牛头人­操­着武器向地牢方向走去,和从楼梯下来的两个正在说笑的|­茓­居人撞个正着。

因斯特眼尖,认出其中一个是蒙塔尼亚克,另一个|­茓­居人他不认识。心中一动,他扯着娜塔莎迎上前去。

蒙塔尼亚克看着两个牛头人手里的武器,哭笑不得,“咳,你们两个小家伙,这是要­干­什么去?”

“尊敬的蒙塔尼亚克大师,我们正需要您的帮助。”因斯特急忙把事情说了一遍。

“哦?竟然有这种事儿?”蒙塔尼亚克正是心情好的时候,一般这种情况下他非常好说话,刚才因斯特听到他的笑声就知道这一点了。而且今天德雷菲斯同意担任远征军统帅,今后两个人密切合作的地方很多,蒙塔尼亚克也有意搞好同德雷菲斯的关系。

“我和你们去牢房看看。”蒙塔尼亚克又转过头,“老朋友,你要是累了就先回家吧。”

“嗯,年纪不饶人啊,那我先走了。”朋比力克告辞离开。

蒙塔尼亚克皱眉说道,“这是什么东西,板凳?快放下来,跟着我你们还会出事不成。”

娜塔莎一吐舌头,把长条凳放到一旁。

因斯特心中大定,有魔导师撑腰,可比跟着娜塔莎让人安心多了。虽然娜塔莎说得漂亮,可他还是对同灵吸怪作战心中惴惴。

蒙塔尼亚克的身份就是不一样,负责看守的美杜莎恭恭敬敬打开大门,把他们请了进去。

魔导师看着长长的通道,一皱眉头,他手中飞出一个白­色­光球,没入地面后化成一道白线,急速地向通道尽头伸去。

“打个招呼。”蒙塔尼亚克笑着解释到。

不一会儿,三个鬼魂似的灵吸怪漂了过来,他们显然认识魔导师,畏缩着不敢上前。

蒙塔尼亚克锐利的眼神直­射­为首的灵吸怪,灵吸怪身子一抖,然后静立不动了。蒙塔尼亚克也没有继续说话。

娜塔莎等得不耐烦刚要开口,因斯特阻止了他,“注意看,蒙塔尼亚克好像在和灵吸怪心灵交流。”

蒙塔尼亚克身为魔导师,­精­神力量强韧无比,根本不怕灵吸怪的心灵攻击能够影响自己,艺高人胆大的他直接在­精­神世界中和灵吸怪交流起来。

三十五

因斯特和娜塔莎等了良久,蒙塔尼亚克才结束了同灵吸怪的心灵交流。

魔导师转头对因斯特说:“咱们先上去再说。”看着他的脸­色­,两个牛头人觉得事情可能另有玄机,只得跟着走了。

来到牢房外面,魔导师站住脚对因斯特说道:“很遗憾,我们不能放你的两个人类朋友走。”

“啊?为什么?是那些谣言吗,他们根本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鹰身人。”因斯特惊疑地问。

“不是因为谣言,我们已经搞清楚他们只是普通走私者。”

“那又是为什么?”因斯特不依不饶地追问。

蒙塔尼亚克踌躇一下,“好吧,我可以透露一点消息给你们。尼贡已经向特曼宣战了,这你们已经知道。议事会很快就会组织远征军出兵地表,这两名人类了解一些地表上我们感兴趣的情报,到时候会让他们两个随军,所以我们不能释放他们。”

因斯特紧拧着眉头,“是他们两人自愿的吗?为什么有灵吸怪?”

蒙塔尼亚克深深看了他一眼,“灵吸怪可以保证他们自愿配合我们,这样对双方都有好处。”

因斯特和娜塔莎对视一眼,他们都理解了蒙塔尼亚克话中自愿这个词的含义,是啊,用灵吸怪确保的自愿。

虽然心中未必认同,可是两个牛头人却无法否定这种做法的有效­性­。毕竟朗斯洛和卡恩是人类,种族差异成了横亘在因斯特和朋友之间的一道鸿沟,在尼贡向特曼正式宣战以后,这道鸿沟显得如此深刻、如此无奈。

“你们能保证他们的安全,并在任务结束以后释放他们吗?”因斯特想为朋友做出最后一点努力。

蒙塔尼亚克坦诚地说,“我不能保证什么,我们是去行军打仗,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而且他们会随同我们行动很久,深知我们的底细。就算要释放,也要在战争结束,并经过一段时间的关押之后才行。”蒙塔尼亚克可不会为两个人类做出承诺而自缚手脚,但他也不屑于用谎言欺骗两个年轻牛头人。

一股负疚的情绪猛烈冲上因斯特的心头,是他亲手擒获朗斯洛和卡恩两人,还把他们送到灵吸怪手中的。两个人类朋友除了小小的走私,一点错都没有犯过,现在却陷入这样不堪的处境,如果他们两个还保有自我意志,恐怕宁愿死也不会受到灵吸怪的控制。

两个人会落到如此田地,与他们对因斯特的信任也有关系。要不是他们和因斯特在旅途中成为了朋友,要不是因斯特一再保证联盟是非分明、自己会为他们作证,凭着朗斯洛的身手,他们本有机会逃跑的。现在因斯特只悔恨自己当初没有偷偷把两人放走。

因斯特还在自怨自艾,娜塔莎已经愤怒地开口了,“不行,你们怎么能随意利用无辜者呢,更别说还要剥夺他们的自由和安全。这不符合尼贡的­精­神和原则!”

蒙塔尼亚克有一点晦怒,“娜塔莎,你还真是家学渊源呀,尼贡的­精­神和原则可不适用于敌人。这两个人出于贪婪自己送上门来,我们可不会拒绝好好利用一下。现在是战争,战争你们懂吗?我差点都忘了,你们是蜜罐里长大的一代,根本不知道战争是什么样子。”

娜塔莎被这一番话激得满脸通红,她还想争辩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这时因斯特做出了一个决定,“蒙塔尼亚克大师,我有一个请求。”看到魔导师和娜塔莎都把目光转过来后,他接着说:“我想参加远征军。我唯一的请求是呆在监护我朋友的部队中,在不影响任务的前提下保护他们。”

见蒙塔尼亚克正在思考,因斯特又补充说:“我是那扎克的红带子,又懂一点魔法知识,应该有资格加入远征军吧。”

蒙塔尼亚克心中一动,“好吧,你三天以后到那扎克的魔法塔报道。”

娜塔莎急忙抓住因斯特一只手臂,“你要参军?你要想清楚呀,战争是非常不好的事情,德雷菲斯告诉我的。”

蒙塔尼亚克冷笑一声,“德雷菲斯已经答应担任远征军的统帅,我是副统帅。”

娜塔莎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德雷菲斯也要出征吗?”她心中像放映一样,闪现出一幕幕的回忆:

※※※※※※※※※※

一个小女孩被困在狭小的岩洞中,外面让她恐怖的喧嚣声逐渐平静下来。

她只记得,在把她吵醒的声音刚刚响起的时候,一位女­性­牛头人急匆匆地把自己抱进这里,封上洞口就离开了。随后外面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声音——巨大的喊杀、金属激烈的碰撞、战马嘶鸣、重物坠地,还有一声声濒死的惨叫。她害怕得紧紧捂住了耳朵。

随着一阵轰然的马蹄声远去,一切都安静下来,冷冰冰的石壁包围中,只有一个孤单的小女孩。

啊,不,还有老鼠,它们睁着豆子一样的红­色­小眼,不怀好意地盯着小女孩。

她渴,非常的渴,害怕,害怕极了。

老鼠越来越猖狂,有些甚至爬到女孩的身上。它们在等待会餐时刻的到来,它们知道自己用不着等多久。

女孩哭叫起来,但虚弱让她的声音软弱无力。

洞口传来的敲打声传入女孩耳中的时候,她拼命地喊叫,用小小的拳头击打石壁,直到鲜血淋漓。

和温暖的光芒一同进来的,是一双让人安心的手臂,手臂的主人把女孩高高举到空中,“啊,是个女孩呢。和我一样,咱们都没有部族了,以后就跟着我吧。”

那一刻,女孩觉得非常安全。

※※※※※※※※※※

小女孩长大了一些,所有见过她的牛头人都夸她是个漂亮活泼的女孩。

女孩不屑地一撇嘴,什么活泼,是说我野蛮好斗吧。

每次她当作父亲的那个牛头人一出征,她的心情总是非常的差,这时所有惹她不痛快的人,都会被她用小小的拳头狠狠教训一顿。

父亲刚一回来,告状的人就会排成长队。父亲这时总会叹着气说:“娜塔莎呀,你小小年纪怎么这样好斗呢。打架是不好的事情,都怪我老在外面,没有时间管你。”女孩在父亲面前总是一付乖巧的样子,但她心里暗自在想:“那你就留下来管我好了。”

于是父亲下一次出征以后,女孩更加暴躁,打人更狠了。她已经不再用拳头,而是用手边一切能够找到的东西。

直到有一次,父亲兴奋地回来,来不及卸下征衣,一把将女孩举到头顶转了好几个圈,“娜塔莎呀,这回我们把特曼人彻底打跑了,停战协议签订了,以后我再也不用出征啦。”

那一刻,女孩觉得无比幸福。

※※※※※※※※※※

回忆片片碎去,现实的一幕回到眼帘,蒙塔尼亚克已经离去,因斯特正奇怪地盯着自己。

“你怎么啦?”

娜塔莎回过神,紧盯着因斯特,“你为什么要参军?”

“还用说吗,我要去保护朋友。”

“就这一个原因吗?如果你的朋友没有牵涉到这件事情里面,你会不会去?你不是一直想当英雄吗?”

因斯特觉得娜塔莎的眼神咄咄逼人,他下意识地避开和她直视,“也许吧。我确实想当英雄,就像德雷菲斯一样的英雄,你知道的。参加战争能够学到很多东西,还有这场战争也是为了地底种族的未来,大家不都这么说吗?”

“可德雷菲斯不想当英雄!”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可他是统帅呀,远征军的统帅。”

“你们都是这样,你们就只知道战争和杀戮,我恨你们!”娜塔莎突然爆发了,她说完这句话以后迅速地跑开,只留下目瞪口呆的因斯特。

当年轻的牛头人追出去的时候,娜塔莎已经像掠过天际的一道轻风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因斯特连连摇头,娜塔莎莫名其妙的发作被他认为是年轻女孩的小脾气,所带来的一点点不快没多久也消失了。他正年轻,对即将到来的战争充满了憧憬和期待。

他暗自寻思,别看娜塔莎你年纪比我大,武技比我强,可战争这种事,你们女­性­还是站开一点的好。想到这里他的心情愉快起来,唯一一点的遗憾就是,他又一次深深的认识到,自己和娜塔莎的速度差距有多大。

……

宣战日当天,议事长们一直在进行激烈的争辩,以及随后进行的战争表决,耗尽了所有人的­精­力。尼贡的战争部署实际上从第二天才正式开始。

议事长们早早就来到议事厅,和昨天的小会场不同,这里能够容纳整个议事会,前一天最后的议事会投票就是在这里进行的。围成圆形的台阶向着中心位置,一级级的下陷,每层台阶上都是一圈座椅,这是议员们的座位。在地势最低的中心位置,是议事长们围坐的圆桌。

一项项决议被快速地提出和加以讨论。在场的人都是富有经验的杰出领袖,在大政方针已经确定的情况下,有关决定和具体措施稍一讨论就确定下来。

在讨论过程中,不时有坐在外围的议员起身对具体问题发表见解,他们都是某项事务的直接负责人,最了解实际情况。

会议做出的同战争有关的重大决议主要有这样几条:

向特曼帝国提交一份措辞强硬的最后通牒,要求在一个月之内放弃贸易限制令,并且交出杀害使团成员的凶手,否则期限过后,尼贡联盟正式同特曼帝国进入战争状态。

加紧制造武器装备和收集粮食、金属、木材等战备资源的力度,保证战争需要。

发出紫荆花召集令,动员全联盟的后备兵源,请求所有尼贡联盟的成员部族遵照协议出兵支援,同时尽量号召地底非联盟的部族、自由人和巡游者加入。

加大收集贮备备,以供新组建的部队使用。

从即日起驱逐所有地表种族者,严防情报泄露。

在所有重大问题做出决定,相关的任务也分配到具体议员以后,议事长们­干­脆利落地结束了会议。接到任务的议员们纷纷离开,他们各自去完成自己的责任。

剩下的人员要讨论的是远征军问题,这是绝密中的绝密,包括议事长在内,也仅有二十几人参与此事的详细计划,其他所有人都被误导,以为远征军的出击目标是伊卡要塞。

参会者­精­心制订了战略规划,以从第一军和第二军中抽调的­精­锐力量为基础和骨­干­,组建远征军,负责地表攻袭任务。德雷菲斯任统帅,蒙塔尼亚克任第一副统帅,坦埃斯任第二副统帅。

以一部分新组建的部队充实加强第一军,做出强攻伊卡要塞的姿态,吸引特曼注意。在远征军突袭发动以后,主动对伊卡要塞保持一定压力,阻止特曼从这里调兵。同时负责防守黑岩大道出口,防止特曼可能的反击。由现任第一军副统帅的德普雷负责指挥。

以各部族援军接替第二军的防区,第二军和部分新建部队一起,组成远征军援军。在到达莱顿城的通道建好后投入战斗支援远征军。由现任第二军副统帅的杜阿拉负责指挥。

第三军和各部族援军,作为总预备队在尼尔城集结。由第三军统帅达克斯指挥。

|­茓­居人组织超百万人的工程队,在朋比力克大师的指挥下负责建立远征军的补给点,以及进行开掘通道的先期准备。

之所以这么安排是有原因的,地底最强的军队是三支常备军,而他们的战力也如同序号一样是依次排列的。

远征军由第一、第二军的­精­锐组成,又有地底三巨头加盟。凭借德雷菲斯的指挥、蒙塔尼亚克的魔法和坦埃斯的武勇,相信这支军队将成为尼贡最有力的出击铁拳。

第一军余部经过增强,总兵力还会大大超出已往。他们长期和伊卡要塞的敌军对峙,经验丰富,相信会成为尼贡的防御铁壁,阻止敌人任何从黑岩大道反击的企图。

第二军从原来的防守任务中解脱出来,形成尼贡组合攻势中的另一只拳头。在通道修建好以前,第二军将加强训练新增加的部队,在有经验的老战士带领下,相信新兵们会尽快地成长起来。

至于各部族援军,他们来自各个分散的部族,集结速度肯定超慢,甚至议事会对能来多少人都心中无数,而且在指挥协调上也会有很多问题,让他们贸然投入战役有些危险,但用来防守第二军原来分散的各个防区再合适不过了。用先来的援军接替第二军,后续的援军在尼尔城源源不断的集结,慢慢地同第三军磨合成统一的战斗力,在战役后期进入相持阶段时发挥作用。

这个方案经过详细讨论,各个方面的推敲,相信达到了最优组合的目的。

……

紫荆花,花朵硕大,颜­色­紫红,花瓣五出,中有白­色­脉状彩纹装点其间。花期时极为繁盛,一眼望去,连树连枝,灿若云霞。

这种低矮的灌木花卉广泛分布在地底的各个地区,为各种族的人所喜爱。她那宽长的花瓣,既柔弱又坚韧,像皮革似的,有不少地区拿她当记录消息的载体。

在反抗特曼统治时期,紫荆花成了各路抵抗军的联系手段,情报员们经常把信息记录在花瓣上穿越特曼的封锁线。同情抵抗军的地底人民,自发地帮助他们。几乎一夜之间,所有尼贡平原上的人都佩戴上了娇艳的紫荆花,让特曼人无可奈何——总不能把每一朵花都掰开来仔细看一遍吧。

后来还发展出了复杂的花语,一片花瓣代表什么含义,两片花瓣代表什么含义,一朵花,两朵花,再配上叶子、枝条,能够搭配出无穷无尽的组合。情报员们立刻喜欢上了这种花语,他们再不用书面记录任何东西了,只要事先做好约定,紫荆花能够说明一切。

以至于还发展出三朵花代表“我爱你”,配上绿叶就是“让我们生一堆孩子”,这种至今还在流传的花语。

而系在小石头上的一朵紫荆花,则是尼贡联盟著名的“紫荆花召集令”。

在第一次尼贡战争时,各路义军结成联盟试图发起最后的总攻,但他们力量仍嫌不足,于是别出心裁地创出“紫荆花召集令”,号召所有怀着抵抗侵略光复尼贡理想的地底人,团结到联盟的旗帜下,抗击共同的敌人。

后来覆灭侵略者的地底种族义勇军大潮,“紫荆花召集令”功不可没。

第二次尼贡战争的时候,同样发出了“紫荆花召集令”,那次是黑岩大道失守,特曼大军兵锋直指尼尔城。应召而来的地底联军再次狠狠教训了敌人。

现在,尼贡发出了第三次“紫荆花召集令”!

……

尼尔城,巡游者之家。

两个牛头人推门走进熟悉的大堂,为首的年长者突然愣住了。顺着他的视线,年轻的牛头人看见了中央高台上大堆鲜艳的紫荆花。

“紫荆花召集令,又出现了。”年长者喃喃自语。

年轻的牛头人惊喜地说:“热尔博,这就是紫荆花召集令吗?”

“是的。看来我这把老骨头又要活动一下了。”

两个牛头人来到吧台,热尔博一伸手:“拿来。”

吧台招待笑笑,然后递过一朵紫荆花,说道:“自己写上名字,你应该知道去哪里报到。”

……

安因河。

一名强悍的牛头人正架着舟,同河心的激流和漩涡搏斗,凛冽的潮风在他身畔呼啸。

“嘎——”的一声,空中传来鹰身人特有的鸣叫,一个鹰身人在他的小船上空盘旋一周,扔下某样东西,正落在船篷上。

鹰身人调转方向,向远方箭一样飞去。

“鹰身人又在搞什么鬼?”牛头人疑惑着,奋力把船划到平静的水流区。

伸手摸出鹰身人投下的东西,一朵系在石头上的紫荆花,默默地开放在牛头人宽大的手掌中。

沉思片刻,牛头人返身走进船篷,弯下腰,一件件杂物从他后背上空飞了起来,“我的斧子放哪里去啦?”

小船在风儿的推动下,顺着水流静静飘荡。

……

哈纳斯。

哈瓦尼和里特部族。他们同时收到了鹰身人传递来的紫荆花召集令。

唐·奥德和奥马西耳族长坐在一起,注视着面前两朵并排放置的紫荆花。

“去?还是不去?”

“当然要去。”默默估算了一下,“里特部族会召集二十名志愿者前去支援。”

“好,哈瓦尼出五百个|­茓­居人勇士!”

“一言为定,咱们一同出发。”

“好。我们的人和里特部族一起,我放心。”

……

从繁华的尼尔城到偏远的哈纳斯、从尼贡平原到明斯顿、从刻尔沁到那加,从德兰到卡撒斯顿,地底种族的各个居留地,在召集令发出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这样的情景,在一幕一幕又一幕的重复上演。

地底世界暗流激涌,势不可挡的风暴正在酝酿。

三十六

因斯特回到那扎克,开战的消息早已传到了这里,伙伴们都是一付跃跃欲试的表情。

他们都是地底种族的年轻一代,从小就听了无数的英雄故事,打熬了一身本领,又经过帕思金的悉心教导,却一直没有施展的机会。现在风云激荡,谁都不肯错过。

得知因斯特已经被获准参加远征军,伙伴们羡慕地眼都红了!正赶上联盟发出了紫荆花召集令,伙伴们一个个跑到专设在那扎克的召集点去报名。

可他们一个个乘兴而去,败兴而回,当他们提出要参加远征军的时候,接待人员一看他们的年纪,把头摇得和波浪鼓一样。伙伴们退而求其次,要求参加第一军、或者第二军,结果还是一样不行!

接待人员告诉他们,议事会做出了决议,以他们的年龄顶多参加预备队,还是候补人员,就是说平时要接受训练,但上战场的机会嘛——可以说近似于零,除非特曼打到尼尔城。

伙伴们一下泻了气,蔫头搭脑地回来。这时就发现牛头人灿烂的笑脸格外可恶。

于是在经过几百道刀光剑影的目视洗礼,又享受了哒哒塔那比平时多了三倍分量食盐的大餐后,因斯特明智地躲了出去避风头。年轻的牛头人哀叹,不是我要笑得这么贱刺激你们,实在是我忍不住呀。

漫步在那扎克的园地上,因斯特看到这时最热闹的就是召集点了,大家都无心上课,跑到这里来报名。

可惜大多数人都年纪不足,毕竟年纪大的人早已学有所成,已经离开了这里。

因斯特顺道拐到了特尔那里。自从在那扎克开设了驯兽课程后,特尔就从因斯特住的地方搬走,在学员的帮助和尼贡的资助下,特尔建立了一个驯兽园,平时他就住在里面,生活教学两不误。

有几天没来,因斯特发现驯兽园里的珍禽异兽又多了不少。特尔别出心裁,几个月的功夫就把这里搞得有声有­色­,园子里到处都是各种美丽温驯的动物。于是大量的人把这里当作一个舒养身心的好去处,还有不少人被吸引来上他的课程。

连特尔都逐渐发现,自己对这些不起眼动物的兴趣越来越大,甚至超过了训练猛兽。当然为了那扎克学员的安全,所谓的驯兽园里也没有过于凶猛的动物,顶多是恐狼之类。特尔打算在学员水平高一些的时候,带领他们去野外见识真正的猛兽。

现在特尔已经不再特意掩饰身份了,他发现那扎克驯兽大师的名声能够更有效的保护自己。

因为通过因斯特和议事会中的大佬达成了秘密协议,加上驯兽课程受到尼贡的认可,特尔现在终于可以受到尼贡联盟的保护,在这种情况下,特尔甚至希望霍普傻得来为难自己。

在暗中,特尔并没有放弃对付霍普的努力。他组织了以前的一些可靠手下,秘密地监视着霍普的一举一动。

最近霍普在老实一段时间后又猖狂起来,因为第三军的达克斯和他带点亲戚关系,加上需要利用霍普的某些价值,所以对他的一些不法举动睁只眼闭只眼。直接负责治安的第三军的放纵,极大地助长了这个黑道强人的气焰。

他放开手脚,收拾了一批前段时间趁着特尔倒台、自己蛰伏而冒出头的小势力,真正控制了尼尔城的黑道。一时间霍普的府上充满了趋炎附势和来路不明的人。

特尔不怒反喜,他知道霍普越是春风得意,越是容易露出破绽,安排手下盯得更紧了。

……

因斯特找到特尔,看到他正在给一只漂亮的金银双­色­穿山甲疗伤,这只不安分的动物在地上扭来扭去,总是不肯把肚子上的伤口乖乖亮出来涂上特尔的药膏。

“因斯特你来得正好,快帮我一把。”特尔叫道,他一只手拿药膏,另一只手怎么也捂弄不过来。

牛头人蹲下来,两只铁钳一样的大手一紧,把吱吱叫的穿山甲牢牢固定住,特尔眼疾手快把药膏涂上。

辛辣的药膏刺激了穿山甲,它的身上突然泛起土黄|­色­的光芒,全身表皮迅速得变硬,最后竟然一直波及到因斯特的手上。

因斯特如同被雷轰击了一样,举起双手,他明显感觉到手上的皮肤硬化了。随手一拳挥向地面,随着一声震响坚硬的地面出现了一个小坑,但因斯特只感觉到震动,一点疼痛都没有。再看看拳头,皮肤上只有几道白­色­的划痕。

“护体石肤!这是怎么回事?”因斯特惊叫道。

特尔说道:“噢,这只穿山甲可是一只难得的魔兽,可惜他只会放这一个魔法。”

“我不是说这个,你看它释放魔法的过程,根本不用咒语!”

特尔笑了,“那当然,哪个魔兽施展魔法要用咒语了?”

因斯特一把抓住正想溜走的穿山甲,“不管啦,这个穿山甲借我用用。”

“喂喂,你别太野蛮啊,这是很稀有的生物呢。”

蒙塔尼亚克在指点因斯特魔法时,说过他的体质更接近土系魔兽,导致他无法学习现有的魔法体系。可是在涉及怎样解决的问题上,蒙塔尼亚克也没有具体经验,只能一次次的试验,想找出一种适合因斯特的魔法施展方法,但一直没能成功。

不过蒙塔尼亚克的理论是对头的,他凭着自己对魔法的认识,结合因斯特的实际情况,创造出一套调集身体中的土元素,并运用­精­神力量激发和控制魔法的方法,原原本本传授给了因斯特。

因斯特理论是学懂了,可就是无法实践出来,至今还不能真正释放出任何一个魔法。蒙塔尼亚克知道这种事情急不来,必须要靠机缘和顿悟,所以告诉他不要强求。

今天一只小小的穿山甲为因斯特打开了这道神秘的大门,在亲身体会和感觉土系魔兽如何释放魔法后,因斯特终于迈出了最重要的一步。

……

因斯特蹲在地上,脸上挂满了谄媚的笑容,“小家伙,你再放一次护体石肤给我看看,乖。”

可怜的穿山甲眨巴眨巴眼睛,意思是“我累了,不­干­!”

于是好心的牛头人主动帮助穿山甲恢复体力,他运起土元素输送到穿山甲体内,小魔兽在强大的魔法元素冲击下,像打摆子一样身体抖个不停,它知道要是不把这股外来的力量释放掉,自己非被撑爆不可,只得无奈地又释放出一道护体石肤。

“好耶!”牛头人欢呼起来,他试着学穿山甲的方法,一挥手喊道:“护体石肤!”然后发现毫无动静。

于是对穿山甲的又一轮迫害重新开始。

在重复N次以后,牛头人终于发出了胜利的欢呼,“我能放魔法啦!”

虽然只是最低级的土系魔法,但因斯特的兴奋之情,就好像他已经站到了魔法的最高殿堂。

……

经过一日夜不间断的练习,因斯特已经可以熟练地释放护体石肤了,虽然只是土系一级,但这个魔法很实用。它的作用范围可以遍及全身,属于无特定方向的全方位魔法,在提高目标物理防御力的同时,兼有提高魔法抗­性­的作用。

同样一名初级魔法师,例如土系和火系,前者在冒险者队伍中更受欢迎,原因就在于护体石肤这个魔法。一名最初级的土系魔法师,就可以提升一小队剑士的战力。当然在高级别的法师中,随着火系强力攻击魔法的出现,情况就会反转过来。

毕竟是一级魔法,护体石肤提供的防御并不强。大致来说,物理防御方面,相当于被施法的对象穿上了一件皮甲吧,在魔法防御方面提高就更有限了。甚至有人说被施法的剑士之所以能发挥出更高的战力,主要是因为对痛苦的感觉迟钝后导致的心理作用。

但无论如何,防御力的增加总是好事,何况这种魔法带来的增幅不需要额外的负重。这对钢甲防御不到的地方是个很好的补充。

掌握这个魔法对因斯特意义重大,他一直以来的梦想实现了。特殊的土元素体质,使他能够不用咒语瞬间施法,而且能够维持的时间远超一般魔法师。

快乐是需要和朋友分享的。因斯特在熟练掌握护体石肤魔法后,第一个念头就是回到伙伴那里。

等回到住处,才发现伙伴们都不在。看看天­色­,可不是嘛,现在正是下午,伙伴们上课的上课,忙事情的忙事情,一般都是晚上大家才能聚齐的。

因斯特突然一转念,想起了艾丽。这个可怜的美杜莎,自从父母遇难后就再也不肯回自己那个残破的家,一直住在这里。前一段时间还有娜塔莎和她住在一起,不时安慰她。不过现在娜塔莎不在,恐怕艾丽一个人会很寂寞。

有些歉疚的因斯特来到艾丽的住处外,轻轻地敲门而入。

艾丽如他所料正一个人待在房子里,不过出乎因斯特意料的是,艾丽正斜倚着窗户,聚­精­会神地阅读一本魔法书。火之柱的光芒随意地披洒在她的肩头和黑发上。

看到因斯特进来,艾丽放下书本,嘴角出现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弯曲弧度,“你来了。”微微颤抖的语音暴露了她的内心并非如言语所表露的那么平静。

因斯特的愧疚之情更盛了。扪心自问,自从那次将艾丽从自闭中开导出来以后,他忙于自己的事情,一直没有怎么关心这个失去亲人、把自己当成依靠的美杜莎。

“在看魔法书吗?”

“是啊,魔法课程停了,我只好自己看书。”

“对了,艾丽,我能施展魔法了,你看——”因斯特运用起自己新学的本领。

“啊,护体石肤!”艾丽惊喜地叫了起来,“你终于能用魔法了,恭喜你,你的梦想实现了!”

“是啊。”因斯特把自己获得突破的过程描述了一般,艾丽讶异道:“蒙塔尼亚克的理论成功了,你真的能够像魔兽一样释放魔法。”

敲打了因斯特­祼­露的皮肤几下,满脸震惊的艾丽接着说:“不用手势和咒语,持续的元素补充,还有土系专­精­。你施展的护体石肤效果比我强几倍呢,真羡慕呀。”

“等你成了大魔法师能施展混合魔法的时候,就该我羡慕你了。可惜,除了这个护体石肤,其他土系魔法我都放不出来。”

“慢慢来吧,你还想一下就能施展地震和爆裂术吗?”

因斯特摸了摸自己的角,“这到也是,能放一个魔法我已经很高兴了,其他的总有一天能学会的。”

两人又说笑了一会儿,憧憬着瑰丽万分的魔法世界。

“听说你找蒙塔尼亚克报名参加了远征军?”艾丽问道。

“你听说了?”

“嗯。”艾丽沉默了片刻,突然说出一句让因斯特吃惊的话:“我也想参加远征军,你说好不好?”

“这——,打仗挺危险的,你的魔法还没有学好。”因斯特不愿意艾丽参加军队。

“我已经会用二级魔法,算是正式的魔法师了,地底的法师这么少,远征军不是很需要的吗?”

“艾丽,战争是很不好的事情。”不知不觉因斯特窃用了娜塔莎的说法,“你和我不一样,我是牛头人,是战士,就算我学会魔法也还是这样,我天生就是要上战场的。”

“我想当英雄,可我更希望艾丽像你一样的人能够远离战争。”说这些话的时候因斯特又想到了遥远的里特部族,唐·奥德和坦娅,你们在哈纳斯过得还好吗?

艾丽不再说话了,她的双眸之中跳跃着无声的黑­色­火焰,烧灼着年轻牛头人的视线。

……

同蒙塔尼亚克约定的时间到了,因斯特来到了魔法塔。

刚一进去,他就注意到今天来的|­茓­居人格外多,甚至有些人以前根本没有见过。从他们的交谈中,因斯特得知他们都是以前毕业的学员,这次响应蒙塔尼亚克的号召才来的。

现在还只是尼尔城周边地区的人,路途远的都还没有赶到,但蒙塔尼亚克已经迫不及待了,作为地底的魔法领袖,他要尽早做出部署,让有限的魔法师在即将到来的战争中发挥最大的作用。

因斯特惊讶的在人群的一角,发现了艾丽的身影。

“艾丽,你来­干­什么?”

“我要找蒙塔尼亚克大师报名参军。”美杜莎的语音里带着一股倔强。想不到艾丽仍然没有放弃参军的想法,因斯特不禁大为头痛。正在他绞尽脑汁思考如何说服艾丽的时候,蒙塔尼亚克到了。

“我很高兴,今天在场魔法师的都是我的学生,你们是地底的­精­英和骄傲。”蒙塔尼亚克说出开场白。

“我们永远是您的学生。”满屋子的|­茓­居人不约而同的轰然鞠躬致敬,只有来不及反应的牛头人和美杜莎动作慢了一拍。

“大家都知道,战争迫在眉睫,我们魔法师要为了即将到来的大仗,做好一切准备。下面我直接宣布大家的任务和职责。”

“远征军法师团由我亲自带领,火系大魔法师勒芒辅助,编制为2百人。”场中的法师们发出一阵惊讶的低呼声,地底总共只有500多名法师,这次真是大手笔,看来导师是志在必得了。勒芒的火系魔法一向以攻击力超强著称,也是担任法师团副手的不二人选。

蒙塔尼亚克一挥手,一面魔法石板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名字,忽明忽暗的魔法光芒在字迹的笔画中不停游走。

“这是参加法师团的人员名单,如果查到自己的名字在这上面,散会后留下来。”法师们一个个深长了脖子,热盼着在石板上看见自己的名字。

蒙塔尼亚克接着说:“土系大魔法师吕巴克不在这里,他继续负责协助第一军防守黑岩大道,下辖100人。”再次挥手,另一块魔法石板上出现了一堆名字,“上面的人限30天内前往黑岩大道要塞,向吕巴克报道。”

“第二军的土系大魔法师佐德南不日会到尼尔城,名单上的100人届时向他报道。”随着魔导师的话又一块石板闪亮起来。

“剩下的人员没有具体安排,可以自主行动。那扎克魔法塔的课程从明天起重新恢复,由土水系高级魔法师桑布郎接替我担任大师。”

“公布完毕。别的不说了,希望我们下次重聚,是在庆祝胜利的宴会上。好,解散。”

魔法师们一拥而上,把几个石板围得水泄不通,兴奋和沮丧的喊叫声不断响起。只有几个会施展鹰眼术之类魔法的风系法师,他们早已通过魔法看清了石板上的字迹,找到了自己的归属。

因斯特也没有去凑热闹,他是已经驽定参加远征军的人了。

在现场一片混乱之中,却有两个人凑到了蒙塔尼亚克跟前。

“桑布郎,就知道你要来找我,说吧,你有什么想法。”蒙塔尼亚克道。

一个|­茓­居人笑嘻嘻地说:“导师您看,论实力嘛,我是土水两系的双料高级魔法师,风系和能量系也都是二级,应该只比您和三位大魔法师差一点点吧。论年纪,我也比较的年轻,更适合上战场。为什么您把我留在那扎克呢?您看斯皮尔土系高级魔法师,年纪都一大把啦,要不您把我们两个换换?我去远征军,他留下来?”

“斯皮尔是我最早的弟子之一,他和我一起跟特曼人斗了三十年,出生入死经验丰富,你用不着担心。”蒙塔尼亚克一句话就扼杀了桑布郎的不轨企图。“倒是你,虽然你才跟了我十年就成了高级魔法师,­精­通两系魔法更是难得。但你平时老是嬉皮笑脸地没个正经,让你去我才不放心哪。”

桑布郎急了,“导师你不能啊,我只是平时随意了一点,其实我对您很尊敬的,您让我去吧。”

蒙塔尼亚克好气地看着这个弟子,他其实很喜欢说话办事无拘无束的桑布郎,看见双料法师真的急了,终于说了实话,“桑布郎,你的悟­性­最高,高级法师里年纪也最小,这我都知道。可正因为这样,我才要留你。这次的出征风险很大,吉凶难料,我不能不考虑给尼贡和那扎克留点火种啊!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就这样决定了,不准推脱!”蒙塔尼亚克最后的一句话口气已经非常严厉了。

“是!”桑布郎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然后才反应过来懊丧地直拍自己的脑袋。蒙塔尼亚克瞪了他一眼,吓得他赶紧放下手来。

蒙塔尼亚克这才转向艾丽,“什么都别说,你也一样!好好留在那扎克把魔法学好。”

魔导师的声音无比坚定,“艾丽,不准嘟起嘴。你们两个听好了,在成为大魔法师之前,不准你们有任何异动和想法!”

“桑布郎,以后你招收学员不要再限制非|­茓­居人种族了。我以前犯了错误,否则今天站在这里的法师还会多一倍。我希望这个错误从你开始纠正过来。你要好好教导艾丽,她是难得的魔法天才,以后会成为你的好帮手的。”

“是,导师。”桑布郎答应下来。

艾丽则撅着嘴,怒视着在旁边偷听的年轻牛头人,他正露出得意的笑容。

三十七

参加远征军法师团的人员必须参加集训,蒙塔尼亚克只给了大家三天时间。三天一到,所有成员都必须在魔法塔集合,然后出发到秘密地点,直到战争结束他们将再也没有见到亲人朋友的机会。

因斯特没有料到这么快就要和伙伴们分离,他有点措手不及。好在年轻的牛头人经历过巡游,一向行李不多,随便收拢一下就好了。

最关键地是和朋友们告别。在当天吃晚饭的时候,因斯特用轻描淡写的语气提了一下集训的事情。伙伴们用餐的动作好像停顿了一下。

“这个好吃。”

“嗯,哒哒塔那的手艺没说的。”

“多罗!你吃那么多,给我留点。”

伙伴们的表现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因斯特暗自郁闷不提。

不料到休息的时候,多罗拿出一截细皮条,围着因斯特的脑袋绕了一圈。

“你­干­什么?”因斯特问道。

“嘿嘿,没什么事儿。”

“胡说,你给别人打制头盔都是这么测量的。”

看到玄机被看穿,多罗才招认,“嘿,我是看你没有头盔,想送你一个。”

一股暖流从心中升起,蓦地因斯特心中又一动,“多罗,你能在头盔里嵌一圈紫宝石吗?”

“制造上没什么问题,不过紫宝石装在里面,既不是装饰,又没有额外的防护力,你要来做什么?”

因斯特把自己同灵吸怪的两次遭遇告诉了多罗,他对灵吸怪一直有种莫名的恐惧感,所以想防一手。

“没问题,紫宝石我来想办法,这件事交给我了。”

因斯特大喜。

当天晚上因斯特并没有在房间里睡觉,他带着西伯尔在那扎克里游荡。牛头人和剑齿兽其实都不需要睡眠和进食,一切体力消耗都能通过土元素获得补充。只有因斯特的伙伴们知道他这个秘密。

不过因斯特出于习惯,也是为了不显得太与众不同,他还是保留了这两个行为。另外他发现,­精­神力的消耗还是只能通过睡眠进行补充。

因斯特在一颗高大的蔓蓉树下停了下来,这颗原产于地表的高大树木美丽迷人,丰姿绰约,这里是牛头人最喜欢待的地方之一。

摸了摸西伯尔脖颈上的皮毛,大剑齿兽轻轻抖动了一下,然后半卧到地上。

望着微风中轻柔拂动的银­色­枝条,和满树满枝的黄|­色­小花,半晌后因斯特突然像自言自语一样说道:“你能听懂,是吗?”

剑齿兽纹丝不动,但它的耳朵向后抿了起来。

“真是奇怪,按黑骑士和法师的说法,你的自主意识应该完全消失了,只剩下遵守魔法契约行动的本能。可是这几年,我明显感觉到你本­性­的苏醒。不,也许不完全是你的本­性­,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的意识和你融为了一体。”

“有时候我看着你,就好像看见自己一样。不过你越来越凶暴了,是不是身为剑齿兽的本­性­让你不甘于受到控制?也许我不应该一直束缚你。”

“这里美吧,有时候我也矛盾,想过平平静静的快乐生活,只要和朋友们在一起就行了。可是我抑止不住心里的冲动,我想走遍很远很远的地方,见识各式各样的人和事物,看看传说中的星空大海。”

“如果旅途上有你,我会很高兴。不过我能感觉到,你属于地底。你应该在这里自由地生活,代表我和你融和在一起的意志,永远地在这里生活下去。”

说完这番话,牛头人倚靠着剑齿兽坐下来,看着美丽的蔓蓉树,久久无语。

……

第二天因斯特又找到多罗,拜托他照料西伯尔。

“什么?你不带西伯尔一起去,为什么?它可是好帮手,带上它你的实力增强很多。”

“是这样的,剑齿兽是地底生物,它无法适应地表环境的。何况这次我们是大军作战,它也未必能发挥什么作用。”

“噢。”多罗以为因斯特是从特尔那里学来的知识,接受了他的说法。

因斯特继续说道:“你和西伯尔关系很好,它会听你的话的。不过如果有一天它自己要离开,你不要阻拦它,放它自由。还有,我走了以后你要多陪陪艾丽,多和她说话,还有让她不要整天闷在屋子里,要多活动……”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关心艾丽,我会替你照顾她的。”

“喂喂,什么替我照顾,她不也是你的好朋友吗?”

“是是是,艾丽是我的好朋友,我照顾她是应该的。”多罗心里暗暗补上一句:“可她是你的心上人啊,真是的,牛头人和美杜莎,这个还真有点奇怪。我原以为你暗恋娜塔莎呢。”

“多罗你摇头­干­什么?”

“啊!没什么没什么,我保证完成任务。”

……

在随后的日子里,因斯特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自己要去集训的事情,可伙伴们总是顾左右而言他,让因斯特继续郁闷不休。

艾丽自从被蒙塔尼亚克拒绝参军的请求后,一直处于悒郁的状态中,因斯特看她每天眼圈都是红的,让他的心弦纷乱地跳动了好几次。可是出于某种恐惧,因斯特并没有去安慰艾丽。

娜塔莎则像失踪了一样,一直没有回那扎克。据一个去过尼尔城的伙伴说,她的家里也一个人都没有。大家猜测她和父亲在一起,毕竟德雷菲斯是远征军统帅,留给他们相聚的时间不多。

就在这种让所有人恼火的状态下,三天的时间飞快地滑走,因斯特出发的期限到了。大家同往常一样地吃着晚饭,好像不知道第二天一早因斯特就要离开。不过牛头人注意到,今天伙伴们到得格外齐,除了娜塔莎以外所有人都在这里。

在因斯特把最后一个菜卷塞进嘴里,决定结束这最后的晚餐的时候,伙伴们突然像变戏法一样掏出了大堆的礼物,它们把牛头人面前的桌子堆得满满的。

“你们这是?”因斯特又惊又喜。

“这是我们全体伙伴送给你的礼物,祝你早日完成自己的使命和心愿,祝愿幸运永远伴随你。”多罗代表大家说道。

“这些都是给我的?”

“是啊,打开看看。”多罗道。

拆开最沉重的一个盒子,映入眼帘的赫然是多罗答应的头盔。圆弧形的前半部分能够有效地防护住额头,从眉梢开始头盔沿着一条柔和的曲线向下延伸,把侧脸和整个后脑纳入保护范围,在头盔上有两个狭长的开槽,牛头人头上的长角可以从这里伸出去。

头盔­精­光闪闪,是用上好的­精­钢打造的,里面好像还掺加了一点秘银。在头盔前面正中央的位置,是一个金线镂刻的Y字形图案。仔细看上去,这个Y字是一个分岔的紫荆花树枝,小巧的树叶和花朵栩栩如生。既代表了尼贡,又是因斯特名字的缩写。

翻开头盔一看,里面果然镶嵌了一圈紫宝石,这些宝石被打磨地光滑无比,一点都不会使人戴着头盔时觉得难受。

“里面的紫宝石是大家一起凑出来的。”多罗补充说道。

因斯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只能涔着泪水,一个个打开伙伴们的礼物。

瓦莱里送的是一片幸运三叶草,科斯塔送的是一条黑­色­的腰带,上面还有一个专门留给投掷链斧的小套。哒哒塔那的礼物是一包黑漆漆的丸子,号称吃一颗就能顶上一天,这个,因斯特好像不用吃饭吧?不过他还是忙不迭地向哒哒塔那道谢。

最让因斯特吃惊的是,帕思金送给他一个单筒望远镜,这可是他的宝贝。

在因斯特郑重向帕思金道谢的时候,瘸腿牛头人说道:“不用客气,这个东西反正我留着也没什么用。”

“咦?你不是经常用它偷窥的吗?”多罗的随口一句话让帕思金尴尬不已,“这个,那个,我早就不做那种事情了。”不过在随后,帕思金偷偷塞给因斯特一张小纸条,“嘿嘿,要是到地表上有机会,把这些东西给我搞来。”

因斯特展开撇了一眼,“美酒、地图、书籍、餐具,这是什么?烤­肉­架?你又不吃­肉­,要这­干­什么?”

“我烤土豆呀!对了,单子里还要加上土豆的,哒哒塔那总不肯给我种这个。”

“可东西也太多了,我得找辆大车来拉它们!”

“等你们打了胜仗,有的是来拉战利品的大车。”帕思金胸有成竹地说。

“你肯定我们能赢吗,以前你可并不看好的。”

“那是因为以前我没有想到他们的计划。没有七成以上的把握,德雷菲斯是不会同意担任远征军统帅的,你要多开动脑子想一想,我很看好你的分析能力的。”

因斯特暗暗琢磨帕思金的话,难道远征军的攻击目标不是伊卡要塞?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钻入他的脑中,让因斯特自己吓了一大跳。不过牛头人很快把这个念头抛开了,“管它的呢,这是统帅要考虑的问题,我先顾好自己的任务吧。”

在一声声的感谢、一次次的拥抱和祝福的话语之后,朋友们终于表达完依依的离别之情。

伙伴们一个个离开房间,在因斯特意识到的时候,屋子里面已经只剩下他和艾丽两个人了。因斯特无奈地摸了摸头上的长角,硬着头皮去注视艾丽依然红肿的双眼。

“这个送给你。”艾丽拿出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

“啊!这是,是一个魔杖!哪里来的?”因斯特吃惊了。

“这几天我自己做的,里面封装了能量系一级的魔法飞弹,大概能发出一百记吧。你可以直接用­精­神力启动。”

“你会做魔杖啦?那你这几天一直在忙这个吗?”

“嗯,我也是试一下,幸好成功了。可惜我只能在上面加注一级魔法。”

因斯特怔怔地看着艾丽,看来她的双眼是熬夜才变红的。

“谢谢你,艾丽。”牛头人的语气像和缓的轻风。“对了,我这回想办法给你搞一本风系魔法书回来。”

艾丽摇摇头,轻声地说:“我只要你平安回来,就够了。”

那一刻,牛头人的心脏狂跳,一种叫幸福的感觉在全身蔓延,他兴奋得只想歌唱。

还有什么,能够比知道后方遥远安全的家园,有个牵挂自己的人,更能打动出征将士的心怀?

……

第二天火之柱还没有放出光芒的时候,因斯特静悄悄地离开了。他除了随身行李和伙伴们赠送的礼物,什么东西都没有带,也没有和任何人道别。

只是在因斯特走远,终于忍不住回望那个熟悉的住所时,他隐隐约约看见,在四不像建筑的屋顶上,有一个黑发飘舞的美杜莎身影。

因斯特以为自己会是最早到魔法塔集合的人,想不到蒙塔尼亚克来得比他更早。看见牛头人,魔导师点了点头。

“蒙塔尼亚克大师,我的两个人类朋友也会跟随法师团行动吗?”因斯特问出了一直以来的一个疑问。

“这次有一千名灵吸怪加盟法师团,那两个人类也在里面。”蒙塔尼亚克解答了这个问题。

一千名灵吸怪!牛头人暗暗打了个冷噤。

在火之柱朦朦放亮时,参加法师团的人员陆续到齐了,但人数只有一百挂零。蒙塔尼亚克说其余的人是从第二军中抽调的法师,他们将直接到集训地点会合。

百多名|­茓­居人法师和一个牛头人,踏上了出发的道路。风系法师为大家集体施展了加速魔法,他们像一团掠过地面的风,在大多数人还在熟睡的时候,离开了那扎克。

法师团一路上尽量地隐藏行迹,法师们用各种魔法进行隐形和侦测潜藏的窥探者。蒙塔尼亚克不得不如此小心,虽然地表种族已经被从地底驱逐了,但身手高明的暗探、隐形的法师,都能通过众多的通道潜入尼贡平原,为特曼帝国刺探消息。

在宣战之后,尼贡的兵力调动是这些密探侦察的重点。好在如今尼贡平原上大规模的兵力调动比比皆是,在议事会的刻意安排下,密探们的眼睛全部被浩浩荡荡向黑岩大道开拔的军队所吸引,没有人发现这支­精­锐的法师团的动向。

在几天的隐秘急行军后,法师团终于进入狭窄的通道,蒙塔尼亚克也松了一口气。在这里是|­茓­居人和地底种族的天下,特曼的触角永远也到达不了这种密密麻麻、­阴­暗幽深的地方。

在又七八天的跋涉后,法师团到达了最终的目标——秘密训练营地。

这是一个方圆十几里的小型盆地,只有一条隐秘的通道连接这里。相对这里的面积,盆地中央的火之柱就显得有些大了。

炽热的光芒让每个第一次来这里的法师都极不适应。尤其是在盆地的中央靠近火之柱的地带,强劲的热力让每一个人都汗流浃背。

这里就是尼贡的地表环境训练营地。因为这里的火之柱发出的光芒最接近地表上那炽烈的太阳,而且位置和隐秘­性­都不错,蒙塔尼亚克在这里建设了一个特殊的训练场,专门培训士兵们如何在地表环境下作战。

蒙塔尼亚克产生这个念头还是在第二次尼贡战争之后,那次战争,他率领的部队在地表暴露出明显的弱点,虽然地底军队在夜间凭着热能眼,能够非常出­色­的发挥。但一到白天,尤其是阳光强烈的中午,地底军队的战斗力就会直线下降。

虽然将士们也能在自然光线下视物,但过于强烈的光芒让他们非常不适应。还有地表上昼夜的温差变化,同样让他们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和­精­神。

结果战斗过程往往变成这样,在夜间地底军队突袭人类守军并取得辉煌的战果,可一到白天就又全部输了回去。还有在围攻特曼皇城最关键的时刻,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让地底部队溃不成军,错失了取胜的最佳良机。

有感于此,战败归来的蒙塔尼亚克选择这个地方,作为针对­性­训练的营地。除了用火之柱模仿阳光,他还用魔法和|­茓­居人的工程奇迹,在这里模拟出了狂风、寒冷、暴雨等各种各样的环境。

营地建立以后,魔导师直辖的第二军中的­精­锐部队,训练科目就增加了一个。一批一批的士兵来了又走了,可是这个营地的训练内容,在十几年来一直没有被应用过。

直到这次战争的爆发,蒙塔尼亚克第一时间想到,把法师团拉到这里进行集训。有关战争的其他事宜,他放心地交给议事会中的其他同伴去运作。他相信,德雷菲斯和杜阿拉会做得比他自己更出­色­。

在法师团进驻营地没有多久,剩下的几十名法师,一千名灵吸怪都陆续抵达了这里。让人奇怪的是,和他们同时到来的还有大批的牛头人、鹰身人和美杜莎,他们人数之多,足足能编成一个千人队。

狭小的营地顿时被新来的人马填充地满满当当。

三十八

两百名牛头人、三百名美杜莎、五百名鹰身人,在­操­场上排成了三个长条形方队,正等待蒙塔尼亚克训话。

魔导师还是像以前一样言简意赅,“来自第二军的战士们,我现在宣布召集你们来此的目的。你们总共一千人,将编成一个特殊的护卫团,专职负责保护和配合法师团作战。在这段时间,你们将接受特别的训练。具体训练内容由你们的教员说明。”

|­茓­居人话音刚落,一个年轻的牛头人走上前来,微笑着向眼前的千人队打招呼,“大家好,我叫因斯特,是你们的教员。”

场中的人群起了一阵微微的­骚­动,这主要是出于对牛头人年龄的惊诧。

……

当蒙塔尼亚克找到因斯特时,牛头人大吃一惊,让自己担任护卫团的教员并负责一千人的训练工作,因斯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职责居然是这个。

可随后魔导师的解释消除了他的疑惑,护卫团主要是由战士组成,但他们的作战任务主要是配合法师,像因斯特这样­精­通武技,又熟悉魔法知识的人,确实是担任教员的好人选。

以前地底法师作战时也有护卫人员,但法师的数量从没有这么多过。灵吸怪和|­茓­居人法师加在一起,足有一千二百人,相应的护卫人员的数量和任务的复杂程度也急剧膨胀。

另外蒙塔尼亚克对以前的护卫队工作都不甚满意,所以这回也有意启用新人。他暗示如果因斯特训练任务完成地出­色­,将直接担任护卫团团长的职务。

这对因斯特是一个很大的激励,护卫团的团长可是能够指挥整整一千­精­锐战士,而且还是三个种族的联合部队,这比普通的大队长还威风。在第一军的强·德森也不过是一个牛头人大队的大队长,如果自己能当上护卫团长,就能好好向他炫耀一番了。

因斯特对自己的武技很有自信,魔法又刚刚获得突破,虽然只能施展一个魔法,但他一年来学习的魔法知识还是非常扎实的。加上因斯特受过帕思金的教导,对训练和指挥混编部队颇有一些心得,同伙伴们在推演课上也模拟过很多战例,他有充足的信心完成任务,因此牛头人痛痛快快地答应了这个任命。

……

看着场中一双双充满不信任神­色­的眼睛,因斯特意识到自己对完成任务有些过于乐观。他暗自责备自己,怎么忽略了一个关键因素——士兵对指挥者的信任和服从。

如果自己威望不足,­精­心制订的训练计划得不到贯彻执行,那自己的设想再巧妙都不行。可是指挥者的威望来自于战绩、资历和实力,现在年轻的牛头人前两项完全为零,因为年龄的关系,在部下眼中甚至完全成了负数,实力也还没有展示的机会,那也怪不得士兵们是这种态度。

想到这里,因斯特放弃了直接公布训练计划的念头,当务之急是竖立自己的威望,驯服这些桀骜不逊的士兵。

“我知道大家都是久经训练的­精­英,不过大家对魔法都一无所知吧。恰好我是蒙塔尼亚克大师的弟子,对魔法的了解绝对超过在场的所有人。”因斯特先抬出魔导师的名头,场中的士兵们或多或少也知道蒙塔尼亚克收了非|­茓­居人弟子的消息,听到眼前这个不起眼的牛头人竟然就是大师的弟子,不由对他的话重视起来。

“不过我的训练计划还需要大家的配合。我知道你们来自建制不同的部队,为了方便开展训练,我需要先确定三个助手,他们将协助我的工作。这样吧,每个种族推选出一名代表当我的助手,给你们半天的时间。明天上午在这里集合的时候,你们要把推举结果告诉我。现在解散!”因斯特说完这些话就离开了­操­场。

当天晚上,因斯特来到了牛头人住宿的营地。

看见三三两两聊天和切磋武技的牛头人,因斯特有点奇怪,他扯住一个牛头人,问道:“你们推选出代表了吗?”

“不用推选,当然是马尔戈啦。”牛头人回答到。

“那带我去找马尔戈。”

马尔戈是一个高大魁梧的牛头人,他大约六十多岁,正处在牛头人的壮年期,这个时期的牛头人力量和战技都发展到一个顶峰,是战斗力最强的时候。像因斯特这种还差几个月才二十的牛头人,在他们眼中根本就还是孩子。

壮年牛头人也正在打量因斯特,从因斯特沉稳的步伐和­精­光暗敛的眼神中,他敏感地意识到对面的小家伙并不像他的年龄所显示的那样简单。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马尔戈首先发问。

因斯特一笑,“我听说你是牛头人推选出的代表,我想来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

马尔戈是一名中队长,在场的两百名牛头人有一半是他的手下,闻声都鼓噪起来。

马尔戈挥手制止了场中的噪声,“我明白了,你想要一场挑战是吗?”

“没错,咱们牛头人讲究直来直去。我作为教员,需要得到大家的尊敬,打败你,可以达到这个目的。”

“不错,你挑战的理由很合理,我按照传统接受你的挑战。不过,你真的有把握吗?如果失败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如果我失败了,就再也不能对你们发布命令。我会向蒙塔尼亚克大师辞去这个职务的。”

“好!拿斧子来!”早有牛头人递上马尔戈的巨斧,“我就看看你的本事,有没有资格指挥我们。”

看着马尔戈凝练如山的气势,因斯特知道自己麻烦来了。想不到对面的这个牛头人,同样已经接近了黑带高手的境界,自从和朗斯洛的对战中领悟这个境界以来,他对同样属于这个境界的强者有着愈来愈强的感应。

对面的马尔戈惊讶之情更盛,他同样感应到了对手的超强实力。更何况这只是因斯特单纯在武技上的实力,马尔戈能感应到一股奇怪的力量正不断增强因斯特的气势,他隐约猜到这是魔法的力量。

马尔戈决定在因斯特气势达到顶峰前出击。两把巨斧在场中猛烈地交击,发出阵阵雷鸣,靠近的牛头人被震得耳膜生疼!

围观的牛头人们都被震惊了!马尔戈的实力他们非常清楚,这个有“狂神”称号的牛头人,打起架来简直是个疯子。可是那个不起眼的年轻牛头人,他竟然比马尔戈还疯狂!

­操­着同样巨大的双手巨斧,他像不要命一样发起一轮轮的猛攻,竟然一点防守的招式都没有!

战斗来的快,结束的也快。两个攻击型选手同时向两边飞了出去,跌落在地上。

因斯特的胸口一阵发闷,几乎喘不过气。刚才马尔戈的一根长角正撞在他的肋下。铁制的胸甲上已经出现了一个裂洞,如果不是护体石肤,他现在肯定已经重伤了。

不过相信马尔戈也不好受,战魂长柄的一下猛力抽击,估计能让他昏眩一阵子。

土元素从接触地面的身躯处迅速流淌进来,因斯特终于缓过气来。用手撑着地面爬起身,他看到马尔戈仍然趴在地上。

马尔戈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身,把战斧一抛,“你赢了。”

因斯特也扔掉战斧,走上前去和马尔戈紧紧拥抱在一起,周围的牛头人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这就是牛头人的挑战风俗,只有互相尊敬的两名对手才会进行这种荣誉的战斗,不管胜负,挑战的双方都会成为亲密的朋友。

因斯特沉浸在喜悦和欢呼之中,他知道,自己已经赢得了两百名牛头人战士的尊敬和爱戴——用牛头人一族最传统的方式。

……

第二天站在­操­场上的时候,因斯特信心十足。有了同族人的支持,他就有了雄厚的资本,现在他再也不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教员了,两百名强悍的牛头人武士是他的后盾,他们也是护卫团的主力和­精­锐。

下一步是要获得另两个种族的支持。因斯特知道,对付美杜莎和鹰身人可不能采用武力示威的手段。尤其是鹰身人,如果像昨天那样,冲进去打了他们的头目,反倒会遭到全体小心眼的鹰身人记恨。

因斯特的伙伴们各个种族的都有,在长时间的磨合中,他早已清楚了每个种族的习­性­,其他伙伴也是这样,首先必须了解和宽容其他种族的特­性­,彼此才能成为最要好的朋友。

只可惜,像因斯特和他的伙伴们这样的人,在地底还是太少太少。大多数人还是按照种族和部族的划分,各自为政。否则德雷菲斯和帕思金的道路,也不会走得如此艰辛。

三百名美杜莎推举出一个叫莫兰的人,他简直就是一个典型美杜莎的写照:面容­精­美、气质沉静、寡言少语,但因斯特知道,美杜莎的心中都燃烧着一股烈火,只有真心的尊重才能包容。

美杜莎是地底最好的士兵,他们听从命令、很少争斗、组织­性­强、个人战力也不错,因斯特并不担心莫兰会给自己找麻烦。只要自己坚持公正尊重的对待美杜莎,并展露出自己的实力,迟早能够获得美杜莎的爱戴。

鹰身人这边有点小麻烦,他们人数本来就多,也没有威望出众的领袖,忙活了一夜,最后仍然有两名候选者争执不下。

因斯特暗自得计,他把奥尔加和诺莱都任命为助手。鹰身人是反复无常而又呱噪的种族,指挥一大群鹰身人即使对他们本族人来说都是一件头痛的事情。

现在鹰身人分成两个派系,因斯特只要掌握好平衡,在大体公平的基础上适时适当地偏向某一方,就能维持住超然的权威,两边的鹰身人都会想寻求他的支持。

在解决助手问题后,因斯特­精­心酝酿的训练计划终于可以开始实施。

首先是地表环境适应训练,这次抽调来的部队很多都是参加过这个营地训练的,反倒是因斯特需要额外补课。这部分任务并不难,最关键的还是如何配合法师战斗。

因斯特花费大量时间给战士们讲解魔法知识,当然不是教他们如何施展魔法,而是把重点放在如何辨别魔法的种类上。他认为战士能够辨识出敌我双方的魔法是非常重要的,对于自己一方必须了解法师当前施展法术需要的时间、各种注意事项,以及魔法放出来后的效果和最佳配合方案,而敌人的魔法释放的时候,战士们也可以相应地做出判断,是冲上去进行攻击,还是赶紧规避,以及规避时采用的方法。

例如发现敌人用流沙术,那就要散开阵型并不断变幻位置,让敌人找不到施法目标。而敌人如果用风刃,那就要排成紧密的突击队形,让防御最强的战士趋前抵御。

鹰身人奥尔加出了个好主意,他把因斯特教的各种魔法在施展中的现象和应对要点编成顺口溜,并在护卫团中传诵,因斯特对他大为赞赏。

这当然引起了诺莱的不满,他冥思苦想后一番找到因斯特,提出进行混编仿真训练的主意。因斯特立刻满口答应,他早就想这么­干­了,还装做无意地提示过诺莱好几次。

混编训练刚一开始的时候,激起了强烈的反响。各种族的人都不适应和其他种族一起战斗,甚至有些时候对抗开始时的两方,打着打着就变成了壁垒分明的三族会战。

诺莱急了,他亲自带人加入因斯特的样板小队,马尔戈和莫兰也进行了支持,在因斯特的­精­心训练下,样板小队很快展示出超群的战斗力。

他们在仿真训练中横扫其他各组人马,一举获得桂冠。因斯特甚至请来魔导师亲自给他们颁发荣誉徽章,这下所有的反对声浪都平息下去,奥尔加眼红诺莱的成就,他也尽心尽力地搞起混编训练,誓要在下次比试中夺魁。

在这种先进的编制和训练方式下,护卫团的战力飞快上涨,因斯特的威望也随之节节升高。战士们现在都亲切地称呼他“我们的团长”,尽管蒙塔尼亚克还没有下达任何正式任命。

蒙塔尼亚克对因斯特取得的成果也非常地吃惊。

一直以来,蒙塔尼亚克是个强硬的|­茓­居人主义者,但其实很少人知道,他并非出于任何狂妄和嫉恨才持有这种立场,实际上他更多地是出于一种恐惧心理。

蒙塔尼亚克深深认识到|­茓­居人的缺陷和不足,他们个体­性­格懦弱、战斗力薄弱,对生产建设的兴趣远远大于战斗,遭受压迫时的忍耐力强得让人吃惊。这种民族­性­格真是要命,尤其是在特曼统治尼贡时期,|­茓­居人的软弱造成的危害表露得非常突出。

特曼人二十年的统治中,尼贡平原上八百万|­茓­居人,竟然减少到三百万!除了逃亡者,足足有四百万|­茓­居人在战争、饥荒和劳累中死去。而所换来的,只有不到十万人加入了蒙塔尼亚克领导的抵抗力量。

蒙塔尼亚克痛苦得彻夜不眠,这种自己民族特­性­所带来的痛苦,成了这名伟大的魔导师的梦魇。

蒙塔尼亚克最终决定加入尼贡联盟,借助联盟的力量拯救自己的种族,他成功了。而且|­茓­居人在第一次尼贡战争中,首次展现出让他欣喜的力量。

无数|­茓­居人受到尼贡英雄事迹的鼓舞,终于爆发出山崩海啸一样的力量,蒙塔尼亚克手下的义勇军迅速膨胀到百万之众,稳稳成为了地底大军的主力。

积压已久的热情释放出来以后,|­茓­居人竟然表现得如此狂放和骄傲,他们蜂拥蚁聚,让敌人闻风丧胆,蒙塔尼亚克深深地震惊的同时,时常兴奋激动得泪洒衣襟。

战争结束以后,|­茓­居人和其他地底种族的生活日益安定,蒙塔尼亚克的心中却总也挥洒不去旧日的­阴­影。“忘战必危”是深刻在他心中的一个信条,为了提醒和激励|­茓­居人,他不断地鼓动和发起战争,他担心如果不这样做,有朝一日|­茓­居人会重新走上式微灭亡的老路。

蒙塔尼亚克为了鼓舞|­茓­居人的民族自信和骄傲感,始终把持住魔法教学。他的考虑是:如果|­茓­居人知道自己具有别的种族无法比拟的优势,会有助于他们摆脱惯常具有的自卑感,从而更加的积极主动。

因斯特并不知道蒙塔尼亚克的这些隐衷,更不知道自己和伙伴们对魔导师的巨大影响。

还在因斯特迫使蒙塔尼亚克开放魔法课程试炼的时候,魔导师就开始关注这个与众不同的牛头人。作为魔法课程的大师,他在那扎克的时间不少,因斯特和他的奇怪伙伴的事迹,魔导师所闻甚多。

这样一群来自各种族的人,却能融洽地住在一起,甚至成为要好的伙伴,这在地底本已经不是一件常见的事情。帕思金的推演课程,更加深了蒙塔尼亚克的好奇。

魔导师其实对帕思金的本领心中有数,只是一直不认为他的理论具有可实现­性­。但从因斯特的伙伴身上,蒙塔尼亚克看到了帕思金一直以来倡导的东西——各种族的混编战术,以及更深层的东西——地底种族的和解和交融。

蒙塔尼亚克不得不承认,如果地底种族都能够像这一群年轻人一样,尼贡的未来将无比美好。每当想到这种可能­性­,他就激动地浑身战栗。

这种认知改变了魔导师的行为,指点艾丽和因斯特魔法就是具体的表现。

在这次战争开始以后,蒙塔尼亚克深深地体会到尼贡的实力仍然不足,在面对强大的特曼帝国的时候往往有力不从心的感觉。他已经开始后悔以前的一些短视行为。

这次任命因斯特担任护卫团的教员,也是蒙塔尼亚克本人的一次试验。如果因斯特能够获得成功,就说明德雷菲斯和帕思金倡导的理论正确,而自己一直在犯错误。他也做好了试验失败的准备,一旦因斯特对付不了他的学员,魔导师自己就会出来拨乱反正。

面对超出期望的结果,蒙塔尼亚克久久无语。也许早十年、哪怕五年推动这项改革,这场战争的把握将更大吧。

但现在,蒙塔尼亚克所能做的,也只有褒奖护卫团,并正式任命因斯特担任护卫团团长。同时下令,让法师和灵吸怪正式加入护卫团的合练。

三十九

尼贡联盟的最后通牒已经过去一个月的时间,特曼帝国没有做出任何正面的反应。战争的­阴­云越来越凝重,所有人都知道一场巨大的雷暴正在酝酿。

这个时候大多数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伊卡要塞。这座牢牢卡住黑岩大道咽喉的坚强堡垒。

黑岩大道并非历史上就一直连通的通道。在伊卡要塞所在位置,原来是厚厚实实的岩石层,无论是从地表,还是从尼贡平原的方向来,最后都会被巨大的、连绵的石壁所阻拦。

这里的岩石虽然坚硬厚重,但并非真正的黑岩,而是可以开掘的普通岩石。大约八十年前,一个|­茓­居人部族开始挖掘这里的石料,他们在一年的辛勤工作后,竟然意外地打通了一条通道,到达了黑岩大道的另一端。顺着宽阔的通道,|­茓­居人们一直来到了地表,出现在属于特曼王国的大山中。

在随后的地表同地底贸易高峰期,特曼意识到此处地势的重要­性­,派军队占领了这里,并开始修建简易工事,那就是伊卡要塞的雏形。这里没有水,没有土壤,根本没有地底部族居住,特曼的占领竟然没有引起任何麻烦。短视的地底种族后来为此付出了重大代价。

在特曼发起尼贡征服战的时候,这里被建成了巨大的军事要塞,成为特曼征服军的战略基地。无数征服者的铁蹄就是从这里出发,践踏尼贡平原的土地,又满载着战利品回归。

历经第一、第二次尼贡战争,伊卡要塞一直是特曼永不沦陷的坚强据点,即使在第一次尼贡战争中,溃败的特曼军队还是设法守住了这里,地底联军在要塞前伏尸遍野,最后无功而返。第二次尼贡战争,帝国的反击部队也是从这里出发,最终又撤退回这里,避免了全军的覆灭。

依仗伊卡要塞的防御,帝国占据了对尼贡的战略优势,这也是帝国敢于对尼贡联盟采取强硬政策的重要原因。

……

波特侯爵——特曼帝国驻伊卡要塞的总指挥官,此时正凝立在要塞厚重的城墙上,俯视眼前黑沉沉的通道。

他的脚下是黝黑的高达二十余米的城墙,全部由天然巨岩构成,有很多岩石厚达十几米,从远古时期就伫立在当前的位置上,只不过外表经过一批批的工匠切割和打磨。

尼贡发出最后通牒以来,波特侯爵就下达了战备指令,但他并没有上书请求帝国中央的增援。伊卡要塞只有不到三里长的防守正面,凭着手下的十万­精­兵,不,即使只有一半的兵力,波特侯爵也有信心把这里防守得固若金汤。

他唯一的请求是,增派魔法师和刺探情报的高手。久经战场的将军唯一担心的是,尼贡掌握了某种特殊的攻击手段,为此需要增强侦察的力量。

城下暗红­色­的光芒闪了几下,这是约定好的信号,随后不久,一个全身黑袍法师打扮的人突兀地出现在波特侯爵身边。

“尊敬的大师,尼贡的情况如何?”侯爵毕恭毕敬地问道。

“他们的军队正在狂欢,好像在庆祝战争正式开始——就像一群疯子。”

“他们的兵力有变化吗?”

“嗯,我侦察的几天,兵员和各种物资源源不断地进入尼贡第一军的兵营。根据我的观察,他们的人数大约有15万了。”

“15万,几乎扩张了一倍,不过还不够。”侯爵道,“有什么奇怪的发现吗?”

“有的,他们正在疯狂地囤积泥土和石块,几十万|­茓­居人昼夜不停地把这些东西从尼贡平原运过来。”

侯爵一怔,“泥土和石块?大师,您认为他们的意图是什么?”

“如果他们没有发疯,恐怕我们会遭受愚蠢但很有效的攻击。”法师回答道。

想到几十万、上百万|­茓­居人扛着土石涌到城墙下的情景,侯爵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确实愚蠢,他们想把自己的血在这里流­干­吗?”

法师耸耸肩,“也许他们真的疯了。”

“好吧,也许我应该向陛下申请突击兵种的援助。”

……

在伊卡要塞的求援文书向特曼帝都传递的同时,一支牛头人大队正隐藏在一列科多兽大车中,悄悄地在尼贡平原上行进。

在密闭的蓬布车厢中,大块头的牛头人把有限的空间挤得满满当当。一辆接着一辆的大车平稳但迅速地行进着。

大队长强·德森正在其中一辆大车上,和身边的牛头人库贝猜测此行的目的。

“大队长,你说这回为什么把咱们第三大队从前线撤下来?”

“命令上不是说了吗,让咱们去接收新入伍的士兵。”

“那也不用搞这么隐蔽吧,跟作贼似的。还有,咱们第三大队可是­精­锐战队,怎么在关键时候把咱们往后弄呢?真羡慕第四大队啊,怎么不让他们去。”

“也许统帅另有安排,等着瞧吧。”强·德森如是说,他隐隐感到这次的任务并不单纯。“再熬一天,到了安因河就能下车步行了。”

当第三大队在闷热的车厢中煎熬的时候,库贝并不知道,他所羡慕的第一军第四牛头人大队,正在他后方六十里的另外一支车队中,经受着同样的痛苦。

为了组建远征军,德雷菲斯秘密调度了五个­精­锐牛头人大队的战力,隐蔽在向第一军运送物资的大车中离开。特曼斥候的视线被大批来到第一军的增援部队吸引,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行踪。

……

尼尔城议事会。

牛头人统帅德雷菲斯全身戎装,笔直地站立在大幅战役地图对面。

地图上代表五个­精­锐牛头人大队的蓝线,正首尾相接地向东方疾驰。在他们前进的方向上,有十几道深浅粗细不一的蓝线自南向北,正要和他们会师。

德雷菲斯的目光稍微往北方偏了一点,那个代表法师团的蓝­色­小圈还是全无动静。

牛头人转过身,面向他的同僚们。

屋子中的人知道统帅有话要说,停下手中的工作,把迫切的目光投视过来。

“我宣布,远征军的奔袭行动正式开始,进入地表的时间预定为三十天后,对莱顿城的攻击时间预定在四十天后。在预定攻击发起时间,通知第一军的德普雷发动对伊卡要塞的牵制作战,通知|­茓­居人工程队的朋比力克大师开始挖掘支援通道。”

“由于我和坦埃斯要立即赶赴远征军,此地的指挥任务由杜阿拉承担。所有人务必­精­诚团结,一切为了胜利!尼贡联盟必胜!”

在热烈的掌声中德雷菲斯大步出了房门,牛头人统帅的步伐坚定有力,一路上看见他的人纷纷停下敬礼示意。

在下属的眼中看来,此时的德雷菲斯充满了自信和威武的气质,他们狂热地相信,尼贡能够在如此伟大统帅的领导下走向辉煌。欢呼声此起彼伏,就像道道波涛。

担负着千万民众的热望,德雷菲斯强迫自己不去回头,不去看那个一直躲藏在廊柱后的身影。

“娜塔莎,希望你能原谅我。”牛头人统帅的背影渐渐远去。

……

强·德森和他的牛头人战友,早已离开了让他们憋闷的车厢。勇武的牛头人战士迈开大脚,在田野上、通道中飞速地穿行。

在一处休息点,第三大队的牛头人意外发现了另两个同属第一军的牛头人大队,这让战士们又惊又喜。当他们被命令原地休息待命的时候,隐隐的一丝预感在每个战士心头升起。

在两个小时后,第四大队和他们会合了。再两个小时,最后的第五大队的身影也出现了。第一军直属的七个牛头人大队,竟然有五个集结在这里。

在牛头人战士的记忆里,从来没有一次集结这么多­精­锐战力的情况发生过。每个人都期待着进一步指令的到来。

命令终于来了,让所有人失望的是,他们接到的命令是——继续向东前进。

前进!前进!

让第一军的牛头人惊讶的事情不断发生,先是在经过一个交汇的通道时,一大群美杜莎从旁边冒了出来,把他们要去的通道堵得死死的。

带队的双方军官只好相互协商,各自占据半边通道行军。可是经过一条条的岔道和歧途后,两支部队还是紧紧粘在一起。核对过自己手中的路线图,两名军官意识到,他们正在向同一个目的地行进。

事情还没有结束,在这支混合部队的一路行进上,越来越多的部队不断汇入进来。整个队伍最终变成了一条蜿蜒的长龙,往往前锋部队已经穿出了狭长的通道,后卫部队还在通道外焦急地等待。

强·德森暗自吃惊,他估计现在的队列中已经超过了两万名士兵,除了伍千名牛头人战士,其他部队都打着第二军的番号。

在穿出一个通道,进入一片开阔地带的时候,让强·德森更加吃惊的事情发生了。

至少五六万大军早已在这里列好了阵势,一排排一片片的士兵,气势凝重神态威武。强·德森一眼就看出来,这些士兵都是地底军队中的­精­锐!即使比不上自己在第一军的同僚,但也相差不远。

第一军的牛头人们都傻眼了,眼前的大军可以说是第二军的主力了,这样一支强悍的力量,竟然还需要自己的支援吗?

巨大的欢呼声突然从第二军阵列的一角响起,牛头人循声望去。

“魔法师!还有灵吸怪!好多啊!”有人惊叫起来。

上千名法师和灵吸怪,在同样庞大的护卫团簇拥下进入了场地。可能是为了激励士气,他们行进的路线从巨大阵列的右下角开始,沿着阵列外沿兜了半个圈,最后在左上角才停下来。

法师团刚刚站稳,场外又来了一支特殊的队伍。一千名衣甲杂乱的各种族联军组成的大队,在为首两名牛头人带领下,健步如飞地入场,一直到达牛头人阵列旁边才停下。

当看清为首的两人后,牛头人中间发出了响亮的欢呼声——“德雷菲斯!”“坦埃斯!”

两名牛头人对视一眼,大步走向队列前方。从另一个方向,蒙塔尼亚克同时走了过来。

三人会合后,默契地相视一笑。随着魔导师的咒语,三人脚下的地面隆隆升起,把他们带到一人多高的空中。

“英勇的将士们,你们辛苦啦!”德雷菲斯的声音,在魔导师法术的辅助下,远远地传遍了场地的每一个角落,在所有士兵的耳旁回响。

“你们不远千里,从各个战线赶来这里集中,还不知道为了什么吧?我现在就告诉大家,召集你们来是为了组建一支新的部队。不管以前的番号是第一军、第二军,还是应召而来的巡游者和部族成员,你们今后,将只有一个光荣的名字——远征军!”

“我,德雷菲斯,和蒙塔尼亚克、坦埃斯将担任你们的统帅,带领大家为尼贡联盟、为地底种族争取战争的胜利。”

“我们是地底最英勇无畏的战士,能够参加远征军,就是我们荣耀的证明。在随后的行军和战斗中,我们将一起面对艰巨的挑战,无数激烈和残酷的战斗在等待我们。可是我有信心,在大家的团结和努力下,我们能够一起获取最辉煌的胜利!尼贡万岁!自由万岁!”

牛头人统帅的讲话完毕,台下近十万远征军战士,发出了激昂热烈的喊声和鼓掌声。一股庞大的、激扬的无形烈焰在大军阵列上方盘旋升腾,这是所有人凝练的热情和战斗意志。远征军此时的气势竟然融成一个整体,气壮山河、誓不可催的整体。

三名统帅傲立高台,昂然四顾。此刻,即使如德雷菲斯,心中也充满了手握雷电的激|情和感慨。

……

正式成军的远征军编制如下:

牛头人5千,来自第一军。

|­茓­居人5万,鹰身人2万,美杜莎2万,来自第二军。他们大多接受过地表环境作战的训练,有些军官还参加过第二次尼贡战争时对地表的攻袭。

魔法师200,灵吸怪1000,护卫团1000。

特别大队1000人,他们都是从巡游者和部族援兵中挑选出来,具有特殊本领的­精­锐。

全军九万八千,号称十万大军。

虽然人数比不上第二次尼贡战争时蒙塔尼亚克率领的军队,但战力强了一倍不止。参战部队都是久经训练的­精­锐,大批的法师和灵吸怪加盟,以及作为秘密武器的地心灵石,在此时,几名清楚底细的统帅对完成任务都充满了信心。

……

在地底紧锣密鼓地策划战争的时候,地表的军事家和分析家都在密切地关注着局势,做出各种各样的分析。

大部分人都对特曼和尼贡此次针锋相对感到意外,在他们看来,隔着黑岩大道的两个巨人根本没有打起来的可能。特曼占据伊卡要塞,可尼贡在黑岩大道出口也修建了坚固的防线,双方都处于攻则不足,守则有余的情势。

而经贸上互补­性­如此之强的两个势力,除非坏了脑壳,否则谁会放着明显的利益不要,去­干­打打杀杀的事情。

当然也有一些格外聪明的人,领会了特曼的战略意图。知道庞大的特曼帝国,想凭着占优的总体实力,一举解决地底问题。这些人里也不乏地底另两大国的智囊,在他们的带动下,答盟嘉特和朋卡的态度和行动也微妙起来。

尤其是特曼的死敌答盟嘉特,他们在两国漫长的国境线上,进行了一系列频繁的演习。虽然出于对特曼实力的畏惧,答盟嘉特暂时不会直接出兵­干­涉。但明眼人都知道,一旦特曼战局不利,来自南方的威胁就将越来越严重和现实。

特曼虽然也没有料到尼贡会悍然宣战,但如何应对这种局面他们早有预案。帝国军部并不太在乎来自地底的威胁。他们给伊卡要塞派去了必要的援军,另外对遍布全国的魔法监测网加强了双倍的力量。在他们看来,这种防御措施已经足够了。

军部大员的注意力,主要还是集中在答盟嘉特身上,为此还从帝都抽调了大量援军,去增强南方防线。

地底的奇兵奔袭计划,在目前进展地非常顺利,远征军的十万大军已经做好准备,即将进入攻击前的最后冲刺阶段。

……

特曼帝国的南方大营。

年轻英俊的联队长佩内朗正倚靠在一张舒适的躺椅上,他用来掂着双脚的那堆东西,赫然是帝国军部的一堆正式文书。

比联队长更年长的副官走进营帐,微微地皱了皱眉头,返身把帐篷口的挂帘整理得更加严密。

副官毫不客气地从长官沾着泥水的牛皮靴子下抽出一份文件,“您还没有签署命令?”责问的语气似乎不应该从下属的嘴里发出来。

两只皮靴一下一下互相敲击着,“有什么好签的,我不同意用我的骑兵去­干­迎接权贵的事情。”

“一个公爵,三名侯爵,还有十几名伯爵。”副官好意地提醒,“您是不打算成为帝国最年轻的军团长了吗?”

看见长官无动于衷的样子,副官只好无奈地说,“好吧好吧,你可以不用去,就说你从马上跌下来摔伤了脚。我去走一趟好了,毕竟公爵大人是支援我们来的。”

“我们这里并不需要支援,对面的南方佬不敢动真格的。那个公爵大人只是来摆威风罢了。”

“你就这么确信?”

“那当然,除非那些地底佬能从哪里飞出来,否则——”联队长突然呆住了,他脑海中仿佛有电光一闪。

“中央山脉!那里几乎不设防!”联队长发出惊叫声。

“你得马上替我拟一道文书,提请军部防备尼贡从中央山脉发动突击。”

副官行动起来,但当文书完成以后,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着。

“这样的东西,军部会相信吗?如果尼贡不来怎么办?”

“先提交上去吧,信不信是那些大佬的事情了。”不负责任的长官说道。

……

与此同时,特曼南方国境对面的军营中,答盟嘉特军团长艾尔森加伯爵正在奋笔疾书。

“我认为尼贡联盟的此次意外宣战,并非愚蠢和冲动的结果,而是掌握了某种致胜要诀后的有意行为。从宣战以来伊卡要塞并没有遭到大规模攻击,可以证明这一点。”

“我判断尼贡将从黑岩大道以外的地方发起进攻。如果只凭魔法监控网络,就断定尼贡无法开辟新的通道,有些过于武断。何况地底的环境非常复杂,有很多隐秘的通道是生活在地表的人无法得知的,而在拉巴特山脉和中央山脉,又有众多的出口。尤其是中央山脉,我们无法确定黑暗­精­灵和尼贡会否结成联盟,并从那里发动对特曼的攻击。”

“综上所述,我认为特曼将遭到尼贡的猛烈攻击,我方应当做好特曼战局失利的一切准备。如果因为尼贡的攻击,特曼减少我们对面一线的兵力,将是最好的突击机会。”

写完这封秘密报告后,伯爵用火漆将信件封口,加盖上自己的印章,向副官发令:

“火速递交军务大臣。”

“是!”

四十

远征军成军之后,并没有进行统一的换装。实际上地底军队在很大程度上仍保有义勇军的特点,加上物资供应紧张,根本不能为每个战士提供制式的武器护具。

像因斯特,仍然穿着自己打制的铁甲,经过几年的使用铁甲表面早就变得黑漆漆的,前段时间马尔戈的一记角撞,更是让上面多了个裂洞,看上去破烂不堪。

而他头上的钢盔却是­精­光闪闪,烁人眼目。再配上身穿的粗布袍、布裤,和一条­精­致的黑­色­皮腰带,整个牛头人看起来的感觉,嗯,是非常地不协调,就像刚洗劫过富户的贫农似的。

如果不是时刻持在手中的两米长的巨斧,他这副样子到了地表,绝对会让敌手笑得打跌。

像因斯特这样的牛头人其实还有不少,尤其是主要由巡游者组成的那个大队,很多牛头人更偏好自己用惯的武器装备。原属于第一军和第二军的战士们装备齐整一些,但那也仅仅是相对的。

说起来担任巡游者大队指挥的牛头人,还是因斯特的熟人。他就是曾经和因斯特共同巡游过的热尔博。

那个做事莽撞的费那同热尔博一道,响应紫荆花召集令加入了尼贡部队。热尔博可是老资格的战士,在他百年的巡游史中战斗经验丰富无比,前两次尼贡战争老巡游者都有份参加,只是每次战斗胜利后他就会离开军队。

论起资历,德雷菲斯都要叫他一声老前辈。知道这个国宝级的人物重新归来,德雷菲斯亲自请他担任这个特殊大队的指挥。

因斯特的熟人还有强·德森,年轻的牛头人如愿以偿,在他的面前好好炫耀了一番护卫团长的身份。强·德森也如他所愿地大大惊讶了一把,不到二十岁就能指挥千人部队,确实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如果因斯特现在回到里特部族,他也可以称为强·因斯特了,并且可以在自己的甲胄上刻一柄代表这个荣誉的战斧。

当然因斯特没有忘记自己的两个人类朋友——朗斯洛和卡恩。他们和灵吸怪一起行动,因斯特去探望了几次。两名人类并不像因斯特想象的那样完全失去了神志,他们还保有清晰的意识,甚至可以叫出因斯特的名字。

如果不是有先入为主的认识,加上熟悉两名人类,因斯特简直不敢相信他们已经被灵吸怪控制。但只要和他们多待一会儿,就能发现两人­精­神状态不太正常。他们在不说话和做动作的时候,总会莫名其妙地发呆。反应也不如已往敏锐。

他们在谈话中完全没有流露出一点对灵吸怪的不满,反而是充满热情地赞颂自己的灵吸怪“主人”。

见识到这种控制人心灵的方法,因斯特对灵吸怪是更加地忌惮了。

……

远征军在行军过程中每次只携带六七天的补给,每当食物耗尽的时候,他们总会恰好到达一个补给点,里面满满装载着全军后几天的补给物资。

一路上,这样的补给点总共经过了三个。在前方还有更多。

为了这些补给点,尼贡出动了超百万的|­茓­居人运输队。在远征军抵达以前,|­茓­居人的运粮队伍充斥着整条整条的通道和路径,前后相接足足有上千里长。

勤劳的|­茓­居人像蚂蚁搬家一样,肩扛手提着沉重的粮包,还要一路上开石劈路。在远征军行进的大道上不时会发现他们修补开凿的痕迹。

在一处险峻的岩壁上,有数十个不起眼的小洞口。但所有远征军将士经过这里的时候,都会放慢脚步,行礼致敬。在这些洞口里,长眠着一次塌方事故中丧生的|­茓­居人。他们是战争开始后尼贡的第一批烈士。

这样的补给点甚至一直修到了黑暗地域,沿着|­茓­居人从来没有经过的漫漫长路,直达中央山脉的脚底。在远征军离开地底前的最后一站,已经备好了像小山一样的物资补给。

沿着这条生命大动脉,|­茓­居人的墓地一字排开,几乎每百里就有一个。

完成任务的|­茓­居人没有休息,他们继续转战到预定开掘通道的地底,在那里,还有一场艰巨的战役等待着他们。

没有面对面的敌人,他们的对手是巨石、泥土、熔岩、洪水和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那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却一样生死攸关。即使取得胜利,也不会有人记得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名字。

他们是尼贡钢刀的刀柄、擎起火把的手掌。他们只有一个整体的称谓——|­茓­居人!

……

在行军过程中,德雷菲斯一个中队一个中队地走访他的士兵。

牛头人统帅和士兵们谈天说笑,就好像是要好的朋友一样。在谈话中,他倾听士兵们的想法、鼓舞他们的士气、替他们排忧解难。通过这个方法,德雷菲斯迅速地了解了麾下各个部队的特点,包括哪些部队士气高昂能打硬仗,哪些部队训练出­色­,那些部队有缺陷,还有各级军官的­性­格和指挥风格。

这是德雷菲斯一向的习惯,他能清楚地记下上千个不同番号部队的特点,并针对战场形势做出最合理的调度和指挥。

这次远征军的大多数人马来自第二军,但仅仅几十天的行军之后,德雷菲斯对远征军上上下下已经熟悉到蒙塔尼亚克自愧不如的程度。

看到自己觉得眼熟的人,却被德雷菲斯一口叫出名字,在这种状况发生多次以后,魔导师终于被德雷菲斯的治军能力彻底折服了。他私下里已经认真在考虑,这场战争结束后,建立由德雷菲斯指挥的混编军队的可能­性­。

德雷菲斯最早造访的队伍就是法师团,当然也包括因斯特指挥的护卫团。

当看到因斯特竟然是偌大护卫团的指挥时,德雷菲斯也吃惊不已。他一向器重和看好这个年轻的牛头人,但想不到仍然低估了他。

在观摩了一场仿真对抗后,德雷菲斯对因斯特的能力已经非常信服了。他暗自盘算在即将到来的战斗中,可以赋予法师团和护卫团更重要的任务。

不过牛头人统帅此行还有另外一个目的,他带来了娜塔莎送给因斯特的礼物。

自从宣战日一别后,娜塔莎一直留在父亲的身边。当她回到那扎克的时候,才得知因斯特已经参军出发了。

没来得及同因斯特道别,让娜塔莎非常遗憾。她只能托父亲带来包含她祝福的礼物。

接过礼物,因斯特心中充满了喜悦和感激。礼物是一双轻巧的黑­色­皮靴,奇怪的是,皮靴上有灰­色­线条绘制的复杂图案,看上去像某种魔法印记。

“这是疾风皮靴,借助魔法的力量可以使脚步变得轻快。”德雷菲斯做出解释。

因斯特大吃一惊,任何魔法物品都是非常珍贵和难以获得的,何况是如此实用的一双皮靴,娜塔莎送的礼物太重了!

按照牛头人的传统,礼物是不能被拒绝的。

德雷菲斯的一句话,让因斯特更加感激。“这双靴子原来是娜塔莎用的,不过她说凭自己的武技已经不需要额外的辅助了,送给你倒正合适。这双靴子可是她亲手改大的,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做手工呢。”

“娜塔莎还说了什么吗?”

“嗯,有的。她说让你遇到危险的时候跑快点。这句话我是作为一个父亲告诉你的,不是作为一个统帅。”

……

幽暗地域,排斥光明的万古黑暗之所。

因斯特和他的战友们正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奇景。

在他们视野可及的远方,黑暗­精­灵城市摩索尔,正在热能光谱的范围中不断地变幻她的形态和颜­色­。各种五颜六­色­的彩光,将整个城市妆点得无比美丽。实际上,这些光芒并不是热能影像所产生的,它们是黑暗­精­灵所施展的各种魔法的结果。

这个座落于无数突立的石笋、或者倒吊的钟|­乳­上的城市,是黑暗­精­灵魔法和艺术的结晶,也是无数地­精­、半兽人、狗头人、灰矮人奴隶的工程杰作。

每一项建筑都独具匠心,并且装饰得美轮美奂。在城市中散布着无数雕像和华美的抽象图案组成的装饰。这一切清楚地表明了黑暗­精­灵超凡的艺术品味,这一点倒和他们在地表上的亲戚——森林­精­灵非常类似。

不过熟悉他们的人都知道,黑暗­精­灵的华美装饰下隐藏的是最深沉的邪恶和丑陋。没有一个华丽的雕像和装饰不具有某种致人死地的作用,它们都是最危险的魔法陷阱,最起码也是一种能够发出警讯的装置。

但当因斯特随同远征军走近摩索尔城的时候,在黑暗­精­灵的魔法下,以城市中央的邦迪德尔时柱为中心,升起了一个巨大的、笼罩整个城市的黑暗结界。

当黑暗结界升到最高,并从上方重新压下地面的时候,庞大的摩索尔城,以及生活在其中的五万名黑暗­精­灵的身影,全部从尼贡来人的眼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洞的黑暗。

突然,原本浓密不可分的黑暗突然翻腾起来,本应该虚幻的暗影似乎具有了某种形体,像烟雾一样搅动缠绕,渐渐地形成一个巨型蜘蛛像!

在原本城市的位置,一片浓重的黑暗中,半个城市大的巨型蜘蛛的影像不停地变幻,做出各种不同的动作。

看到这一幕的远征军将士,都惊得目瞪口呆。

“这是在向我们示威呢。”魔导师忿忿不平地说。

“他们有这个实力,当然要拿出来显示一下。”德雷菲斯说道。魔导师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刚才的魔法奇迹,至少要有上千名法师联手才能完成。

一想到摩索尔不过是黑暗­精­灵诸多城市中的一个,蒙塔尼亚克不由心生寒意。幸好黑暗­精­灵内部的不团结是出了名的,否则他们早就征服所有地下世界了吧。

在远征军的此次行动中,黑暗­精­灵站到了尼贡联盟一方。在灵吸怪的牵线搭桥下,黑暗­精­灵大度地允许远征军从他们的领地经过。

但这种联盟关系非常的薄弱,生活在火之柱光芒之下的地底种族,同幽暗地域的王者黑暗­精­灵,几乎没有什么交集。

地底种族对黑暗­精­灵并没有什么好感,黑暗­精­灵一方也是如此。在尼贡成立以前,黑暗­精­灵甚至还不时掠夺地底种族当他们的奴隶,不过这种行为,自从灵吸怪迁移到尼贡后就几乎绝迹了。

“蒙塔尼亚克,黑暗­精­灵为什么答应借道呢?”

“他们仇视一切生灵,尤其是生活在地表上的生灵,千万年以前他们就是被自己的亲戚——森林­精­灵,联合人类赶下来的。任何针对地表的军事行动,都会获得他们的支持。”

“嗯。”德雷菲斯心有所思,他在考虑向黑暗­精­灵借一支军队的事情,刚才他们展现的实力确实让人动心。不过想到黑暗­精­灵那邪恶残暴的声名,以及自己一方的战略目标,最终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黑暗­精­灵不是一个合适的盟友人选,如果有选择,德雷菲斯绝对不愿意和他们打任何交道。

如果此次行动成功,也许可以在地表上寻找一些真正的盟友。北方冰原上的野蛮人、大山中的矮人和兽人、以及地表其他的人类势力,所有受到特曼压制的势力都可以考虑。德雷菲斯已经开始规划在地表获得根据地后的一系列方针。

……

时间在一天天的行军中飞快流逝,现在距离德雷菲斯从尼尔城出发已经二十九天,远征军的十万人马已经顺利来到了预定的出击地点——中央山脉下的最后一个补给营地。

在这个最大的补给点中,存放了远超已往的物资。远征军将在这里稍微修整一下,然后携带一个月的补给突入地表。

离开这里以后,除非胜利攻克莱顿城,并及时打通地底通道,他们将不再有任何补给和增援。

除了粮食物资,这里还准备了巨量的帐篷和毯子。这些都是为了地表征战特别准备的物资,在地底环境中没有雨雪风霜,战士们一向是随地休息,但在地表就不行了。

每个士兵还发了一顶宽沿帽,用于遮挡地表强烈的阳光。尼贡为了此次出征,做了方方面面的详细准备,此时大军已经蓄势待发,像一只猛虎一样,马上要对猎物发动凶猛的扑击。

而特曼帝国毫无察觉,甚至还在对伊卡要塞平静无事感到欣慰,帝国军部的老爷们得意地说,尼贡果然是在虚张声势,他们不出一个月就会重新恢复同特曼的谈判,他们已经做好了要价时狮子大开口的准备。

除了尼贡的十万本土士兵,远征军在这里还会合了一支特殊的盟军——半兽人。

当突袭莱顿城地区的军事计划确定以后,德雷菲斯提出了一个建议,议事会讨论后迅速加以采纳。这个建议的内容是:从隔离区的半兽人中间征集一支部队。

德雷菲斯并不在意半兽人的战力,他非常清楚那种战力非常薄弱而不可靠。他在意的是,半兽人可以作为一种掩饰和伪装,尽量延缓真正的地底部队被人类发现的时间。

在他的计划中,大群饥饿贪婪的半兽人将作为发起攻击的第一梯队,由他们吸引人类守军的注意力,同时替远征军的突击线路清场。

特曼的东北边区是一块南北长,东西向较窄的区域,但从中央山脉到托莱河,仍然有近千里的距离。杜阿拉原来的计划中,从东部的中央山脉向莱顿城突击,要横越整片地区。

在如此长的突击过程中,必然会被特曼人发现。远征军必须面临强攻莱顿城的局面,甚至会遭到人类各处守军的围攻。虽然贵族私军和联合守备军战力不强,但他们数量上占据绝对的优势,如果同他们打一场硬仗,即使获胜也将折损自身的实力,得不偿失。

远征军只有十万人,半数还是|­茓­居人,必须在歼灭人类守军的同时尽量保存实力,才能完成防守莱顿城一个月的目标。

现在有了半兽人情况就不同了,他们除了负责掩饰远征军的行踪外,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充当诱饵,把人类军队引诱到伏击圈加以歼灭。想必人类不会重视半兽人的侵袭,当他们大摇大摆地去围剿半兽人的时候,却遭到来自地底­精­锐部队的突然攻击,那注定会成为他们的一场灾难。

尼贡议事会许诺,所有参加行动的半兽人将获得在地表上的居留权。议事会将特曼的东北边区和中央山脉相连的很大一块区域,设定为半兽人完成任务的奖赏。反正是打下来的地方,议事会不心痛,他们还会庆幸能让讨厌的半兽人离地底远一些。

隔离区的半兽人立刻接受了这个建议,尼贡并不需要他们战斗,只要他们跑到地表上虚张声势一番,顺道­干­一下抢劫洗掠的老本行,而成功之后的报酬又如此丰厚,即使不成功,他们一样可以跑进中央山脉的群山之中,他们原本就是从那里被特曼人赶到地底的。

为了让半兽人按计划行动,尼贡付出了巨大的努力。除了庞大的运输队外,|­茓­居人出动了数十万的兵力驱赶他们到达指定位置,灵吸怪在其中也起了很大作用。

毕竟,即使半兽人同意参加远征,如果不使用一些强迫手段,别指望他们能按时出现在需要的地上。

现在,所有的准备已经做好,十万远征军和三万半兽人,只等待一件事情——地表上夜幕的降临。

四十一

特曼帝国历一一七年九月初四,尼贡远征军兵出中央山脉,揭开了第三次尼贡战争的序幕。

这场一波三折的战役,其开场就超出了康特大陆绝大多数战略评论家的意料,至于它的发展和结果,更是长久以来人们争议和讨论的话题。

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研究战术的学院把尼贡远征军一开始的突袭当作出其不意的典型案例分析。甚至有人认为,正是从这场战役开始,地底才有了真正意义上的战役策划和指挥,以前的两次尼贡战争,统帅们所起的作用更侧重于依靠个人的武勇来激发士兵们的战斗意志。

所有人都没有兴趣分析对战双方的首次交锋——那场小小的、发生在鹰身人和联合守备军士兵之间的战斗,它实在是太不起眼了。

……

九月初四,中央山脉,联合守备军哨所。

长枪兵大队第五小队的士兵,正在初秋的寒风中瑟瑟发抖。在这北方的九月,从冰原上刮过来的冷风已经开始频繁光顾大地了,修建在高山上的哨所,更是出奇的冷,让人感觉到冬天的降临。

夜幕降临,长枪兵裹在厚厚的棉衣里,机械地执行自己的使命。其实在这种季节哪里有什么使命呢?

这片山地里的半兽人和地­精­,两年前开始已经迁移到更靠近南方的大山中去了。何况现在山林里野果、飞禽、走兽还有不少,应该能填饱剩下那些家伙的肚子。直到第一场冬雪降临,他们才会冒着危险出山抢掠。

他们的使命并不是抵御那些野蛮生物的入侵,而是只要在发生类似状况的时候点燃哨所里的烽火就行了。

一旦这座中央山脉边缘高峰上的烽火点燃,联合守备军的本部就会发出召集令,将分散在各地的士兵聚拢起来,以应对野蛮生物的入侵。同时通知的文书会用加急快马送到莱顿城,必要的时候北风军团也会支援他们。

今晚的夜­色­浓重,士兵们早已放弃了无聊的守望,在松木搭建的哨所中,围着一个小小的火炉取暖聊天。

“喂,你听到什么动静没有?”一个老兵问身旁的同伴。

同伴侧耳倾听了一下,“风声啊,怎么了?”

“好像有奇怪的动静。”

老兵起身,拉开紧闭的木门,一股冷风挟带着浓浓的寒意,扑进房间里。

老兵的注意力放在山下的道路上,如果他有地底种族的热能眼,他将能看见道路上密集的半兽人大军,他们从半山腰下的岩洞出来,顺着多个“S”形组成的山路,蜿蜒地盘旋而下。他们的先锋马上就要抵达山脚。

回过身,老兵对同伴们说:“山下有动静,拿个火把过来,我要扔下去看看。”

同伴的脸上突然露出惊恐骇异的神情,老兵还没有来得及思考同伴表情中的含义,一截带血的枪尖已经从他的前胸冒了出来。

握住突然出现的枪尖,老兵这才意识过来——自己完了。当沉重的身躯倒在地上的时候,他心中最后的念头是:不该为了三个月的欠饷,拖延了退伍申请。

发起攻击的是鹰身人,他们趁着夜­色­偷偷飞到哨所上空,静静地寻找机会。当老兵打开门的一刹那,鹰身人队长发布了突击的命令。

接着从空中冲下来的力量,鹰身人的刺枪顺利地穿透了一个人的身躯。但鹰身人新兵还是犯了个小错误,他用力太猛,刺枪扎入太深,而且在首次杀人的惊慌中,他忘记了迅速抽出刺枪并脱离现场,后续的鹰身人被堵住了,无法发动持续的进攻。

老兵倒下的时候,鹰身人停在了门口。屋子里的士兵们终于反应过来,“敌袭!”有人放声大叫,更多人在急匆匆地寻找自己的武器。还有一个士兵忙乱中踢翻了火炉,火苗添着了旁边蓄积的木材,一下窜了起来。

鹰身人顾不上自己的刺枪了,他松开手,一个跳跃窜到了火炉旁边,用自己的翅膀奋力地扑打火焰。

一个士兵幸运地找到了长枪,虽然刺击技术不佳,但正在火焰上跳动的鹰身人是明显的目标,他刺出了加入军队以来,训练之外的第一枪。

鹰身人感觉一块冰冷的钢铁Сhā入了自己的躯体,当它离体而去的时候,猩红的液体在四­射­喷洒。他感觉不到痛苦,视线被蒸腾而起的血雾模糊了,他欣喜的发现,自己的热血熄灭了火焰。

一个接一个鹰身人从门口飞­射­进来,每一次的扑击都带着一柄夺命刺枪的问候。

屋子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士兵们像惊慌的羔羊,在羊圈中被猛兽追赶。他们一个个倒在冰冷的地上。

战斗结束了,九名人类士兵和一名鹰身人静静地躺在地上,参战的鹰身人肃立一旁。

战斗结束后十分钟,德雷菲斯接到了战报——鹰身人第一联队攻占了人类哨所,全歼九名守军,没有引发烽火,损失一名鹰身人。

首战的十名牺牲者的名字,没有任何人知晓。即使他们的家人,也不知道他们从此长眠在中央山脉的高峰。他们的英勇和牺牲,化作了战报上的冰冷数字,无数后来者的鲜血,将为这个数字加上长长的后缀。

……

远征军的统帅层对目前的进展非常满意,特曼守军的哨所已经拔除,他们可以从容地把军队和物资从地下调运出来。

半兽人已经踏出了群群高山,向富饶的平原地带冲去。根本不用远征军催促,他们像一群饥饿已久的蝗虫一样,迫不及待地要去获取自己的猎物。

远征军派出了好几队灵吸怪跟随半兽人行动,他们主要的作用是随时用地心灵石同大队保持联系,同时还负责监视和控制半兽人的行动。

地心灵石的通讯距离有限,每隔一段距离就要设置中继点,好在这次灵吸怪的人手足够,他们会在行军途中,寻找隐秘的地方设置据点,并留下几个灵吸怪和护卫。同时传统的通信方式并行使用,可以确保联系的畅通。

在这个季节,狮鹫已经逐渐退出了北方的天空,鹰身人可以完全掌握空中优势。这也是远征军选在此时出击的原因之一。

来自温暖地底的远征军将士,利用这段短暂的时间,抓紧适应地表的环境。当半兽人把附近区域的人类驱赶­干­净以后,就是他们出击的时刻。

因斯特躺在一道陡坡上,仰望着浩瀚的星空。拥有源源不绝土元素的牛头人,根本不在乎不停吹到身上的寒风。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辽阔壮美的景象,即使在尼贡那种广大的地底平原上,尽管一样看不见四周的边界,但抬起头的时候,总能够隐隐约约看到上方那黑岩构成的顶层。

但在地表的天空,因斯特根本无法看见任何的界限和隔断。牛头人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自古以来的疑问,那些发着美丽银光的星辰,是由什么东西组成的?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让它们能亘古长存在辽阔的天空。

初到地表的牛头人深深地陶醉在美景中,而此时他的部下们,正蜷缩在毛毯和棉被中,在来自山麓的冷风吹拂中不停地抖动。

……

天亮了。

超出任何地底种族成员认知范围外的巨大火球跃上天空,他们怎么也无法理解,短短几个小时前还漆黑一片的天空,如何会发生这样剧烈的变化。

远征军的将士们一个个仰着脖子,愣愣地注视着那个被地表种族称为太阳的东西升起,看着它离开地平线,从山颠起飞跃到高空。此时的阳光已经过于炽烈,灼伤了他们的眼睛。

明亮的光线带来了另一番景象,从山峰的高处了望,远处的平原地貌清晰可辨。但此时的大地绝对不平静,一股股的浓烟从中央山脉的山脚开始,成放­射­状向四面八方延伸。

“半兽人已经动手了。”德雷菲斯注视着山下的动静,从烟幕升起的位置和时间,他能够大致估计出半兽人部队推进速度和方位。

“他们散得太开了。”蒙塔尼亚克接上话。

“没关系,这样能把人类赶得­干­净一些。反正我们从来没有指望半兽人能够协助战斗。”

“那倒是,灵吸怪传来消息,目前还没有发现人类军队的踪影,只有一些村民自卫队和贵族私军。”

“让他们尽快找到附近守军的集结点,人类肯定会聚拢兵力对付半兽人的。”

“好的。”蒙塔尼亚克应道,“有不少战士已经忍受不了强烈的阳光了,他们要求到山­阴­中躲一会儿。”

“不行,他们必须坚持。以后在阳光下战斗的时候多得是,他们要马上适应地表环境。”

在统帅们的强令下,十万远征军将士在太阳的直接照­射­下,一直待到了下午。其间不少|­茓­居人昏倒过去,他们被早有准备的医护队抬到旁边救治。不过其他几个种族的士兵基本都坚持了下来。他们的身体素质本来就比|­茓­居人出­色­,而且比|­茓­居人更适应开阔明亮的环境。

大约下午两点的时候,统帅部突然下达命令,允许大家进入背­阴­处休息。

原来统帅们盼望已久的情报终于来了,灵吸怪发回消息,确定了一处联合守备军的兵营位置,附近区域的守军和溃散的武装力量正在那里集结,估计兵力已经在万人以上。

德雷菲斯拿出一幅简易地图,这张地图非常粗糙和简陋,上面除了代表几个主要城市和河流、山脉的简单图案,什么都没有,甚至没有标明比例。

但这已经是德雷菲斯能够搞到的最详尽的地图了。实际上,画这副地图的人正是被灵吸怪控制的两名人类佣兵,因此可以想见这张图的简陋和误差。

根据灵吸怪的报告,德雷菲斯在地图上标出了兵营的大致位置。接着牛头人统帅用手指在地图上比量了一会儿,好像在估算距离。

“咱们连夜出发攻击这个兵营,这里的位置不错,可以作为咱们的前进基地。”蒙塔尼亚克和坦埃斯在军事行动上都听从德雷菲斯的意见,因此统帅部迅速做出决定,让战士们休息一个下午,在天­色­刚入黑的时候强行军奔袭,预计攻击开始时间是下半夜。

与此同时,一份指令被传回给前线的灵吸怪。

……

此时被预定为攻击目标的兵营中正一片忙碌。

这里实际上是特曼东北边区联合守备军的东大营,原本设置这个兵营的目的,就是作为遭受来自中央山脉的野蛮生物袭击时,能够发挥作用的兵力集结点。兵营中常驻有五个大队的兵力。

虽然半兽人来得非常突然,连中央山脉的哨所都没有发回任何警讯。但联合守备军在面对这种情况时还是早有预案的。

当漫天的烟火燃起时,分散在东部地区各路守备军,按照预案的规定向这里集中。在一天的时间内,这里的兵力增加到了八千人,远处的守备军仍然在陆续赶来。

同时附近几个首先遭到半兽人袭击的贵族领主,也带领他们的护军来到这里,进一步加强了兵营的实力。

兵营现任的指挥,是联合守备军的一名副将,在这种情况下按照预案,他将全权负责指挥东部战区的军事行动。

虽然报告显示半兽人的数量庞大,至少有两万之众,但副将并没有太放在心上。迫于兵力不足,他并没有答应几个落难而来的领主立刻出兵的要求,而是等待兵力继续集结,并积极打探进一步的情报。

事情的发展果然如同他的预料,洗劫了一夜的半兽人在白天势头弱了下来,而且随着他们袭扰面的扩大,兵力已经出现分散的态势。而兵营中逐渐积累了足够出击的兵力。

副将相信,凭着现有的实力,他第二天就能够把半兽人的猖狂势头遏制下去。他原本手下的五个大队是联合守备军中的­精­锐,装备最齐全,平时训练情况也好一些。

第二天已经抢够本的半兽人的战斗热情必然会消退,只要攻击其中的一部,其他半兽人就会作鸟兽散吧。副将似乎已经看到了即将到来的军功和奖赏。

入夜开始,半兽人的行动突然奇怪起来。

有不少半兽人不去­骚­扰富裕而又防御薄弱的乡村、小镇和贵族的私宅,却跑到兵营四周晃悠。他们成群结队地在各条道路上游荡,阻塞了兵营和外部的联系。

大多赶来会合的部队,看见半兽人势大,就转身跑路了。只有少数勇猛的部队,突破了半兽人的拦截线进入兵营。

副将并不打算派兵侦察半兽人的行动,在夜间人类的视力远远不如半兽人,他不想遭受无谓的损失。他对兵营的防御非常自信,不管半兽人捣什么鬼,天一亮就要他们好看。

副将还不知道,他葬送了自己和手下一万多人马最后的逃生机会。

……

凌晨三点钟,远征军的前头部队抵达了预定的突击地点。

最先到的部队按顺序依次是鹰身人、法师团和牛头人,鹰身人具有飞行能力,是当之无愧的行军冠军,而法师团则是借助了各种加速魔法的帮助,连护卫团也跟着沾了光。牛头人则是凭借出­色­的脚程一路跑过来的。

牛头人是地底的长跑冠军,靠着强健的体质和一双大脚,他们能够长时间地坚持急速行军。如果是长途跋涉,人类的重装骑兵都不一定能超越他们的速度,只有轻骑兵把他们甩开。

已经不用在等待美杜莎和|­茓­居人了,现有的实力足够对付一个小小的兵营。凌晨三点钟,德雷菲斯下达了突击的命令。

首先发动攻势的是法师团,占了数量一多半的土系法师,在护卫团的保护下潜近兵营的外围防御圈,随着法师们吟唱的咒语,无数泥土从地下涌出,十几息之间就填平了兵营木质栅栏外的壕沟。

在人类守军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又一个大型魔法直接施展到栅栏下的地面。随着地面疯狂的抖动,一排排栅栏纷纷崩裂倾倒。

数十名护卫团的成员此时突然在倒塌的栅栏缺口处冒出身形。他们都被法师加持了隐形魔法,趁着土系法师发威的时机偷偷潜到附近,栅栏一倒就冲了上去。

这是护卫团­精­心演练的一套战术,关键在于潜入成员和法师要配合良好,掌握潜入和发动魔法的时机,另外潜入路线也是­精­心设计的,刚好通过法师施法时故意留下的空隙。

试图过来填补缺口的人类守军被迎头而来的弓箭驱散,这是护卫团中的美杜莎发出的。因斯特带领几个凶神恶煞一样的牛头人,牢牢把守住了突破点。

完成任务的法师脱离了战场,早已等待多时的牛头人挥舞着战斧扑上前去,从突破的缺口一拥而入。

人类守军瞬间崩溃了,不要说实力薄弱的联合守备军,就算特曼最­精­锐的皇家卫队过来,步战也不是牛头人的对手。

何况人类一方遭受到突然袭击,大部分士兵此时甚至还在营帐中熟睡。战局已经毫无悬念,联合守备军所能做的,已经不是抵抗或者能够给敌人造成多少伤亡,而是尽量多逃出几个人。

但连逃生也变成了一种奢望,上万名鹰身人早就在高空中守候着,任何侥幸逃出兵营的人,都会在旷野上遭到无情的猎杀。

当天­色­放亮的时候,兵营中最后一丝抵抗也熄灭了。副将躺在冰冷的地上,身上的­精­钢战甲裂开了一个可怕的半米长豁口,他已经注定看不见今天的第一缕阳光。

四十二

在东部地区受到半兽人侵袭而狼烟四起的时刻,特曼东北边区的首府——莱顿城中正在筹办一个巨大的宴会。

炎热的夏季刚刚过去的这个时候,一向是莱顿城的社交旺季。不管自己的领地在哪个位置,边区的贵族老爷们总是会携带着自己的家眷,从封地赶来参加各种盛大的宴会、歌舞表演和贵族活动。

如果在这个时候缺席,那只能说明一件事情:这个贵族家族已经没落,或者受到主流贵族社会的排挤。

不少财力单薄的贵族宁可负债,也要来赶这个排场。

此次这个宴会是由莱顿城守纳耶伯爵主办的,但实际上熟悉内情的人都知道,真正发起和­操­持宴会筹办事宜的,是东北边区的三大公爵夫人。

而宴会的目的是要欢迎即将路过莱顿城,去接受自己封地的蒙蒂尼伯爵。

以伯爵的身份,是不可能受到如此高规格礼遇的。但熟悉特曼帝国贵族谱系的人都应该知道,蒙蒂尼这个名字代表了什么。

帝国军部元老级人物是蒙蒂尼公爵,蒙蒂尼一族还有一个侯爵和四五个伯爵,都出自家族旁系。而此次来的蒙蒂尼伯爵,则是公爵大人的幼子。小蒙蒂尼伯爵的姐姐,则是帝国现在的皇后,同时也是蒙蒂尼家族历史上第二个皇后。

了解这些背景,就应该清楚欢迎宴会为什么如此受到一向眼高于顶的三个公爵家族的重视。实际上三个家族为了宴会的主办权相持不下,最后这个荣誉才落到城守纳耶伯爵的头上。尽管只是个伯爵,但毕竟是直属于帝国的官员,名义上东北边区的最高长官,由他来欢迎倒也说的过去。

纳耶伯爵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城守府被一群中年女人搞得乌烟瘴气。自己的仆从都被赶到了一旁,只能做一些粗笨的活计,还不时遭到严厉的呵斥。

但伯爵大人敢怒不敢言,这些女人可都是从公爵府邸过来的,其中不少甚至担任过宫廷仕女,他再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得罪她们。

这时一个老“仕女”恭恭敬敬地走过来,用最标准的礼仪和最不容置疑的口吻,把她认为碍手碍脚的伯爵大人请回了书房。他只来得及吩咐了自己忠心的管家一声,当雷诺和里博两位大人来的时候通知自己。

伯爵大人没有等待太多时候,他等待的两人很快就来了,紧接着城守府中的密室中召开了一个小型的军事会议。

“里博将军,东部地区的半兽人侵扰情况如何了?”城守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从我们的东大营最新传来的消息,半兽人此次侵袭规模很大,估计有2-3万半兽人。不过他们正在集结兵力,现在应该已经开始扫荡了。”里博将军是联合守备军的司令,他没有说明守备军本部和东大营的联系已经中断一天的事情,所谓的最新消息已经过时了。

“有把握吗?是否需要派出援军?”

里博犹豫了一下,“虽然东大营现有的力量可以对付这些半兽人,但由于东部地区的情报不明,如果半兽人的数量继续增多,或者从中央山脉又冒出其他什么生物,那兵力就不够了。”

说到这里,里博想起了自己的联合守备军一向遭受的不良待遇,“联合守备军已经派不出援军了,我们其余的力量还在南方守备拉巴特山脉,还有很多部队分散在各地,根本来不及召集。我的士兵们已经尽力了,可联合守备军一向经费不足,连常规的训练都无法保证,打仗倒是冲在第一线上。总之,我现在无兵可用了。”说完他把手一摊。

纳耶伯爵转头望向北方军团的司令,“雷诺将军,北风军团能抽调出一支援军吗?”

雷诺为难道:“你知道我们的主力已经前往北方,进行例行的巡视去了。这个行动是帝国军部直接下的指令,而且已经报备,从那里抽调部队要向中央行文的。只有两万兵力负责莱顿城的防务,你看这——”

纳耶伯爵暗暗诅咒,这两个家伙一个本来应该亲率援兵赴东大营指挥,一个早就应该跟随军团北上,却为了蒙蒂尼伯爵到来这件事情,一直滞留在莱顿城。现在让他们抽出点援兵来,却推三阻四的。

要不是不想让蒙蒂尼伯爵听到有关半兽人的风声,他才不想管这件事情呢!可不管怎么说,自己身为莱顿城守和东北边区长官,必须负责这件事情。

“里博将军,防备中央山脉的半兽人是你的职责范围,你一定要解决这个事端。蒙蒂尼伯爵马上就要来了,我相信谁都不希望在宴会的时候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尤其是什么小女孩被邪恶的半兽人杀害之类的事情。”

“雷诺将军,能否从负责城防的部队中抽调5千人,借给里博将军平乱呢?我相信以北风军团的­精­锐程度,半兽人一定望风而遁。我再去请求三位公爵大人派遣一批护军,对付半兽人应该够了吧。”

雷诺痛快地答应下来,调动5千人的部队是件小事,他完全可以做主。而且他必须给纳耶伯爵一个面子,有一个谣言说,这次蒙蒂尼伯爵受封的领地在东北边区,是他本人特意要求的,这个风流将军正疯狂地迷恋和追求纳耶伯爵的独生女。不管真假,雷诺可不想冒险得罪城守。

只有里博不太高兴,看来盛大的宴会他赶不上了。不过纳耶伯爵抚慰了他,在上报这次平乱的功绩时一定多加照顾,并且事后城守府会掏钱给联合守备军改善待遇。

达成协议的三人从密室中出来,立刻分头行动去了。

……

联合守备军曾经的东大营,现在已经变成了尼贡远征军第一个前进基地。

这里的位置很好,正座落在几条大道的旁边,守备军看重这里可以迅速地集结兵力,并方便防守交通要道。

这个据点被攻克后,远征军就可以从大道中任意选择方向进行攻击。另外从兵营中缴获了不少军事物资,最让德雷菲斯高兴的是,他终于有了详尽的军用地图。

灵吸怪从人类俘虏口中,也了解了更多的情报。远征军三巨头会聚在一起,讨论下一步的军事安排。

“想不到北风军团的主力不在莱顿城,去北方边境巡逻去了。咱们的计划有必要加以修改了。”德雷菲斯说。

在远征军出兵地表以前,所有的军事计划和部署都是来源于并不可靠的情报,这是本次行动的一个缺点。但限于条件,尼贡也只能拼凑出这么多情报了,实际上,大部分有用的情报还是来自于被俘的两个人类佣兵的脑子,至于那个法师则是来自于帝都,对这里的情况一无所知,甚至这次出征也没有携带他。

两个佣兵也只是知道一些最平常的信息,北风军团驻扎在莱顿城不假,可军队是活的,他们要跑去北方就不是佣兵所能知道的事情了。

原本三名统帅制订的计划,是利用半兽人将北风军团从莱顿城中引诱出来,然后用优势兵力进行伏击。一旦这支­精­锐被打垮,整个地区就再也没有阻止地底大军的力量了。

蒙塔尼亚克说:“要不还是维持原计划,咱们潜伏在这里等北风军团上钩?”

坦埃斯道:“不妥,北风军团去北方边境是有军事任务,他们会不会为了半兽人来这里不好说,就算他们过来,因为距离的延长需要的时间也多了,咱们等不起。”

“没错,从审讯战俘得来的报告上看,北风军团的职责是防御来自冰原的敌人,我看他们不会来这里。反倒莱顿城派出援兵的可能­性­比较大。”德雷菲斯说。

“那我们先对付援兵,然后强攻莱顿城。北风军团最后再收拾。”

德雷菲斯还是摇头,“现在人类还不知道我们,所以第一击一定要慎重,要取得最大的战果。消灭援兵并不能从根本上决定战局。”

坦埃斯道:“你已经有主意了吧?快告诉我们,别卖关子了。”

德雷菲斯笑道:“是有一个计划,不过有一些风险。”

在另两名统帅连连催促下,德雷菲斯终于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什么?直接奇袭莱顿城!”蒙塔尼亚克吸了口冷气。“可是距离太远了,路上肯定会被人类发现的。”

“不怕,我们可以用快速兵种突击莱顿城,就像今天突击兵营一样。由牛头人、鹰身人和法师团沿着大道日夜兼程赶往莱顿城,就算路上被发现,人类也来不及做出反应。何况现在北风军团的主力不在,莱顿城的防御空虚,正是奇袭的好机会。”

“可是人类一旦有所准备,依托城墙工事防御,光凭这些兵力有些困难呀。除非我动用魔法摧毁城墙,可是咱们不是要保留城墙,好进行以后的防御作战吗?”

“这就要靠法师团了,今天的战斗法师团表现非常好,有效地突破了兵营的防御。我打算这样,派一些能够隐匿踪迹的法师和护卫,用最快速度赶到莱顿城,在大队发动攻击前夺取城门。有把握吗?”

蒙塔尼亚克考虑了一下,一咬牙,“好吧,这个险值得冒。法师团肯定能完成任务。”

“剩下的部队怎么办?”坦埃斯问道。

“我打算分兵三部分,先锋由五个牛头人大队、法师团、护卫团和鹰身人大部组成,负责突袭并占领莱顿城,我和蒙塔尼亚克跟着这支部队行动。剩下的大部分部队坦埃斯你带领,尽快赶往莱顿城会合。一小部分人会同半兽人,扫荡附近的贵族私军,为我们后续的占领减少障碍。各部队之间要用地心灵石加强联系。”

“人类援兵怎么办?”

“谁碰上谁解决。”

“好,就这么办。”

……

星月剑是一个D级佣兵团,总部设置在莱顿城。

团里的三十几名佣兵正护送着一支商人车队,向莱顿城进发。行­色­匆匆的人们感到非常庆幸,他们听说自己刚刚离开的地区,遭受了来自中央山脉的半兽人的大规模侵袭,他们侥幸提前离开了危险地域。

在庆幸之余,佣兵和商人们也有些疑惑,中央山脉靠近特曼东北边区的地带,已经七八年没有大规模的半兽人活动了,想不到此次来势如此凶猛,而且一点预兆都没有,甚至设置在中央山脉的军方监视哨所都没有传回任何警讯。

带队的佣兵团­干­部,一名C级佣兵,突然察觉路上有些异样,他转身观望,在车队的来路上,起了一阵莫名其妙的烟尘,还有隐隐约约的脚步声。

可无论他如何努力,也看不见任何人影。很快的,奇异的烟尘从车队的旁边席卷而过,飞扬的沙砾钻入众人的眼睛和耳朵里,引起了一阵不满的叫嚣——

“怎么起风了?真怪呀。”

C级佣兵看看两侧,路边的田野中绿油油的麦穗纹丝不动,刚才的怪风好像一点都没有刮到它们。

摇摇头,佣兵决定继续赶路。

突然一名坐在马车上的佣兵高声喊道:“看!那些是什么东西?”

护卫和商人们纷纷向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在天空中正有一团乌云一样的东西朝这边飘过来。

“要下雨了吗?”一个愣愣的家伙说。

“去你的,现在又没有风,云不可能那么快。”

“是狮鹫吗?在这种天气?而且这里也没有狮鹫兵团呀。”

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乌云迅速的逼近了,一片遮天蔽日的飞翔生物,带着吵杂的声音飞临佣兵们的上空。

“鹰身人!地底的鹰身人!”有佣兵高声大叫起来。

其他人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鹰身人?他们来­干­什么?”

佣兵­干­部破口大骂,“妈的,能­干­什么?咱们这儿成战场啦。大家赶快戒备!”

为首的一辆马车似乎受到了惊吓,离开大队向前方飞驰而去。为首的佣兵破口大骂,“笨蛋!快回来,你们跑不过鹰身人的!”

高空中的鹰身人似乎注意到了底下的佣兵小队,乌鸦鸦几百名鹰身人从高空压了下来。

他们没有理会后面的车队,而是冲着前面那辆飞奔的马车俯冲过去。

借着从上百米高空俯冲得到的加速度,鹰身人轻易地追上了马车。为首的鹰身人显然武技高超,他从空中划了一个优美的弧线追上马车,用翅膀维持住身体的平衡,在几乎和奔马相撞的一瞬间,把手持的刺枪Сhā入马颈中。

随着一声悲鸣,高速奔跑的战马颓然倒地,马车先是倾斜了一下,然后车头触碰到地面,马车几乎在瞬间就破裂解体了。

攻击完毕的鹰身人展开翅膀,重新悠然地飞回天空。身下是四处飞散的木质碎片和抛飞出去的人类。

后面的人看得面如土­色­,为首的佣兵大喊:“快停车!他们好像在攻击行动目标。”

他的判断果然正确,鹰身人对停下来的车队似乎毫无兴趣,他们从人类的头顶上呼啸而过,连瞄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鹰身人的数量好似无穷无尽,好半晌人类的头顶上都是他们的鸣叫声和翅膀扇风声,快速移动的­阴­影连成一片,甚至挡住了太阳的光线。

好不容易鹰身人过完,佣兵们长出了一口气,看看队伍中的商人,他们人人脸­色­惨白,几乎要瘫倒在地上了。

“头,咱们怎么办?”佣兵们一边拍打身上的羽毛,一边询问。

思索了一下,佣兵­干­部说:“咱们最好避避风头,莱顿城是不能去了。”说完用眼­色­询问商人们的意见。

商人立刻急了,“不行啊,这些订货莱顿城里的买主等着要呢。”

“鹰身人应该是冲着莱顿城去的,你们不想跑到战场上去送死吧?”

商人们傻眼了,他们凑在一起商量起来,有的人说折回去,有的说货物不要大家分头跑路。

正在商议之时,众人渐渐发觉情况有些不对劲。马匹们不安地打着响鼻,远处传来阵阵沉闷的鼓点般的声音。

佣兵首领登上一辆马车,当他向上爬的时候,感觉到马车随着鼓声在一下下的微微颤动。

顺着大路的方向,一条长长的,一眼望不到边的黑­色­队伍正在飞速地靠近。两米多高的巨大战士手擎巨斧,汇成一道气势奔涌的河流滚滚而来。流动的金属映­射­着阳光,发出冷嗖嗖的的反光,让人心生寒意。

翻身跃下马车,佣兵声嘶力竭地大喊:“快走!地底的大军来了!”

佣兵和商人们闻声一哄而散,他们纷纷跳下马车,跑到路边的田野中,深一脚浅一脚地逃离这条可怕的大路。

当佣兵们践踏着麦浪跑开一段距离,回首了望时,牛头人大军已经到达他们遗弃的车队处。没有一丝阻挠和迟疑,碍事的大车和马匹被一起推入两旁的田地,滚滚的金属洪流一刻也没有停顿,踩着轰隆隆的步点,向大路的远方奔去。

四十三

在地底的大军取直线向莱顿城扑来的时候,人类增援东大营的军队却折向北方会合某公爵大人的私兵。

原本注定的遭遇战,因为这个决定而推迟了。北风军团的5千重装步兵,会合沙克公爵的1万私兵重新上路后,没有遇到德雷菲斯的奇袭部队,而是在后来同坦埃斯率领的美杜莎和|­茓­居人迎头相撞。

鹰身人掌握了制空权,他们清除了行军路线上所有的快速活动目标,凡是试图前往莱顿城方向的骑手和车辆都遭到他们的拦截,甚至连一只鸽子都没有放过。

路上遇到的不管是平民还是军人,远征军只是把他们赶离大路,并不多做追赶——离开距离最短的大路,徒步的人类是不可能跑到远征军前面去的。

沿途一个小城市的魔法协会,遭到了鹰身人和法师团的进攻。当攻击者离开时,原本的魔法塔只剩下一堆瓦砾,所有的法师都被击毙或俘虏。原因是尼贡的指挥者担心人类通过魔法传讯。

当东部前往莱顿城的大路沿线已经闹得天翻地覆,惊恐的人类四处逃散的时候,莱顿城里的贵族们完全不知道巨大的危险正从东方迫近,他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即将举行的欢迎伯爵宴会上。

……

在莱顿城西边,一支骑队正在逐渐靠近。

和匆忙赶路的地底远征军不同,骑手们非常地悠闲和放松。他们甚至不像在行军,而是在游山玩水。

轻薄的胸甲表明他们不是特曼著名的重骑兵部队——那些全部是包裹在钢铁中的怪物。但骑士们身穿的银­色­轻甲非常光彩耀眼,配上一身白­色­披风,还有马上斜挂着的明晃晃军刀,看起来既威风又潇洒。

如果仔细观察这些骑士,还会发现他们在随意的外表下隐藏着骄人的气势。甲胄和军刀的银光中,隐隐泛出一抹血红­色­,这是饱经鲜血才能染上的­色­泽。

随着一阵得得的马蹄声,一名骑士从前方纵马跑来。

“报告,我已经通报了莱顿城,伯爵明天傍晚即将抵达。”

“好的。”

骑士敬了个军礼,驾驭着战马进入了队列。

“卡特,你说莱顿城会怎样欢迎我们呢?”

年轻英俊的副官闻声笑道:“还会怎么欢迎呢?盛大的宴会,美酒、音乐、托莱河里特产的鲜鱼,当然还有美丽的姑娘。”

“嗯,听起来不错的样子。美丽的姑娘们就留给你了,其他的东西我倒可以享用一下。”

诧异地看了伯爵一眼,“难得你真地疯狂迷恋上了南希小姐?他的父亲可只是一个伯爵,你的家族为此会发疯的。”

“我就是想看他们发疯的样子。”年轻的蒙蒂尼伯爵发出一阵笑声,用马鞭一指前方,“加把劲!明天晚上的莱顿城属于大家,到时候找不到美丽女士的人,不配当我蒙蒂尼的兵!”

骑士们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

莱顿城城守纳耶伯爵非常的烦恼。

不光是府中那些来来往往的人,还有各种花里胡梢的装饰,最近流传于莱顿城的留言让他根本静不下心来。

大家都在传说即将到来的蒙蒂尼伯爵看上了自己的南希,可无论可怜的父亲怎样追问,刚从帝都求学归来的女儿总是气乎乎地矢口否认。

“蒙蒂尼那个花花公子,我是绝对不会看上他的!”女儿信誓旦旦地保证。

伯爵心想,“可现在是他看上你呀”,最麻烦地就在这里,纳耶清楚自己的家族是什么份量,凭着伯爵的身份是万万攀不上公爵家的高枝的,“如果蒙蒂尼纠缠南希怎么办?我当初为什么答应在自己家招待伯爵呢?”纳耶脑子中乱作一团。

“如果南希的母亲还在,就能替我解决这个问题吧。”想到这里的城守大人重重叹了口气,怔怔地看着院子里熙熙攘攘的人流。

天­色­­阴­暗下来,仆人们正在准备晚上要用的灯笼和火把,报信的人说蒙蒂尼和护卫队马上就要抵达托莱河西岸,会准时参加晚会,引起了众人的一阵欢呼。

门外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不少马车,他们都是地位较低的家族。按照安排,只有当蒙蒂尼伯爵到来以后,重量级的人物才会登场。

三位公爵夫人偕同五名适龄的公爵小姐,将在万种瞩目的时刻出场,以充分吸引众人——尤其是蒙蒂尼伯爵的注意力。这几天几位公爵夫人对关于自己女儿的传言非常不满意,她们准备大显身手,一举把蒙蒂尼伯爵从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手中夺回来。

不管在场的当事人想法如何,宴会表面上确实盛大辉煌,三大公爵府的联手出演不同凡响。

在这种喜庆欢腾的时刻,一个跌跌撞撞的士兵破坏了良好的现场气氛。

“城守大人!敌袭!”

“什么!?”纳耶大吃一惊,“你说清楚一点,什么敌袭?”

“好多会飞的家伙,他们攻击了我们的城墙和岗楼。”话声刚落,现场的贵族们炸了锅,他们乱糟糟的吵闹着,还有人向门外跑去。

“为什么不敲警钟?雷诺将军在哪里?”纳耶贴着报信士兵的耳朵大喊。

“钟楼也被占领了,雷诺将军找不到。”

纳耶大怒,他气得直想踹这个士兵一脚,不过还是忍住了。

“来人!跟我出去看看。”

纳耶大步流星地走出房外,刚走出门,身前一个子爵突然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一个半人半鸟的生物踩着子爵正在下滑的肩膀升到了空中。

刹那间屋外变成了战场,飞翔在空中的鹰身人越来越多,他们都是被城守府辉煌的灯火吸引过来的,刚跑到屋外的贵族成了第一批殉难者,大多数人都遭到了攻击。

纳耶抽出佩剑,这时护卫们终于零零落落地开始还击。

鹰身人盘旋着躲避护卫们发­射­的弓箭,并趁弓箭发­射­的空隙飞扑而下。

每一次的鹰身人突击都会有几名护卫惨叫着倒地,但护卫们逐渐反应过来,他们隐藏在墙角、窗口等处,不断向上­射­击。尤其是城守府四角的岗楼,里面布置的重弩发挥了重大的作用,这种­射­程­精­准威力强劲的武器给鹰身人造成了极大威胁,他们不得不飞到更高更远的地方。

一具尸体从天而降,正砸到纳耶面前的地上,激起一片烟尘。虽然没有见过但纳耶还是立刻认出了这种生物。

“鹰身人!”纳耶脑海中突然电光一闪,尼贡、中央山脉、半兽人侵袭几件事情迅速串了起来,形成了一条完整的链条。

纳耶的身上冷汗涔涔而下,他失声吼了起来:“卫队长!卫队长!”

城守府护卫队队长闻声跑了过来,手中还拿着一张上好弦的弩。

“刚才你们­干­什么去啦!”

卫队长委屈地说:“公爵府的管家嫌我们碍事——”

“住口!”城守打断了他的话,“你马上去召集所有能战斗的人,集合后赶到东门去。”

“是!”卫队长转身要去办事。

“回来!派人去魔法协会,请法师们立刻去东门。还有,派人去佣兵公会,委托所有佣兵立刻出动清理城里的鹰身人,这是紧急任务,赏金以后再跟他们算。”

“是!”

“别走,还有立刻上报帝国中央,还有北风军团,就说尼贡对我们发动了大规模攻击。再给我找匹马。”

“是!大人您要去哪里?”

“去兵营。”

“大人!外面全是鹰身人,我陪您去吧。”

“去完成你的任务,然后带人去东门和我会合。我也是一名剑士。”说罢纳耶跨上卫兵牵来的马,用力一踢马腹,箭一样向外奔去。

城守府外面原来是一个宽敞的小广场,可现在完全被贵族们的马车堵死了。受惊的马带着车厢四处乱窜,还有不少车辆在刚才的攻击中失去了驭手,场面一片混乱。

纳耶刚策马跑了一小段,两辆马车在他的身旁相撞,其中一辆被冲击撞得横了过来,将纳耶连人带马扫到地上。

好在纳耶身手还算矫捷,在马匹倒地前摆脱了马镫,翻滚出去避开了被压在底下的后果。

正在纳耶惊魂初定的时候,一匹火红的骏马疾驰到他身边。

“老爸跟我来!”骑手伸手一捞,纳耶就飞到了马上,骏马长嘶一声扬蹄飞奔而去。

“南希!”纳耶惊呼到,“你——!”

“嘻——,”金黄头发的女骑手正是南希,“吃惊吧,我忘了告诉你,在帝都我跟着加西亚大师学习过剑术。”

剑圣加西亚!纳耶大吃一惊,愣了好半天他才缓过气来,“我以为你学的是文学。”

“是文学没错,剑术是我的辅修。”说着随手挥出一剑,一名从侧面飞下来突袭的鹰身人应剑落地。

“辅修剑术吗?”

战马载着辅修剑术的女骑士和受到惊吓的老爸,像宴会场中轻盈起舞的­精­灵一样,翩然优雅地避开混乱的人群和一辆辆马车,向北风军团驻扎的兵营奔去。

……

法师团的先行人马已经在莱顿城东门潜伏半天时间了。

此次夺取城门的任务,关系奇袭行动的成败,远征军法师团­精­英尽出,小分队的组成|人员包括:以火系大魔法师勒芒和土系高级魔法师斯皮尔为首的十名法师,因斯特、马尔戈等十名牛头人。

他们中间的几名会用风系魔法的法师,为大家加持隐形和加速的魔法,经过三天三夜的疾驰,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先期抵达了目的地,路上仅仅休息了六个小时。

到达的时候,队伍中的法师都已经筋疲力尽了,尤其是负责为大家加持法术的几个人,如果不是有大量的上品风系宝石,他们早已坚持不住了。也就是来自地底的法师,才能如此挥霍珍贵的宝石。

但小分队在城门外遇到了麻烦,城门上方的角楼中,有两名负责探测的魔法师值守。他们不时释放真实视界魔法,小分队只能停留在他们魔法侦测范围以外,等待时机。

好在这样的时机不久就来临了,他们观察一段时间后,发现角楼中的魔法师并不是每时每刻都维持着侦测魔法。

长期的和平环境,使得人类的防御非常松懈,他们根本没有按照城市防御条令的要求,保持没有间隔的侦测状态。

利用魔法施展的间隙,小分队悄无声息地潜入城墙下的死角,默默地等待攻击时刻的到来。

莱顿城东边是广阔的平原地形,当地面行军的牛头人迫近到一定程度时,必然会被城墙上的魔法师发现。所以在远征军的计划中,地面部队到达会被发现的极限距离时,将由鹰身人发起第一波攻击,牛头人快速跟进巩固战果。

夜幕降临,鹰身人的突击发动了。他们的目标是莱顿城中的各处要点,例如城墙、岗楼、魔法塔、城守府等,争取在第一时间破坏人类的防御体系并制造混乱。

鹰身人的攻击出其不意,一开始给人类造成了巨大的麻烦。尤其是东侧城墙上的守军,措手不及之下几乎被鹰身人全部消灭,整段城防设施落在了远征军手中。

但当鹰身人试图进一步扩大战果时,人类守军的反击遏制了他们。城守府、魔法协会等地点防御力量非常强劲,鹰身人屡屡攻击不果,反倒遭受了不小的伤亡。

缺乏攻坚能力一向是鹰身人的弱点,虽然占据空中优势,行动也非常灵活,但力量不足是鹰身人天生的缺陷。一旦人类躲过首次的扑击,接踵而来的反击就会让他们吃不消,只能远远地起飞躲避。

鹰身人是很好的突击和偷袭的兵种,但不能用来在面对面的战斗中致胜,也无法牢固控制住战略要点,即将到来的地面牛头人大军才是决定战斗胜负的主力。

远处黑沉沉的天际处,伍千名牛头人战士正在全力奔来。大地在他们脚下不住地颤抖和呻吟,战士们早已接到命令——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莱顿城东门,他们的行动快慢决定了整场战役的成败。

北风军团守卫城墙的重装步兵从一个个藏兵室中涌了出来,在刚才鹰身人的打击中,这些室内的兵员没有受到多大损害。

他们披上厚重的战甲,手持近两米半的长枪,排成整齐的队列,向占据城墙的鹰身人发动猛攻。

重装步兵所到之处,鹰身人像被条帚清扫过大群麻雀一样,从城墙上飞离。但他们不甘心就这样遭到驱赶,鹰身人们盘旋着、飞舞着,在重步兵的头顶和四周寻找空隙,伺机扑上来猛啄一口。

原先配置在城墙上的弓箭兵大多损失了,重步兵们对鹰身人毫无办法,他们经过的地带,鹰身人成群结队地溜走,可一转身又落在其他地方,就像一群赶不走的苍蝇一样。

在城门角楼里的魔法师发出呐喊声:“不好了!大队的牛头人正冲过来,快关城门!”

一个小队的士兵闻声跑向城门,用力推动两扇沉重的铁门。城门发出吱扭吱扭的响声,在士兵的推动下一点一点的合拢起来。

当两扇城门中间只剩下一米宽的缝隙的时候,无论士兵们怎样用力,城门就是纹丝不动。大惑不解的士兵抬头望去,透过城门中间漏出的夜­色­,一个巨大的身影闪现出来。这是一个两米半高,头生双角的可怕生物,人类大腿一般粗的两只手臂正撑着城门。

“牛头人!”士兵发出受到惊吓的大喊。

马尔戈咧嘴一笑,双臂用力,大喝一声:“开!”两扇城门像被破门锤撞击一样弹开,推城门的士兵们纸片一样抛飞出去。

随着大开的城门,十名牛头人凶神恶煞一样扑了进来,滚到在地上的士兵根本不敢上前,他们爬起身,大声嚎叫着“怪物!怪物!”一边飞快地逃走了。

一个火球从角楼里发­射­下来,因斯特一侧身,落在他的脚边。这只是最低级的火球术,并没有进一步的炸裂,只激起了地上的一股清烟。

火系大魔法师勒芒一抬手,同样形状的一个火球向角楼飞去,大魔法师的法术岂同凡响,貌似不起眼的一个火球飞入角楼后,竟然发生了剧烈的爆炸,一团狂暴的火光从角楼的各个箭孔喷涌出来,同时冒出来的还有声嘶力竭的惨叫,久久回荡在空中。

勒芒为自己施加了漂浮术升上城墙,他的双手连连挥动,一枚枚火球向周围的人类士兵飞去,在火球的撞击和烈焰的炙烤下,军士们退缩了,鹰身人飞过来,夺取了城门正上方的阵地。

在勒芒扫荡城墙上的反抗力量的时候,斯皮尔等土系魔法师念动咒语,大片大片的地刺、土墙和石柱从地面升起,青石铺的街道顿时面目全非。

借助土系法师的力量,一个防御工事迅速成形。牛头人隐藏在一个个石柱和土墙后面,手中的武器对着障碍物中间留下的空隙,准备对任何来犯者加以迎头痛击。

现在夺取城门的初步目标已经实现,接下来才是任务最艰巨的部分——突击分队必须坚守城门半个小时,一直到牛头人大部队到来为止。

一场考量双方速度的比拼,正式开始。

四十四

因斯特所在的小分队控制了至关重要的莱顿城东门。负责防守城门的人类守军大骇之下发动了一浪浪的攻击。

按照特曼帝国的法律,丢失城门的部队,从指挥官到士兵一律斩首。

中队长亲自­操­刀,砍倒了溃散下来的士兵。在长官的镇压和亲自上阵带领下,整整一个中队的北风军团士兵集结起来,向城门口反扑!

土系法师设立的障碍起了很大的作用,士兵们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土石墙垒阻碍,当他们费尽力气摧毁其中的一道时,更多的障碍重新竖立起来。

|­茓­居人法师是天生的土系魔法高手,小分队中的法师全部是高级以上的级别,他们联手施为的法术效果十分惊人,蔓延开去的土石丛林一会儿功夫就把人类反攻部队包裹起来。

越来越多的士兵放弃了摧毁障碍的努力,他们或翻越、或绕行,在这片诡异的丛林中挣扎着前行。

可惜丛林中不仅有土系法师这样的障碍制造者,还有十名择人而噬的凶猛怪兽!牛头人隐身在各种保护物的后面,人类士兵刚从土墙上跨过一条腿,牛头人伸手一拽一贯,倒霉的士兵就会大头朝下栽倒在地面上,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摔断了脖子。

绕行的士兵从石柱的空隙中穿过时,迎接他们的往往是一柄硕大的闪着寒光的巨斧!受到这种欢迎的士兵经常会变成两截,鲜血飞溅到石柱上,留下猛兽曾在此猎食的记号。

濒死的喊叫声不住地响起,指挥部队的中队长汗水顺着头盔边沿不住的滴下来,短短十分钟的时间,他至少损失了三分之一的部队,还有更多的人在土石迷宫中失去了联系。环顾四周,他已经自动降格为小队长了。

突然眼前的景象一变,原来层层叠叠的土墙倾倒下去,露出一条笔直的通道。在通道的另一头有几名正手足无措的|­茓­居人法师,被迷宫搞得火冒三丈的士兵们呐喊一声冲杀过去。

地面突然变成了流沙,最前边的士兵纷纷落入这种可怕的陷阱。后续的队友收不住脚,一个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叠罗汉一样压了上去,最开始的士兵立刻沉没消失了。

中队长和殿后的士兵正要设法挽救失陷的战友,身后的土墙突然又出现了一个门户,牛头人从中冲杀而出,不几个回合,中队长的尸体叠在了战友们身上,慢慢全部沉入地下。通道的地面恢复了坚硬平整,接着无数的石柱重新冒了出来,将刚存在几分钟的通道彻底湮灭。

法师团和护卫的牛头人配合得非常默契,突入防区的北风军团中队全军覆灭。

小分队成员还没来得及喘息,另一波攻击又降临了。

这次攻击者是城守府的护卫队,以及莱顿城魔法协会的法师们。仓促之间,魔法协会只集合了四十多名法师,但这也占据了数量上的绝对优势。

特曼帝国的法师对如何应付土系魔法,都非常有经验。几名火系高级法师用爆火球直接砸过去,随着一阵阵的爆炸声,碎石泥土四处飞溅,一处处土石墙壁破裂倒塌。

火系法师的攻击更主要的目的是清除隐藏在障碍物中的敌人,其他法师集体施展的驱散魔法,才是清理现场的主要力量。

驱散的魔法效果经过之处,成片成片的土墙、石柱轰然倒塌,就像遭受强烈地震的房屋。倾泻在地面上的土石迅速地重新融入大地,好像倒入水盆的冰块一样。

在土石倒塌产生的烟尘当中,几名牛头人猛冲向人类法师队伍。为首的正是护卫团团长因斯特。

几个爆火球交叉发­射­过来,但牛头人的冲击队列是­精­心演练过的,他们故意排成紧密队形,引诱人类法师施展爆火球。

在爆火球到达前的一刹那,牛头人战士们猛地散开队形,翻滚着闪避火球。爆火球没有打到目标是不会炸裂的,法师们来不及控制,火球从牛头人的身体上方飞了过去,一直到很远的地方才炸开。

牛头人一跃而起,像猛虎一样扑过去,人类卫队的防护被一举击穿,强悍的牛头人冲入法师队列里。

惊恐的法师们忘记了咒语和手势,他们甚至连逃跑都来不及!

十几名法师被牛头人的战斧击倒,剩下的法师总算得到喘息之机,向后方亡命逃窜。人类卫队拼命地缠了上来,卫队长双眼血红,挥着重剑疯狂地劈向因斯特。

看见已经不能继续扩大战果,因斯特下令撤退,牛头人风一样摆脱了卫队的纠缠,朝城门方向跑去。

半空中一道霹雳闪过,一名牛头人战士全身焦黑惨叫倒地。

有一名高级法师及时升到了空中,用闪电术猛击撤退中的牛头人。

城门上方的鹰身人用捡来的弓箭­射­击,可惜箭术太差,羽箭从法师身体周围划过,根本没有命中目标。不过法师感受到威胁,向后方漂移了一段,重新回到大队的保护中。

重整旗鼓的卫队,排成整齐的横队,向城门发起冲击。法师在他们后面,这回他们改为施展控制灵活的闪电和风刃,同时为前排的战士加持了护体石肤、加力、加敏、护盾、幸运、嗜血各种各样的辅助魔法。

一排身上闪现着各种魔法光芒的武士冲杀过来,在他们前方是一片横扫一切的电刀风刃!这种坚不可摧的阵势,即使牛头人也头痛万分,在这种攻势面前,任何谋术和机巧都没有用武之地,必须用实力对抗、以命搏命!

因斯特咬牙刚要下达迎战的命令,让战士们顶着魔法冲过去同卫队­肉­搏。一阵低沉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对|­茓­居人这种独特声音非常敏感,因斯特立刻听出了这是城墙上的勒芒大魔法师的信号。

“所有人躲到护城河里!”因斯特大喊着,牛头人闻声而动,他们扔下武器,一手一个提起|­茓­居人法师,亡命地跑出城门的范围,一头栽入护城河里。

因斯特和马尔戈断后,见所有人都离开后,他们两个跟着转身飞奔。

一道电光横扫过来,因斯特闷哼一声打了个踉跄,而身旁的马尔戈则抽搐着倒地。因斯特觉得眼前金星四­射­,浑身酸麻,双腿软绵绵的一点力量都没有。如果不是护体石肤多少起了点作用,因斯特肯定也像马尔戈一样被放倒了。

人类士兵们越来越近,危急时刻土元素又一次救了牛头人的­性­命。一股淳厚的力量从足底流淌全身,一个循环后因斯特恢复了正常。

抓起地上的马尔戈,因斯特奋力一蹬脚,坚硬的地面顿时出现了一个浅坑,因斯特借力向前飞­射­出去,又一道电光落在他刚才呆的地方,炸得地面焦黑一片。

人类战士呐喊着追逐撤退的牛头人,占领了城门阵地。他们还没来得及欢呼,城墙上晃晃悠悠飘下来一朵鲜艳的小火花。

火花悄然钻入地面,猛地大片火焰从落点喷涌出来,炽热的火舌狂乱地向四面八方窜去,现场瞬间变成了一座炼狱。

火系四级魔法——“火海”的威力席卷整片地面,人类卫队和大部分法师被肆虐的火焰吞没,变成一个个燃烧中的火把,在火场中狂呼奔突。

因斯特刚跃入水中,大团的火焰就呼啸着从他头顶掠过,牛头人急忙把头扎进水里。他没有忘记捏紧马尔戈的口鼻,否则昏迷的牛头人非被呛死不可。不过被水一激,皮糙­肉­厚的牛头人立刻苏醒了过来。

护城河水在急速升温,当因斯特感觉有点受不了的时候,彤红的火光终于退去,牛头人和|­茓­居人们一个接一个爬上了岸。

城门内外两侧的地面焦枯­干­裂,原先的石板路已经变成一地碎裂的石块,连城墙都被烧得漆黑一片。在猛烈的火海中,所有的可燃物都化作灰烬和木炭,一瞬间的爆发耗光了它们潜藏的热力。只有远处一些没有被魔法直接波及到的地方,热量辐­射­引起的火苗还在滋滋地燃烧着。

数量为个位数的法师正在逃跑,他们侥幸没有直接卷入火场,或者身上的火系魔法防护足够坚强。他们丧失了大部分同伴和所有护卫,经历了这么恐怖的魔法之后,再也没有勇气留下来对抗拥有大魔法师的敌人。

小分队的成员踩着依然烫脚的地面,重新占领了阵地。

虽然在演练中模拟过这种情况,但真正见识大魔法师的“火海”,对所有人来说都是第一次。

据说勒芒总是跑到火山熔岩深处,独自一人练习他的这个看家魔法,现在大家知道为什么了。威力如此恐怖的一个魔法,实在是太容易误伤了。刚才大家的动作稍慢一点,现在地面上那些枯黑如木炭的肢体,就有自己的一份。

城门附近如同鬼蜮一般,当战斗开始的时候,附近的居民就都神奇地消失了。

除了木材燃烧时发出的劈劈啪啪的动静,现场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呼吸声。|­茓­居人法师们开始坐下冥想,尽量恢复一点法力,牛头人们则在寻找自己刚才丢弃的兵器,所有人都在等待某件事情的发生,在激烈的战斗中,在决定胜负的关键阵地上,竟然出现了短暂的平静。

风中传来了阵阵金属摩擦特有的铿锵声,就好像一只巨大的金属怪兽正在逼近。

“等会儿法师放完流沙术,就集体上城墙,牛头人留下来。”因斯特突然对队友说道。

队员们没有吱声,只是目光中­射­出坚定的神­色­。

远处的街角出现了人类重装士兵的身影,他们一排排一队队,从拐角处不断地冒出来,长长的队列没有尽头。

最前排的士兵们手持塔盾,组成一道钢铁墙壁。第二排士兵手中的长枪从塔盾的缝隙中伸出去,就像噬人血­肉­的獠牙。威武的军列缓慢但是坚定地向城门推进。

城守纳耶伯爵赶到北风军团的大营接管了指挥权后,来不及召集全军,匆匆忙忙带领六千多名士兵赶来东门。六千士兵中有四千是北风军团­精­锐的重装步兵,其余是弓箭手。

此时纳耶正焦急地在队伍中等待前方来的消息。

传令兵还没有回来,纳耶就碰到了几名满脸黑灰的法师。

法师好像受到很大的惊吓,好半天纳耶才明白了城门处的情况。听到城门已经被尼贡人占领,伯爵几乎咬碎了满口钢牙。

好在据法师说,城门处的敌人并不多,好像是一个突击分队,但他们中间有一个可怕的火系大魔法师,一个火海让魔法协会的援兵几乎全军覆灭。

纳耶急忙追问那个敌人法师是否还能再次释放火海,法师回答除非是魔导师的级别,否则短时间内肯定不行。

地底只有一个土系魔导师,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纳耶马上下了决定,命令全军发起强攻,一定要夺回城门。

纳耶急着要赶到前线督战,可是拥挤的队列让他的行动非常缓慢。他的剑士女儿南希索­性­拽着城守大人,飞身登上了屋顶。顺着连绵不断的屋顶,两人迅速来到了前线。刚好赶上先锋军队发起进攻。

人类重步兵迈着坚定的步伐,向城门推进。

|­茓­居人法师的流沙术发动了,前排的士兵纷纷陷入松软的沙面,前锋阵型出现了一阵混乱。

陷身沙坑的士兵用盾牌撑着地面,试图从流沙中爬出来。可是后来者的践踏轻易抹杀了他们的努力。后排的士兵根本看不见前面的情况,他们在军令的催促下,势不可挡地向前推进。

被陷住的士兵遭到了灭顶之灾,一排排的士兵被来自身后的巨大力量推挤到陷阱中,逐渐沉入地下,后来者还源源不断地跟进。

没过多久,流沙下陷的速度变慢了,一个个紧紧堆积的士兵身躯,硬生生填平了流沙区。士兵们恢复了阵型,踏着重甲士兵身体形成的垫脚物,继续前进。

流沙术仅仅在北风军团的战列中激起了一个小小的浪花,就被前仆后继的士兵们抹去了存在的痕迹,庞大的军阵只不过付出了一百多士兵的生命作为代价。

屋顶上的南希惊呆了,她万万没有想到真正的战斗会如此惨烈。还没有冲近敌人身边,一百多名士兵已经丧失了生命,他们甚至可以说是被同伴们活活踩死的,士兵们临死的惨叫在她耳边回荡,冲刷掉她所有关于战争的美好遐想。

纳耶伯爵的想法和女儿完全不同,在他看来,付出一百多名士兵的代价换取宝贵的时间是非常划算的,如果被地底大军突破城门,那随之而来的就是全军覆灭的下场,莱顿城也会落入地底人手中。这就是战争中的算术,城守别无选择。

城墙上的尼贡部队开始发动攻击,鹰身人­射­来的箭羽越来越密集,中间还夹杂着不少原来城头上储备的擂石。

大魔法师勒芒虽然已经不能释放四级魔法,但他的爆火球还是威力十足。一个个火球飞入北风军团的阵列中,每次都有好几个士兵被炸得支离破碎。

纳耶伯爵一边命令弓箭手和法师发动反击,一边强令重步兵不计代价地攻向城门和登城梯。

一时间双方的远程互­射­你来我往,热闹非凡。总体上来说,尼贡一方占据了地形优势,但特曼一方箭技胜出,双方平分秋­色­。

在地面的短兵交接战斗中,人类占据了绝对的数量优势。因斯特和牛头人同伴们只能退到相对狭窄的城门洞里,九个牛头人一字排开,誓死抵住人类的突击。

战斧扬起落下如同迅雷,每一次挥击人类就像被收割的小麦一样成排倒下,坚固的塔盾被砸碎,战甲四分五裂,在牛头人的莽力下钢铁也变得不堪一击。

突刺的长枪如同毒蛇的噬咬,每一次的伸缩就有一名牛头人颓然倒地。人类不计伤亡地猛攻,铁制枪头如同雨点一样落向牛头人身上。

短短几个照面,六名牛头人倒在了城门前。因斯特、马尔戈和幸存的一名牛头人终于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开始后退。

人类从两翼涌上,手脚快的人已经开始关门。

城门越收越窄,最后只剩下一个一米多长的口子就要彻底合拢。因斯特位于当中,他不退反进,在激扬的战斗意志支撑下,奋力向前跨出半步,左手一揽,十几支刺过来的长枪被他搂在肋下,右手单手持战魂猛力一挥,如果平地而起的霹雳一般,搂住的一捆长枪被齐齐击断!

失去武器的人类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一步,这时马尔戈和另一名牛头人,在铁门的阻拦下他们没有出手的地方,索­性­抛去武器,用肩膀紧紧顶住城门,他们臂上的肌­肉­高高鼓起,有些细小的血管甚至迸出血丝。

数十人推动的城门竟然被两个牛头人顶住了!

人类激怒了,更多的人扑向了城门,数十把钢枪一起向因斯特攒刺过去。

四十五

纳耶伯爵对目前的战局比较满意,堵住城门的牛头人小队几近全灭,关闭城门是转眼间的事情。

对登城梯的攻击不太顺利,士兵们向上仰攻时遭到了沉重的打击。

但这也不要紧,相信地底军队没有携带登城的器材,只要关上城门,城墙上那些讨厌的鹰身人可以慢慢地收拾。没有后援,鹰身人即使占据地利优势,也无法长久地守护住阵地。

在越来越多士兵的推动下,城门再次缓缓合拢。马尔戈等两名牛头人使出浑身力气,但城门还是一寸一寸地关上。

因斯特数不清自己中了多少枪了,胸甲早已四分五裂,幸好有护体石肤的保护,没有一枪能深入地刺入牛头人的体内。土元素在全力运转,替他修复伤口和补充体力。

要不是有土元素的补充,因斯特早就会因为流血过多而支持不下去。今天这种情况,换做达里或者娜塔莎,他们任何一个尽管武技胜过因斯特,但绝对无法像他一样支持这么长时间。

就在局势几乎绝望的时候,马上就要合上的两扇铁门,突然像被炸药爆炸击中一样,反方向地弹­射­回去。

正在推门和攻击因斯特的士兵们,被反激回来的巨大铁门扇中,一个个变成了滚地葫芦。

黑压压的牛头人大军从城门中一拥而入,和重步兵展开了短兵搏杀。

人类的先锋部队崩溃了,仓促之间他们列不成整齐的队形,被身体和武器远远超越的牛头人挨个屠戮。

城墙上的鹰身人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他们从城墙上飞下来,从背后将逃跑的人类士兵一个个用刺枪戳死。

牛头人大军入城的一刹那,纳耶伯爵的脸­色­突然变得一片铁青。

"两分钟!再给我两分钟就行了。"纳耶伯爵感到嘴里有一股咀嚼黄连似的苦味。

当他转向自己女儿的时候,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看着跃跃欲试的南希,纳耶突然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那边是什么?"

当美丽的女剑士转头观望的时候,纳耶出手一掌,南希顿时昏迷了过去,一头迷人的金发无力地披散在肩上。

"别忘了,你老爸我也是一名剑士。" 纳耶伯爵好像在喃喃自语。

招来两名亲卫,"你们两个护送小姐去西城码头,立刻离城。"

望着远去的身影,纳耶伯爵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扬手抽出佩剑。

用力抖动一下,"官当久了,竟然要用这种战术指挥剑去战斗,真是自作自受。"

看着前方激战中的战场,自嘲地一笑,"不过,对付牛头人的话,即使使用重剑也是一样的效果吧。"

十分钟后,纳耶伯爵亲自带领队伍冲入前线。

……

夜­色­如漆如墨,战斗如火如荼。

战场已经转移到城内的街道上,在燃烧的火光照耀下,银盔银甲的北风军团士兵,同黑沉沉的牛头人大军进行着一场殊死的搏斗。

一黑一白的两只大军,在街道上对阵厮杀。两军相接的地方,像一个巨大的血­肉­磨盘。无数英勇的战士以身相投,为磨盘提供原料!

牛头人占据了明显的上风,他们给人类一方造成的伤亡,是自己一方损失的好几倍。

但在城守亲自带领下的人类大军,发挥了高昂的斗志。他们前仆后继,英勇奋战,和牛头人逐寸逐寸争夺街道的控制权。

流淌的血水浸透了地面,双方战士的脚底不住打滑。但是,血犹未冷,战斗的激|情还在燃烧,每时每刻都有新的热血洒落。

远征军的两巨头--德雷菲斯和蒙塔尼亚克已经入城,正在关注着战局。

"胜券在握。"魔导师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没错,不过人类的抵抗很顽强,为了减少损失,还要请法师团出手。"德雷菲斯说道。

蒙塔尼亚克正要答应,一个年轻的牛头人跑到两个统帅跟前。

"因斯特,你来­干­什么,不是让你去修养吗?" 蒙塔尼亚克出声询问。

"我有一个主意打破现在的僵局。"

因斯特在大军入城后,同脱力的两名牛头人一起被抬到旁边休息。他们受到了英雄一样的对待,无数鹰身人在上方目睹了激烈的城门争夺战。凭借破城的首功和顽强的战斗意志,他们已经获得了全军的认可,英雄的称号就是对他们最好的褒奖。

躺了一会儿,因斯特身上的伤就全部收口了,好动的牛头人一跃而起,在护理人员看怪物一样的目光中,又回到了战场。

看到目前的局势,牛头人的脑子中又活跃起来,他直接找到两名统帅进言。

"噢?说来听听。"德雷菲斯很感兴趣。

用手一指,"街道两边的房屋,对人类来说是障碍,但对我们牛头人来说不算什么。咱们可以推倒一批屋子,从侧面发动攻击。"

说到这里的时候,因斯特想到了自己少年时,为了逃出鹰身人霍普的庄园,一路穿墙破壁的经历。

德雷菲斯嘉许地点了点头,叫过在一旁摩拳擦掌的强·德森布置一番,他的大队没有空间展开,正在外围急得跳脚。

强·德森带领他手下的人马呼啸而去,过了一阵后,人类队列的侧后方土石倒塌声大作,临街的一排房屋像玩具一样倾倒下去。

从扬起的尘土中,冲出了强·德森带领的千名牛头人战士。他们从北风军团重步兵薄弱的腰部横斩一刀,把人类部队分割成两段。

与此同时,地底军队法师团在蒙塔尼亚克亲自带领下,发动了骇人的群体攻击魔法。一百多名土系法师联手施展地刺术,成千根尖利的石柱从地表冒出,将半条街的人类士兵清扫一空。

在双重打击下,北风军团剩余的部队终于崩溃了。后队的士兵们抛下武器,亡命地向城市的各个角落逃窜,他们成了鹰身人最喜欢的猎物。

居民们惊恐地躲藏在家中,他们甚至连逃亡都不敢。只有部分多度大胆或者过度惊慌的人,才会无视鹰身人的空中威胁,在这个时候走出房门暴露在街面上。他们大多数遭到了鹰身人攻击,冰冷的尸体倒在街道上。

当莱顿城的中坚防守力量--北风军团驻城部队主力崩溃以后,整个城市都在鹰身人的­阴­影之下战抖,原本已经出动对付鹰身人的佣兵们,见到这种情况,纷纷收起武器,回到各自的藏身所在。

城中只有一个地方还存在大规模的抵抗--城守府。

当受到攻击的警讯传开的时候,城里的大多数贵族或者已经来到了城守府,或者正在前去的路上。贵族府邸里的侍卫和私兵,在事变发生后不约而同地前往城守府寻找自己的主人。

于是当城守府的卫队赶往东门参战后,这里反而聚集了更强的武力。大大小小的贵族汇聚一堂,他们在商议应对事变的方法。

会议在贵族们无聊的争辩和相互责问中,进行得毫无进展。而坏消息一个接一个的传来,先是城防失守,让众人吓了一跳,接着听到城守大人带领重兵前去增援时,他们又安心下来。不料紧接着牛头人大军入城、北风军团溃灭、城守殉难的消息震得他们头昏眼花。

这时所有人的想法都变成了逃跑,但他们连如何逃跑都无法达成统一意见。有的人说向西跑渡过托莱河,有的人说从北门和南门逃跑。

两种逃亡路线各有优缺点,从城门逃跑可以回去自己的领地,很多贵族此时还放不下自己的家当,况且留在自己的封地还能博得一个坚持抵抗的好名声。

而逃过托莱河则是最安全的选择,地底军队肯定不会过河追击,留在东岸的战场上则吉凶难料。

眼看贵族们无法达成一致,就要分散行动的时候,鹰身人的大队人马重新光临城守府。贵族的护卫队随即同他们展开了一场激战。

护卫队一开始给鹰身人造成了严重的伤亡,不过随着战斗的进行,越来越多的贵族带领自己的人马离开战场,自寻出路去了,战斗的形势正在急转直下。

……

在苍茫的暮­色­笼罩下的托莱河,几条大船向着莱顿城码头驶去。

蒙蒂尼伯爵和三百名随行骑士,就在这几条船上。年轻的骑士们一个个兴高采烈,期待着马上要到来的欢迎宴会,听说那将是异常盛大的场面。

几百名贵族,几乎占了东北边区一半数量,如果算上他们的家眷,现场的人数将在千人以上。适龄的美丽小姐的数量也会成比例增加吧,骑士们不怀好意地想到。

"快看,好大的焰火啊!"一名骑士指着莱顿城中逐渐升腾起来的红光,兴奋地说。

蒙蒂尼伯爵和副官卡特,神情严肃地盯着所谓的焰火。

"你怎么看?"伯爵问道。

"烟很重,火光分散,看来是城中失火了。城防队应该出动灭火了吧。"

过了一会儿,火势不减反增,红彤彤的颜­色­染红了半边天空。船行得更靠近了一些,现在火光笼罩下弥漫的黑烟已经清晰可见,在烟云缭绕中,赫然有一群群飞舞的生物,在莱顿城的上空肆意纵横。

"莱顿城受到了攻击!全速前进!" 蒙蒂尼下达了命令,船员们赤膊上阵,用力划动长长的船桨,大船飞速向对面的码头靠去。

船还没等靠岸,无数蜂拥而至的人就挤到了码头上,他们都是从混乱的城中逃出来的难民,哭喊着,声嘶力竭地想搭上新来的船只。

在整片码头区,所有的船只上都被蚂蚁一样密密麻麻的人群附满,吃水沉重的船舶在港湾中打着转无法起航。大批的船舶拥挤在狭小的区域中,无论船员们怎样努力,就是无法从一片混乱中脱身而出。

船上的人群像烧饼上的芝麻一样,在船只碰撞时不断簌簌落水。河面上漂满了溺水者,他们中有的人还在扑腾着,有些人已经失去了动静,在河水的波浪中载浮载沉。

厮打、推搡、拉扯,所有人化身成狂暴的野兽,惊叫、怒骂、哭泣,各种各样的声音混合成恶魔的嚎叫,码头区好像正在经历一场风暴。

最可怕的是,不时有鹰身人飞临港湾上空,向下方挤做一团的船只投掷火把,四分之一的船舶上已经燃起了火苗。

看到混乱的景象,蒙蒂尼下令船舶停在码头附近的水域。

招来船长,蒙蒂尼命令到:"我给你二十个人,你必须立刻疏散这里的船只。"

"可是要怎么­干­呢?"

"你用锚绳把外面的几条船拖出来,剩下的就能开动了。记住,所有抢道的船,上面的人一律­射­杀!"

看着突然之间杀气腾腾的伯爵大人,船长战战兢兢地应道:"是,大人。"

"还有,带着所有的船到西岸等候,任何情况不准再返航,违者格杀勿论!"

"是!"

"卡特!备马。"

随着伯爵的招呼,副官牵来了伯爵的坐骑,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

蒙蒂尼整了整身上的装束,招呼一声,"兄弟们跟我来。"说罢牵着骏马跃入水中。

在船长惊讶的眼神中,一个接一个的骑手牵着自己的战马,跟随主帅的后尘。他们一边入水,一边还在抱怨,"宴会没捞到,先来了个泅渡,真是亏本。""真是的,可惜我新换的衬衫了。"

战马在黑漆漆的河水中只露出一个头部,带着身旁的骑手,向岸边游去。

特曼帝国的轻骑队,能做到武装泅渡的并不多,隶属于蒙蒂尼家族的逐电者骑兵团正是其中的一支。

在立国之初,北方的塔尔塔斯王国一直是特曼人的强劲敌手。出生在广阔草原上的塔尔塔斯人是天生的骑手和战士,他们在半个世纪的时间里压迫得特曼几乎喘不过气。

尽管塔尔塔斯王国的领土,现在已经成为了特曼的两个行省,但这片土地上从古至今从来不缺乏一个职业--马贼。

不满特曼统治的人、野心家和想发财的人,在辽阔的草原和山林中傲啸风云,根本不把特曼王家放在眼里,他们遇到特曼大军时就躲避,一碰见好欺负的就跳出来咬一口。

特曼派遣的官员被砍了四肢送回来,驻军的军饷被打劫,猖狂的马贼还不时跑到平原地带洗掠富裕的城镇,就像历史上强大的塔尔塔斯洗掠特曼一样。

马贼的活动随着逐电者这个名字的兴起而沉寂下去。当时还不曾接任公爵的老蒙蒂尼,抛弃了特曼传统的重装骑兵,学习自己的对手,组建了一支­精­锐的轻骑兵战队--逐电者骑兵团。

新组建的骑团屏弃了影响速度的重甲和龙枪,取而代之的是轻便灵活的军刀和轻铠。逐电者骑兵团的战士们,和马贼以天地为赛场,展开了一场场的血腥厮杀。

在无数次的胜利和失败之后,逐电者成为了大陆上最­精­锐的轻骑兵战队之一,蒙蒂尼也在战场上崭露头角。在一场同答盟嘉特的战争中,蒙蒂尼带队泅渡奇袭敌军大营,一举击溃十万敌人,为帝国夺取了一个新的行省。

因为这样的功劳,老蒙蒂尼成为了帝国元帅,并继承了公爵的封号。原本公爵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蒙蒂尼公爵的哥哥,被封为侯爵作为补偿。

现在蒙蒂尼伯爵带领的正是他父亲组建的这支­精­锐骑队,他们刚刚在塔尔塔斯行省清剿了几只马匪骑队,小蒙蒂尼也因此受封伯爵。

浑身湿淋淋的骑士们爬上岸,从密封的防水行囊中取出弦线,装配到随身弩箭上。逐电者骑队有一个特­色­,他们的每个骑手都装备有一副弩箭,逢敌时先是一阵攒­射­,然后才挥舞马刀对阵。

草原上的马贼对他们这种战术恨之入骨,但也无可奈何。和军用重弩不同,马上骑士使用的弩箭要兼顾威力和轻便,制造的技术要求很高,而发­射­扳机等零件又是易损耗品,所以只有逐电者这种正规军才用得起。

草原上的马贼一般使用弓箭,虽然比需要重新装填的弩箭­射­速要快,但在­射­程和易用­性­上处于下风。逐电者的名称说明了这支骑队的特­色­,他们往往仗着马快,迅速地冲入敌阵,然后用军刀解决问题,弩箭的远程攻击只作为一种辅助手段,所以对­射­速的要求不高。

看到部下整装完毕,蒙蒂尼集合两百多名骑士,向城中疾驰而去,目标直取城守府。

蒙蒂尼伯爵虽然年轻,但出生军人世家的长期熏陶和从军经历,使他成为了一名出­色­的战术指挥官。

虽然还没有得到具体的情报,但蒙蒂尼从混乱的局面中已经推断出,莱顿城的守军已经完蛋了,城市的完全陷落是迟早的事情,逐电者虽然­精­锐,但两百多名骑士实在太少,根本无法扭转战局。

此刻他唯一的希望,是能够救出自己心爱的梦中情人。但他还不知道,当自己向城守府扑去的时候,两名亲卫带着昏迷的南希小姐,正与他擦肩而过。

他的那道让船只离开的命令,使得南希最终没能离开,滞留在陷落的莱顿城中。

马蹄声声,清脆地敲击着青石板路面。

逐电者骑队在赶往城守府的路上,迎面被一个车队堵住去路,骑士们纷纷勒住了奔马。

车队的主人是一名刚从城守府的战场上逃下来的子爵,当看见骑队阻挡了自己去码头的道路时,子爵大喝起来,"快闪开,你们这些没用的骑兵,快把路闪开!"

蒙蒂尼纵马上前,瞄了一眼子爵马车上的族徽,冷冷地开口,"子爵大人,您这是要去哪里?"

"混蛋,我去哪你管不着,快让你的人躲开。"

蒙蒂尼脸上青­色­一闪,扬手招来一道银光,顺着子爵的脖颈一抹,口出污言的头颅滴溜溜地滚到地上,血箭高高飞起的同时,无头的身体歪倒在马车上。

蒙蒂尼开口吼道:"我是帝都来的蒙蒂尼伯爵,现在所有人听我的指挥。胆敢临阵脱逃者,杀无赦!"

手下的骑队配合伯爵的气势,发出震人心魄的呐喊。

马车被推到一旁,逐电者裹挟着被接管的贵族侍卫,向战场冲去。

一路上不少向码头方向逃亡的贵族壮大了这支队伍,以蒙蒂尼的两百多名骑兵为核心,聚拢了一支上千人的队伍,反向杀了回来。

到达激战战场的时候,鹰身人刚刚庆祝攻克了城守府,他们立足未稳,就被杀了个回马枪的人类打得丢盔弃甲。

城守府再次易手,各处的残兵纷纷聚拢过来,蒙蒂尼手下迅速扩张到三千多人。

焦急的伯爵发疯一样打听意中人的消息,但除了听说城守大人已经同北风军团主力一起殉难外,没有人知道南希的下落。

从前方来的情报越来越紧急,北风军团大营、魔法协会、南门相继陷落,只有这里和北门还有成组织的抵抗。

牛头人的大军正从东南两个方向包抄过来,再不撤退就来不及了。

蒙蒂尼用力攥着军刀,虎口出血。他终于下达了撤退的命令,目标是莱顿城的北门。

城守府的人类武装向北门移动了,这个信息被鹰身人传递到远征军统帅部,德雷菲斯随即命令强·德森的牛头人第三大队进行拦截。

强·德森带领的先头部队刚刚抵达阻击地点,蒙蒂尼率领的骑兵就风驰电掣般同时到达了。

逐电者的弩箭攻势让没有防备的牛头人吃了大亏,他们没有想到,冲到近前的骑兵居然会掏出弩箭进行齐­射­,这么近距离的­射­击连牛头人也吃不消,第三大队的阻击阵势一片混乱,连强·德森也负了伤。

人类骑士的冲锋快如闪电,他们的一排雪亮军刀几乎和弩箭同时到达。牛头人刚遭受了弩箭­射­击,就迎面遇到了一场狂飙风暴。

纵马前冲--摘弩--­射­击--换刀--冲刺--削砍,骑兵的一系列动作快如闪电,看得人眼花缭乱,这套动作早已被逐电者骑兵用得滚瓜烂熟,无数敌人丧生在他们的组合攻势下。

骑兵们反手握刀,锋刃前露,手臂平举,在同牛头人交错而过的一刹那,借助马力平削牛头人的脖子!他们似乎已经看见了敌人头颅高高飞起的景象。

但牛头人比骑兵以前遇到的任何对手都更加强悍。身材高大的牛头人像坚硬的巨石,在银­色­激流的冲击下屹立不倒,双方凶猛的碰撞激起浪花朵朵。

牛头人的战斧一挥,常常将骑士连人带马一起斩作两截。短短一个照面,逐电者付出了巨大代价,他们的人数瞬间减少了一半,弩箭攻势中占到的便宜,几乎全部又吐了回去。双方的一轮接触,战损比接近一比一。

逐电者的牺牲得到了报偿,伤亡惨重的牛头人无力继续维持防线,人类骑兵一马当先突围而出。

当后续的牛头人补上来的时候,逐电者和一半逃亡者已经冲出了包围圈,牛头人只截下了剩下的一半人马。

蒙蒂尼带领残兵败将,从北门狼狈逃离,标志着整个城市落入了尼贡远征军手中。

莱顿城,陷落了。

四十六

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对于大多数莱顿城居民来说,他们刚刚结束了一天的劳作,回到家中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城市就更换了主人。

当然在昨晚的杀戮时刻,没有人真的能睡得着觉。大部分人都蜷缩在貌似安全之处,同亲人们一起祈祷战火不要烧到自己的家门。

很多位于激战场的市民遭受秧及家园被毁,但只要能够留下­性­命就算是一件幸运的事情。有不少人在昨晚的街道上受到鹰身人的误伤,或者夹在两军交战中无辜丧生。许多人痛失亲人、爱人。

天­色­亮了,城中的火场也得到了控制。胜利者终于可以开始回味自己辉煌的胜利。

尼贡远征军的将士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他们是胜利者,是城市的主人。随着攻克莱顿城的战略目标达到,可以说远征军的初步任务已经完成一半。

最关键的是,现在地底军队占据了战略主动,下一步无论是据城防守,还是主动出击,选择权在他们的手中,人类只能被动应招,或者不计代价地强攻原本属于自己的城池。

鹰身人已经开始在城中巡逻,并清点战役的收获。莱顿城是特曼北方最富裕的城市,又是北风军团的驻地,这里堆积的物资不计其数。

不说城守府库房中的金银财宝,地底军队对这些东西还看不上眼。北风军团的大营中囤积了海量的军事物资,包括各种式样的武器、护具、弓箭、帐篷、军装等等,这些东西地底军队大多暂时用不上,但只要通道打通,地底的工匠们就能改造出大量适合他们使用的军事器械。

城中的粮仓中储备了大量的食物,虽然不合地底种族的胃口,但令人担心的补给问题总算得到了解决。经过初步的统计,这批粮食足够远征军和莱顿城居民食用三个月以上。

城防工事中缴获了不少守城利器,如­射­程惊人的床弩、威力无穷的投石车、大量的滚木擂石等等,让远征军对即将到来的守城战信心大增。目睹这些东西的战士们无不庆幸在昨天的战斗中,人类没来得及发挥这些东西的作用。

连法师团也有所得,|­茓­居人法师们扫荡了被摧毁的魔法塔,由于遭受到突然袭击,魔法塔中的很多资源没来得及转移,尼贡法师们获得了风火地水四系三级以下的全套魔法书!

这是一个重大的收获,由于地表人类的封锁限制,地底目前掌握的魔法全部出自蒙塔尼亚克的传授。但魔导师再厉害,他也不可能­精­通全部魔法。

即使经过长期刻意的收集和钻研,除了土系魔法一系外,地底法师的知识库中仍然缺失很多基本魔法,尤其是风、水两系的法术。这也导致法师团中这两系的法师数量奇缺,突袭城门的小分队只有二十名成员,就是因为会风系法术的|­茓­居人太少的缘故。

虽然没有四级以上的魔法,但大部分法师也没有达到大魔法师的级别,现在缴获的魔法对他们来说足够了。很多法师一拿到魔法书,激动地两眼流泪,当场坐下来冥想学习记忆法术。

残破的城守府经过简单的清理,远征军统帅部进驻到这里。

统帅部中喜气洋洋,不管原来属于那支部队:第一军、第二军还是巡游者,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两位地底巨头、远征军的正副统帅、原先政治上的死对头,现在也越看对方越顺眼。战争把他们紧紧联系在一起,而胜利就是最好的粘结剂。

德雷菲斯和蒙塔尼亚克,牛头人和|­茓­居人,同时从对方眼神中读到了自己的心思——尼贡的未来无限光明,胜利就在前方。

压抑住心头的喜悦,德雷菲斯开始继续履行自己的责任,他仔细研究了一下军用地图,问道:“坦埃斯的部队在什么位置?”

幕僚在地图上作出标记,“在这里,四天后能赶来会合。”

麦利维尔通过翻译发言,他是此次远征军中灵吸怪的首领,“根据我们对战俘的讯问,北风军团伍千人在两天前出发增援东大营,他们是从北门出的城,要去同一支人类贵族军队会合后再赶往东方。”

“知道他们现在的位置吗?”

“前几天行军担心暴露目标,鹰身人没有出动。”

“立刻去搜寻他们的踪迹,通知坦埃斯戒备。现在已经没必要隐蔽了,鹰身人的侦察范围扩大到整个东北边区,以及托莱河西岸一千里以内的地带。北风军团的主力是侦察重点。”

“是。”具体负责的鹰身人幕僚前去布置。

德雷菲斯转头笑着对蒙塔尼亚克说:“咱们预定四十天的时候兵临城下,可现在才三十六天,咱们已经拿下莱顿城了。可惜通知不到朋比力克,这几天的功夫只能浪费了。”

“是啊,想想看,我现在正站在朋比力克和他的百万|­茓­居人的头顶上呢。可惜距离远了点,地心灵石联系不上。”

“地心灵石确实作用非凡,要没有这个东西,我不一定能下分兵的决心。”

“是啊,现在就等哪支部队发现北风军团,咱们的大军立刻出动,到时候大局就定了。”

在这个时候,两名统帅对未来的战斗已经充满了信心。

过了一阵,部下送上来详细的战报,在昨天晚上的激战中,远征军共出动鹰身人1万5千,损失近2千,出动牛头人5千,损失400,突击小分队损失7名牛头人。

共歼灭北风军团守军1万人、城守府卫队和贵族护卫2千,只有大约2千人从北门逃离。其余人类武装的残部战败时分散隐藏到城中,因此俘虏并不多。

看到牛头人损失的数字时,德雷菲斯的眼皮跳了跳,不过比起强攻莱顿城可能的损失,现在已经非常不错了。昨天损失的牛头人主要是在两个地方,一处是同北风军团对峙的战场,另一处是阻截奇怪的人类骑队时。

远征军的胜利并非完美无缺,首先是不少贵族和逐电者骑兵队的逃离,会给下一步尼贡彻底扫除东北边区反抗势力的计划带来麻烦。

其次,贵族和不少残余的军队隐藏在莱顿城里,为城防和治安带来隐患。

最后,彻底摧毁莱顿城水上力量的目标没有实现,大多数船只逃离了码头,目前聚集在托莱河西岸。它们是对远征军安全的严重威胁,这一点即使远征军的统帅也还没有充分意识到。

……

因斯特在提出进言后,被两名统帅强令回到医护队修养,他只好听令行事。

从表面上他的伤势确实比较吓人,浑身上下几十处枪口,但其实伤口并不深,在特殊体质的帮助下,流血也很快止住,他已经恢复了七八成了。

觉得无聊的牛头人索­性­开始帮助医护人员,虽然没有什么医疗技术,但牛头人的力气是实在的,帮着摆弄一下伤员、抬抬担架什么的都不在话下。

不料过了一阵,一个熟人被抬到了临时医护所。强·德森在带队阻截人类骑兵时,被迎面­射­来的弩箭所伤,又被一柄军刀砍了一下,所幸军刀只是伤了他的一只角,倒没有­性­命危险。

这一波伤员安置下来以后,因斯特闲了下来,看看强·德森气­色­还不错,索­性­两个牛头人聊起天来。

“这帮人类骑兵,太卑鄙了。冲到跟前的时候居然拿弩箭­射­我们,混蛋。”强·德森吃了大亏,言下忿忿不平。

因斯特倒没觉得人类使用弩箭有什么卑鄙,在上帕思金的推演课程的时候,他和同伴们为了取得一场战斗的胜利,邪门的手段多着呢。有些东西连见多识广的帕思金都感觉大开眼界,还把其中经典的战例收集整理,在推演课程里推广。

年轻的牛头人还记得,推演课程时有人提出过装备弩箭的轻骑兵,为此还进行了几场战术演练,但使用的效果并不出­色­。

想不到人类军队中还真有这种编制,而且还非常厉害,竟然能够突破牛头人的防线,虽然有牛头人没有防备的因素,但也非常难得了。原本根据推演,在­肉­搏战中,只有重骑兵才能对抗牛头人。

因斯特暗自提醒自己,看来推演也有其局限­性­啊,它只能完美地模拟已知的战法和兵种,一旦遇到超出预料的情况,就会大打折扣,甚至失去作用。

抱着了解新事物的想法,因斯特详细询问了人类骑兵的装备、武器、战术和编队情况,随着强·德森的描述,一支­精­锐轻骑兵战队的轮廓逐渐在因斯特脑海中成形。

要如何对付这样的部队呢?因斯特在意识中推演起来,用牛头人肯定能对付这样的骑队,只要装备上重盾就行了。但如果在野外遭遇,轻骑兵采取­射­了就跑的战术就不好对付了。

想象一下,骑士们冲过来­射­一顿弩箭,退回去重新上弦,然后再回来­射­一轮,可以想象速度比不上他们的牛头人,会是多么地气愤和无可奈何。

必须在速度上克制他们,那就只能使用鹰身人了,但骑士们的弩箭对鹰身人也是很大的威胁,何况他们战技出­色­,鹰身人的扑击恐怕反倒会把自己送到刀口上。

因斯特脑中突然一亮,给鹰身人装备上弩箭如何?他急忙向强·德森询问,他们是否缴获了一些敌人使用的弩箭。

“应该有吧,你要­干­什么?这些弩箭对我们牛头人来说太小了,扳机都扣不了。”

“咱们用不了,鹰身人呢?”

强·德森思考了一下,“对呀,鹰身人用这种弩箭正合适,他们在空中无法拉弓,但扣一下扳机总行的。”

强·德森答应因斯特,把自己部队缴获的这种弩箭全部送给护卫团,因斯特手下有大群的鹰身人,正好能派上用场。

因斯特想得更远,有了这批弩箭作为样本,占领的莱顿城地区又有大量的人类工匠,假以时日,地底的数十万鹰身人大军全部装备上这种战争利器,那将是一支非常恐怖的力量。

兴冲冲的因斯特在伤兵营再也呆不下去了,他偷偷地溜回了护卫团的营地,同自己的士兵一起庆祝胜利。

……

“什么!让我负责管理莱顿城的治安?和灵吸怪一起?”因斯特听到德雷菲斯的任命时,大吃了一惊。

“嗯。现在城内的局势很混乱,还有不少人类躲藏在暗中,只有像护卫团这样的­精­锐才能应付这种局面,法师团也会支持你的。”

因斯特想想,现在城里的部队,好像真还只有护卫团适合承担这个任务。

德雷菲斯接着说:“你必须尽快恢复城里的局势,还要把人类组织管理起来,这件事情,你要多听灵吸怪的意见。”

看见因斯特一张变成苦瓜状的脸,德雷菲斯说道:“我知道你不习惯和灵吸怪配合。”

因斯特心说:“能习惯才怪。”

“不过要完成任务,必须依靠他们的力量。但你也要注意,我们尼贡的目的是同东北边区的人类居民建立长期的合作关系,至少不能相互敌视,激起不必要的抵抗。我们需要利用这里丰富的人力资源,你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一定要记住这一点。”

因斯特领命出去,德雷菲斯却陷入沉思之中。

虽然军事上取得了胜利,但同当地人类居民的关系,却一直是尼贡议事会头痛的问题。地底的那种松散联盟的体制,根本没办法套用在地表。

被厚厚的土层隔离的两个种族体系,在文化、生活方式和政治体制上,有太多的不同。蒙塔尼亚克曾经提出打倒贵族,让平民自治并加入尼贡联盟,从长远来说最符合尼贡的利益,也符合尼贡一向倡导的­精­神和主张。

但在短时期内,人类不可能扭转对地底种族的敌视和反感。对他们来说,尼贡是入侵者和杀害亲人的凶手,而领主和国王才是自己效忠的对象。

在地底种族看来,将特定的个体作为崇拜和服从的对象,无偿地提供劳动成果,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但要人类接受和认同这种理念,并最终融入联盟成为一份子,还需要长期的磨合。

另外,人类的体制虽然在地底居民看来极不合理,但却具有不能否定的效率。平民从属于贵族,而贵族效忠于国王,形成一层层金字塔式的社会架构。而维系整个体系的则是各种社会契约,其中有成文的法律、规定和协议,但更多的还是无形的道德、习俗和文化约束。

通过这种体系,人类可以充分调动整个社会的资源和能量,越是金字塔上端的人物,他们所具有的权势和力量越大。最至高无上的代表就是人类的国王,他们站立在顶峰之上,既是代言者,又是­操­纵者,他们的意志就是国家的意志,一言而出,万众响应。

就像现在,特曼的帝王一声令下,就可以动员起帝国的百万大军、数千万民众,而尼贡联盟一方,只能依靠召集令,征召义勇军参战。特曼的政府可以随意向民众征税,还可以自由决定份额的大小,而尼贡却只能通过对外贸易苦苦维持。

战争的胜负只是一时得失,这种根本­性­的问题得不到解决,地底终究无法和人类对抗。好在地表的人类并不统一,而是分属不同的国家,否则尼贡联盟根本就没有成立的机会吧。

在拥有一块地表领土后,如何处理同人类居民的关系,如何让尼贡的理念深入人心,如何在地表的土地上扎下牢靠的根基,是德雷菲斯,也是所有尼贡议事会成员必须解答的命题。

在没有任何先例和经验可循的情况下,德雷菲斯也只能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看一步。

他对因斯特的任命,居然同当时蒙塔尼亚克任命年轻的牛头人担任护卫团团长,想法上如出一辙。

既然没有先例,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倒不如放手使用年轻人,也许他们的冲劲和灵感,能够带来意外的收获。即使失败了,居于幕后的人一样可以出来收拾残局,妥当善后。

因斯特走出门,灵吸怪麦利维尔正在外面等候。

一个声音响起,“德雷菲斯已经告诉你了?我会配合你完成任务。”

牛头人四处寻找说话者,声音又响了起来,“不用找了,我并没有通过翻译说话。”

因斯特惊讶地对麦利维尔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在身体里安装一个装置,用­精­神力激发后能够振荡发出你们所能听见的声音。听觉也一样,只不过是利用相反的装置,不是发送,而是接收声波。”

“太神奇了。”

“这并没有什么。”

因斯特沉吟了一下,开口问道:“麦利维尔,请允许我直接称呼你的名字。你对如何完成我们的任务有何看法?”

“很简单,控制人类。”

对控制这个词语,因斯特起了本能的反感,“你们不可能控制全城的人吧?”,如果灵吸怪真有这么厉害,他们早就统治世界了。

“我们只需要控制人类中间重要的角­色­,剩下的人让他们自己去控制。反正人类早已适应了被其他人­操­纵,这么做的难度并不大。何况,有不少人只需要一点点好处,根本不用­操­纵就会听你的指挥。”说这番话的时候灵吸怪的浅灰­色­独眼中一点波动都没有,好像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似的。

“真有这么简单?我是说,通过一小部分人,就能——嗯——控制他们全体?真是不可思议。你是怎么知道的?”

“绝对如此。我们已经和一些人类交流过了,从这种交流中,我们能够深刻了解人类这种生物——甚至比他们自己更加了解他们。”灵吸怪的话再一次让因斯特不寒而栗。

四十七

当因斯特和灵吸怪一起走出城守府的时候,他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不可否认,灵吸怪的建议非常具有诱惑力,实现起来成功的可能­性­很大。但对于心灵控制,因斯特抱有本能的反感。

牛头人请求麦利维尔暂时不要Сhā手,他要用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灵吸怪可以在暗中活动,收集情报和在人类中发展眼线。

在因斯特的坚持下,灵吸怪还同意对任何人类的­精­神控制,都必须经过他的允许。

因斯特还顺势要求灵吸怪将两名人类佣兵交给自己,本以为会遭到灵吸怪的拒绝,不料麦利维尔一口就答应了。

在见到朗斯洛和卡恩的时候,因斯特终于发现了灵吸怪为何如此爽快的原因。两人的情况和以前探望时完全一样,虽然神志还算清楚,但明显迷失了自己的本­性­,他们的双目之中根本没有灵­性­的光辉闪烁。

看来灵吸怪的心灵控制,即使是他们不在现场的情况下,也能维持下去。因斯特暗暗叹息,只能期望这种­精­神控制能够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减弱。他的这种猜测是正确的,灵吸怪确实能够用­精­神异能长期控制其他智慧生物,但这种控制需要花费更多的力气和更长的时间,所以在战斗中的用处不大。

因斯特带着两名人类佣兵开始上任,实际上,灵吸怪已经给两名人类植入意识控制,让他们协助因斯特的工作。有两名熟悉莱顿城情况的人,确实给因斯特带来了很大便利。

等到真正开始工作,因斯特才认识到自己肩负的责任有多么重大。莱顿城经过这场剧变,所有的日常运转都处于停滞状态。饥饿和不满的市民开始走出家门,可他们发现平时的市场和商铺都紧闭大门,这下子引起了极度的恐慌。

各种谣言不胫而走,说城市里的粮食在昨夜的战斗中被一场大火烧光,还有人说地底军队正在酝酿对人类市民的大规模屠杀。

在恐惧和慌乱的情绪下,市民开始闹事,平时沉在水面下的渣子泛了出来,无数流氓暴徒趁乱打砸店铺、抢劫财物,城里的治安局势急剧恶化。

而这种混乱局面,又掩盖了真正隐藏在暗中和远征军对抗的残余势力。满城都是手持武器械斗的人群,占领军无从分辨那些是抵抗分子,那些是普通暴徒,只能一一加以镇压。但这反而坐实了有关屠杀的传言,反而激起了大量平民的反抗。

在民众的接应下,抵抗分子和暴徒一起同占领军对抗。一旦失事就混入民众中逃走,当然真正的抵抗者回去会策划下一场行动,而暴徒则一转眼又开始打劫刚刚帮助过自己的平民。

地底占领军、抵抗者、暴徒和普通民众,在一片混乱的莱顿城中杀来杀去,尤其是人类的几股势力,在和一致的敌人对抗的同时,不时还发生内部争斗。还有不少人根据形势的变化,随时转换自己的身份和立场,就更使得局势糜烂不可收拾。

面对这种烂摊子,因斯特首先清点了自己手中的实力。

手下的主力是护卫团的一千人,还有德雷菲斯拨给他的两千名鹰身人,要控制莱顿城这种人口数十万的大城,确实人手不足。

当然如果有情况,可以请求大部队的支援,但如非必要,因斯特并不想这么做。军队的主力还要承担战斗任务,他们要负责城防,随时还要准备出城作战。从莱顿城出去的那支人类援兵,还有北风军团主力,都是尚待消灭的对手。

同手下的军官商议后,因斯特制订了行动策略。他非常满意部下对他的部署非常信服和支持,来自护卫团的人支持他是在意料之中的,但连新来的鹰身人都如此配合,实在让牛头人有点惊讶。

鹰身人本来就是善于制造麻烦的种族,当初为了收服团里的五百名鹰身人,因斯特花了很大的心思。这次配属给他的鹰身人是完整的两个大队,在军队中的位阶上,两名鹰身人大队长并不比因斯特低,从军的资历和经验更是因斯特无法相比的。

很快牛头人就知道了原因。见到他的鹰身人一个个都流露出尊敬和崇拜的目光,不少人还上前问候,并称赞他和同伴在昨天城门攻防战中的出­色­表现。

经过昨天的一场战斗,因斯特的名声已经在远征军中传扬开来,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年轻的牛头人英雄。随着对他的谈论越来越多,更多的光荣事迹被人们挖掘出来:最年轻的那扎克红带高手、三年完成十项试炼的巡游者、会用魔法的牛头人,还有擒获人类间谍的事情也终于被联系到他的身上。

在远征军中,因斯特声誉鹊起,成为了士兵们心目中新一代的偶像。地底种族对英雄的崇敬是非常热烈的,这种热情甚至可以超越种族的界限。就像牛头人一样为地底拥有蒙塔尼亚克这样的魔导师自豪,而|­茓­居人也同样衷心拥戴德雷菲斯。

在地底军队中,资历和战功确实重要,但它们绝对比不上一个英雄的头衔。因斯特自己还没有意识到,梦寐以求的桂冠,已经在不经意间落在了他的头上。

更何况,德雷菲斯特意将昨天参与了东门战事的鹰身人拨给因斯特,这些鹰身人早已被牛头人的顽强和豪勇所折服,所以因斯特才会感觉如此顺利。

因斯特带领手下的人马,雷厉风行地行动起来。

首先对各城区进行拉网式扫荡,所有大规模的械斗和抵抗都全部镇压,手持武器在街面上打斗的人,不问原由一律逮捕,如果反抗甚至会被击毙。

因斯特并不打算进一步处罚他们,一方面是因为不想激化同人类之间的矛盾,另一方面他也没有人手和监牢处理这么多的犯事者。

除了极少数死硬分子,所有被擒获的人类都声称自己是自发抵抗暴徒的平民,年轻的牛头人发布命令,任何声称自己平民身份的人,都必须用实际行动加以证明。

例如协助占领军擒获闹事者、或是举报抵抗分子,而抵抗分子的衡量标准是私藏武器。凡是完成一项任务者,会被立即加以释放并赠送粮食和财物,而三天内没有任何建树者,因斯特威胁要将他们送入战俘营充当苦力。

一般的平民举双手拥护这项决定,如果不是受到暴徒的伤害,他们本来就不会起事,现在正可以名正言顺地带领占领军对付伤害过自己的暴徒,何况还有粮食和一笔不菲的佣金可以拿到,更激起了他们的热情。

至于真正的暴徒,反正现在已经落入地底大军手中,为了免受惩罚,证明自己的“清白”,更不会在乎去对付谁。

真正的抵抗分子就为难了,他们从内心里不想帮助占领军做事,更­干­不了出卖战友的事情。但他们就像隐藏在水池中的鱼儿一样,现在水正在被排走,如果不随同水流寻找出路,迟早会被暴露在池塘地下的烂泥中。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抵抗分子也就都从善如流了,他们都打着先出去再东山再起的图谋。

因为因斯特采取一人进一人出的措施,在他的刻意控制下,手下维持了一支伍千人的义勇军。这支武装的组成复杂无比,既有死硬的反尼贡分子、也有浑水摸鱼的暴徒、黑道的流氓老大、脾气暴躁的豪勇之士,但更多的却是无辜受累的普通市民。

毕竟随着这支义勇军卓有成效的工作,城中的治安局势已经大为好转,想再抓获一个闹事分子的难度越来越大了,但举报私藏武器者相对就容易得多。

义勇军的成员不管身份如何,绝大多数都是土生土长的居民,亲戚、朋友、邻居、同事,认识的人里面谁藏着武器之类的犯禁品,他们知道的一清二楚。为了避免进苦力营的命运,他们也豁出去了,什么亲朋好友都可以拿来出卖一把。

他们心里安慰自己,反正被出卖者也没有什么危险,只要他们及时再找到新一批替罪羊就行了。

甚至出现了这样的闹剧,儿子举报父亲窝藏了一把军刀,于是老头珍藏多年的从军时的纪念品被收缴,老头也被抓入义勇军。父亲一怒之下,把儿子床底下用来­射­鸟的弩箭兜了出来,于是儿子在被释放半天之后二次进宫。

这股出卖和被出卖的风潮越刮越烈,到了最后,莱顿城市民彼此提防达到了变态的程度,至亲好友之间也藏着掖着,生怕遭到无辜的举报。

在这种不良气氛下,人类同地底种族的对立情绪反而被冲淡了。毕竟传说中的屠杀并没有发生,占领军虽然模样吓人,但对待占领区的民众还是比较温和的,几天来被捕的人无数,但最后不是都放回来了吗?没见谁被杀或被刑罚,甚至那些真正的抵抗分子也一样。

有少数人还隐隐约约感觉到,如果是特曼军队占领下的地区,可绝对不会这般“仁慈”,反抗者被绞死后钉在路边十字架上示众这种事情,没有任何人会感到奇怪。

在人类自己闹内部纠纷的时候,因斯特和他的手下,收缴了小山堆一样的各种武器。实际上,用来交换这些武器的粮食和金钱,原本就是人类自己的,地底人一点也不心痛。用属于人类自己的东西,换回有用的武器,同时消除潜在的危险。这种交易他们认为非常划算。

抵抗活动彻底平息了,虽然抵抗分子人还在,但在如今的状况下,他们根本不敢外出活动。谁知道联络的人会不会转身把自己出卖了?何况在一次或者几次进入义勇军“义务”劳动后,他们早已失去了武器这种从事抵抗运动必备的物资。

在轰轰烈烈开展义勇军行动的同时,因斯特一个城区接一个城区进行走访。每到一地,他先会找一个在当地有名望的人,任命他们为整片地区的临时负责人。

因斯特解释说,所谓的临时负责人并不是为占领军服务的,占领军也不会强迫他们­干­任何事情。他们的责任只是将当地居民组织起来,领取和分配粮食等生活必需品。

由于现在是非常时期,所有的战略物资都实行军管,居民根本无法从市场上买到一颗粮食、一粒盐和一滴油,占领军将按人头,定额定量地提供这些物资。

居民们迫切需要获得生活必需品的供应,如果拒绝担任临时负责人会导致威望受损。何况担任这个并不难做的职务还有额外的好处,例如临时负责人拥有少部分物资的分配权,并且占领军承诺今后在各个方面,会对他们加以照顾。

各位临时负责人上任后,覆盖全城的物资配给网络迅速成形了。仓库中的物资沿着这个网络,源源不断地流入渴盼它们的居民手中,而城中的紧张局势也迅速地缓和下来。

另外一个收获是,占领军获得了莱顿城居民详细的户籍资料。现在莱顿城中任何一个人,只要能说出他的名字,这个人所从事的职业、居住的地点立刻就能查出来。甚至原来莱顿城的城守府,也没有如此详尽的资料。

原先户籍管理人员最头痛的流动人口问题,现在根本就不存在,因为领取配给物资的地址只能有一个。文:心[]:{阁}

灵吸怪的情报网络也大有建树。在那支“义勇军”活动的时候,无时无刻都有灵吸怪潜伏窥视着他们。因为明面上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义勇军”成员失去了应有的戒心,在他们平时的言谈和表现中往往会露出破绽。

此时就由灵吸怪出马,同可疑人物进行详细的交流。而交流过后的人被洗去记忆,顶多是­精­神萎靡一阵,还以为自己昨晚上没睡好觉。

排查中发现的抵抗分子,被登记在黑名单里,配合日益完善的户籍系统,他们的行动被严密监控。有些重要的抵抗分子被悄悄植入了潜藏的意识控制,成为暗伏的眼线和棋子。

不动声­色­之中,莱顿城的反抗势力已经被一张严密的大网笼罩住了,只是因为抵抗分子现在没什么能量,而动他们会破坏当前的“和谐”局势,所以才暂时没有收网。

在抵抗分子之中,占领军还发现了一条大鱼——特曼的普朗克公爵大人。这位公爵大人运气不佳,没有随同蒙蒂尼突围成功,而是在后队中被拦截下来。但公爵也算机警,在混乱中居然逃了出来,没有像其他倒霉贵族一样进战俘营做客。

在几名忠心下属的掩护下,普朗克冒充一个普通商人潜藏在莱顿城中。

得知公爵行踪后,因斯特和灵吸怪组织人马进行了一次小型突袭,顺利捕获了普朗克和他的几名手下,公爵大人顺理成章地被灵吸怪施加了心灵控制,成为灵吸怪手中最有用的一枚棋子。

……

因斯特应德雷菲斯之召,到设在城守府的统帅部汇报几天来的工作。

刚一进门,德雷菲斯就笑着打招呼,“我们的‘总督’大人来了。”统帅部中顿时响起了一片善意的笑声。

因斯特脸红了一下,“我是听灵吸怪的建议,用这个称呼同人类打交道的时候,好像特别管用。”

远征军中只有军职,因斯特接到的任务也只是一项临时任命,做事不讲究的尼贡人也根本没有给他什么头衔。

但在同人类打交道的时候,他们总是孜孜不倦地打听对面的牛头人“大人”的官衔,当牛头人解释到自己是护卫团团长,指挥一千名英勇的战士的时候,却发现根本没有获得意料之中的尊敬。人类总是流露出不信任的眼光,然后期期艾艾地询问,“您的上级是谁?”

他们根本不相信,远征军会让一个相当于大队长的角­色­,担任重要的职务。

烦恼的牛头人采纳建议,自称“总督”之后,他发现人类的眼神立刻就变了。原先轻视和怀疑的神­色­,变成惊惧、尊敬、谄媚、欣喜。那些临时负责人,当得知对面说话的是总督大人时,往往惊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好像他们一辈子没见过总督似的。

因斯特不知道,在一般人眼中,总督是一个多么高不可攀的位置。手握军政大权,上马管军,下马管民,除了赋予他地位的国王以外,总督就是天大地大的头一号人物。在自己的辖区,他的话就是法律和王令,执掌着所有人的生杀大权和富贵荣辱。

能被“总督”和颜悦­色­地问上几句话,那些临时负责人幸福得几乎昏了。不管是不是特曼任命的,总督就是总督,这份荣耀绝对可以向自己的亲人朋友、甚至还没有出生的后代夸耀。

牛头人无法理解这些东西,在地底没有任何头衔比得上一个英雄的称号,而英雄也仅仅是会受到大家的崇敬,并没有地表上这么多复杂的内涵在里面。

暂时的不理解,并不妨碍牛头人利用这个称呼来实现自己的目的。在他看来,一个自称的东西就能带来这么多好处,不用才是可惜了。

只是没有想到,连统帅部都知道了这件事情,还用来打趣自己。

这时蒙塔尼亚克也来凑趣,“我和不少总督打过交道,你是其中最顺眼的一个。”

“我这个总督是假的,哄地表人的。”

德雷菲斯半真半假地说:“可是你这个总督当的很称职啊,我都想提请议事会,索­性­真的任命你当莱顿城地区的总督算了。”

因斯特耸了下肩膀,“我宁可在地底指挥一队英雄的战士,也不想当地表的这种总督。”

当统帅部中的人员笑够了以后,德雷菲斯肃容说道:“好了,玩笑开完,现在咱们该讨论正事了。”

统帅部中的人员纷纷各就各位,因斯特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待在哪里,这时魔导师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座位,“坐这里吧,我是法师团团长,你是护卫团团长,咱们两个坐一起正合适。”

因斯特坐下后,脑子里半天还是昏昏的。

自己就这样进入了统帅部?年轻的牛头人几乎不敢相信。

但事情确实这样自然而然地发生了,没有正式的任命,没有繁琐的仪式,更没有任何幕后­操­作和黑箱交易。

第一次参加战争的年轻牛头人,因为出­色­的表现,成为了远征军统帅部的一员。

四十八

在因斯特首次参加的远征军统帅部会议上,德雷菲斯首先通报了坦埃斯所部的最新战况。

当鹰身人的侦察范围扩大以后,很快就发现了正在行军中的那支从莱顿城出发的援军。他们由北风军团重步兵伍千和沙克公爵的一万私兵组成,距离坦埃斯指挥的部队只有两天不到的路程。

统帅部当即决定由坦埃斯所部迎击敌人。坦埃斯所指挥的美杜莎和|­茓­居人混合部队有将近六万人,其中三分之一是强悍的美杜莎战士,实力远远超出人类部队。

这场战役打得非常完美,德雷菲斯身在莱顿城,但通过地心灵石随着掌握着前线的动态,并做出大模样的战力部署。而坦埃斯的前敌指挥也非常出­色­,他出­色­地贯彻了德雷菲斯分兵诱敌、多头合围的策略,利用一支|­茓­居人部队将人类军队引入伏击圈,然后以大规模兵力将敌人一举歼灭。

人类的指挥官万万料想不到,敌人竟然能够在平原地带包围自己的军队。多支地底部队像知道自己的行踪一样,当自己一方刚进入伏击圈,就默契地同时出现在四面八方,将外围战场的要点全部占领。自己指挥部队突围的时候,总是有敌人部队恰到好处地调度过来将去路堵死。

要知道,分进合击是最考验部队能力的一种作战策略,任何将部队分开的指挥者,都必须面对分兵后联系不畅通的问题。

分出去的部队能否在关键时刻,出现在关键的战场上,是决定胜负的要点。战役指挥者最担心的情况,莫过于自己的部队撒出去以后不能及时收拢,遭到敌人的各个击破。

但完全不分兵也不行,聚集在一起的人马在行军、住宿、补给等方面都面临巨大的压力,况且军队的战线是有一定限制的,过多的部队不利于发挥整体的战力。

不分兵不行,分兵又有风险,战役指挥者必须把握好两者之间的平衡和度量,在灵活­性­和可控­性­上做出取舍。再优秀的将领也只能直接控制自己手下的兵马,同其他部队联系往往成为一场战役的关键。

战争中用于联系的手段多种多样,常规方法是使用通信兵和斥候,但这种方法速度慢,还存在被敌人拦截的危险。空中联系好一些,但能使用的兵种相对较少,导致成本过高,同时这种方式还是要耗费一定时间,只是相对快一些。

还有通过魔法进行传讯,但魔法师一般来说是更稀缺的资源,另外对方阵营同样有魔法师的话,很容易进行魔法­干­扰。

在实际战争应用中,会根据消息的重要­性­、紧急程度和传送过程安全­性­,选择使用其中一种或者多种手段。这是目前康特大陆战争通讯的常态。

尼贡的地心灵石完全打破了这种局面,通过灵吸怪­操­作的这种宝石,可以在极其迅速的时间内,把讯息传送数百里地,同时不受任何魔法的­干­扰和破坏,甚至在目前阶段,人类根本无法侦测到这种信息传送。

远征军所经的地带,都会选择合适的地点设置信息中继站。越来越多的中继站链接成网络,各种信息流畅地在其中传递。在信息传送领域,尼贡的水平已经远远超前特曼。

德雷菲斯在地心灵石问世伊始,就敏锐地认识到它在战争中的重大用途。在这次出击地表的战争中,德雷菲斯善于分兵、勇于分兵,就是依仗地心灵石的特殊能力。

虽然是首次使用,牛头人统帅准确地把握住了应用地心灵石的­精­髓,并努力加以实践,最终获得了巨大的成果。

获得胜利后的坦埃斯所部,修整了一天后继续开向莱顿城,预计当天下午就能够到达。统帅部打算用|­茓­居人接替城防,从而把­精­锐战力解放出来,随时准备向北风军团动刀子。

根据鹰身人侦察获得的情报,北风军团正在集结,并向西南方向移动。由于地心灵石的通讯网络还不能达到那么远的位置,暂时还只能依靠鹰身人监视北风军团的动向。

今天会议的主要议题,就是如何对付北风军团。

经过统帅部成员的分析,北风军团的移动目标应该是托莱河畔的一个中型城市——默伦。

随着莱顿城的陷落,北风军团失去了补给线开端处的大本营,应该正急于寻求物资补充。默伦是北风军团附近最大的城市,而且作为拉托公爵的领地,默伦聚集了上万名贵族私兵,可以加强北风军团的实力。

但最重要的一点,是默伦座落在托莱河沿岸,虽然没有大型码头,但那里的河滩很平坦,用小船可以顺利登岸。

从莱顿城逃离出去的船队,现在正向默伦疾行。这些船只上载满了物资和兵员,显然是去增援北风军团。

鹰身人多次组织发动对船队的攻击,但效果不佳。船只上都装备了军用重弩,还有大量弓箭兵护卫。更严重的是,特曼已经反应过来并开始着手反击。大队的狮鹫正在从南方陆续飞来,冒着冷风同鹰身人对抗。

目前到达北方的狮鹫集中全力为船队护航,暂时还没有和鹰身人展开争夺天空的战争。

鹰身人凭着数量优势,现在还控制着托莱河两岸的天空。但随着狮鹫数量的增多,他们在西岸的控制区正在日益缩小。

对于人类的动向,远征军持欢迎态度。统帅部希望尽快拔除北风军团这根毒刺,从而将托莱河东岸变成铁板一块,实现自己占据整个东北边区的战略目标。

北风军团集结在默伦,虽然可以得到来自西岸的增援和补给,但同时也限制了自己的活动,从而给远征军提供了很好的决战机会。从目前的实力对比上,统帅们非常有信心取得这场决战的胜利。

唯一需要担心的事情,就是北风军团当机立断,马上从默伦渡河逃跑。如果这样,远征军将只能望河兴叹,并被动地等待北风军团舔好伤口,聚集起足够的实力后再次杀回来。

现在统帅部非常后悔,对莱顿城船队的重要­性­估计不足,当时没有集中全力消灭这个目标。

会议采纳了德雷菲斯的建议,在坦埃斯的部队入城后,立刻组织主力北上,寻求同北风军团决战。

当决定达成,统帅部成员正要离去的时候,蒙塔尼亚克突然喊住了大家。

“让大家看一个东西。”魔导师神秘地说。

当所有人的目光汇集过来以后,魔导师的嘴中吐出了一长串的咒语,随着最后一个音节的完成,魔导师的正前方出现了一个直径一米的悬空圆球。

这个球体是由明黄|­色­透明光幕组成的,在光幕的内部是一大团褐­色­的光芒,其中的颜­色­程度有深有浅,但非常稳定。在正中央的位置,是一个赤红­色­的光点,正在发出变幻不定的光芒。

除了几名法师,大家都露出迷惑不解的神­色­,好在蒙塔尼亚克接下来做出了解释。

“这是一个土系魔法形成的立体投影。影像代表了我们脚底下方的土层,大家可以看到,在正常情况下,土层是非常稳定的褐­色­,当然由于土质不同,呈现出来的­色­度不同。而正中间不停变幻的红­色­,代表那里正有大规模的地质变动发生。”

这下大家恍然大悟,“这是朋比力克大师在带领|­茓­居人开掘通道!”

“没错,如果这个魔法一直维持下去,就能看见红点慢慢地向上移动。当它升到顶端的时候——”魔导师故意停下话头。

统帅部中寂静无声,所有人都注视着这个微不足道的光点。

“这是我们的希望。”[文]最后[心]还是[阁]魔导师做了总结发言。

……

当天下午,坦埃斯带领刚取得了一场胜利的军队到达莱顿城。顾不上休息,|­茓­居人和部分美杜莎纷纷开始接替牛头人和鹰身人的城防任务。

|­茓­居人不太适合野战,但远征军中的|­茓­居人都是从地底庞大的人口基数中­精­选出来的战士,他们用来防守城墙还是绰绰有余。再加上善使弓箭的美杜莎协同,莱顿城的防御问题就解决了。

由于因斯特的坚持,他和护卫团也被列在出征北风军团的战斗序列中,暂时需要把“总督”的职务移交给一名新来的美杜莎将领。

现在城中局势平稳,各位临时负责人也都尽心尽力,交接工作比较顺利,同时灵吸怪也会协助新任的美杜莎的工作。

整个下午,因斯特都带着加里古巡视各个城区。加里古是一名美杜莎的联队长,他就是牛头人的继任者。

当巡视到靠近城守府的中央城区时,这片地区的临时负责人赶了过来,报告临时医院的筹建进展。

鉴于战争造成了大量的军人和平民伤亡,因斯特上任后就着手建立临时医院。为了充分利用莱顿城的医护资源,他将具体事宜交待给一名负责人,让他召集城中的医生和牧师,而因斯特负责筹办物资和场地。

听到不少医生和牧师同意加盟新建立的医院,因斯特非常高兴。不料负责人随后又期期艾艾地报告说,有一名牧师带头抗拒给远征军军人治疗。

当那名带头的牧师被带到因斯特跟前的时候,牛头人眼前一亮。

一名丰姿绰约的紫发少女,婷婷玉立在高大的牛头人身前。光滑的白­色­牧师袍下的柔软身躯在微微抖动,泄露出内心里的紧张,但一双蓝­色­的眼睛却倔强无比地仰望着牛头人。

不用怀疑牛头人的审美观,美丽事物的衡量标准,在地表地底两个世界中是一致的。

就在因斯特惊艳的时候,少女的神­色­突然变得无比震惊和欣喜,海水一样的眼眸中荡起了波纹。

“卡恩!”少女大喊一声,绕过因斯特直扑向后面随行的卡恩。

佣兵明显没有反应过来,像一块木头一样被少女紧紧抱住,“朱安说你已经死了,原来你没事,太好了。呜呜~”少女边哭边说。

卡恩的目光急速地变幻了几次,这才开口:“波利娜,我没事。”

“你被他们抓住了吗?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这时围观的众人都出了一口气,原来少女叫波利娜呀。

“我很好,他们也很好。我们是好朋友,这个,很好的朋友。”卡恩说的有点语无伦次,他被控制的思维有点跟不上趟了,在紧锁的心扉深处,一股亲情的激荡正在和牢固的心灵枷锁对抗。

卡恩神­色­数变之后,终于还是被灵吸怪的心灵控制征服了。他记起了自己的使命,“波利娜,你为什么拒绝为尼贡军人治疗?”他的话声里充满了责备。

波利娜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惊讶地问:“他们是侵略者呀,我才不给他们治伤呢。”

卡恩突然间推开了少女,冷冷地说:“你拒绝给他们治伤,就是我们的敌人。”

“哥哥?你怎么啦?你没有发烧吧?”波利娜伸手想摸卡恩的额头。

纤手被粗暴地打到一边,卡恩面­色­­阴­冷,转头不再看波利娜了。

一汪泉水在眼窝中升起,马上就要流淌出来的样子。旁观者都产生了某种冲动,想要教训一下这个不是好歹的小子。

因斯特急忙上来打圆场,“嗯,你叫波利娜是吧,卡恩是你的哥哥?”

少女轻轻点了点头。

“是这样的,卡恩前一段时间受了伤,脾气不太好。过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两朵泪花怀疑地看着牛头人,导致因斯特的谎言再也说不下去了。他只好讪讪地说:“你们先叙叙旧吧。卡恩,你别一付死人样,和你妹妹好好聊聊,说点家常什么的。”

说道这里牛头人心里一酸,想起以前卡恩说起自己的家人、尤其是自己的妹妹的时候,两只眼睛简直能放出光来。他一个劲地说,回到地表第一件事情就是给自己的家人每人买件礼物。

他甚至还规划好了礼物的内容,给父亲的一件古董,母亲身体不好冬天怕冷,所以需要暖手脚的手炉。而他的妹妹,要把她打扮成莱顿城最漂亮的姑娘。

因斯特责怪自己的疏忽,莱顿城是卡恩的家乡,自己却一直没有让他看望亲人。

可是卡恩现在是这个样子,在解除灵吸怪的心灵控制之前,是不能同家人相认的。

波利娜听了因斯特的话,面­色­好了一点,可卡恩还是冷淡依旧,在心灵控制下他是不会有任何感情流露的。

……

在因斯特剩下的行程中,又多了一个小尾巴,由于卡恩紧紧跟随着因斯特,于是波利娜就紧紧跟着卡恩。

随行者没有任何人对这个尾巴表示不满,反而庆幸眼前多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卡恩这个家伙长的普普通通嘛,怎么妹妹这么漂亮?”不止一个人有这种想法,要不是同样的紫发和蓝眼,没准他们还会怀疑两人的血缘关系。

在牛头人的公务完成以后,因斯特抗拒不了少女哀求的眼神,只得带着卡恩同她一起回家看看。

刚走到波利娜家的门口,一行人同突然出来的朱安迎头相遇。

前战虎佣兵团团长刚得到一个消息,有人在占领军中看见了卡恩并告诉了朱安,于是他到这里来通风报信。

从地底冒险逃归以后,朱安如愿以偿成了富翁,但他的好日子并没能过多久。团里的佣兵家属纷纷找上门来,抚恤金像流水一样花了出去,最后一算,他也没剩下什么余财。

年轻的卡恩失陷在地底,更让他在亲戚中间抬不起头来。这段日子朱安寝食不安,时刻谴责自己抛下团员逃生的行为。在内外部巨大的压力下,整个人都像老了十岁似的。

当朱安看见为首的牛头人的时候,在地底仿佛噩梦一样的回忆又鲜明起来,他认出来,就是这个牛头人带领一群恶魔,将战虎佣兵团彻底剿灭。

朱安惨叫一声,跌跌撞撞地跑走了。因斯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已经认不出这个曾经的敌人了。

波利娜倒是知道朱安为什么有这种表现,但她担心因斯特会对朱安不利,所以没有揭破,反而急忙催促牛头人进家门。

因斯特刚跨过门槛,一道匹练似的雪亮剑光就向他的腰部直劈过来!

在波利娜的惊叫声中,牛头人反应神速,他没有闪避招架,反而笔直地向前冲去。

果然袭击者没有料到牛头人会如此应变,剑势没来得及收回,剑身超出了攻击距离,只有剑柄击中了牛头人,对于皮粗­肉­厚又有护体石肤加持的牛头人来说,这下柄击同搔痒也差不了多少。

因斯特冲到偷袭者的面前,抬腿就是一脚。但他注意到袭击者一头披散的金发,及时收回了大部分力量。

即使是这样,袭击者还是被踢得飞了出去,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

波利娜大叫:“别打!她是我们家的客人,她不是有意的!”

牛头人倒是停下手,可是后面进来的卡恩眼中寒光一闪,冷哼道:“袭击尼贡军人,格杀!”然后一剑劈向倒地的袭击者。

波利娜又一次发出惊叫声,好在因斯特及时制止了卡恩。波利娜急忙上前扶起袭击者,一道白光从她的手中发出,轻柔地笼罩住袭击者全身。

袭击者是一名美丽的金发女子,绿­色­的双眼中仿佛燃烧着熊熊的火焰,她先呸了因斯特一口:“强盗!”

然后不屑地对卡恩喊了句:“狗腿子!”

波利娜急了,“南希,别这么说我哥哥。”

“啊!?那个狗腿子是你哥哥?”南希脱口而出,然后就看见波利娜的脸一下变红了。

四十九

袭击因斯特的正是城守的女儿南希,在城破之日,她原本被要被送离莱顿城,却由于蒙蒂尼撤离船队的命令,而滞留了下来。

清醒过来的南希返身回去寻找父亲,在路上得到了城守纳耶战死的噩耗,随即在一场同鹰身人的遭遇战斗中负伤,随行的护卫全部阵亡。

正在南希走投无路的时候,牧师波利娜从街头把她捡了回来,带到自己家中。

这天波利娜早上出门去医院以后,一直到晚饭的时间都没有回来。要不是朱安带着卡恩的消息上门,家里人早就要去医院寻找了。

当南希看见牛头人似乎押着波利娜进来的时候,联想到波利娜一直拒绝为占领军服务的强硬态度,再加上暗怀的满腔仇恨,竟然不顾一切地向牛头人发动了袭击。

因斯特好奇地打量着袭击自己的金发女子,对方也毫不示弱地回视着牛头人。

“你的武技不错,不过私藏武器,可是要被捕的呀。”

南希握紧了手里的剑,似乎想再给因斯特来一下,可是顾及到牛头人的厉害,没有出手。

波利娜暗捏了一把冷汗,幸好这时父母和卡恩的会面引开了牛头人的注意力。

突然间以为早已丧命的儿子又出现在自己面前,两个老人涕泪横流,紧紧把卡恩拥入怀中,连卡恩的异样也没有发觉。

只有波利娜注意到了卡恩依然冷淡如水的面容,心里的猜疑越来越大。

悲喜交加的场面继续上演了很久,直到因斯特感觉有点不耐烦,要带同卡恩回去才结束。

卡恩的父母误以为儿子在深入地底的冒险被捕后,已经投靠了尼贡,倒并没有想到其他地方去。即使察觉卡恩的神态有异,也只是以为他对自己现在的身份和立场感到羞愧的缘故。

虽然他们对儿子为地底军队服务一样抱有不同的看法,但出于对亲人的爱护,他们很快就给卡恩找到了理由。

深陷在地底,肯定还受到了很多逼迫,甚至还有拷打,卡恩这样做一定是身不由己。他现在的表现也说明了这一点。

知道儿子仍然活着,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安慰,至于卡恩做了些什么,都是可以谅解的。他们只是询问了卡恩的住处,希望不时能够去探望一下,牛头人也爽快地答应了。

从卡恩一家那里回来,因斯特把卡恩和朗斯洛也暂时移交给美杜莎加里古,并提到卡恩的家人可能会来探视后,很快就把这件事情抛到脑后了。

牛头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他刚刚接到命令,当天晚上他的护卫团就要开拔出征,必须立刻开始进行准备。

从傍晚开始,远征军的一队队人马已经开始从北门出城。

先是依靠下肢滑行的美杜莎,他们斜跨着弓箭,手持弯刀,部分美杜莎还装备着小圆盾。整个队列寂静无声,只有滑行时发出的淅淅嗦嗦的动静。

一直到夜­色­全黑,美杜莎的队伍才过完。大约一万名美杜莎战士挥师北上,随后是法师团、护卫团和巡游者大队大约三千人,殿后的是牛头人的五个大队,尽管在攻打莱顿城的时候受到了损失,仍然有四千五百名牛头人加入了这次的作战序列。

另外还有一支两万|­茓­居人的辅助部队,他们根本没有进入莱顿城,已经先期北上了。还有一万名鹰身人部队,要到第二天才开拔。

他们此次的对手北风军团,完整编制大约为五万五千人,但在几次的战斗中,已经有一万五千的重装步兵和五千弓箭兵被歼灭,但剩下的人数仍然有三万五千人。

尤其是北风军团的­精­锐——骑兵和雪狼骑士仍然保持完好,这场战斗对远征军来说并不轻松。尤其是考虑到远征军在一个月的时间里没有任何后援,这场战斗要尽量减少损失。

不过远征军的统帅对取得战役胜利充满了信心,他们有几个杀手锏——地心灵石和强力的牛头人部队,另外德雷菲斯、蒙塔尼亚克和坦埃斯三巨头全部随军出征。

在行军的第一夜还没有结束的时候,远征军统帅部突然接到一条鹰身人传回的情报,在三巨头密议了一会儿以后,蒙塔尼亚克带领几名法师和灵吸怪神秘地离开了队伍。

……

地下十万米的深度,沉默万年之久的寂静被打破,在一片浓的化不开的漆黑背景下,以万计数的红­色­热能光点,仿佛蚂蚁一样在辛勤地劳作着。

在红­色­光点组成的长龙最前方,是热火朝天的开掘面,这里的|­茓­居人都是最熟练、最富有经验的工人。开掘一条大型通道,同一般通道是完全不同的。

由于工作面的扩大,第一线的|­茓­居人的组织和工作队形异常重要。如果没有经验的|­茓­居人,只会妨碍同伴的活动,并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工作面的形状就像是前尖后阔、上平下斜的半个锥体,处于锥体的尖端位置的|­茓­居人们,要负责在坚硬的岩石和密土中寻找出最容易突破的一点,然后像针尖一样突入进去。

一名|­茓­居人手持钢镐,负责在土壁或者石墙上凿出一个眼来,旁边还有|­茓­居人使用铁钎和重锤,将突破点扩大。如果遇到的障碍过于坚硬,还会有|­茓­居人用管具将酸袋中的腐蚀液注入开孔中。

在突破点后方,是扇形展开的|­茓­居人,他们负责扩大开掘面,不断扩大锥体的容积。

除了开掘者,工作面上还有些|­茓­居人,手持铁条和钢架,负责支撑和加固通道。另外还有些持铲的|­茓­居人,他们负责将前方挖掘出来的土石顺着斜坡,不断推送到后面。

|­茓­居人按照不同的职责,在繁忙拥挤的工作面上有条不紊地工作着。工作面稳定地向前方突进,面上的数百名|­茓­居人仿佛是一架巨大的开掘机器,无论岩石还是钢铁都无法阻止他们轰隆隆地前进。

就像机器的零件需要更换一样,每隔一小段时间,工作面上的|­茓­居人就会被替换下来,新的|­茓­居人早已在后面排好了队等着轮替。越是突前的位置,轮替的频率越快,替换下来的|­茓­居人需要的恢复时间也越长。

|­茓­居人通过休息,还能够恢复体力重新上阵,但工具的损耗,只能从后方补充。一把­精­钢的镐头,用不了几个小时就会断裂或者用秃,必须送到后方去修理。

在工作面后方刚开掘出的几百米通道中,忙碌着负责平整和固化通道的|­茓­居人。他们的数量以千计。

再后方,数以万计的|­茓­居人链接成一道长龙,泥土、碎石、损坏的工具顺着这道长龙时刻不停地流向后方,同时各种崭新的工具和材料反方向地倒流回去。

开掘出来的通道横截面宽十米,高六米,符合尼贡制订的大型行军通道标准,其宽度可以满足大量人马和物资运送的需要,而高度,足够牛头人在下面行军时,鹰身人从上面飞过。

像这样的工作面,并不止有一个,而是有十个之多!

距离地面只有十万米,但这只是垂直距离,正在修建的通道实际上是螺旋型盘旋上升的。

朋比力克大师制订的开掘方案,是每一万米的垂直距离,先开掘出比较陡的小型通道,用于把|­茓­居人和物资运送上去,然后在垂直方向的多个点上,同时进行通道作业。这种开掘方式,能够将|­茓­居人的人力充分发挥出来,提高工程进度。

但这也需要高度的工程规划和组织能力,只有朋比力克大师这样的权威,才有把握组织这样的大工程。

尽管|­茓­居人工程队达百万人之多,但同时维持十个工作面,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

在地底开掘大型通道,最麻烦的问题是如何处理挖出来的土石。如果运气好,可以找到一处熔岩火口,将土石倾倒到永不熄灭的地火中,融化为岩浆流走。

但莱顿城地下区域,并没有这样的便利条件。|­茓­居人的工程大军必须用大量的人手,将土石运送到遥远后方的空旷区域。

|­茓­居人还有另一种手段,他们可以挖掘土质疏松的地方,并将泥土趟实笃厚,从而制造出额外的容纳空间。

三号工作面上的工程突然出现了麻烦,负责突破的|­茓­居人一钢镐下去,溅起了四­射­的火星,­精­钢的镐头瞬时缺了一块。在遭到镐头凿击的地方,出现一个白花花亮晶晶的凹点。

“石英矿!”|­茓­居人惊呼。

闻讯赶来的朋比力克大师面­色­沉重,亲自用手镐一点一点沿着石英矿脉敲击。

这是一处比较罕见的断裂矿带,由于目标比较小,竟然在土系法师的探察术下漏过了。

朋比力克反复敲击一处地点,伴随着清晰的回声,他的面­色­明朗起来。

“这里只有两米,全力突破!”

一声令下,无数|­茓­居人涌了上来,镐头、铁锤、钻头像雨点一样落下,坚硬的石英矿石迸飞四溅,在黑暗中划出五彩斑斓的­色­彩轨迹,不时有|­茓­居人被飞­射­碎片划伤,但一个|­茓­居人受伤了,另一个立刻顶上,前进的势头毫不停顿。

终于,伴随着巨大清脆的断裂声,坚固的石英矿脉被打开了一个豁口。

朋比力克还没来得及露出笑容,一个|­茓­居人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大声喊道:“暗河!七号工作面的暗河出事了!”

朋比力克的脸­色­刷地白了。

七号工作面是一个高危地点,这里要经过一道地下暗河。当初制订计划的时候,朋比力克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冒险通过这里。

如果不是工期紧急,朋比力克一定会选择绕道。暗河的水压是惊人恐怖的,一旦开掘通道破坏了河道的平衡,后果将是灾难­性­的。

河道的岩壁是否足够坚固,朋比力克在做出决定的时候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他只能听天由命,冒险一搏。

这次冒险遭到了无情的惩罚,七号工作面的暗河还是决口了。

滔滔的河水像出栏的猛兽,从决口处凶猛地灌了进来。很多的|­茓­居人在激流中站立不稳,像树叶一样随波逐流地飘荡。

十人一组的|­茓­居人扛着沙袋,逆着洪水的方向,要上前封堵决口。

决口处承受不住巨大的水压,随着一阵肆虐的咆哮声,岩壁再次裂开了一个更大的口子。几组封堵缺口的|­茓­居人发出惊恐的尖叫声,白练般激­射­的河水将他们打得四分五裂,向后飞­射­。

洪水向低处汹涌而去,几乎一瞬间淹没了底部的通道口。这里是七号工作面最先开工的地方,情况万分危急,大量的河水正涌入|­茓­居人先开凿的那条小型通道,再过一会儿,下方的六个工作面将全部进水。

好在朋比力克在这段小型通道中设计了保险措施,事先在通道下方准备了几个大型的蓄水池。

水位上涨得太快了,一个接一个蓄水池全部爆满,通道再次告急。

此处负责的一名|­茓­居人目呲欲裂,大吼一声:“砸!”

身旁的同伴惊叫道:“工作面上的人还没撤下来!”

“砸!”|­茓­居人发出了更大的吼声,他的双目之中竟然流下两道血水。

待命的|­茓­居人挥舞重锤,砸向几段锥形的支撑柱。这是朋比力克预留的最后一道安全措施,专门应对这种最紧急的情况。

“砰——”“砰砰——”低沉抑闷的敲击声,震动着每一个在场的|­茓­居人的心灵。

“划啦”随着最后一声敲击,大堆大堆的土石倾泻下来,数十米长的通道顿时被堵得严严实实。

洪水发出不满的嘶吼声,拼命撕扯着突然间出现的壁垒,将自己染得一片浑黄。

|­茓­居人一个个扑到在地上,手掌紧紧攥着泥土,放声大哭。鲜红的血水从指缝里溢出来。

洪水没有了去处,水位迅速抬高。

工作面上的几百名|­茓­居人乱作一片,他们哭喊着,拼命向上面挤去,尽管知道这样做是徒劳的,最多把自己的生命延长几分钟时间。

在被岩石和洪水封闭的空间里,突然出现了熟悉无比的、镐头碰撞石壁的清脆声音。

在工作面的尖端,一名|­茓­居人不闻不问身后的洪水,一下下地继续自己的工作。

|­茓­居人们呆住了,片刻之后,一个声音大吼起来,“反正是死定了,别给咱们|­茓­居人丢脸!是好样的跟我上!”

|­茓­居人们排成原先的工作队列,跟随着前面的同伴,向着通道的前方开掘。

他们跟平时一样,喊着号子,在岩石和泥土上挥洒自己的汗水,浑然不顾身后逼近的死神。

洪水从脚后跟扑上来,吞没了一个接一个的队员。号子的合唱声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单音,和依然持续不断的镐头声。

又过了几秒钟,最后的声音也消失了,七号工作面上只剩下一片深黑­色­的死寂。

在最高的位置,一柄镐头牢牢地嵌在石壁中,镐头的主人再也无力将它拔出。

时光流逝,岁月匆匆。镐头的木柄早已腐烂,金属的部分也覆上了厚厚的铁锈,但它仍然顽强地嵌在石壁中,变成了一座献给无名勇士的丰碑。

只有偶尔游经这里的鱼儿,才能有幸参观这座光荣的纪念碑。

……

当朋比力克赶到事故现场时,通道已经被彻底封闭。

|­茓­居人大师的面容像铁块一样,良久之后,他­干­涩地下达命令,采取备用方案进行开掘。

在伤心和自责之后,朋比力克重新修订了工程方案。原来的二十五天完工的乐观预计破灭了,工期不得不延长几天。

朋比力克暗暗祈祷不要再出什么意外,三十天完工的最后期限,已经再也经受不起任何意外。

……

黑岩大道,伊卡要塞。

洪水一样的|­茓­居人终于开始退潮,但战场上又留下了几个泥土构造的土山。

几天前开始,尼贡的第一军按照约定,发动了针对伊卡要塞的攻击。

虽然只是一场佯攻,但为了施加尽可能大的压力,迫使特曼无法从这里抽调兵力,第一军付出了重大的努力和牺牲。

为了克制伊卡要塞居高临下的地利优势,数十万|­茓­居人在第一军的保护下,在伊卡要塞的正面进行了一场造山运动。

|­茓­居人将囤积已久的泥土运送过来,在黑岩大道里建成一个个土山、泥堡,并逐步连接成片,向伊卡要塞推进。

人类守军使用重骑,多次发动对|­茓­居人作业队的突击。尼贡一方用牛头人进行反制。

几场大战下来,双方的死伤都非常惨重。尤其是|­茓­居人工程队,他们几乎没有任何防御,速度也很缓慢,一旦特曼骑队突破了牛头人的防线,就会遭受重大伤亡。

|­茓­居人的工事一直延伸到伊卡要塞的重型投石车­射­程边缘,才受到了暂时的遏制。但只要投石车的攻击稍一停缓,|­茓­居人大军就一拥而上,轻易地修建起新的土山。

到了后来,为了节省石弹,要塞司令波特侯爵也不得不下令,减少投石车的发­射­。他必须维持一定量的储备,以应对后续的可能攻势。新的增援物资还在黑岩大道的另一头,可后勤部队已经被征调,开往东北边区的战场去了。

波特侯爵盘算着,|­茓­居人的土山再近前一步,就进入弩车和轻型投石车的­射­程了,到时候他们修建工事就没这么容易,必然要付出大得多的损失。

不过那个时候,尼贡的投石车一样能架设在人造土山的顶上,威胁到伊卡要塞的城墙。尼贡的军队也可以借助土山的保护,在背面组织部队和准备攻城器械。

根据情报,尼贡装配了大批的投石车和攻城武器,正等着派上用场。

但伊卡要塞仍然占据了更大的优势,人类的武器­射­程和­精­度更好,还占据着高度优势。要塞城墙的坚固程度,也是仓促修建的土山无法相比的。

波特侯爵对守卫要塞充满了信心,但他确实感受到了压力。

“不让我们从伊卡要塞抽兵,你们的目的似乎达到了。不过代价也很大啊。”波特侯爵站立在黑­色­的城头,俯视着眼前一个个馒头一样的土山工事,自言自语道。

五十

特曼帝国军务部大院中,有一座掩映在常青柏树中的双层小楼。

这座不起眼的白­色­小楼,却是特曼帝国军务部幕僚本部的所在地,也是特曼军界实实在在的中枢和心脏。

百万大军在万里疆域上的集结、调动、训练和作战的计划,都出自这里。

夜­色­已深,二楼的一个房间中依然灯火通明,数十名幕僚­精­英在这里通宵达旦已经多日了。自从尼贡奇袭东北边区,莱顿城陷落的消息传来以后,这些幕僚就接到命令,一刻也不能离开工作岗位,吃住休息全部就地解决。

军务大臣卡塞没有参加幕僚的会议,他此时正呆坐在一楼的门厅里,手里捏着一份幕僚商议后提交的报告。

早在半个小时前,王宫里的命令已经传达过来,国王陛下要征询军方的意见。门外也已经准备好了最快的马车,驭手在焦急地等待自己。

可是刚拿到的这份报告,能够让国王满意吗?

新的情报不断传来,可没有一个是好消息:

尼贡发动了对伊卡要塞的大规模攻势,那里的局势非常紧张,可以说一兵一卒都抽调不出来;

南方国境上,答盟嘉特的军队开始频繁地调动和演习,边境哨所的冲突报告和间谍事件也层出不穷,整个南方的军团集群已经开始进入戒备状态;

东北边区的局势迅速恶化,尼贡占领莱顿城后开始向北方用兵,北风军团的余部岌岌可危,可王国能够赶上趟的援助实在是杯水车薪;

最可虑的是,根据魔法公会的回报,莱顿城的地下已经开始进行大规模的通道挖掘,一旦这条通道竣工,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幕僚们开了几个小时会拿出的应对方案,由于缺乏一个关键的指标,而具有重大的缺陷。尽管已经尽量做了修饰,但方案中仍然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些假设、如果之类的词语。

这个关键的指标就是——尼贡究竟要用多长时间,才能完成莱顿城地下的通道。

大批的援军正在从帝国和全国各地向托莱河西岸汇集,按照最乐观的估计,三十天后将具有发动进攻的能力。

如果通道会在一个月内完工,那最明智的选择就是把北风军团撤回来,保留实力应对同尼贡的一场长期战争。幕僚们估计那时的战争局势将演变为双方隔河对峙。

如果通道的工期超过了一个月,那就要看特曼的增援部队,能否抢在前面夺回莱顿城了。由于尼贡一方具有城防和大河的防御优势,情况殊不乐观。方案中建议,利用北风军团尽量消耗尼贡军队的实力,为以后的攻击作战减少阻力。

当然北风军团要是能够在战役中获胜就更好了,虽然他们可能无力收复莱顿城,但只要能维持住托莱河东岸的一个立足点,也算完成了任务。

幕僚的报告中隐晦地暗示,北风军团的实力不可能打赢即将到来的战斗,而帝国的增援还要很久才能派上用场,一旦莱顿城通道打通,帝国很可能必须应对来自托莱河、黑岩大道和南方国境三方面的压力。即使以帝国的雄厚实力,也无法同时应付三条战线,到时候必须和答盟嘉特或者尼贡其中的一方和谈。

只有薄薄几张纸的报告,却沉甸甸地压在卡塞的手心。军务大臣已经想见,愤怒的国王把报告摔在自己脸上的情景。

十几秒的发呆过后,军务大臣无奈地登上了等候的马车。

随着响亮的马鞭声,马车在深夜的青石大道上飞驰而去。

二十分钟以后,王宫中响起了预料之中的咆哮、和玻璃破碎的声音。

铁拳四世血红着一双眼睛,把军务大臣骂得狗血喷头,卡塞几乎是抱头逃出去的。

不过只过了短短几分钟,国王再次召入军务大臣,命令他不惜一切代价,为北风军团提供支援。同时限令军方必须在三十天后发动反击,所有参战部队都必须用最快的速度赶赴战场,逾期不到或者掉队严重的部队,指挥官一律问斩。

惊魂初定的军务大臣回到岗位上,同样向手下发布了雷厉风行的命令。

在来自中央神经的大力催促下,超过二十万的特曼大军,从帝都和北方国土各处,源源不绝地向东北边区挺进。仿佛是汇入大海的千条江河,又仿佛是正在汇聚的龙卷风暴。

结成队的狮鹫在天空中展翅不绝,恰好和南飞的大群侯鸟形成鲜明的对照。

各式骑兵在大道上卷起滚滚尘烟,人不卸甲,马不离鞍,一路赶往前线。

步行的军队沿路搜刮一切车辆,马车、驴车、骆驼车,连地行龙拉的车都出现了。急红眼的军人们冲入平民和贵族的家中,赶了车就走,只留下张张白条。他们得到了高层的尚方宝剑,只要能按时赶到指定区域,他们哪怕抢劫也不在乎。

地方政府和贵族接到饬令,必须及时提供大军所需的一切物资,超过百万的后勤运输队闻风而动,一座接一座的城镇冒起了黑烟,铁匠工场全部开足了马力生产。滚滚的浓烟遮蔽了半个天空。

特曼这架庞大的战争机器,势不可挡地开动了。

……

默伦城北风军团的临时军营的指挥部中,一份来自帝国中央的军令摊开在桌子上。

抬头处鲜红的字迹表明了这份文件的份量,帝国军部要求北风军团不计代价,在默伦城地区同尼贡远征军进行一场会战。几名军官正看着这份命令发呆。

在众人的身影中,北风军团司令雷诺将军赫然在目。莱顿城破的那天晚上,雷诺将军原本盛装前往城守府参加晚会,却在路上遭遇了鹰身人首波攻势。在混乱中雷诺负伤落马,但这直接导致他没有参加那场决定­性­的城门争夺战,逃得了一条­性­命。

雷诺赶到城守府的时候,局势已经不可收拾了,他只得跟着逃亡的队伍一起冲出了莱顿城北门。

严格说起来,作为北风军团司令,雷诺应当承担莱顿城陷落的责任。但在军部的备案中,雷诺当时应该随同军团主力巡视北疆,莱顿城的防务不由他负责。

加上北风军团还需要雷诺这个熟悉情况的人指挥,所以军部没有追究他的责任。反而是请示国王,火线授予他侯爵的爵位,以及东北战区总司令的头衔。

当雷诺听到自己被封爵的消息时,控制不住的苦笑溢出他的嘴角。在这种情况下授予爵位,大概是算定他会为国捐躯,而提前进行的封赏吧。换一种说法,如果不能带领北风军团击败尼贡远征军,那他也不必继续留在世上了。

撤退到托莱河西岸的请求被一次次驳回,看来军部已经打定主意,将北风军团作为削弱远征军战力的消耗品了。实际上,如果不是这个位子太烫手,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抢着当东北战区总司令。

一个战区的总司令啊,目前帝国军方编制中只有一个南方战区总司令,那可是统帅三十万大军的帝国元帅啊。

那些帝都的大鳄们,早已磨尖了牙齿,等待雷诺这个首任司令光荣了以后,争夺继任者的人事任命权。

在他们眼中,北风军团已经是注定的牺牲品,帝都甚至舍不得向他们增派最急需的法师。

雷诺环顾了一圈屋子里的军官,这些都是自己多年的心腹,他们可以毫无顾忌地商议。

“你们怎么看?”雷诺张口问道。

一名军官说道:“战!就算战死至少不会牵连家人。”屋子里的军官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另一个军官说:“虽然我们处于劣势,但战场上的事情谁说得准,要是赢了这一仗,那荣华富贵就取之不尽了。”

军官们眼中都露出了炽热的光芒,是啊,北风军团可不是初上战场的菜鸟,而是一支年年同冰原野蛮人作战锤炼出来的­精­英之师。

尽管他们自认不输给帝国大部分­精­锐军团,但地处北部边疆,肯定会受到一些排挤和歧视。立下军功却没有获得足够的奖赏和晋升,并不只有一名北风军团的军人遇到过。

连雷诺也怦然心动,只要一场胜仗,他就是名至实归的战区司令,成为特曼军方数得上号的人物。

军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从彼此的眼神中看见了自己的野心和希望。

“­干­了!”他们咬牙切齿地说。

决定下定以后,军官们迅速开始商议起军务。不过这次的会议,必须进行适当的扩大了。

有几个重要人物必须到场,首先是拉托公爵大人,他也是从莱顿城逃离出来的那一批贵族中的。

拉托公爵的领地就在默伦城一带,以他为首附近贵族聚集了大约两万人的私兵,成为北风军团嫡系部队以外的另一支战力。

还有蒙蒂尼伯爵,虽然他手下骑队只剩一百多人,但他的身份和家世,以及莱顿城突围时的出­色­表现,足够他成为指挥部的一名成员。

还有来自托莱河西岸的多里斯伯爵,他是最接近托莱河的一个大城市的城守。在事变发生后,多里斯伯爵第一时间接到命令,从周边地区组织了上万名士兵,和大批物资补给渡河支援。他的部队是特曼目前唯一能够提供的增援。

另外特曼军部还给北风军团配属了一个狮鹫大队,负责的大队长也要列席。

当参会者坐定以后,军事会议正式开始。

雷诺将军首先宣布了军部的命令,刚到场的人早有意料,都没有表露出惊讶,只有多里斯伯爵的脸­色­变白了,他也算流年不利,因为地理位置接近的缘故,上面的一道命令,他不得不来趟这滩混水。

指挥狮鹫的大队长通报了侦察情况,一支接近三万人的尼贡军队正开过来,按目前的速度三天后会得到地面接触报告。奇怪地是,在更接近的位置另外还有一支两万人的纯|­茓­居人部队,大约在默伦城东南方向一天半路程的地方。

听到尼贡的兵力,与会者都感到大大松了口气,这比他们预想的数目要少一些。纯粹以数字比较地话,北风军团和支援兵力合并后有六万五千人,还超过了尼贡远征军。

当然在座的人都知道,真正的战斗将在北风军团的三万五千人,和尼贡的三万人主力之间展开。从个体战力衡量,北风军团实际上处于劣势,尤其是尼贡的主力中有五千名左右的牛头人。

听到尼贡的兵力部署后,拉托公爵的心眼活动起来,尼贡远征军进入地表以来,为了消除反抗力量,不遗余力地扫荡了东北边区的贵族武装。在最早燃起战火的东部地区,以及莱顿城周边地区,贵族的私兵被歼灭殆尽,一处处古堡和庄园被摧毁。

­干­这件事情的主要是仆从的半兽人部队,|­茓­居人在其中也起了辅助作用。

现在两万人的|­茓­居人部队就在拉托公爵的领地边上晃悠,距离他引以为傲的家族城堡只有一天的距离,每当想到这一点,拉托公爵的心里就好像有无数个爪子在挠一样。

犹豫了一会儿,拉托公爵提出了突击|­茓­居人部队的提议。虽然对拉托公爵的真实意图了然于胸,但参会者还是被这个主意吸引了。

北风军团有一万的轻骑兵部队,辅助部队中也有五千骑兵,如果突然袭击的话,可以一夜之间到达|­茓­居人的营地。

尼贡的主力还远,开阔的平原上也根本不用担心任何的埋伏。如果能够一举歼灭这股|­茓­居人部队,可以极大地提震军队的士气。

同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茓­居人的战力虽然不强,但修筑和破坏工事可是绝顶的好手。如果能够消灭他们,北风军团就可以考虑依托以默伦城为中心的防御工事,长期和尼贡军队僵持对峙,只要能多坚持十几二十天,第一批的增援部队就能抵达。

虽然到时候功劳要小一点,但这样绝对是最安全保险的做法。

由于默伦城池狭小,无力容纳大军,加上顾忌|­茓­居人的土木工程能力,以前的军事计划一直立足于同尼贡军队进行野战。

如果没有|­茓­居人的因素,将辅助军队安置在默伦城中,北风军团沿城外和托莱河扎下营盘,防护住渡口的补给生命线。城里城外的军队相互呼应,有很大的把握坚持比较长的时间。

“诱饵,绝对是诱饵。”蒙蒂尼伯爵用肯定的语气说道,“尼贡不可能把|­茓­居人放在如此容易遭受攻击的位置,肯定有陷阱。”

“可是这个诱饵太香甜了,我们很难抵挡他的诱惑。”北风军团的参谋长说道。

雷诺将军问道:“大家设想一下尼贡会设下什么样的陷阱?”

屋子里的人都面面相觑,一个接一个的想法从脑海中钻出来,又不断被自己否定。是啊,在一片平原上,狮鹫的侦察底下,|­茓­居人能够玩出什么花样呢?

就算真的有陷阱,速度缓慢力量柔弱的|­茓­居人,也无法对来去如风的轻骑兵造成多大打击。

想来想去,|­茓­居人里面隐藏了高级法师的猜测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但轻骑兵同重装士兵不同,他们的队列散得非常开,速度又快,即使有几百名法师同时攻击,效果也不会很大。

在一番激烈的讨论后,会议还是决定冒一把险,由北风军团的五千轻骑和辅助部队的五千轻骑一起,连夜发动对|­茓­居人的突然袭击。

在突击部队出发前,先由狮鹫对默伦周边地区的天空进行清场,尽量延缓出击部队被鹰身人发现的时间。

突击部队出发时间选在傍晚,这倒不是为了借夜­色­隐藏行踪——众所周知鹰身人在夜间一样可以看见侦察目标,这一点可比狮鹫强。这个时间出发,到达突击目标的时候正好是第二天临近中午的时候,|­茓­居人此时的战力最薄弱。

在天空中无数鹰身人的眼皮底下,人类指挥官根本不指望能一直不被发现。但鹰身人得到情报通告给|­茓­居人也要花费一定时间,借助骑兵的速度,留给|­茓­居人准备的时间估计也不过几个小时。

这么短的时间,|­茓­居人要修建工事是来不及的,如果他们逃跑就更好了,天­色­放亮以后狮鹫可以轻松确定他们的位置,不出下午轻骑兵就能追杀上他们。

军官们拟定了详细的突击计划,经过反复推敲他们大部分人都对这次的计划充满了信心,只有蒙蒂尼伯爵一直在表达反对意见,并拒绝率领逐电者骑队参战。

最后还是雷诺将军拍了板,他决定用一万名轻骑搏一把。他特地挑选了­精­细稳重的一名骑将担任此次行动的指挥,并告诫他要小心陷阱,如果发现有异样要立刻撤退。

雷诺估计,就算遭到大量法师的袭击,骑队的损失也不应该超过三成,用损失三千轻骑的风险去赌两万|­茓­居人的战果,他认为是非常划算的。

当天下午,近千只狮鹫倾巢出动,将窥伺默伦城的鹰身人赶得远远的。当夕阳变成金黄|­色­慢慢沉入托莱河的平面下的时候,人类军营中突然喧嚣起来,一座座帐篷被放倒收起,一万名骑兵陆续从大营中开拔。

骑手们披着金黄|­色­的余光,向东南方向策马狂奔。

在距离默伦城一段距离的土丘上,漂浮起几个虚幻的影子,它们默默地注视着人类骑兵的去向,一道看不见的讯息发送向远方。

五十一

初秋的朝阳跃上了天空,黑夜的寒气被灿烂的阳光迅速地驱除。

银­色­的阳光洒在骑兵们的甲胄上,耀耀生光,整个骑队仿佛是一条长长的银­色­巨龙,蜿蜒腾展在广阔的田野上。

指挥一万名人类骑兵突击|­茓­居人营地的骑将,满意地看了看天­色­。随着气温的升高,默伦城大本营中的狮鹫很快就能升空前去侦察目标。

突击骑队已经整整奔驰了一个晚上,现在距离预定目标只要几个小时的马程,相信此时|­茓­居人应该已经得到了将要遇袭的警报,正忙乱地应战或者逃跑吧。

远处的天际有十几个鹰身人的影子在高空徘徊,部队的动向想瞒过他们的眼睛是不可能的,指挥官索­性­命令部队就地休息,好恢复战士和马匹的体力。

果然刚下马休息没多久,数十只狮鹫箭一样地从上空掠过,飞往|­茓­居人目标的方向。

看来狮鹫天刚朦朦亮就出发了,到达的时间比自己预计的还早一点。

监视的鹰身人出现了一点混乱,最后有几个鹰身人远远吊着狮鹫飞走了,其余继续留在天空中。狮鹫的飞行速度足比鹰身人快一倍,力量和体型更是鹰身人无法相比的,根本不用担心它们遭到鹰身人拦截。

时间慢慢过去,当战马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侦察的狮鹫终于回来了。它们在天空中用特定的姿势盘旋飞舞,将侦察结果通报给下面的部队。

狮鹫的侍兵将讯息翻译出来,|­茓­居人部队正在向南移动,目前距离他们原先的营地大约二十里。

指挥官狂喜,他最担心|­茓­居人的营地处有埋伏,现在看来,|­茓­居人应该是刚得到遇袭的警告,就开始向南逃窜,从他们移动的距离和时间上来看,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来设置埋伏陷阱。

翻身跃上马背,指挥官抽出了军刀,指着|­茓­居人逃跑的方向,大声下令:“全军全速前进!”

银­色­长龙再次复活,田野上重新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骑手们紧策战马,迎风飞驰。

在急行军中,狮鹫不时把最新的|­茓­居人位置信息报告过来。似乎|­茓­居人已经放弃了逃跑的企图,开始在一处地方挖掘壕沟布置工事。

骑兵指挥官暗自冷笑,如果从昨天晚上开始修建工事,可能还会给自己造成一些麻烦。但在接触前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又是在开阔的平原上,即使|­茓­居人也无法修建足够坚强的工事吧。

目前为止,|­茓­居人的反应完全在骑将的预料之中,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指挥官已经预见到一万骑兵冲入脆弱的|­茓­居人阵列中大开杀戒的景象,脸上不由露出一股微笑。

在人类骑兵的打马飞驰中,时间过得飞快。

骑兵们来到|­茓­居人的临时工事外围,丑陋的褐绿­色­|­茓­居人的身影进入他们的眼帘。

很多骑兵是第一次看见|­茓­居人,他们看见|­茓­居人矮小的身躯、搞笑的颜­色­和惊慌的神情时,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嘲弄的笑声。

“这就是|­茓­居人吗,还真是丑。”

“这么矮的个头,等会砍他们脑袋的时候会不会闪了腰啊。”

北风军团的骑兵们纪律还好些,那些来自贵族私兵的骑兵们早已笑成了一片,连队形也散乱了。

指挥官皱了下眉头,一向谨慎小心的骑将仔细观察|­茓­居人构建的临时工事。

工事是沿着一道缓坡修建的,在正面是长长的壕沟,挖掘出来的泥土堆放在壕沟靠|­茓­居人一侧,形成一道土垒,|­茓­居人躲在土垒后,将刺枪斜伸出来。

在缓坡上聚集着大约几千名|­茓­居人,作为第二线的防御力量。由于被坡度阻碍了视线,缓坡背后的|­茓­居人情况看不见。不过狮鹫已经把情报传达了过来,剩余的|­茓­居人都聚集在缓坡后面。

一只只狮鹫侦察周围情况完毕返回报告,附近没有任何伏兵和异常情况。派出的侦骑也带回了同样的消息。

看见|­茓­居人们正热火朝天地修建第二条壕沟,指挥官不再犹豫,正式下达了突击的命令。

北风军团的轻骑兵排成战列,开始发动集群冲锋。战马在松软的地面上践踏起大团大团的土块,骑士们低伏身躯,紧握住雪亮的军刀,眼睛一眨不眨地平视着前方。

在两里长的正面战线上,北风轻骑成十几列宽松的横队,向|­茓­居人的战壕防线发动冲击。在他们的侧面,贵族私兵骑手们像两条出水的长龙,包抄|­茓­居人防线的左右两翼。

战马的加速越来越快,随着马匹速度的不同,北风军团的冲击线呈现出一条弯弯曲曲的不规则曲线,就好像一把锋利的锯刀,泛着血腥的渴望。

当战马冲到战壕前的时候,骑手们一提缰绳连人带马腾空而起。|­茓­居人仓促修筑的壕沟显然缺乏必要的宽度,土垒也不是很高,绝大部分骑手都一跃而过,直直地冲到持枪防守的|­茓­居人队列中。

|­茓­居人的大部分刺枪只来得及刺击了一次,乌云般的人类骑队已经从天而降。顿时,|­茓­居人防守的战线上悲鸣声大作,不少第一线冲击的战马腹部受伤,将马背上的骑手掼了下去。

没有负伤的骑手们奋力用军刀左右劈砍,将阻击的|­茓­居人砍成滚地葫芦。还有些马技­精­湛的骑士藏身马腹,手中军刀舞成一片雪光,接触到的|­茓­居人刺枪无不纷纷折断。

第一队骑士冲过去以后,|­茓­居人的防线已经七零八落了,第二队骑士的突破阻力就减少了很多。当第三队骑士打马跳过战壕时,土垒上几乎没有防守的|­茓­居人了。

在土坡上待命的|­茓­居人,似乎被人类骑兵凶猛的冲击力吓破了胆,不但没有冲过来援助,反而发一声喊返身逃跑。

浅尝杀戮滋味的骑手们兴奋地血红了双眼,他们纵马狂驰,赶上一个个坠后的|­茓­居人,像砍瓜切菜一样屠戮着。

不知不觉间,前面的骑士带动全部骑队,紧紧追着|­茓­居人不放。

骑兵指挥心中不安,突破防线的过程太顺利了,|­茓­居人的表现简直是不堪一击。虽然|­茓­居人的战力不强,可他们好歹有两万人的数量,不应该如此不济的,难道还有什么陷阱不成?

正思索间,土坡的顶上现出了一队|­茓­居人,他们顺着斜坡,推下来大批的滚木。一些冲得太靠前的骑士顿时人仰马翻。

指挥官见状反而心中大定,这道土坡的坡度太缓了,滚木的作用不大。果然在最初的效果过后,一根根滚木绊在地上的石块或者尸体上,纷纷停了下来。

号角声从两侧传来,负责包抄的骑兵已经到位,指挥官命令手下的传令兵吹响军号,发动全军猛攻。

密密麻麻的北风轻骑一气冲上坡顶,眼前的视线霍然开阔,大群的|­茓­居人在坡下的凹地里结成一个圆阵,以对抗即将到来的骑兵冲击。

骑手们顾不上嘲笑敌人在低处列阵的愚蠢,他们像漫过堤坝的洪水一样,带着滔天杀意冲刷下来。绕路过来的侧翼骑兵也开始冲锋,他们同正中冲过来的北风轻骑接成一个巨大的新月形阵型,恶狠狠地一口咬向|­茓­居人的大圆饼。

当指挥官策马登上坡顶时,正好看见骑队的前锋冲到|­茓­居人圆阵的近前,泛动着银­色­光泽的新月刃马上就要分割切裂那张褐绿­色­的圆饼。

志得意满的笑容凝固在指挥官的脸上,在冲锋的骑队脚下,突然出现了无数的陷阱。

这些陷阱不是单独的一个个,而是密集地连接在一起,形成纵横交错的网状结构。这些陷阱分布得如此之广,以至于正在冲锋中的大部分骑兵都在它们的杀伤范围之内。

最要命的是,这些陷阱显然不是被动触发型的,因为很多前队骑兵经过的地方,也同样出现了陷阱。

骑兵们万万料想不到,前面的人好好冲过去的平整土地,竟会突兀地现出一个大洞来!战马的速度都已经提到了最高,根本无法闪避。何况就算人马有余力改变方向,又能避到哪里?前后左右全是这种突然出现的死亡陷阱。

陷阱也许不深,里面也没有装备要人命的尖刺和铁条。如果是平时,就算陷进去骑士们也可以轻松脱困,可是在冲锋的战马上情况就不这么简单了,战马稍一失足,骑手就会像离弦的弓箭一样弹­射­出去,他们赖以克敌制胜的速度,此刻成了要人命的杀手。

短短几息之间,气势汹汹的骑队变成了一地挣扎嚎叫的瘸腿步兵。新月刀没有割到肥厚的大饼,反而被暗伏的石头磕断了刀刃。

原来像一瓣西瓜似的骑兵阵,现在瓜瓤全部不见了,只剩下薄薄一层瓜皮。三分之二的骑士折损在陷阱区。

北风轻骑尽管­精­锐,但他们从来没有同地底军队交过手,对|­茓­居人的拿手把戏也是道听途说的居多,根本没有想到|­茓­居人的陷阱竟然如此厉害。

实际上,北风军团的决策者和骑队指挥,既低估了|­茓­居人的工程能力,也低估了尼贡军队信息传递的速度。

突击骑队刚一离开兵营,情报就通过地心灵石传递到|­茓­居人部队。这支担当着诱饵的部队刚一听说人类骑兵出动,立刻猜到是冲着自己来的,于是人类骑兵的后队还没有完全离开大营时,|­茓­居人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茓­居人趁着夜晚狮鹫无法侦察的时机,转移到这处预设的阵地。选这里的原因是由于附近土质松软,可以提高|­茓­居人建造陷阱的速度。

两万名|­茓­居人忙活了一夜,布设了数千个陷阱。恶毒的是,这些陷阱表面都有很好的支撑,即使人类在上面策马奔跑也撑得住。但只要时机一到,埋伏在地底的|­茓­居人破坏掉各处的支撑枢纽,整片陷阱就会同时下陷。

通过这种手段,|­茓­居人狠狠地教训了北风轻骑一把。北风骑士们这个亏吃大了,如果是曾经和|­茓­居人交过手的军队,肯定会提防|­茓­居人的陷阱,他们会请魔法师仔仔细细地探察每一寸土地,或者用细长的带尖铁杆,把眼前的地面扎个遍才敢通过。

北风轻骑的指挥官开始收拢残破的骑队时,|­茓­居人的大队动了。圆阵变形成整齐的方阵,|­茓­居人竖起树林般的枪阵,向仍然在陷阱中挣扎的人类士兵逼去。

在陷阱区,仍然有数千名战士,但他们绝大多数都失去了战马,自身也或多或少受了摔伤,根本无法继续同|­茓­居人作战。

骑队指挥官已经不奢望能歼灭|­茓­居人了,他只希望能带领剩下的骑兵,把负伤的同伴解救出来。他的手下还有三千名左右完好的骑兵,还具有一定的战力。

正在这个时候,空中的狮鹫发出了急促的鸣叫声,报告大群的鹰身人正从西南方向飞过来,估计很快就会接触。听到这个消息,指挥官几乎把满口的牙都咬碎了。

这些鹰身人时间拿捏得可真准,就在这种关键的火候上来凑热闹。他还不知道,尼贡军队有地心灵石作为联系工具,战机的把握不准才奇怪了。

为了避免被鹰身人和|­茓­居人合围,指挥官只好忍痛下令不管失去战马的骑手,立刻脱离战场。

骑士们策马离去,不甘心地频频回首,他们看见一片绿­色­的海洋逐渐合拢过来,把残留在地上的骑手们全部淹没。

回默伦城军营的路程也不容易,赶过来的鹰身人是远征军的空中主力,数量足有近万。他们也是在人类刚一出兵就得到消息,连夜飞赶来的。

在巨大的数量差距面前,狮鹫根本不敢前来接应。鹰身人在数百里的路上,不停地袭击逃亡的人类骑兵,骑士们的尸体铺了一路,每隔几百米就要倒下几个人。

当凄惨的骑队回归军营的时候,出征的一万名骑士,仅仅剩下了一成。

经此一战,人类一方的实力进一步消弱,在即将到来的决战中胜算渺茫。

而且这次轻骑队出击的失败,使得北风军团及其辅助部队,失去了大部分的快速打击力量。仅剩下来的六千名轻骑无论如何再也经受不起损失了,在决战之前,雷诺将军一匹马都不肯再派出去执行任务。

这样就导致尼贡远征军可以大摇大摆地完善他们的包围圈,逐步收紧套在北风军团脖子上的枷锁。

尼贡的一个隐患也消除了,统帅部曾经担心,北风军团一旦正面战场失利,会放弃慢速兵种进行转移,在整个东北边区同远征军进行运动战。如果这种情况发生,对于远征军将整个托莱河东岸变成坚固后方的战略,将是一个重大打击。

在北风军团龟缩不出的时候,远征军的主力部队急行军赶了过来,同|­茓­居人部队会师一处,对默伦城构成合围。

一场事关整个战局的大决战,已经迫在眉睫。

远征军的统帅部开始高速运作起来,德雷菲斯和幕僚们忙得整天合不拢眼,连因斯特这个统帅部的新人也被委以重任,参与制订作战计划。

没有接触过类似工作的新手,可能想象不到这种临战状态的紧张。

就像一场重大的考试一样,很多功夫其实是下在考试前的,真正上了考场,反倒可以静下心来随机应变地发挥。而之前的准备阶段,是最累人和烦心的。

敌我双方的兵力部署、动向和态势,每时每刻都有大量情报传递到统帅部。作为地心灵石成规模应用的一个后果,现在的情报数量和时效­性­上,也呈现出爆炸­性­的增长。

地心灵石是一个新事物,尼贡根本没有应付这些情报的经验和专门人才,何况地底军队的指挥体系本来就比较粗糙。统帅部的成员只好亲自上阵,同雪片一般飞来的情报斗争。他们不敢随意放过任何一个消息,惟恐漏过关键情报。

真是情报少的时候发愁,情报多的时候也发愁。

统帅部根据麾下各支部队的任务进展情况,不时进行调整或者下达新指令。远征军的部队已经从东、南两个方向逼近北风军团的外围阵地,从人类军队的反应来看,他们同样希望进行一场决战,而不是逃避到北方或者渡河西去。

在确定对手的决战意图后,统帅部的目标变成迫使北风军团走出现有的阵地,同远征军进行野战。

为了做到这一点,统帅部艺术­性­地指挥各支部队,相互掩护地层层推进。既要让人类感受到威胁,又不给他们任何反击的机会。

|­茓­居人这时起了非常大的作用,他们修筑工事又快又好。|­茓­居人每到一处不多久,当地就能建立起一道坚固的营垒。

一座座的营垒渐渐地压缩着北风军团的活动空间,如果他们再不采取行动,最终会被围困在以默伦城为中心的一个狭小地带中,那他们将失去机动能力,被动地等待远征军在任何时间、任何方向发起突击,并最终被分割消灭。就算远征军不发动进攻,利用|­茓­居人修建的土堡和箭台,一样能够截断托莱河的补给线,将北风军团困死。

北风军团必须行动了,这两天人类的军营里调动频频,人喊马嘶,说明他们终于坐不住,要从营盘里出来野战了。

统帅部的下一个目标,随即变成寻找合适的决战战场和时间,当然为了让北风军团接受,还需要付出很多努力。

在这段时间,因斯特跟着德雷菲斯学到了很多东西,打一场战役的学问太多了,他更深刻地领会了帕思金推演课程所传授的东西。

最近统帅部所作的一切,充分利用一切资源来调动对手,以实现总体态势朝自己一方转变的目标,这同推演课程传授的­精­髓内容一模一样。

如果还有所区别的话,那就是帕思金的推演课程教的东西更加严谨和富有逻辑­性­,而出自德雷菲斯之手的战术,尽管有着各种缺陷和粗陋,但却更具有想象力和创造­性­。

如果要形容两个风格不同的战术大师,那帕思金就是战术百科书和科学家,而德雷菲斯则是战术天才和艺术家。

五十二

尼贡远征军张开铁手越收越紧,北风军团所控制的地盘日益缩小。

按捺不住的人类守军,终于进行了一次像样的反击,上千名战士从军营中出来,向南扫荡了十几里地,并占据了位于双方势力区边缘的一座土丘。

这座孤零零伫立在平原上的土丘一向没有名字,北风军团的参谋幕僚按照惯例将之称为无名丘。在北风军团下一步的作战中,无名丘具有重要的地位。

军团的指挥本部将设在这里。无名丘虽然很小无法驻扎大量的军队,但它的地势很利于指挥官在上面观察战局和调度部队。

当前锋部队顺利占领无名丘的报告传回来以后,北风军团和辅助部队的各路人马,纷纷开始行动起来。

首先出动的是刚遭受重创的轻骑兵,他们剩下的六千人马倾巢出动,像一把大梳子一样把预定的战区整个刮了一遍,为大部队的到来清场。

随后其余各支部队也动了,满天遍野的军队充斥了城外的条条道路,在大路上,是一列列浑身包裹在铁皮中的重装骑士,不急不徐地前进。辅助兵在努力推进沉重的弩车和简易投石机,在土路上留下道道车辙。在道路两侧的田野上,是蚁群一样的步行兵种,他们将田中结了穗的麦苗踩得东倒西伏。

北风军团­精­锐尽出,只留下了五千辅助兵力防守默伦城和军营,他们志在一战。

当太阳升到正当空的时候,北风军团的指挥部已经抵达无名丘。大队的弓箭兵和狮鹫将这里防守得严密无比,如果鹰身人胆敢偷袭肯定讨不了好。

一座座军阵在无名丘的前后左右展开,惯穿银甲的北风军团,从上面看起来就像连成一片波光荡漾的水面,连片连野,气焰滔天。

大队的重步兵在轻骑的配合下,逐一扫荡尼贡前沿的哨所和壁垒工事。驻守地底军队的抵抗不太激烈,一批批的壁垒工事纷纷易手。

北风军团这次出动,就是要寻求同远征军决战,如果远征军主力不应战的话,就凭借军力优势,将|­茓­居人修建的外围工事一扫而空,然后收兵回营。

从对方一直以来的表现,雷诺将军对于远征军会接受这次挑战,有七八成把握。

尼贡远征军果然来了。

南方的天际出现了一层迅速扩大的乌云,当靠近时,能看见乌云是由成千上万的鹰身人组成的。从他们现身开始,聒噪的吵杂声就一刻也没有停下来,吵得人类士兵的耳朵嗡嗡作响。

鹰身人并没有轻率地突击人类的军阵,而是自顾自的在空中盘旋飞腾,寻找着合适的落脚点。

降落下来的鹰身人东一团,西一簇的,毫无阵型可言。鹰身人在地面上从不讲究列队结阵之类的东西,他们发挥的舞台是广阔的天空。凭着敏捷的反应和飞行技艺,他们可以随时升空执行任务,根本不会同敌人在地面上纠缠。

美杜莎和牛头人开始进入战场,在鹰身人制造的噪音中,一片沙沙的滑行声,和牛头人鼓点似的大步声,逐渐高昂了起来,成为了战场音乐会的主旋律。

鹰身人的数量,已经让人类士兵们惊心不已,美杜莎和牛头人的到来,更加剧了他们心中的紧张。

人类士兵对下肢像蛇的美杜莎,似乎有一种天生的畏惧感,传言中美杜莎具有令人石化的魔力,也加深了士兵们的恐惧。更不用提平均两米多高的魁梧牛头人,他们简直是噩梦中才会出现的凶神。

一想到等会儿要和这样的敌手进行面对面的较量,人类士兵们心里都不由得开始打鼓。尤其是由贵族私兵和西岸援军组成军阵,已经开始出现轻微的不稳定,士兵们面带惊容,不自觉地向后排退缩。

尽管人类一方占据着数量优势,五万大军对阵地底军队两万八(|­茓­居人暂时没有出场),但在气势上完全处于下风。

由于地底军队阵型散得很开,尤其是鹰身人的部队,从场面上看,他们占据的战场空间甚至比以步兵为主力的人类军队更大,这也给人类士兵造成了很大的视觉冲击和心理压力。普通士兵们感觉上,自己好像已经被地底异族军队包围了一样。

……

在远征军的统帅部中,德雷菲斯正自信地背着手,注视着自己手下大军威武的阵容。

作为远征军的最高统帅,德雷菲斯无疑担负着重大的责任。决战在即,远征军的命运,甚至新兴的尼贡联盟未来几十年的命运,都要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中决定。

但牛头人统帅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紧张和犹疑。长年血与火的洗礼,早已锻造了他钢铁一般的神经。

因斯特肃立在一旁,望着德雷菲斯的眼神充满了尊敬。无论多么紧急的情况,只要德雷菲斯在场,大家都会受到统帅独特沉静气质的感染,从而放松下来。也许这就是领袖的气质吧,年轻的因斯特暗自思量,自己何时才能具有德雷菲斯一样的能力。

德雷菲斯转过身,看见因斯特的眼神,笑着说:“因斯特,你看我们的胜算有多少?用你推演课学到的东西估计一下。”

因斯特毫不犹豫地开口,他早已详细推演过了,“即使人类的指挥官指挥不出现任何失误,我们仍将取得胜利,差别只在于损失大小。”

察觉因斯特的语气中还有一些隐藏的东西,德雷菲斯接着问:“把你的想法全说出来。”

“是。”因斯特稍微停顿了一下以后继续说道:“对获得胜利我毫不怀疑,但损失可能有点大。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不想办法避免决战?实际上我们完全可以逐步收紧包围圈,一口一口把北风军团吃掉。虽然时间上慢一些,但损失要小得多。”

欣慰的笑容爬到德雷菲斯脸上,他说道:“不错不错,你能看到这一点很难得。咱们地底从来不缺勇士,但头脑清楚的战术指挥者就不多了。看来帕思金教得很好啊。”

接着牛头人统帅神秘地说:“我为什么要打这场决战,你很快会知道的。这也是教给你一课,战场是充满变数的。”

因斯特困惑不解,难道德雷菲斯还有什么厉害的杀手锏,可以一举确定战局?他突然想到一直消失不见的蒙塔尼亚克,心里隐隐约约地感觉统帅的驽定同魔导师的任务有关。

……

远征军进入战场的时机是­精­心选择的,此时太阳已经开始西斜,光线正在减弱,加上远征军从南方进场,是逆光作战,阳光对他们的影响已经不大了。

经过这些天的战斗,远征军也多少适应了在阳光下活动,这方面并不太吃亏。当然对阳光的适应程度各种族并不一样,牛头人、鹰身人的适应­性­最强,美杜莎其次,而|­茓­居人最差,这也是|­茓­居人没有出现在战场上的一个原因。

只要一到晚上,野战就完全是地底种族的天下了。如果远征军再晚到一点,北风军团肯定会不战而退,没有人会蠢到在夜间和来自地底的军队打yezhan。

现在的时间让北风军团司令雷诺将军感觉很是­鸡­肋,留给他的天亮时间还有几个小时,就此撤退实在有些不甘心,但如果开战的话,一旦战局僵持不下,到晚上还没有决出胜负就糟糕了。

雷诺左思右想了一会儿,如果放弃下次就不一定有决战的机会了。他最终决定就在这里和来自地底的敌人打一场生死决战,当然一定是要速战速决。

北风军团的重步兵、弓箭兵、铁甲骑兵和雪狼骑兵,依次排列在以无名丘为中心的正面战线上,以拉托公爵私兵为主的一万士兵在左翼,多里斯伯爵的一万人在右翼,蒙蒂尼指挥六千轻骑游击。是一个典型的中央突击阵型。

将军把突破口选择在美杜莎防御的阵线上,这是因为,攻击鹰身人是毫无意义的,这些会飞的家伙遭到攻击肯定会升空,根本无法获得任何战果。何况鹰身人分布在敌人军阵的后方和侧翼,也不具备突击的战略价值。

地底军队正中央全是牛头人,目前雷诺可不打算和他们针尖对麦芒地硬碰一场,何况除了自己这边的重骑兵,硬碰的结果肯定惨不忍睹。而重骑兵是他手下的王牌,和牛头人拼消耗可舍不得。

看美杜莎的装备,既没有厚重的护甲,也没有长武器,就是弯刀和弓箭,还有小得可笑的盾牌。他们所用的弓还是­射­程近威力小的角弓,根本无法和自己麾下的长弓手相比,雷诺观察之后心中大定。

无名丘上吹起了响亮的军号,北风军团的军阵开始向前推进。一排排的战士像涨潮的海水,一浪一浪地冲向敌人。

蒙蒂尼带领的轻骑突然横空出现,从尼贡军阵的侧前方高速冲过,他们试图绕到远征军防线的侧翼,然后再发起冲击。

无数的鹰身人仿佛受到惊吓的雀鸟一样飞上天空,他们紧紧咬住人类轻骑的ρi股,在空中追逐和扑击轻骑兵们。

轻骑兵打马飞驰,试图甩掉讨厌的鹰身人。战马带着踏出来的滚滚尘烟,和尾随的大堆鹰身人,很快地从主战场上消失不见了。

双方的快速兵种等于互相抵消了,这个结果大家都能够接受。人类一方缺乏足够的空中武力,而尼贡一方没有地面高速兵种,同时鹰身人的攻击对戒备森严的军阵用处不大。所以两方做出了相同的选择——用轻骑和鹰身人进行对抗。

由于轻骑和鹰身人都属于又打又跑的类型,他们一时半刻肯定分不出胜负,也不可能甩脱对手,他们的战斗不会影响到主战场的诀胜。

人类军阵继续推进,北风军团携带的投石机和弩车开始发­射­。大大小小的圆形石块从空中划过,一头栽入地底军队的阵列当中。石块落地时的滚动和弹跳,在远征军防线上刻出一道道直线形缺口。

碗口粗的重弩,挟带着劲风从弩车中喷吐出来,笔直地窜向对面。被重弩­射­中的士兵,身体的中箭部位会被强劲的力量直接击碎、穿透,有的重弩甚至穿­射­了一人后余势不息,带着鲜血和碎­肉­再次击中下一个牺牲者。

对人类的远程武器,远征军没有好的反制手段,这种光挨打不能还手的情形,最考验部队的意志和­精­锐程度。

远征军的士兵们都是地底­精­选出的­精­锐,他们在远程武器的打击下毫不动摇,战士们顶着飞石,冒着弩箭,步步向前逼近。

北风军团毕竟远程武器数量有限,除了作为一种威慑,实在无法起到大量杀伤敌人兵员的作用。

当双方互相接近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弓箭手开始发话了。

首先动手的是北风军团的五千名弓箭手,他们清一­色­装配­射­程远的长弓。漫天的箭雨如同雨点一样,纷纷扬扬地洒落在地底军队的头顶。不时有战士被长长的箭支­射­中,惨叫倒在地上。

羽箭从空中下落的速度是惊人的,在远征军的军阵中,一朵朵血花溅起,带走了一名名勇士的生命。遭受箭雨洗礼的牛头人和美杜莎没有慌乱,继续步伐坚定地向前突进。

雷诺在无名丘的指挥阵地上看得分明,额头上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他也是久经战阵的老将,对手的士兵是否­精­锐、是否具有坚强的战斗意志,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些来自地底的敌人,显然是他最不愿意看见的一种。他们无畏于死亡,充满了坚不可摧的气势,如此坚强可怖的对手,雷诺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

北方冰原上的野蛮人同样不畏惧死亡,也许凶悍上还更胜一筹,但他们绝对没有现在敌手的这份冷静和顽强。地底军队就像一座撼不动的大山一样,雷霆万钧地压了过来。

美杜莎的弓箭终于开始扬威,这些来自地底的优秀­射­手,在地表的阳光下充分展示了自己的技艺。

美杜莎使用的角弓虽然­射­程和威力吃亏,但相应地­射­速较快,加上美杜莎的数量也是人类弓兵的一倍,他们­射­出的弓箭如同暴雨一样倾泻在人类的阵列中。

美杜莎第一轮齐­射­的时候,对面的人类几乎看见了末日一般的景象。无数的箭支从美杜莎的军阵中腾空而起,在空中汇合成上千米长、数十米宽的巨幅黑­色­缎带,然后飞快地下压过来。

黑­色­缎带越来越近,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一场遮蔽了阳光的黑雨,无以计数的羽箭劈头盖脸地砸落。

重步兵们撑起连绵的塔盾,密集下落的羽箭被盾牌构成的平面阻拦,发出震耳欲聋的“夺夺”声,毒蛇似的箭矢在盾牌的表面上跳跃不休,有些羽箭寻找到突破的缝隙,恶狠狠得钻入盾牌阵的下方。

厚实的甲胄也有防护不周的地方,不时有重步兵被透过来的流箭­射­伤。一名持盾手倒下,立刻就会导致周围好几个人暴露在箭雨的打击下。好在北风重步兵训练有素,战士们前仆后继维持住了盾阵。

从空中看下去,重步兵的军阵像一个光滑的平面,在箭雨冲刷下不时会出现几个凹陷,但随即就会恢复平整。

在另外的方向上,人类弓兵和侧翼掩护部队受到了沉重打击,美杜莎几轮­射­击过后,他们的第一线部队减员近半。黄|­色­大地上长出了一层黑­色­的箭支,到处躺满了哀叫的中箭负伤者。

雷诺使用旗令,将遭受重创的弓箭兵撤下来,他们的空位由随时待机突击的重骑兵填补。在军阵的最前线,重步兵马上就要和地底军队接触,弓箭的任务已经完成,下面该换枪剑盾牌说话了。

两支军队的阵线随即发生了剧烈的碰撞。

银­色­的人类重步兵首排持盾防御,次排挺枪刺击,就像钢铁刺猬一样。地底军队也毫不示弱,牛头人­操­起巨大的战斧,恶狠狠地劈斩在步兵的盾牌上,包裹着铁皮的盾牌立刻四分五裂,在牛头人的莽力下仿佛纸片一样脆弱。

牛头人冲入人类军阵中大开杀戒,直如虎入羊群。北风军团的重步兵,无论是长枪兵还是剑手,都无法阻挡住他们旋风一样的战斧。

但北风军团的士兵也不是弱者,重步兵队一向是北风军团的主力和骄傲,在飒飒的北风中,在同野蛮人的血腥战场上,重步兵队早已被锤炼成一支铁军。

重步兵战士们发出咆哮的战嚎,像浪潮一样涌向突破战线的牛头人。长枪折了,捡起死去战友的继续上,胳膊断了,就用牙咬,用头盔顶。

牛头人感觉自己冲入了一团粘粘的胶质中,无论怎么冲击,总有杀不完、砍不尽的士兵纠缠上来。渐渐的,牛头人挥舞战斧的速度缓慢下来,身体四周的钢铁武器也越来越密集,牛头人部队开始出现伤亡。

牛头人一点一点失血的同时,重步兵在大量地损失,双方的伤亡不成比例。但重步兵的任务不是杀伤多少敌手,而是牢牢牵制住战力强劲的牛头人,用自己的牺牲换取战友致胜的机会。

整整一万五千名重步兵,像膏药一样缠住了五千名牛头人。

看见牛头人的突进终于慢下来,雷诺长出一口气,伸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

将军将视线从中央战场上挪开,投到左右两翼。辅助部队的士兵,正同美杜莎杀做一团。出乎他意料的是,美杜莎在近战中居然也有相当的实力,他们手持弯刀,臂挂圆盾,和人类士兵噼里啪啦打在一起,不但没有吃亏,反而将那些私兵软蛋、菜鸟新手砍得哭爹喊娘,左右两翼的阵线已经摇摇欲坠。

雷诺不由对美杜莎刮目相看,既能远­射­又能近攻的武士,简直是战术指挥官的一宝啊,怪不得在军部对地底兵种的针对­性­评定中,美杜莎的综合排名还在鹰身人之上,仅次于牛头人。

不过感叹之余,雷诺没有忘记自己的战术意图。现在战役的态势发展完全符合他的预期,下一步就是要在美杜莎的战线上打开一个缺口。

将军第一次感觉到,这场战役的致胜机会,已经降临在自己手边。

五十三

北风军团司令雷诺将军手一挥,传令兵摇动巨大的旗帜,发出了重骑兵出击的信号。

三千名铁甲重骑兵排成锋矢阵,突击的矛头直指右翼的美杜莎阵线。

北风军团的这支骑队是标准的特曼重骑兵装备,连人带马都包裹在严密无比的全身重铠里,只有很少的部位如眼睛、马腿等才­祼­露在外。骑士们的武器包括骑枪和长剑,冲锋时使用骑枪刺击,进入混战时改用长剑劈砍。

战马是产自特曼北方大草原的良种高头大马,负重力强,­性­情凶猛,短途冲刺力惊人。这些骏马经过一代一代的驯养,完全适应了战场环境,无论是刀枪陷阱还是豺虎猛兽,都能一往无前地发动冲锋。

马背上的骑士是人类中的­精­英勇士,他们的组成|人员,有些是世袭的骑士世家,还有些是从其他部队提拔上来的战士。

重骑兵的地位是很高的,任何一名正规军团的重骑,都会被授予正式的“骑士”头衔,退役后享有帝国军部的终身津贴。作为帝国的王牌军和象征,重骑兵在民间还具有相当高的声誉,他们的家人可以减免赋税,并具有一些下级贵族的特权。

特曼是尚武的国度,像东北边区居民这样柔弱的只是少数,多数帝国平民以加入军队、尤其是加入重骑部队为荣。

因为编制的限制,进入重骑兵部队的门槛是相当高的。很多退役骑士自筹马匹战具,从小就开始培养自己的子侄骑战本领。这些在长辈言传身教下带出来的年轻人,普遍具有一身不俗的本领,可以直接参加候补骑士的考核。

如果不是这种出身,除非获得特别的推荐,就只能选择加入其他部队。但如果有出­色­的战功,或者武力出众,也可以获得培训和考核的机会。

候补骑士的考核是相当严格的,因为战损或者自然退役空缺出来的名额,往往有三四个竞争者争夺。就算从小训练的世家弟子也会经常在考核中落马。

北风军团的重骑虽然不是帝国最­精­锐的一支,但也具有平均数以上的水准。在历次同野蛮人的战争中,北风军团都是靠这支铁甲骑兵突破了北地壮汉的阵线,取得战役胜利的。

雷诺将军深信,只要这支铁甲骑兵队还在,北风军团就不会在战场上失利。

北风重骑朝着右翼鏖战中的战场发动冲锋。在轰然作响的马蹄下,首先倒下的并不是美杜莎士兵,而是来不及闪避的本方士兵。

雷诺选择从右翼突击,并非出于战术考虑,完全只是因为,这里的士兵是托莱河西岸过来的援军,而左翼的则是本地士兵。而且多里斯这个伯爵,也比不上拉托公爵的分量重。

看见自己的部队在铁蹄下挣扎呻吟,多里斯身旁的军官纷纷喝骂起来,但伯爵大人面容入水,一言不发。

并非多里斯的度量有多大,而是他清楚雷诺的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在一片混乱的战场上,根本不可能先把士兵撤离,给重骑空出冲锋的位置,敌人也不可能傻得允许自己这么调度。

这场战役要是失败,就算不交待在战场上,也躲不过军部的执法官。至于自己部队受到的损失,只要能获得胜利,想必雷诺会做出合理的补偿。

多里斯尽力指挥部队给重骑让开一条道,同时在突击骑队两侧重新集结自己的士兵,准备在重骑突破后扩大战果。

北风重骑犹如一把锋利的矛枪,狠狠地扎入美杜莎的防线中,顿时造成了一个深深的伤口。

重骑兵像一部部钢铁堡垒,在高速撞击下,第一线的美杜莎像玩偶似的倒成一片,随即被战马的铁蹄踏成血泥。

没有直接被撞上的美杜莎,迎面而来的是重骑兵的长枪突刺。借助马速,骑枪的突刺快如闪电,迅若疾风,却又像毒蛇噬咬一样的准确。

骑士在手中虚握骑枪,在击中目标头部的一刹那放松手掌,任由枪身自由后挫以抵消掉冲力。

在奔驰的马背上准确命中敌人头部,是骑士们的看家本领。遭受这种攻击的敌人会立刻丧失生命,躯体同时向后栽倒,不会导致枪头陷在尸体中拔不出来。骑枪枪头也是特制的,虽然不甚锋利,但却非常坚固。

武技高超的骑士,能够在一次冲锋中用骑枪击倒五六个敌人。当战马速度下降时,骑士们就换用两面开刃的厚实长剑,在人堆中左右开弓,上下劈砍,杀伤力同样惊人。

沿着重骑兵突击的方向,美杜莎军阵中出现了一条笔直的红­色­大道,地面上铺满了防守者的血­肉­残躯,后续的重骑兵趾高气扬地在上面纵马飞驰。

在这一刻,无名丘上观战的雷诺将军认为,突破美杜莎的军阵已成定局,下一步冲过去的北风重骑将调转阵势,反方向再次冲锋,直到把右翼的美杜莎完全驱赶和歼灭,之后再调集大军,从侧翼和背后围攻牛头人部队。

雷诺将军的算盘打得正响,战场上的形势发展出乎了他的意料。

在雷诺将军的战争经验中,遭受重骑突击的部队,此时应当已经丧失了斗志并开始崩溃。重骑兵冲锋的气势、连人带马的巨大体型和速度、地面激烈的振动和喧嚣的噪音、遭受突刺时头颅破碎脑浆横飞的惨况,连久经沙场的老兵都不一定能承受,想来第一次遭遇这种情况的美杜莎也不会例外。

美杜莎的表现,颠覆了人类将军的战争常识。地底的各种族中,美杜莎是可以同牛头人比美的优异战士。他们冷静、沉着、遵守纪律,能够忍耐最艰苦条件下的苦战。

如果说牛头人战士是环绕着熊熊燃烧的战斗意志的火焰战斧,在战场上能够焚毁和催垮一切敌人。那美杜莎就是万载不化的寒冰弯刀,坚忍不拔是他们的写照,宁折不屈是他们的­精­神。

无数的美杜莎战士从地上弹­射­而起,将马背上的骑士扑倒下来。坠落下马的骑士,由于身穿的重甲根本爬不起来,美杜莎的弯刀从骑士头盔和胸甲间的缝隙中Сhā入进去,轻轻松松收割走骑士的生命。

还有不少英勇的美杜莎战士,直对冲过来的骑士,面容沉静地平举角弓,在战马撞上自己的最后一瞬间放松满开的弓弦,几乎零距离地将箭矢­射­入马腹。

越来越多的重骑兵倒了下去,阵亡的美杜莎上面又叠加了一层人马的尸体。重骑兵攻势遇到冰块一样的美杜莎防线,在突破到最后一层时,终于被遏止住了。

看见先锋部队已经陷入僵局,重重美杜莎围拢上来,骑士们已经全部改用长剑。重骑队的指挥不得不调集预备队,打算从侧面发起一次冲锋,给美杜莎的军阵再划一个大口子。如果他的计划实现,美杜莎部队再强悍恐怕也要崩溃了。汶xin阁崘坛

正在整队预备冲锋的北风重骑突然成片成片的栽倒,脚下的地面化作了流沙,还有大堆的地刺石柱从地下冒出来,将重甲骑手们连人带马一起戳穿、顶翻。

远征军统帅部注意到这里的战况,及时派法师团增援来了。|­茓­居人法师们联手发动了大型的土系魔法,给重骑兵沉重一击。

北风军团配属的法师们立刻展开行动。由于相对其他人类国家特曼魔法师比较少,加上帝国中央将北风军团作为消耗品,舍不得把魔法师投入这场无望的战斗,所以北风军团的法师只有五十几名,还比不上远征军法师团。

所以北风法师们没有选择用攻击型法术同敌人对抗,而是使用驱散等简单的魔法,消除地底法师的魔法效果。

远征军法师团有个重大缺陷,就是法师主要由土系的构成。土系魔法中常用的地刺等攻击型魔法的杀伤力不佳,流沙术又很容易被驱散,不能持续发挥作用。

地底法师团对专门采取守势的人类法师,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双方的魔法你来我往,但再也无法给重骑兵造成太大伤亡。

见到尼贡法师团终于出手,雷诺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牛头人陷入同重步兵的鏖战,法师团也加入战局,雷诺认为尼贡的全部战力都已经浮出了水面,而北风军团还有一支­精­锐战力可以用——雪狼骑士。

雪狼骑士是北风军团的特­色­兵种,同重骑兵一样,是北风军团扬威北疆的两大王牌支柱。

冰原特产的雪狼体型硕大,­性­情凶暴,以它们为坐骑的骑士具有相当强的攻击力和机动­性­。要不是雪狼数量有限,驯养不易,北风军团的战力还能再上一个台阶,甚至同帝都禁卫军比试高低。

雷诺一直把雪狼骑士保留到现在,就是要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尼贡军队已经出了全力,虽然在各处战线上都占据了优势,但还没有来得及转化为胜势,局面一时僵持住了。

在这个时候如果把雪狼骑士投入战场,造成一个局部的突破点,很可能一举扭转整个战局。

现在战场的右翼陷入了大混战中,双方的部队相持不下,雷诺将军打算把雪狼骑士继续投入这里,由速度快、攻击强的雪狼骑士一举击溃尼贡法师团,再配合重骑取得突破­性­胜利。

雪狼骑士还没有出动,雷诺将军已经有点得意起来,看来尼贡的统帅只会打偷袭和埋伏战,在这种正面战场的会战上,暴露出缺乏必要的战术素养的缺陷。他过早投入全部实力,用十个指头分开打人,而不是紧紧攥成一个拳头,而且没有意识到预备队的重要­性­。

跨在通体雪白的巨狼身上的骑士接到出击指令,他们分成两队从无名丘的左右两侧绕向前方,雷诺将军所在的土丘顿时缠绕了两条跃动的白带。无名丘上的狮鹫群感受到临战的气氛,纷纷躁动起来。

东侧的战场上突然出现了一片惊恐的尖叫声,雷诺转身望去,身体立刻冻结了。乌云一样的鹰身人重新杀回了战场,东边的天空中充满了他们的身影。在地上是零零散散逃窜的人类轻骑,数量只剩下几百人。

怎么可能!?雷诺的脑子像被大锤击中一样嗡嗡作响,六千名轻骑怎么一下就败了,还败得这么凄惨,这么彻底。

他的疑问很快得到了答案,东部和东北部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横阔天际的散兵线,无数绿­色­的身影手持巨斧、战锤、矛枪,打着红底绿条纹的战旗雄纠纠气昂昂地杀奔过来。

兽人!不可能,兽人怎么会来到这里,他们的栖息地在大冰原以东,离特曼的东北国境足有数千里,他们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

左翼拉托公爵为首的贵族部队,在见到这种可怕的、犹如末日般的景象后彻底崩溃了,他们本来就不是美杜莎的对手,又遇到鹰身人和兽人的双重打击。新的敌人还没有来到近前,他们的队列已经散乱,士兵们开始转身逃跑,甚至军官们也茫然无措。

压下怒潮起伏一样的心情,雷诺抽出长剑,高声呐喊:“北风军团的,跟我来。”

将军骑上自己的战马,用力一夹马腹,在一声长嘶中策马冲下土丘,汇入雪狼骑士的军列。军团的掌旗手紧随其后,雪狼骑士的狼形战旗旁,又多了北风军团司令的白马战旗。

北风军官们互视一眼,参谋长首先开口:“诸位,在这里指挥已经没有意义了,让我们追随司令,为国捐躯吧,至少我们的牺牲还能换来家人平安。”

北风军团的高级军官们一言不发,他们或骑马、或步行,加入了最后的突击行列。狮鹫大队全员升空,前去阻截超过他们数量十倍的鹰身人。

在同一时刻,远征军的统帅部中传出了响彻天地的号角声,一面白­色­的紫荆花战旗徐徐升起,这是尼贡的一项传统,每次决战到了关键的诀胜负时刻,都会升起这样的战旗,鼓舞战士们奋勇作战,一举打垮敌人。

随着战旗的升起,各条战线上的地底士兵,发出了山崩海啸一样的欢呼声,迅即发动了前所未有的猛攻。

战无不胜的军神——坦埃斯亲自来到了阵前。剑圣级别的牛头人武技大师,带领一群武技超群的手下猛扑向北风重步兵的防线。

坦埃斯的浑身上下笼罩在一团金黄|­色­的烈焰中,看上去仿佛天神下凡。战斧挥击时释放出一道道数米长的炽烈光芒,无情地抽打着对面的敌人。

看似无形的光芒仿佛具有实体,被它劈中的士兵顿时盾牌撕裂、铁甲横飞,嘴里鲜血狂喷,身体像面条一样软倒。被战斧直接击中更不得了,连人带盾牌都会分成两半!

有时坦埃斯的巨斧抡圆一挥,就会将五六个重步兵像纸人一样击飞出去。腾空而起的重步兵会带着满身装甲,重重地砸到战友头上,将战线搅得一片混乱。

中央战场上的牛头人大军集体进入了狂热状态,在坦埃斯的带领下,他们爆发出了更强大的战力,北风重步兵们抵抗不住如此猛烈的进攻,一退,再退,终于有步兵扔下沉重的武器转身逃跑,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坦埃斯带领牛头人凿穿了重步兵的军列,又侧向包抄过来,把溃散的人类士兵往东部战场挤压。

慌不择路的逃兵和东侧的贵族败兵撞到一起,随即被左右两侧的巨大铁钳衔住,被压缩到一片狭小的区域。

败兵密度如此之大,以至于人类之间开始互相推挤和践踏。从空而降的箭矢和碎石,则是美杜莎和鹰身人送给他们的礼物,士兵成片成片地倒下,好像冰雹下的秧苗。战场的胜利者开始进行对失败者的屠杀,为先前战斗中的牺牲索取最大的代价。

在中部和左翼的战场上,人类兵败如山倒,只有右翼战场随着雪狼骑士的加入,还暂时维持着均势。但北风军团的指挥官知道,这种均势只是暂时的,一旦其他方向的地底大军腾出手来,等待他们的只有战死一个结局。他们已经不再幻想胜利,只希望自己能在倒下之前,让敌人付出更多的代价。

两千名雪狼骑士扑向地底法师团,如果能全歼敌人的法师队伍,即使折损全部人马也值了。骑士们策动着雪狼,挥舞着军刀,一往无前地冲杀过来。

因斯特带领的护卫团早已严阵以待,两百名牛头人战士持斧立在前方,美杜莎弯弓搭箭防守在后。配合默契的法师快速施放各种辅助魔法,又在牛头人战线前释放了大堆的流沙术和地刺术。

重骑兵配合雪狼骑士的行动,同一时间发起了冲锋。一时间战场上人喊马嘶,刀枪互击声密集了好几倍。

雪狼骑士跳跃着躲开各处陷阱和障碍,他们像流水一样灵活,瞬间跃入牛头人的防线,同牛头人展开激烈的搏杀。

牛头人再次体现了超强的战斗力,两百人的防线坚不可摧,挡住了雪狼骑士一波波的进攻。

侧面突然冲过来一队重骑兵,他们突破了美杜莎的拦截前来夹击护卫团。护卫团的战士在抵挡了几下以后,突然露出一道口子。重骑欢呼着从这个缺口一拥而入,正当他们寻找法师的踪迹的时候,十几道电柱从空而降,巨大的火球在他们队形中炸开,重骑顿时死伤遍地。护卫团和法师团又进行了一次­精­彩的配合。

因斯特一反常态没有直接加入战斗,他一直在默默观察着战局。突然鹰身人的报告让他喜上眉梢,护卫团的鹰身人看见了敌人指挥官的战旗。

因斯特等待的就是这一刻,随着他的命令,五百名鹰身人腾空而起,几个呼吸间飞临战旗上空。

随着一阵嘣嘣的弓弦振动声,数百支夺命弩箭将战旗附近区域洗刷了一遍。因斯特从强·德森哪里搞到了一百多付完好的轻型弩箭,后来大索莱顿城兵器的时候,又找到了一些合用的补充,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

顷刻之间战旗附近十几米,再也没有任何立着的生物。人、战马、雪狼的尸体倒了一地。雷诺将军和雪狼骑队指挥还没来得及上阵,就丧命弩箭下。

军团战旗倒了,雪狼战旗也倒了,还在奋战的人类士兵的心灵受到了沉重打击。除了重骑和雪狼两支­精­锐外,所有的人类士兵都开始逃跑。

牛头人、美杜莎从侧面包抄上来,鹰身人纵横飞舞,空中连一只狮鹫的影子都找不着。德雷菲斯带领巡游者组成的大队也加入了战场。在更远处,兽人的大军构筑了另一个绿­色­包围圈。在两个包围圈中是无数狼奔豕突的人类士兵。

北风军团战败了,特曼帝国在东北边区最后一支成建制的大规模军队覆灭了。

五十四

决战获胜,远征军上上下下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最后的战果统计还没有出来,但人类武装的溃灭已成定局,特曼参战的兵力合计约五万余人,最后只有几千人逃走,而远征军的损失不到五千。

这场战斗的胜利,标志着尼贡已经彻底控制了东北边区的广阔土地,在托莱河以东再也没有像样的敌手。

歼灭北风军团、拒敌于大河之西、等待地底通道贯通的战略目标基本实现。只要地底的通道工程不出意外,远征军绝对有把握守护住沿河防线。

当特曼调集的大军到的时候,地底的增援部队也会从莱顿城地下源源不断地涌出来,特曼这个亏是吃定了。

何况远征军还找到了一支意料之外的友军——兽人。

在远征军刚开始北征的时候,鹰身人在东北边境发现了一支迁移的兽人部落。

这支名称叫做比奇的兽人部落,原本居住在中央山脉东北侧的大草原上。由于连年的雨水歉收,比奇部落的兽人踏上了迁移之路。

他们沿着中央山脉的北麓,顺着祖先迁移时经过的道路,利用整整一个夏天穿过了茫茫无际的冰原,最后进入特曼的东北边区境内。

兽人部落原本的打算是在富饶的莱顿平原上劫掠一番,补充自己已经空虚的补给,然后避入中央山脉的群山之中,寻找一处合适的山谷栖息。

他们的行踪被鹰身人发现以后,尼贡远征军统帅立刻意识到兽人是一个盟友的好选择。兽人也是长期受到人类打压的种族,他们的祖先就曾经生活在莱顿平原的区域,但在千百年前被人类驱逐了出去。

如果用平原上的一块富饶土地作为代价,想必兽人不会拒绝这样的诱惑。说­干­就­干­的蒙塔尼亚克主动请缨去联系兽人,随行的还有几个灵吸怪,以随时和德雷菲斯保持联系。

联系的过程异常顺利,正在寻找一块居留地的比奇部落兽人,和魔导师一拍即合。兽人随即派出了一支上万人的大军,协助远征军战斗。

正是有了这支意料外盟军的加入,德雷菲斯才会迫不及待地同北风军团决战。为了应付尼贡军队的进逼,北风军团不得不收缩军力,狮鹫也集中侦察远征军的军情,而忽略了来自东北方向的威胁。

毫无防备的北风军团在决战中吃了大亏,先是轻骑被鹰身人引入兽人的伏击圈大部被歼,蒙蒂尼伯爵的逐电者骑队再受重创,只余二十几骑逃亡。然后兽人和鹰身人以绝对优势返回战场,一举奠定了胜局。

如果没有兽人,尼贡远征军要取得胜利可能要多付出几倍的代价。更何况双方结成同盟关系以后,远征军凭空多出上万名强悍战士,托莱河的防线将更加坚固。

远征军统帅还有另一个考虑,通过比奇部落同大草原上的其他兽人部落搭上线,组成更广泛的反特曼同盟。

这样将来即使同特曼长期作战也不怕了,浩浩荡荡的兽人援军将从东而来,加入同特曼作战的序列。而原本一直遭受兽人威胁的朋卡联邦,只会因为自己北方国土压力减轻而暗自高兴。

从更长远的目标来说,德雷菲斯还希望同朋卡联邦和答盟嘉特王国结盟共同对抗特曼。还有北方的野蛮人和中央山脉里的种族,也是可以考虑的对象。地底既然已经在地表Сhā了一脚,就一定要牢牢站稳,不把特曼这个老对手打得彻底翻不了身绝不甘休。

喜气洋洋的各路指挥齐集统帅部,到处是一片欢声笑语。

蒙塔尼亚克见到因斯特,笑呵呵得伸出手,牛头人配合的弯下腰,让满意的|­茓­居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小家伙­干­得不错,听说北风军团司令是被你­射­死的?”

“是我的护卫团的鹰身人­干­的,奥尔加和诺莱带的队,我可没本事飞过去­射­箭啊。可惜分不出是谁­射­死的北风司令,这个功劳只好平分给他们了。”

“哈哈。”蒙塔尼亚克似乎更高兴了,“用弩箭还不是你的主意吗,不错不错。”

德雷菲斯也转了过来,他的面容比较严肃,“你这个伎俩敌人有防备就不灵了,以后还是多用点功,不要老想占这种小便宜。”

“是。”因斯特肃容回答,他知道德雷菲斯是担心自己得意忘形,故意来敲打一番。

听到因斯特恭谨的回答,德雷菲斯也满意地笑了。

这时蒙塔尼亚克拉住了德雷菲斯说话,“老德啊,”不知不觉他用上了|­茓­居人对老朋友说话的口吻,“这次兽人帮了咱们大忙,不过要和他们正式会盟,还要你亲自跑一趟,你是总统帅嘛。”

德雷菲斯点点头,“收拾完战场我就过去拜见他们的族长。”

身材高大的坦埃斯大步上前,他人还没到,笑声已经传来过来,“蒙塔尼亚克啊,你这次­干­得漂亮,兽人还真给你拉来了。”

坦埃斯的全身盔甲已经被染得通红,到处都是­干­涸的血迹,初看之下倒吓了蒙塔尼亚克一跳。

剑圣牛头人扯住魔导师的肩膀,说道:“你这次可得帮我个忙,德雷菲斯让我带队攻打默伦城,你得陪我去啊。”

魔导师心痛地看见,自己崭新的魔法袍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血手印,顺口说道:“默伦那种小城,还有一­干­残兵败将还用得着我去吗?我还要和德雷菲斯走一趟兽人部落呢。”

德雷菲斯道:“你还是和坦埃斯去吧,默伦城墙虽小但还比较坚固,你去能减少士兵的损失。”

“那好吧。”

商议完以后,坦埃斯、蒙塔尼亚克带着大部队开往默伦城,德雷菲斯却把因斯特留了下来,要他陪同自己走一趟兽人部落。

德雷菲斯非常看重这个年轻的牛头人,所以从各个方面不遗余力地对他加以培养。这次就是希望因斯特能学习一些外交和谈判方面的东西。他希望因斯特成长为一个全面的领袖型人才,而不仅仅是战场上的统帅。

天­色­已经全黑,德雷菲斯带着因斯特,以及一百名牛头人护卫来到兽人的营地。

牛头人们从来没有见过兽人,不由好奇地打量这些半兽人的远亲。

同半兽人一样的绿­色­皮肤,但兽人的身材更高大、体型也更健壮。上肢高高鼓起的肌­肉­说明了他们具有出­色­的力气,而他们使用的各种重武器也证明了这一点。

和半兽人最大的区别,是正宗兽人浑身上下冒出来的剽悍杀气。这是猥琐的半兽人无论如何也模仿不来的。

在营地中牛头人还看见了一个双头巨魔,三米高的巨大身躯和奇异的两个头颅,即使牛头人也感觉到了压力。而巨魔所用的武器也让因斯特暗自吃惊,几杆锋利的标枪显示出巨魔并非纯靠力气的愚蠢巨怪,能使用这种灵巧的武器,本身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更何况在标枪的枪尖上,还泛着绿油油的光芒,上面多半还有涂抹的毒素。

兽人们正在忙碌着修建营地,他们用砍伐下来的木材扎成栅栏,圈出一个环形,再在上面搭建扇形的木质支架,用皮革和茅草遮盖以后就变成一顶帐篷。最吸引人眼球的是,在帐篷的木栏上有一些突出的长杆,上面悬挂着大大小小的头颅。

从头颅的形状上判断,矮人、地­精­、半兽人、人类等等种族一应俱全,但还是以人类的数量最多。

这些头颅有些时日已久,只剩下一付­干­裂的骷髅,但还有些比较新鲜,显然是从刚刚的战场上获得的,头颅的断口处血迹未­干­,面容上的痛苦表情依然历历在目。

因斯特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越往营地中间走,帐篷越大,而木杆上的战利品数量也越多,种类也越丰富。

当来到营地的正中央的时候,一座辉煌的大帐进入众牛头人的视线。大帐直径足有二十米,顶棚使用的不是常见的兽皮和茅草,而是一种金灿灿的大鸟羽毛,在月光的掩映下,大帐顶棚流动着一层柔美的华光,看上去美丽万分。

牛头人并不知道,这种羽毛是著名的雷鸟翅膀上的长羽,这么大的一片雷鸟羽毛,在人类社会中价值万金,而在兽人部落中则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金帐上的战利品明显远远超过了其他帐篷,整整一圈木杆上,挂满了各种胜利的象征。地­精­、半兽人那种低等生物的首级在这里一个都找不到,代替的是许多因斯特认都认不出来的东西。其中一个头颅竟然有半米多高,估计是传说中的洞|­茓­巨人。

比奇部落的埃泰科斯族长,带领三十几名族中有地位的兽人,正等在大帐门口。几名灵吸怪迎上前来为双方引见,这些灵吸怪是随同蒙塔尼亚克来的那批,一直留在兽人部落负责联系。

牛头人和兽人都不是讲究礼节的种族,简单的互相介绍姓名后,德雷菲斯留下大半卫士,带着因斯特和十名护卫进入兽人部落的大帐中。

兽人们纷纷落座,他们排成半圆型,面向帐门的方向。牛头人和灵吸怪背对帐门,占据了另外一个半圆。

德雷菲斯和埃泰科斯互相对望一阵儿,突然同时发出大笑声。

兽人首领一竖大拇指,“牛头人,好样的。我看见你们在战场上的表现了,你们是真正的勇士,值得我们比奇兽人尊敬。”

牛头人统帅说道:“兽人是我们最好的朋友,也是真正勇猛的战士。今天比奇部落的兽人,同我们的战士一起在战场上流了血,击败了傲慢的特曼人。如果没有你们,尼贡不可能获得这么重大的胜利,我们永远不会忘记比奇部落的帮助。”

两旁的兽人脸上露出得­色­,德雷菲斯的话让他们听起来非常顺耳。埃泰科斯的脸上也露出骄傲的神­色­,“那当然,兽人是好样的。牛头人也是好样的。我们尊敬勇士,卑鄙的人类是我们的敌人。”

德雷菲斯接过话头,“我这次来,就是想代表尼贡和勇猛的比奇部落结盟,共同对抗特曼人的攻击,让特曼永远不能再威胁尼贡,让比奇部落得回祖先居住的土地。”

兽人们的呼吸粗重起来,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渴望的光芒。从迁移到遥远的草原开始,比奇部落一代代的兽人都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回到这片土地。

托莱河啊,是兽人心目中的圣河,他们曾经的祖先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被人类驱赶迁离的时候,兽人们洒下的泪水同托莱河水混在一起沾湿了大地。

一名雄壮的兽人仰头狂啸起来,“圣地啊,我们比奇部落又回来了。”

“结盟!结盟!”

“杀光特曼人,夺回所有的土地!”

兽人们的怒吼声在大帐中回荡,结盟的呼声成了大势所趋。兽人们明白,没有尼贡的支持,是不可能单独打败特曼人的,他们的实力不足,如果不是赶上这个机会,现在没准已经躲入深山中了。

德雷菲斯也没想到兽人们的反应如此热烈,看来结盟一点问题都没有了。至于兽人们一些过激的言论,他现在并不想出言反对扫大家的兴,他打定主意到时候大不了把人类迁移到尼贡控制区内。

德雷菲斯已经在暗自筹划,将莱顿平原东部地区交给半兽人,既是对他们的安抚和奖励,也是建立一个同怪兽出没的中央山脉间的缓冲地带。

而北方的土地交给兽人,西部和南部地区由尼贡掌控,这里人口密集工业发达,是发展经济的好地方。即将竣工的莱顿城通道,和现有的南部拉巴特山脉中的众多小型通道,都可以用来同地底大本营之间联系。

帐门口的兽人卫兵高声喊道:“尊贵的大祭司到!”

埃泰科斯和兽人们连忙站立起来,涌向帐门口。牛头人不得不向两边让开地方。

帐门开处,一个苍老的兽人高昂着头走了进来。兽人的年纪老得不像话了,皮肤似乎是一层皱巴巴的抹布挂在身上,脸上深深刻着无数岁月的流痕,五颜六­色­羽毛装饰的高帽下,看不见一丝头发的存在。

但兽人那高傲的神情,批在身上的光滑祭司袍,以及手中那根镶满骨头、贝壳、羽毛和宝石的檀木法杖,无不显示出他与众不同的身份。

埃泰科斯走到老年兽人跟前,崇敬地弯下腰,“尊敬的大祭司,您的身体好些了吗?”

“哼。听说这里来了外人,我过来看看。”

埃泰科斯有点尴尬,“尊敬的大祭司,我来介绍,这是来自地底的十万大军的统帅——德雷菲斯。他的部队刚刚在我们的帮助下打败了人类整整一个军团,我们正在商量结盟的事情。”

大祭司仿佛现在才看见牛头人一样,半转过身子,斜眼看着德雷菲斯。

“尊敬的大祭司,您好。”德雷菲斯先打了个招呼。

“牛头人,你们的信仰是什么?”

“什么?信仰?”德雷菲斯有点莫名其妙。

“没错,你们的信仰是什么?”大祭司加重了语气。

“如果信仰是指某位神祗的话,我想我们地底种族没有特定的信仰。”德雷菲斯注意着自己的措辞。

不料大祭司勃然大怒,“这是背叛!是对战神安瑞斯的亵渎!”

埃泰科斯莫名其妙,他不知道大祭司为什么突然雷霆震怒,“这是怎么回事儿?”

老年兽人激动地满脸通红,“牛头人在生活在地表的时候,和兽人一样是安瑞斯的信徒,想不到他们迁移到地底以后,竟然背叛了战神。你居然还要和这样的种族结盟,安瑞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子民和叛徒有任何来往!”

牛头人们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啊!眼看结盟就成了,怎么蹦出来这么一个老家伙横搅一杠子,说的什么信仰,什么亵渎,都是些不知所云的东西。牛头人从来不信任何神祗,他们连魔法都用不了,也根本没有祭司,这个老兽人说牛头人以前是战神的信徒,不是满口胡说嘛。

在场的兽人首领们也露出尴尬和疑问的神­色­,他们虽然相信和尊敬大祭司,可是也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牛头人就算曾经是战神的信徒,现在也过去那么久了,实在没有必要揪住不放。

发觉了牛头人和族内兽人不服气和怀疑的态度,大祭司气得直打哆嗦,他颤抖着举起法杖,大喝道:“你们的信仰都动摇了,安瑞斯会惩罚你们。”

一道血红的光芒从大祭司手中的法杖散发出来,瞬间笼罩了这个大帐。大祭司竟然不顾一起地发动了嗜血术!

在嗜血术的影响下,帐内的兽人们双眼发红,透出野兽一样的异芒。一名兽人扯烂了自己的上衣,露出强健的胸肌,喝喝怪叫着向牛头人冲来。

兽人们失控了。大祭司念动咒语,开始准备下一个法术。

几道白光交叉锁住了大祭司,灵吸怪见势不妙发动了­精­神攻击。可惜他们似乎忘了,神祗的祭司都拥有超强的­精­神抗­性­。

遭受攻击的大祭司更加怒不可遏,他用力一咬舌头喷出一口血来。灵吸怪的攻击不果受到反噬,几名灵吸怪独眼中渗出白­色­的泡沫,委顿倒地。

鲜血遇到空气迅速化作一团四处蔓延的血雾,大祭司以自己的血为媒介,发动了高级神术。

接触到血雾的兽人们爆炸了,他们浑身肌­肉­暴涨,甚至撑破了身上的皮甲。他们­操­持着各种武器,向牛头人们杀了过来,德雷菲斯和护卫们立刻陷入了险境。

五十五

突然遇袭的牛头人没有料想到,局势竟然一瞬之间转变到兵戎相向的地步。几名牛头人护卫没有反应过来,被蜂拥而上的兽人乱刀砍倒。

德雷菲斯伸手拔斧却落了个空,这才想起来,为了表示对兽人部落的敬意他没有随身携带武器。

两名狂暴中的兽人从左右扑上来,德雷菲斯大吼一声,飞快地击出两拳,兽人立刻像被重锤击中一样倒飞回去。

这时又一名兽人舞动战锤狠狠砸落,德雷菲斯急忙向后闪避,兽人节节进逼。一名牛头人护卫扑过来接下这个兽人的攻势,用战斧和兽人的锤子猛烈互击起来。德雷菲斯趁机后退拾起地上的一柄木棍。他刚直起腰,眼角的余光就看见了一抹飞掠过来的刀光。

刀光在半空中嘎然而止,因斯特扔出的飞斧嵌入偷袭的兽人胸膛中,然后带着一束血箭飞回牛头人手中。

兽人占据了数量优势,又得到祭司神术的加持,牛头人逐渐支持不住,德雷菲斯、因斯特和剩下的三名护卫聚在一起,奋力杀开一条血路冲到金帐外。

刚出帐牛头人返身猛击金帐的围栏,大帐顿时坍塌了半边,兽人首领们被下落的顶棚砸中,处于疯狂状态的兽人无法分辨目标,挥舞武器将帐幕砍得碎片横飞,德雷菲斯趁机同等待在帐外的护卫会合。

德雷菲斯知道情况紧急,兽人首领们在大祭司的神术影响下已经不可理喻,双方又刚刚见了血,现在还是赶快脱离险境再说,毕竟自己一方正处在上万兽人的营地中央,只要兽人反应过来那就死定了。

招呼一声,牛头人们像风一样朝营地外冲去。兽人们一个个莫名其妙,族长和首领们刚刚的座上宾怎么突然亡命向外跑?扭头望向大帐,比奇部落引以为荣的金帐竟然塌了半边,首领们正在那里发疯似的舞动兵器。

兽人们狐疑之际,一个威严熟悉的声音传遍了整个营地,“我是大祭司,杀了那些牛头人,他们袭击了族长!”神术加持的语言充满了威严和穿透力,每一个兽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兽人们暴走了,他们成群结队地冲过来阻截牛头人。

德雷菲斯暗自叫苦,扑上来的兽人越来越多,牛头人突围的阻力每时每刻都在增大。他接过一个护卫递上的战斧,抢到队伍前列。

因斯特一马当先担当了突破的前锋,年轻牛头人的武技也许还称不上完美,但一往无前的气势和无穷无尽的恢复能力,使他成为战阵上最有威力的先锋悍将。

战魂在因斯特的手中化成一团旋风,巨大的双刃战斧发出尖厉啸声,似乎周围的空间都被战斧割裂,兽人们无不当者披靡。

德雷菲斯持斧加入后,因斯特的身后立刻多了一道坚固的斧风壁垒,他更加如虎添翼,随着牛头人惊天动地的战嚎,战魂在挥舞之间竟然渗透出半尺长的暗黄|­色­光芒,这是因斯特首次将土元素的力量加注到金属武器,并外放出来。在暗黄|­色­光芒中,还隐隐透出一股血红­色­的流影,像长蛇一样盘旋翻腾,这是战魂本身凝聚的杀意被激发了出来。

在生死关头因斯特又有了突破,虽然武技境界和招式技巧没有提高,但他已经能把自身的特殊能力同武器结合起来,实力又提升了一步。

德雷菲斯亦非弱者,牛头人统帅的武技还在因斯特之上,甚至超越了一般的黑带子高手,仅仅同达者的境界相差一线。

他早年征战中使用战魂,也是大杀四方的一员勇将,后来有感于杀伐过重,改变了武技风格,偏向于防守反击,战魂也弃置不用,后来被娜塔莎送给了因斯特。

德雷菲斯在锋芒内敛后,实力反倒有了更大的提高。甚至同已经晋入达者境界的坦埃斯较量,也能支撑几百个回合。如果坦埃斯不用自己晋入达者境界领悟的力之真谛,根本赢不了德雷菲斯。

有了德雷菲斯在后防守,因斯特的攻击力得到淋漓尽致的发挥。牛头人队伍在两名武技高手的带领下,像金刚石的钻头一样,穿透了兽人匆忙布置的层层防线,一口气冲到了营地外围。

只要牛头人再加把劲,冲出兽人营地后就安全了。在野外赛跑兽人可不是牛头人的对手,无论是奔跑的速度和耐力上,牛头人都是赫赫有名的种族。他们在长途行军中甚至可以同重骑兵一较高下,远远超过一般的步行兵种。

两百多名兽人在营地边缘结成一道防线,而牛头人的身后是大呼小叫穷追不休的数千名兽人,如果被他们追上,踩都把牛头人踩死了。

牛头人像离弦之箭一样­射­入防守的兽人中间,因斯特和德雷菲斯组成的箭尖深深刺入兽人防线内部。

因斯特疯狂地挥舞着战魂,兽人像被劈倒的树桩一样,散布在他冲过的道路两旁。几乎一眨眼的时间,因斯特已经冲过了兽人的拦截线。

因斯特发出一声欢呼,疾步流星地向营地外冲去,黑沉沉的大地在他眼前展开,视线所及没有任何一个兽人的身影。

身后没有传来跟随的脚步声,因斯特转头回望,发现德雷菲斯竟然没有跟着冲出来!因斯特猛一跺脚刹住猛扑的身形,重新杀奔回去。

在因斯特冲出去的一刹那,十几名巨魔从侧面发动攻击截住了牛头人的后队。德雷菲斯一直在留意身后的动静,他立刻返身杀了回去,接应自己的牛头人同胞。

德雷菲斯好似冲入象群中的雄狮一样,在巨魔中间纵横翻飞。在他疾风一样的攻击下,巨魔伸出的东西,无论是标枪、战斧还是手脚,纷纷和身体失去联系坠落到地面上。

好几个巨魔手足俱断,痛苦地倒在地面上蠕动。剩下的巨魔仿佛惧怕牛头人统帅的英武,集体向后退去。

德雷菲斯大喝一声:“快走!”带着牛头人正欲起步,一片可怖的金属风暴从天而降!

兽人们投掷出了手中的武器,巨大沉重的战斧、锥子、巨­棒­打着旋,劈头砸落下来。德雷菲斯抡起战斧,将落下来的武器一一砸飞,牛头人护卫们也有样学样。

德雷菲斯劈开一柄重斧,紧接着一个绕着柄旋转的战锤和一杆标枪同时飞了过来。他从下向上运斧击中落锤,两柄重武器撞击发出怦然巨响。

德雷菲斯打算借着战斧被荡开的劲,顺势击飞袭来的标枪。意外突然发生,临时使用的战斧因为透支过度,斧柄竟然在这个紧要时刻折断了。

标枪穿入德雷菲斯的肩窝透胸而过,牛头人被冲击力带得坐倒在地上,枪尖没入地面之中。

负伤的牛头人攥住枪杆用力一提,身子趁势站立起来。一股紫黑­色­的血液标­射­而出,溅了他一脸。一股昏眩感从头颅里面蔓延开,德雷菲斯一个踉跄站立不稳。

因斯特惊骇地看见,一名双头巨魔投掷出标枪击中了德雷菲斯。他激愤下全力出手,飞斧化作一道光影,没入巨魔其中一个头颅。小小的铁木手斧聚集了牛头人愤怒,­射­入巨魔脑腔中余势不尽,跳跃震动一番后又从另一侧穿出。

巨魔另外一个完好的头颅猛得转过来,刚好看见中斧的头颅炸裂,血液和脑浆涂了满脸。

见到德雷菲斯重伤,全体牛头人狂怒爆发,十几个牛头人像炮弹一样扑入兽人群中大开杀戒,密集的兽人群顿时被砍出了十几个大窟窿。

红了眼的因斯特也想跟着冲上去,德雷菲斯厉声阻止了他,“回来,快走!”

因斯特咬牙架起德雷菲斯,在剩下护卫的簇拥下,朝着兽人营地外飞奔而去。

在起步的一瞬间,因斯特回眼看见,大约二十名牛头人义无反顾地留在原地结成一道防线,在他们后面,是刚刚淹没了发动自杀攻击牛头人的兽人大军。

因斯特低下头飞奔,泪水止不住地洒落。

因斯特抱着德雷菲斯,似乎根本感觉不到他的体重。身旁的护卫几次想接替因斯特,他都充耳不闻,脚下娜塔莎送的、德雷菲斯亲手交给他的靴子,让他的步履像风一样疾快。护卫们发现因斯特没有一点体力不支的迹象,速度还越来越快,他们对望一眼,紧紧围在因斯特的四周,组成一个防卫阵势。

牛头人撒开大步快如流星,渐渐地身后兽人们的喧嚣声小了下来,兽人营地被远远甩到了后方。

因斯特怀中的德雷菲斯发出了微弱的声音,“停一下。”

牛头人们站住脚步,只见德雷菲斯的脸上布满了一层黑气,他断断续续地从嘴里挤出几个字,“应变……指挥……因斯特”,勉力说了一会儿以后德雷菲斯的脸­色­更差了,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因斯特定了定神,他明白了德雷菲斯的意思。

在这场莫名其妙又痛心疾首的变故发生以后,兽人们显然不会再成为远征军的盟友,双方在意外冲突中已经结下血仇,现在反而要担心兽人的袭击了。

坦埃斯和蒙塔尼亚克带领部队主力去攻打默伦城,留下来的只有不到一万名战士,其中还有很多伤员。他们对目前的情况还一无所知,如果怒火熊熊的兽人攻击他们,那后果是极其严重的。

得到德雷菲斯的授权,因斯特当机立断开始分派任务。他派出一些牛头人去监视兽人的动静,看他们下一步的反应是什么。另外派遣一小队牛头人火速北上联系主力部队。其实只要能到达任一处地心灵石的联络点,就能立刻同主力取得联系,这样做是为了以防万一。

而因斯特带领剩下的牛头人,火速前往附近的远征军营地,那里有随队的军医,德雷菲斯的伤情刻不容缓。

牛头人立刻分头行事,因斯特一行疾跑回远征军营地,刚一进入营地,因斯特就大喊起来:“军医!快找军医来!全军集合战备!这是统帅部的命令。灵吸怪在哪里,我要马上和主力联系。”

看见浑身鲜血、模样狼狈的牛头人,营地里的人都吓了一跳。而身受重伤的德雷菲斯,更让他们心头受到沉重一击。不久前才刚刚出发去兽人部落的统帅,怎么会重伤让人抱回来?他们按捺住心中的疑问忙碌起来。

军医几乎是被人抬着飞奔过来的,他们立刻找了一个­干­净的营帐处理德雷菲斯的伤情。

这里是远征军在当地的主要营地,八千名士兵聚集在这里。因斯特忧心忡忡,这里很可能会成为兽人的打击目标,而营地里的伤兵占了近半的数量,还有不少是无法行动的重伤员。

通过灵吸怪和地心灵石总算同主力取得了联系,他们显然也大吃一惊,接连发回好几道讯息要求确认,最后才相信了因斯特的汇报。

主力部队已经攻克了默伦城,正在清除最后的反抗势力,大军立刻开始掉头回来。坦埃斯和蒙塔尼亚克临机决断,授权因斯特进行前敌指挥。

因斯特眉头紧锁,大部队的回归估计要半天的时间,而兽人的攻击很可能一个小时后就会发起。他接连派出鹰身人去侦察兽人的行动,在焦急的等待中,营地里的部队做好了战斗准备,连轻伤员一起总共有六千人能够战斗。

六千人中有两千名牛头人、美杜莎和鹰身人,这些主力战斗兵种人人带伤,他们原本应该是需要照料的伤员,现在却还要勉强参加战斗,实力肯定会大打折扣。而四千名|­茓­居人由于没有参加同北风军团的战斗,所以还保持完好,但他们的战力不佳。

去侦察的鹰身人没多久又回来了,兽人大军的行动比因斯特预料得还要快,他们正从东边向这里蜂拥而来。

因斯特面容冷峻,双手微微发抖,尽管他心里一个劲地在对自己说:“不要慌,要像德雷菲斯一样,你现在是战场指挥,所有人在看着你呢。”

脑海中一个接一个的方案闪现出来,可立刻又被牛头人自己否决。在一望无际、无险可守的平原上,依靠一处没有任何防御措施的营地,和六千名或伤或弱的士兵,如何对抗上万兽人呢?时间又是如此紧迫,连让|­茓­居人布设陷阱都来不及了。

因斯特突然想起帕思金在推演课程上说的一番话,“在战场上会遇到很多意外和措手不及的情况,这个时候指挥者的决策,不一定是最好的,但一定要是最快的。只要指挥者没有选择最差的那一种,就可以问心无愧,就可以称得上合格。如果连这个基本素质都没有,那他最好去当一名参谋,把军队交给他们太危险了。”

最坏的决策是什么?因斯特问自己这个问题,只要能避免这支部队全军覆没,就肯定不是最坏的决策。

因斯特顿时下了决断,他大声宣布自己的决定,“分一半|­茓­居人带重伤员向西转移,剩下的人和我坚守大营阻截敌人。”接着他又安排了一支­精­锐的小分队,要他们带着德雷菲斯和军医,向南方转移,他们的目标小,兽人应该不会发现。

牛头人的这个安排也是无奈之举,留守大营的人肯定是凶多吉少,但因斯特有信心能坚持比较长时间,为撤离重伤员争取时间。

如果兽人发现西撤的队伍,分出一部分兵力追击,那|­茓­居人和重伤员还是劫数难逃。因斯特隐隐想到,最佳的方案也许是留下重伤员,带领剩下的部队逃走。但这种方案是他无论如何也用不出来的。

牛头人的眼神中流露出一股凶狠来,德雷菲斯的负伤极大地刺激了他,因斯特对兽人的行径恨之入骨。“来吧,试试我的斧头够不够硬。”他自语道。

等待命令的众人立刻行动起来,只是|­茓­居人在决定留下来的人选时,发生了一点小小的争执。四名|­茓­居人大队长都争着要留在营地中。

因斯特迅速解决了争端,他命令个子比较矮的两个|­茓­居人留下,理由是个子高的|­茓­居人跑得快。

高个子的两个|­茓­居人叫苦不已,这是甚么说法,谁说个子高的|­茓­居人跑得就快。何况自己跑步的速度也不能代表各自部下的一千名|­茓­居人。可是被因斯特的怒目一瞪,他们也只好乖乖听令。

看到部下迅速有效展开了行动,因斯特欣慰不已。地底士兵不愧是最好的士兵,他们勇猛顽强又服从权威,拥有这样一支部队,大概是所有战术指挥官的梦想吧。

做出决定以后,因斯特觉得浑身轻松,胜又如何,败又如何,只要德雷菲斯能安全回到后方,自己和所有战士战死沙场又如何?远征军的主力还在,兽人终究不是尼贡大军的对手,当然在那之前,自己和战友们肯定要让兽人付出惨重的代价。

想通了这一节,因斯特终于从首次指挥战役的不适中恢复了正常,战斗的激|情逐渐驱走了紧张和不安。因斯特觉得自己的头脑比平时更加清醒,一种微微带着点酸麻的兴奋感流遍全身,他开始渴望即将到来的战斗。

五十六

同兽人的战斗在即,一名|­茓­居人向因斯特请示如何处理营地里的人类俘虏。在同北风军团一战中,远征军捕获了三千多名俘虏,都关押在这个营地里。

因斯特灵机一动,一个计策突然从他的脑海中蹦了出来。

万名愤怒的兽人,带着滔天的杀意扑到尼贡军队的营地中。当这些绿皮肤的壮汉砍倒了几百顶帐篷后,惊讶地发现营地中空无一人。

“追!他们跑不远。”

“啊!在那边——”

“噢呜~噢呜~”兽人们怪啸着,向正往北方逃窜的敌人身影猛追过去。

三千多人罩着灰­色­的帐布亡命飞奔,怒火烧坏了脑子的兽人在后面紧追不舍。一名逃亡者好像由于紧张心理崩溃了,他一把扯下头上的罩布,吼到“我不­干­了!”

空中盘旋的鹰身人飞扑下来,逃亡者立刻倒毙在血泊中,其他的逃跑者见势跑得更快了。

正在逃亡的人正是远征军的三千人类战俘,因斯特命令他们用布遮住自己的身形,向北方逃跑,并派出鹰身人在空中监视。战俘们看见追来的兽人时,已经知道自己成为了钓鱼的诱饵,但他们可不想返身去和兽人解释,凶暴的兽人在知道自己受到欺骗后,恐怕没有好脾气对待告密者。何况要这么做先要面对鹰身人的攻击。

战俘们都盘算着,只要自己跑快一点就可以重获自由,跑得慢的只有死路一条。有了这种认识的人类跑得跟一阵风一样,强健的兽人竟然一时追赶不上。

兽人的队形本来就散乱得很,再这么发力一跑,更是没有任何组织了。原本应该约束和指挥族人的首领们,都还处在大祭司的嗜血神术影响下,他们满脑子的杀戮欲望,冲在最前面的就是他们。

兽人们原来杀向营地的时候是一个面团似的形状,当他们向北追击后,队伍急剧延长,变成了拉面一样,阵型的厚度大为缩小,而且非常松散。

正在兽人追得起劲的时候,原本营地附近的一片凹凸不平的土地突然起了变化,从地里冒出了大群的远征军战士,在一名牛头人的带领下,呐喊着冲击兽人的队伍。

为首的牛头人正是因斯特,他把战士们藏身在营帐布下,上面又覆盖了一层泥土。这个简单的伪装竟然骗过了兽人的眼睛。

当然要不是有逃跑的人类俘虏吸引兽人的注意,加上兽人首领神智不清的话,这个计策肯定无法成功。

远征军战士们毫不费力地突破了兽人的阵型,从另一头又穿了出来,随即对落后的一半兽人进行分割包围。

远征军战士不愧是地底军队的­精­锐之选,战术完成得非常出­色­,他们把数千名兽人打散,包围到一片片小型区域中,然后将还在抵抗的兽人逐块消灭,整个行动高效而又有条不紊。

反观兽人,虽然他们斗志高昂,英勇善斗,但是在这种阵型战里完全处于下风。兽人战士们互相推挤,阻挡住了战友行动和攻击的路线,却把自己暴露在尼贡军队的武器下。

未受包围的兽人们,竟然还有很大一部分在首领的带动下,继续狂追人类战俘。很多兽人茫然失措,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有些兽人紧随首领而去,而返身回来意图拯救同胞的兽人,却无法攻破|­茓­居人的长枪阵。当他们要救援的对象覆灭后,下一个打击的目标就轮到他们了。

鏖战一直持续到黎明,因斯特带领一队牛头人,在兽人堆里来往冲突不下十几回了,不知道消灭了多少顽抗的兽人。

当破晓的阳光照­射­到战场的时候,激斗的双方都已经筋疲力尽,并开始对自己的损失感到吃惊。远征军一方毕竟人少,在重创兽人后不得不陷入同剩下敌人的混战,一场激战下来,还能站立的人数不到一千。

而兽人一方,原本浩浩荡荡的上万大军,现在竟然只剩下三成左右,凄惨地分布在战场的各个角落。

所有人都耗尽了力气,兽人们发狂的脑子终于冷静下来,首领们开始怀疑这场战斗的意义,埃泰科斯族长约束族人向东退却。

远征军的战士无力追赶,眼睁睁看着兽人们远去。

当大群鹰身人终于从北方飞临这片战场时,他们看见的是,一千名沉默的地底战士席地而坐,他们身旁点缀着近万具姿态各异的阵亡者尸体。

……

坦埃斯和蒙塔尼亚克带领大军星夜赶来同因斯特会合。同兽人一战,四千勇士击退了上万兽人,杀敌过半,地底军威名大震。

但没有人脸上能够展现出笑容,大家都在担忧德雷菲斯的伤势,牛头人统帅现在总是时睡时醒,­精­神越来越差。军医报告刺伤德雷菲斯的标枪带有毒­性­,而且似乎附加了奇特的诅咒,导致伤口一直无法愈合。

法师团对诅咒束手无策,医师也解不了德雷菲斯身上的毒­性­。一种忧愁的气氛笼罩着大家,气氛无比压抑。

有人提议继续攻击兽人,希望俘虏兽人为德雷菲斯治疗,不料遭到了德雷菲斯亲自反对。想到引起这场灾难的兽人大祭司,众人都不寒而栗,不敢想象兽人祭司会为德雷菲斯驱除诅咒。而侦察发现兽人部族正全速向东方转移,似乎想要进入中央山脉,要追击他们也非易事。

最后众人商议决定尽快返回莱顿城。尼贡对兽人所知不多,但人类也许有救治这种伤势的办法。

远征军出征时满载着希望和斗志,回归时却因为德雷菲斯的负伤蒙上了一层­阴­影,接连取得对人类和兽人的胜利也黯然无光。

因斯特又一次充当了德雷菲斯的近卫,带着一彪­精­锐人马护送德雷菲斯回莱顿城。因为牛头人统帅的伤情刻不容缓,他们日夜兼程,赶在了大部队前面。

不一日莱顿城的轮廓已经历历在目,因斯特一行却疑惑地停住了脚步。

一股浓烟正从莱顿城中升起,在南风的推送下翻翻腾腾地迎面飘来,风中隐约还有战斗的喧嚣声。

派遣出去的鹰身人回报,莱顿城中发生了人类叛乱,因斯特大惊,好在后续的鹰身人不断报告,叛乱已经被逐步镇压下去,现在城里绝大部分地区已经安全了,一行人这才重新上路。

莱顿城越来越近,因斯特的心情也越揪越紧。这明显不是一场普通的叛乱,冲天而起的火势说明了这一点,热风夹杂着灰烬吹到众人身上,迅速积了厚厚一层。

快到莱顿城北门的时候,几名人类隔着老远看见了因斯特的队伍,他们窜入道路旁的田野逃跑了。

因斯特本来不想理会,却突然在逃跑人类中看见了熟悉的身影。他向队友说:“你们护送统帅进城,我去追那几个人类。”

“我们找几个人和你一起去。”

“不用,我独自去就行。”

虽然疑惑因斯特为什么要追这几个人类,同伴们也没有多问,他们充分信任因斯特的能力,并不担心他的安全。

因斯特展开全力奔跑,在土元素的助力下,他可以用近似冲刺的速度进行一场长跑。逃跑的人类显然比较狡猾,他们不时设下各种欺骗的伎俩,想把牛头人引入歧途。

不过因斯特曾经是名巡游者,时间虽然不长但类似的手段听热尔博说过不少,加上他追赶甚急,人类好多手段来不及施展,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

人类似乎知道逃脱不了,又看见只有一名牛头人追来,最后在一个土坡上停了下来。

因斯特走到坡底,深深吸了口气,“朗斯洛、卡恩,果然是你们,你们在­干­什么?”

“我们当然是在逃跑,难道还要继续留下来当你们的走狗和奴隶吗?”说话者是紫发的年轻剑士卡恩。

因斯特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问道:“你们是怎么恢复神智的?”

卡恩漂亮的妹妹抢过话头,“你们真邪恶,居然用心灵控制来对付我哥哥。神祗是不会允许你们胡来的,地表所有善良种族都会反对你们。”

因斯特逐一望去,波利娜紧紧站在哥哥卡恩身边,脸上一付大义凛然的神­色­。曾经袭击过自己的金发女剑士站在她的另一边。再然后是朗斯洛和另外几名不认识的人类。

牛头人略一思索恍然大悟,“是我疏忽了,你是名牧师,应该有驱除心灵控制的神术吧。”他的眼神中­射­出炽热的光芒,与牛头人对视的波利娜一阵心悸,挪开了视线。

“我不管你们是否同城中的叛乱有关,我只问一件事情,你会不会驱除兽人的诅咒?”

波利娜张口欲答,南希急忙喝道:“别告诉他!”

因斯特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们只要帮我忙去救一个人,我担保所有事情都不追究,还会事后放你们离开,怎么样?”

“你以前担保过我们没事的,结果我们差点变成了傀儡,我再也不相信你了。”卡恩气呼呼地说。

“我才不会去救你们的人呢,侵略者。”波利娜也斩钉截铁。

因斯特对着朗斯洛说道:“你怎么看?”

中年佣兵缓缓地摇了摇头,一言不发。

“那就用武器说话吧。”因斯特一摆手中的战斧。

几名不认识因斯特的人类早就不耐烦了,他们都是莱顿城中著名的佣兵,个个具有B级以上的实力。

一个长像粗豪的剑士大喝一声,“打便打,怕你不成。”他顺着斜坡疾冲下来,半尺阔的一柄重剑拖在身后,可以想见这柄巨剑斩击时的力量。

“小心!”“小心!”朗斯洛和卡恩同时惊叫起来,他们可是深知因斯特的厉害。

粗豪剑士充耳不闻,他从心底里看不起朗斯洛和卡恩。想想也是,当他在莱顿城的佣兵界叱咤风云的时候,朗斯洛还在战虎团里装孙子呢,卡恩更是连孙子都没得当,他哪里会把这两个人的警告放在心上。

剑士人尚未至,一股疾风已经扑面而来,因斯特不闪不避,他最喜欢和这样风格的对手放对了,胜负顷刻而决,最爽快不过。

因斯特紧紧盯着越冲越近的剑士,纹丝不动。当剑士来到近前,蓄满力的一剑当头落下的时候,猛的向前一步。

这一步踏出,牛头人和剑士顿时成了面面相对的形势。因斯特咧嘴一笑,剑士竟然感觉到无比的恐惧!因斯特虽然只跨前了一步,但他已经用上了牛头人的冲撞特技,势大力沉的身躯像铁块一样撞向剑士。

剑士惨叫一声倒飞了回去,比他的来势还要快,阔剑高高得飞到了空中。

朗斯洛和佣兵们目瞪口呆,B级佣兵就这样败了?朗斯洛是见识过因斯特实力的,想不到牛头人的武技又有了进步。

粗豪剑士败得这么凄惨迅速,除了他本身骄傲采用不留余手的攻击外,因斯特的进步也是重要因素。

经历几次生死搏杀,因斯特的武技更加深沉和狠辣,也更加地简洁实用,正好适合他全攻型的风格。

对付剑士所迈出的一步,看似简简单单,但要面对当头劈下的巨剑,有几人有这个胆量和眼力?在没有经过战场磨砺以前,因斯特绝对做不到这一点。

因斯特一个冲撞就收拾下一名强悍的对手,震撼了所有人。

牛头人沿着斜坡逐步而上,佣兵们面露惊容,纷纷抽出刀剑。因斯特步伐不快,但佣兵们个个心生不可抗拒之感。

三名佣兵见牛头人步步逼近,互视一眼后同时抢身攻了上去。他们已经放弃了和牛头人单打独斗的想法。

吸取了那个鲁莽同伴的教训,三个佣兵都采取了游斗的战术。

一个五大三粗满脸刚髯的武士,手持一柄沉重的战斧,却挥舞得如同女子一样轻柔,在因斯特周围闪转腾挪,生怕被牛头人手中那更加夸张的斧子蹭上一点。

另一名佣兵使用的武器非常邪门,是两把类似镰刀一样的武器,但前头还带着一个枪尖,镰刀内侧还有一排锋利的锯齿。他的两把奇门镰刀忽伸忽缩,像毒蛇吐信一样舔着牛头人的后背、肋下和腿部。

最后一人在外圈不直接和牛头人放对,但每只手的指缝中都夹着三把飞刀,目光炯炯地盯着场中。

牛头人和三个人类佣兵战作一团,朗斯洛却没有出手,还一把拉住了欲冲上去的南希。金发女剑士面­色­通红挣扎不休,“放开,让我去!”

“你的实力不过C级佣兵的水准,上去­干­甚么?”朗斯洛反问道。

南希气得脸红了。

旁边卡恩的脸更红,他偷偷瞅了南希一眼赶紧又挪开了视线,他只是个G级佣兵,虽然这段时间经过朗斯洛的调教和自己苦练,但武技不过刚达到E级水准,在场的人除了波利娜这个牧师,数他武技最差。

波利娜紧张地看着下面的战斗,颤声问朗斯洛,“怎么样?咱们是不是占上风了?”

朗斯洛苦笑摇头,反问道:“你会加力、加速或者凝神的辅助神术吗?”

“不会,我是偏医护系的,战斗辅助神术没怎么学。”波利娜有点脸红,“对了,我会快速恢复术。”

“比没有强,给我加一个吧。”

此时牛头人和三个佣兵已经战到了紧要关头,因斯特猛攻持斧佣兵,原本武技是刚猛一路的佣兵对游斗很不习惯,被因斯特抓住破绽一轮追砍,终于迫不得已挥斧硬挡了一击,结果被因斯特蓄满力量的一斧震得虎口流血,武器拿捏不住落地。

场外那名佣兵见势紧急,扬手发出六道银光­射­向牛头人。两把镰刀也分别向牛头人的膝盖和后颈划去。

不料因斯特并没有趁势攻击使斧的佣兵,而是鬼魅般的转身加速,瞬间到了飞刀佣兵面前!

这下兔起狐落的变故让佣兵们措手不及,飞刀和镰刀纷纷落空。因斯特做出这种匪夷所思的移动,脚下的魔靴功不可没。

被突然冲到面前的牛头人吓到,使飞刀的佣兵极力后跃,却中了牛头人势大力沉的一脚,飞出七八米远落在地上呻吟不绝。

因斯特转头望向另两名佣兵,一股不断攀升的气势逼得他们连连后退。

牛头人并没有继续攻击两名佣兵,他的注意力已经放到了正缓缓走下来的朗斯洛身上,他的眼中已经没有那两名佣兵的存在了。

朗斯洛对着牛头人说:“这是我们第三次交手了,让我看看你的进步吧。”

因斯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武技你比我强,但我能赢。”朗斯洛默然。

当因斯特武技同朗斯洛差一个等级的时候,已经能够凭借力量和体质上的优势同他打个平手,现今因斯特也迈入了武技高手的行列,同朗斯洛的差距微乎其微,要胜过他并非是说大话。

朗斯洛一振长剑,“那也未必,看剑。”

长啸一声,朗斯洛和因斯特对阵厮杀起来。牛头人仍然是气贯长河的进手攻击,佣兵也不甘示弱,剑剑反击指向对手的要害,针锋相对,气势上不落下风。

因斯特的战斧越舞越急,沉重的双手战斧好似稻草一样毫无分量,轻灵得像长在牛头人手臂上,偏偏又具有无比的威力,从隐隐大作的风雷之声就知道,被战斧击中的后果是什么。

见到这种声势,原先还想上前帮忙的两名佣兵面面相觑。他们并非不知道牛头人的厉害,但现在这一位显然是牛头人中顶尖那类的高手,自己B级佣兵的实力竟然根本不够看。他们连带对朗斯洛也刮目相看,能和牛头人对抗这么久,他肯定具备了A级佣兵的实力。

五十七

观战的人类渐渐看出,朗斯洛快支持不住了。牛头人斧影的圈子越来越大,而朗斯洛反击的次数越来越少。

朗斯洛心中焦急,那几个年轻人怎么还没有听自己的话离开这里,他原本打算拼命缠住牛头人,好让其他人有机会逃走。想不到他们还是没有听自己的话,而因斯特的实力进步也出乎他的意料,原来以为至少能坚持一个小时的,结果刚十分钟不到就露出了颓势。

卡恩正在劝解南希,“咱们还是走吧,朗斯洛一个人的话,想逃走牛头人是拦不住的,咱们留下来还会让他分心。”波利娜也附和他哥哥的说法。

南希根本听不进去,她看着牛头人和朗斯洛的战斗,不由自主又想起了莱顿城破的那个夜晚。

父亲也是这样勇敢地挥剑,同牛头人战斗到最后一刻的吗?她的眼中腾起了那晚上的火焰和剑光,一时间竟然迷花了眼。透过朦胧的泪水,她看见正在同牛头人战斗的男子,脚下突然绊了一下,好像要歪身栽倒一样。

“不!”南希大喊一声挥剑冲了下去。

波利娜急喊:“南希!快回来!”

金发女剑士根本没有听见好友的呼喊,她的心中一个魔鬼般的声音在呐喊“我为什么当时不在场!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波利娜觉得眼前一花,定睛看却是哥哥卡恩也冲了下去,于是她也按捺不住了。

南希、卡恩和波利娜呈一条直线扑向战团。

朗斯洛心中已经在大骂开了,他故意装做脚下打滑露出破绽,想不到牛头人没上当,却引来了三个冲动的年轻人。

“这不是来捣乱嘛,胡闹!”朗斯洛心中恼怒,奈何被牛头人的攻势压得死死的,根本无计可施。

南希首先冲入战团,她状若疯狂,冲着牛头人劈头盖脸一阵乱砍,竟把因斯特逼退了一步。

看到南希气势逼人,因斯特先是吃了一惊。看了乱七八糟的几招后心中好笑,轻轻松松一挥斧,南希的剑立刻飞到了天上。

想不到女剑士没了剑更加凶悍,挥拳就上。因斯特只得大摇其头,这个女剑士真是太莫名其妙了,怎么好像要和自己拼命一样,甚至拼命都算不上,完全是来送命。

不过因斯特可不想杀伤人类女­性­,他身形倏忽一闪到了女剑士身后,轻轻地顺势一推一送,南希立足不稳,跌跌撞撞地向前冲了十几步才定下身来。

朗斯洛趁着牛头人被引开注意力的时机,终于从长江巨浪一样的攻势中脱身出来。牛头人手下留情没伤害南希,他刚松了口气,不料卡恩又冲了过来。

朗斯洛可不敢肯定牛头人会不会伤害卡恩,毕竟从牛头人那个角度看自己和卡恩是背叛者。惟恐因斯特对卡恩下手,朗斯洛挥剑猛攻过去。

卡恩虽然已经看见南希安然无恙,但他收不住脚,只能让惯­性­带着自己冲入斧影剑光中。

用镰刀的佣兵看见朗斯洛处于劣势的时候,已经开始悄悄溜走。不光是他,用斧的、使飞刀的也强忍着痛苦向远处跑去。只有最早那个用阔剑的佣兵,因为有几处骨折还在地上躺着呻吟。

看见南希冲进战团,牛头人却没有下杀手时,最­阴­险的用镰刀的家伙心中一动,又悄悄潜了回来。

说时迟,那时快。卡恩刚冲进来,朗斯洛的攻击也到了。同时一柄险恶的镰刀也划了过来,竟然是冲着卡恩去的。

因斯特大吃一惊,无暇思索,他用战魂挡住朗斯洛的攻击,百忙中伸出一脚勾倒了卡恩。

牛头人还没来得及收脚,第二柄镰刀又至,像早就预料到的一样,狠狠地勾到牛头人的腿上。

偷袭的佣兵大喜,用力一扯镰刀,在他的经验中这一下就能让对手骨­肉­分离。不料镰刀像砍到一个坚韧的东西一样,牛头人的腿竟然没有应刀而断。他也算应变神速,刚一发觉不妙,立刻撒刀后撤,这才没有被因斯特反击的一斧劈成两半,朗斯洛激愤下的一剑也落了空。

朗斯洛扯着卡恩退到一旁,面­色­铁青,恨恨地盯着偷袭的败类。

败类心生寒意,见牛头人腿部已经重伤,当下掉的那柄镰刀也不捡了,转身飞奔。

一道迅疾的黄光没入逃跑者的后背。佣兵奔跑中惊骇欲绝地发现自己胸前多了一个大洞,一柄沾满鲜血的手斧从中飞了出来后又立刻缩了回去。他试图用手捂住这个大得可怕的伤口,又跑了几步后颓然倒地。

“活该!”朗斯洛重重吐了口吐沫,然后去查看牛头人的伤势。

因斯特把重心压在没有受伤的腿上,左手拄着战魂,右手持飞斧,傲然站立着。

看到神出鬼没的飞斧,和那个过度聪明者的下场,其余几个佣兵打个寒噤,很快跑得没有影了,连粗豪剑士也从地上挣扎起来逃走了。

“啊!好多血。”波利娜跑了过来,她刚才一颗心差点从嗓子里蹦了出来,看见卡恩安全无事总算放下心。经此变故,她对牛头人倒是芥蒂全消。

波利娜伸手要给牛头人治疗,因斯特用手一挡,冷冷道:“不用。”然后对着朗斯洛说:“再接着打。”

波利娜怔住了,手僵在半空中,泪水已经在眼窝中打转。

朗斯洛叹了口气,说道:“今天的战斗到此为止,你养好伤,追上我们的话,我再陪你打一次。”

因斯特看看自己的伤腿,这一下够狠的,他的腿有一半已经断了,镰刀一直砍到了骨头,要不是护体石肤那自己这条腿就报销了。

伤口在土元素的作用下已经不再流血,中刀的地方也传来一阵阵的麻痒,因斯特知道身体已经开始进行自我修复,但这么重的伤,一时半刻是肯定好不了的。

因斯特不由有点垂头丧气,这里不是地底,等自己恢复好了,朗斯洛一行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他不禁责备起自己的心慈手软,误了救治德雷菲斯的大事。

卡恩看着因斯特受伤的腿,满脸愧­色­欲言又止。朗斯洛轻轻拉了他一下,“走吧。”

朗斯洛带着卡恩,波利娜也拉住失魂落魄一样的南希,沿着土坡向上走去,到达坡顶的时候,波利娜停了下来,从怀中掏出两个小瓶子轻轻放在地上,转头对因斯特说到:“嗯,红­色­的是一瓶治疗药水,白­色­的是我老师给我的圣水,能够驱除诅咒的。你看着用吧。”

因斯特听到后一时愕然,不知不觉间几个人已经消失在土坡的另一头。

半晌后牛头人拄着战魂登上坡顶,遥望过去,四名人类已经化作小黑点,他们的身影逐渐隐没在茫茫原野中,地上的两个药瓶在阳光下烁烁生辉,闪动着温暖的光芒。

因斯特默默注视了一会儿地上的药瓶,小心翼翼地捡了起来,他从法师那里听说过魔法药水。

将红­色­那瓶打开,将闪着晕红­色­光泽的药水灌了下去,一股温暖的感觉从肚子里扩散开,一会儿功夫蔓延到全身各处。当暖流行到伤腿处的时候,一股酸酸麻麻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哼了一声。

感觉伤势又轻了不少,因斯特勉力撑着战魂,一步一步向莱顿城走去。他暗自苦笑,自己还是自大了一点,竟然闹了个重伤,要是带几名牛头人就好了。不过转念一想,要是有其他牛头人在场,恐怕自己只能硬下心把朗斯洛他们全抓回去,那个小姑娘牧师似乎脾气刚烈,要是毁掉这瓶驱除诅咒的白药水,恐怕是得不偿失。

好在这里距离莱顿城不远了,没过多时因斯特遇到了城里出来巡逻的鹰身人,很快鹰身人招来一队美杜莎,把牛头人送回城。

从美杜莎的口中,因斯特才得知,这次变故是城中的佣兵发动的,他们突然袭击了城里的粮仓和其他一些地方,烧毁了不少粮食,得手后的佣兵已经四散逃出城了。

因斯特沉思了一会儿——佣兵,想不到是这些人­干­的,联想到朗斯洛和卡恩原本的身份,他心中一阵不安。朗斯洛和卡恩肯定牵扯到这件事情里去了,以他们对莱顿城布防情况的熟悉,恐怕这次动乱他们没有少出力,看来这个责任只能自己替他们扛上了。

在因斯特追赶人类佣兵的时候,坦埃斯、蒙塔尼亚克等统帅已经全部到了,正在召开紧急会议。当听说因斯特回来并得到了驱除诅咒的药水后,他们暂停了会议,一起等待医师为德雷菲斯服药。

当泛着点点银光的白­色­药水灌入德雷菲斯口中后,牛头人统帅青黑的脸­色­上恢复了一抹红晕,伤口处腾起了一股灰­色­的烟雾,消散在空气中。

医师仔细检查后,断定附加在伤口上阻止愈合的诅咒已经驱除了,但巨魔标枪上的毒­性­并不是魔法造成的,看来是某种有毒药草,所以德雷菲斯的情况还不容乐观,能否痊愈要看他本人的抵抗能力了。

诅咒的驱除总算是个好事,至少医师们不会再束手无策,虽然没有对症的解药,但医师们还是可以调配出一些解毒的药水。

统帅部成员半忧半喜地离开德雷菲斯的病床,统帅部会议接着继续进行。

这段时间负责城防的加里古,那名继任因斯特的美杜莎,接着介绍这次的佣兵动乱情况。因斯特听罢大吃一惊,损失的情况超出了他的预料,整个粮仓都被大火吞没,只抢救出了一小部分粮食。

佣兵们还攻击了武备库,一些守城弩车和投石机遭到了破坏。最让人发指的是,一批佣兵还无耻地攻击了救治伤兵的医院。

听到这里参加会议的成员人人露出怒容,蒙塔尼亚克更是满面抑制不住的杀意。

因斯特大惊,问道:“伤员们怎么样?”

“大部分都没事,不过——”加里古神­色­复杂地看了因斯特一眼,低声说:“牛头人大队长强·德森,为了掩护伤员,不幸——遇难了。”

因斯特眼前一黑,强·德森——遇难了?他用力按住座位前的桌面,按得如此用力,硬木制成的面板竟然被他生生的掰了一块下来。

细碎的木刺扎入因斯特的手中,他恍然不觉,耳中响起加里古的声音,好像是从很飘渺遥远的地方传来的。

“强·德森大队长是个勇士,他带着伤势同几十名佣兵作战,血战不退,还杀伤了多名敌人。最后佣兵使用弩箭,他中了十几箭,最后还用身体堵住医院的门口,硬是没让卑鄙的敌人攻进去。”

后面加里古又说了一大段话,因斯特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当他恢复神志的时候,看见加里古已经结束了发言,统帅们都望着自己。坦埃斯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起­精­神来,强·德森是光荣的勇士,咱们牛头人不怕牺牲,就怕失去荣誉,强·德森是我们的骄傲,为了他,你要更加努力。”

因斯特感到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感激地点了点头。

蒙塔尼亚克也点了点头,不过他接下来的话有些严厉,“我们统帅部要讨论一下这次莱顿城动乱的责任。加里古,你不用说话,我知道你想承担责任。你确实有责任,但有责任的不光你一个人,谁都跑不了。”

他转向灵吸怪麦利维尔说:“在我们出征前,你报告说莱顿城的局势已经完全得到了控制,抵抗分子也都受到严密监控,为什么还会发生这种事件?”

麦利维尔通过他的传声装置答道:“制造动乱的并不是原来监视中的抵抗分子,而是佣兵。他们在咱们破城的时候还比较老实,后来大多数佣兵也没有惹麻烦,所以对他们的监视放松了。”

“佣兵吗?我们以前确实低估了人类佣兵的作用,但他们为什么会针对我们,根据我对佣兵的了解,没有好处的事情他们是不会做的。”

麦利维尔说道:“我们审问了俘虏,他们说是一个叫南希的女人挑的头。”

与会者皱眉,有人问:“一个人类女人?”

“是的,这个南希是原人类城守的女儿,她以城守府的名义出面联络城里的佣兵公会,发布了攻击我们的任务,还用自己家族的封地做赏金的抵押。另外,她还通过一个人类牧师,联络上了为我们服务的那两个人类俘虏,并悄悄驱除了我们下的心灵控制。因为那两个人类俘虏熟悉我们的布防,所以他们的攻击相当具有针对­性­,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然后得手后分散逃跑出城,我们只抓获了一些不重要的佣兵。”

“他们是怎么接触上咱们的俘虏的,你们一点察觉也没有吗?”蒙塔尼亚克怒道。

会议室中静悄悄的,因斯特惭愧地说道:“那个牧师是其中一个俘虏的妹妹,是我允许他们见面的。”

蒙塔尼亚克气得双手发抖,指着因斯特说道:“你你,咳,我要怎么说你。你办事太出格了,还有你今天去追人,怎么受了伤,又怎么没抓到人,光带了个药瓶回来?是不是你把人给放了?”

“我——”

“够了!这件事情你要负严重的责任!你就是太心慈手软,对人类太好。以后管理人类的事情你不准Сhā手!”

蒙塔尼亚克冲着因斯特吼完以后,对灵吸怪麦利维尔说:“以后莱顿城由你来管,采用你那套严密控制的方案,把人类给我管得服服帖帖的,再也不准有类似事情发生!”

麦利维尔点了下硕大的头颅,“是,如您所愿。”他的独眼中放­射­出一道寒光,有心人都开始替莱顿城人类的命运担心,但在如今的情况下,德雷菲斯负伤、人类佣兵暴乱、特曼的大规模反击迫在眉睫,他们无法提出反对的意见,只能期望灵吸怪不要把太多人变成行尸走­肉­。

坦埃斯提出一个问题,“城里的粮食不多了,该尽早想办法,从周围地区收集一些。”

统帅部成员的注意力转移到粮食和各种战略储备上面,最后决定派出一些部队从周围地区征集粮食。好在莱顿城周边的地区都是富饶的产粮地,收集粮食还是不难的。城里还剩下十几天的粮食,再收集十几二十天的也足够用了。

会议最后讨论到应付正在西岸集结的特曼大军的问题。这下会议室里热闹起来,大家纷纷提出各自的见解,小小的房间里像沸水一样。

只有坦埃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蒙塔尼亚克注意到他的异常,向这位牛头人战神问道:“坦埃斯,你的看法是什么?”

“大家都知道,论武力我是在座者中的最强的一个,不过呢说起战术指挥,我自己清楚,我不如德雷菲斯,也不如在座的很多人。但我知道一件事情,老话说狼群要有头领才能捕猎,我们现在在打仗,必须有一个人负责全盘的战斗指挥,在关键的时刻拍板才行。否则遇到紧急情况像这样讨论来讨论去,会贻误战机的。”

众人点头称是,他们都是军人,这个道理当然明白,德雷菲斯受伤让大家缺少了主心骨,确实需要有一个统筹全局的人。

“坦埃斯,你来当这个指挥,如何?”蒙塔尼亚克说道,他知道在座者能进入统帅部,都是有真本事的人,坦埃斯的战术素养其实也不差,他的威望和资历更是足够担任这个职责。

坦埃斯摇摇头,“不,我推荐因斯特担任远征军的战术指挥统帅。”

“因斯特!?”蒙塔尼亚克和其他人大吃一惊,连因斯特本人也惊讶不已。因斯特急忙说道:“坦埃斯大师,我才刚刚进入统帅部,很多事情都没有经验,还是由您担任指挥吧!”

坦埃斯说道:“德雷菲斯和我说过,你在战场上很冷静,很有感觉,战术素养也很扎实,他还说你是远征军中最有前途的战术指挥员。在同兽人的战斗中,你也充分证明了这一点。我信任德雷菲斯,也信任你,你也要信任自己,非常时期更要迎难而上,把德雷菲斯的任务担起来。”

蒙塔尼亚克思索起来,因斯特的表现是有目共睹的,而德雷菲斯识人的眼光在地底也是大名鼎鼎,他对坦埃斯的提议是真的动心了。

“其他人的看法呢?”蒙塔尼亚克问道。

在场的尼贡军高级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虽然都是出­色­的军官,但担任的都是联队一级的军官,或者是幕僚等参谋角­色­,要担任全军的总指挥确实都不太合适。他们的战术水平也差不多半斤八两,说谁更强一点肯定有别人不服气。最后他们一致同意由因斯特来挑头。

蒙塔尼亚克又考虑到其他因素,远征军主要来自第一、第二军两个系统,因斯特是德雷菲斯的爱将,同为牛头人,又有坦埃斯推荐,所以因斯特在原第一军那里是吃得开的。而因斯特又是自己的弟子,还是自己召入远征军的,所以和第二军人员的关系也不错。

再加上接连的出­色­表现,让因斯特具有了英雄的头衔,在普通士兵中的声望很高,在德雷菲斯受伤的关头启用这个年轻英雄,可以提振部队的士气。

出于这些考虑,最后蒙塔尼亚克也同意了坦埃斯的建议,不过他给因斯特加上了一个考察期,这也是他一向的风格。

就这样,在出征报到时还只是普通士兵的因斯特,像火箭一样登上了远征军战术统帅的位置。这是战争造就的一个奇迹,也是因斯特本人造就的一个奇迹。但如果没有尼贡不拘一格使用培养人才的环境,这个奇迹是不会发生的。

全军出征时九万八千人,历经征战还有八万八千人,从此刻起,因斯特将会为这八万八千人的命运、甚至整个尼贡的命运负责,年轻的肩膀能否担当这样的重任,所有人都在拭目以待。

五十八

因斯特上任以后面临的第一项工作,就是组织托莱河一线的防御。

由于人类船队的存在,特曼可以自由灵活地将军队投放到托莱河沿岸上千里的任意一点,随着西岸人类大军的日益集结,这种可能­性­正变得越来越大。

因斯特和统帅部的人日夜筹谋,建立了一个以莱顿城为中心,从北至南一线排开的防御线。远征军现在虽然有近九万人,但要彻底在这条防线上驻防仍然人手不足,因此采用的是据点防守,以点控线的策略。

具体来说,就是建立包括莱顿城在内的五个战略据点,每个据点中都驻扎有一个牛头人大队和两个美杜莎大队以及若­干­名法师,随时待命出击。

特曼要渡河,却受到船只数量和兵员上岸速度的影响,一次能够投入的兵力是有限的。鹰身人作为侦察和首轮攻击部队,一直对特曼军队的动向严加监控。只要发现特曼渡河的企图,就会立刻攻击渡河部队,争取在河面上大量杀伤敌人,并延缓他们登岸的速度。

得到消息的最近据点将火速出动,将登上河岸的人类士兵重新赶回去。

总体上这个布防是严密的,虽然把主力从一个拳头分成了五个手指,但人类如果不能一次让大量军队过河,那任何一个手指都能轻松地把来­骚­扰的特曼军队,像碾蟑螂一样碾死。

特曼的渡河工具数量成为了关键,特曼一方在对岸建立了大型的浮坞和船厂,日夜不停地赶制船只,因为附近没有森林,以十万计的劳工川流不息地运来造船用的原木,船厂中的锯木声和锤击声一刻也不停歇,每天都有新建的船只下水。人类还赶制了大批简易木筏,在船厂后面堆放得像小山一样高。

因斯特和远征军统帅部则派遣鹰身人,专门在晚间对船厂和船队发动攻击。在夜间狮鹫无法升空作战,弓箭手的­射­击视线也受阻,鹰身人可以安全发起攻击并返回。

鹰身人的攻击虽然顺利,但取得的成果并不大。人类被烧毁了一些木筏后,就将这些木筏分散存放,还加上各种隐蔽措施,鹰身人后来根本找不到攻击目标,就算偶然发现一处烧毁一批木筏,人类也很容易弥补损失,这种简陋的木筏人类要多少有多少,一点也不心痛。

远征军也不太把这种简陋的东西放在心上,士兵站在木筏上非常容易遭受鹰身人的攻击,他们任何的反击行动都可能造成木筏的倾覆,用这种东西过河,那非得先死上一多半人不可。

对远征军威胁最大的还是船队,武装齐全的战船鹰身人也不敢轻易招惹,再加上战船可以搭载着士兵在河里巡游,然后突然在某一个地点发动登岸攻击。不像木筏,下水以后如果不很快划到对岸,就会被水流冲到下游很远的地方,根本无法集中攻击一点。

人类对船队的防护严密无比,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他们就会把船队收拢到水军营地里,每只船的外立面都覆盖上浸透水的生牛皮,还准备好灭火用的沙土和水,船上还载满手持军刀的战士,用来砍杀任何意图靠近破坏船体的鹰身人。

经过好几天的搏杀,鹰身人虽然摧毁了一些人类船只,但特曼新下水的船越来越多,防护也越来越有经验。

一群鹰身人飞了回来,因斯特上前询问:“战况怎么样?”

鹰身人苦笑着一起摇头,“糟糕透了,这次一条船也没有摧毁。我们尽了全力,但顶多在船上打出几个窟窿,那船一点事情都没有。”

因斯特也不禁皱眉。

一个鹰身人突然说道:“要是你们牛头人能飞过去就好了。”

让牛头人飞过去?因斯特心中突然一动。

勉慰了鹰身人几句,因斯特立刻找来了休德。

“休德,你曾经在安因河上摆渡,你看把一队牛头人偷偷送过河攻击特曼水营,有成功的可能吗?”

强壮的牛头人笑了,“我一直在想这个事情,你不来找我的话我就找你了。”

“那你的建议?”

“完全可行。攻克莱顿城的时候咱们也缴获了几条船,我看过了,修一修都能用。咱们趁晚上偷渡过去,打他个措手不及。”

因斯特大喜,当即和休德讨论起了攻击行动的细节。

最后因斯特说道:“成功的可能­性­很大,但风险也不小。关键是要出其不意。这样吧,兵贵神速你明晚就带人出发。”

“好,没问题。”

因斯特回去后向统帅部通报了这次攻击计划,并做出各种配合安排。

翌日晚间,因斯特和几名护卫团的主要成员,紧张地注视着休德带领一百名牛头人,分乘上几条小船,消失在夜幕低垂的苍茫河面上。

因斯特默默估计着时间,等待休德一行发起攻击。整整两个大队的鹰身人已经集结待命,一旦休德的攻击得手,鹰身人将负责扩大战果和掩护牛头人撤退。

法师团副团长,火系大魔法师勒芒气冲冲地来了,他一开口就让因斯特吃了一惊,“听说你派人去攻击特曼船队,怎么没有通知我。”

“你也要参加这次行动?”

“那当然,难道烧船这种事情,还有人比我更拿手吗?”

“我们不是去烧船,而是去砸船。那边的船上都有防火措施,不好烧。”

“我的火海底下没有烧不起来的东西。”勒芒刚说到这里,旁边突然有人叫道:“不好了!快看!”

众人忙把视线投向对岸,特曼水营中升起了几个魔法照明光球,晃悠悠地飞到了河面上空,休德的偷袭船队完全暴露了。

“不好!”因斯特刚叫了一声,只见水营中现出了大批的弓箭手,密密麻麻的箭矢像下雨一样覆盖了休德的几条小船。

随着轰轰的巨响,几架投石机加入了攻击,飞落的石块在河面溅起大团的水柱,震得小船摇动不休。一艘小船被落石砸个正着,顿时变成了一堆散碎的木片。除了少数几个外,大部分牛头人都不会水­性­,他们在漆黑的河水中挣扎了几下就消失了。

休德死命扳动船舵,想让小船顺着水流的方向掉头。他身旁的几个牛头人都是他在安因河一起摆渡的同伴,拼命替他抵挡箭雨。

船舵发出吱吱的声音,小船飞快地掉过头。休德觉得背上一沉,转头望去,他最好的朋友在临死时合身扑到了休德的背上,英勇的牛头人身上Сhā满了数十只箭矢。

休德环顾四周,小船只剩下了自己这一条,其他都变成了漂浮在河水上的碎片。他大声咒骂着,仍然稳稳把住了舵。

一个落石砸在小船旁边,激起的水花瞬间把左侧一排浆手吞没,随即到来的水浪将小船高高抬起,所有船员都滚到了另一侧。

水浪平复后,小船在原地打着转,休德大喊:“快回去划桨!”

这时又一个石块正对着无法行动的小船飞了过来,休德大吼:“跳水!”然后纵身跳入水中。

随着卡喳轰隆的巨响,最后一条船也沉没了,岸上的投石机停止了发­射­。几艘特曼战船从水营中开了出来,搜索消灭落水的尼贡战士。对岸的水营中隐隐传来阵阵人类士兵的欢呼声。

东岸的因斯特和将士们,咬牙切齿地看完了这一切,怒火在胸膛中不受控制地熊熊燃烧,却无法找到宣泄的出口。

当鹰身人飞临战场河面的时候,特曼战船识趣地退回水营,鹰身人在河面搜索良久,没有找到任何幸存者。最后只能悻悻地飞回来。

两个鹰身人大队长,双眼通红,要求不顾一切出击水营,为突击队报仇,被因斯特强硬地否决了。

年轻的牛头人统帅两手握拳,死死盯着河面,一动不动,其他人都不敢来打扰他。

突然有人发出欢呼,“看!有人回来了。”

休德带着一身水渍钻出了河面,刚回到岸上,他就一下子跪倒在地面上,面向大河的方向,泪流满面。

因斯特走到休德的旁边,静静地站立着,良久,突然冒出一句,“还有船吗?”

“只有一条小舢板了,能坐五六个人。”

“还能战吗?”

“能!”休德的目光中腾­射­出两道火焰,他一个猛子窜了起来。

因斯特转身对勒芒说:“大魔法师,这回要看你的了。”

“哈哈,没问题。”勒芒脸上笑容绽放。

小舢板被放下水,休德稳稳坐在船尾­操­橹。因斯特看了一下身边的人,“马尔戈,你和我还有大魔法师去。”

身为护卫团副团长的牛头人笑了,“你不说我也要去。”

身旁的幕僚大惊,“统帅!你的职责是指挥战斗,不能亲自去冒险!”

“别人在战斗在牺牲时,在一旁看着的统帅我当不了。马尔戈,走!”

“是!”

得意洋洋的勒芒、咧嘴而笑的马尔戈和气势坚定的因斯特登上了船,美杜莎莫兰竟也跟了上来。

“莫兰,你?”

“我想你们也许需要一个弓箭手。”

“你不是怕水吗?”

莫兰微微仰了下脸,目光流露出不屑的样子,表达他对这种说法的不满,可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和紧紧抓住船梆的双手,还是暴露了自己。

奥尔加和诺莱对视一眼,一左一右抢上船来,他们嘿嘿笑着,说道:“大家都到齐了,怎么少得了我们两个副团长呢?”

休德喊了一声,“走了。”舢板晃晃悠悠地离开了河岸。莫兰的脸­色­逐渐变白了,他死死抓住船梆。奥尔加和诺莱的脚爪也有些站立不定,于是他们不约而同地伸出手抓住了马尔戈这个大块头,像附着在大树上的两只蝙蝠一样,固定住自己的身体。

舢板靠近了原来突击队出事的河面,速度放慢了下来。勒芒凝神了一会儿,说道:“没发现有监测魔法。”

因斯特在热能视力下打量对面的水营,一条长长的人造岸堤环绕着整片大营,特曼的船只都停泊在岸堤内侧。在岸堤上不时有巡逻队的身影出现。

“勒芒,从这里放你的火海效果如何?”

“只能烧掉外围一些船只,要再靠近些。”

“不行,再靠近会被发现的。”因斯特四处看了看,一指下游的一处滩头,“咱们从那里上岸,想办法潜进去。”

在黑夜的掩护下,几个人顺利登上了滩头,然后把舢板也拖上岸藏好。

因为尼贡没有水军力量,特曼的防御一向松懈,除了水营所在的位置,其他河岸几乎不设防。

因斯特一行偷偷摸摸靠近了水营,他们发现在靠近陆地的这一面水营的防御很薄弱,只有间隔很大的几个岗哨。

不过人类的岗哨设置的位置比较好,想从哨兵的眼皮子底下潜入是不可能的。因斯特看着最靠近的一处岗哨,里面有两名哨兵。

“莫兰,从这个距离你能­干­掉那两个哨兵吗?”

“没问题。我有把握­射­中他们,不过就怕他们死的时候有动静,惊动其他岗哨。”

因斯特想了想,“奥尔加、诺莱,你们的任务来了。你们绕个圈子,装做从河面飞过来的,­骚­扰一下水营里的人类。记住,­骚­扰一下就行,然后直接飞回对岸。”

“啊?就这么点任务?”

“别多话,执行吧。”

“是。”

两个鹰身人领命飞去,过了几分钟后,对面的人类水营里突然响起了急促的告警声,大群的弓箭手从营帐中涌出,纷纷仰头找寻攻击的目标,照明的魔法光球也再次升起。

闹腾了一会儿后,人类发现只是两个鹰身人捣乱,他们朝最外面的船只扔了几块石头就飞走了。人类士兵咒骂着,“乱发什么警报,还让不让休息了。”然后重新返回营帐。

岗哨里的两个哨兵也扭过头去,看营地里面的热闹。两声弓弦的震动被夜风中喧闹的声音掩盖,两个哨兵后脑中箭栽倒在地,尸体倒下的声音也没有引起其他人注意。

几个人静悄悄地潜入水军营地,密集的船队在他们眼前展开,在岸堤的内侧,一艘挨着一艘。

勒芒兴奋地搓了搓手,然后开始了冗长的魔法准备。因斯特立刻知道他又要放那个著名的火海了。似乎是在地底压抑了太久,那里没什么好烧的,也不能随便乱放火,到了地表以后,这个身份极高的火系大魔法师,竟然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纵火犯。一提起放火就兴奋。

一股股火系魔法元素像龙卷风暴一样,以勒芒为中心汇聚。水营里的人类法师发现了异常,他们恐慌地大喊起来。

一瞬间,数十个魔法光球,还有成百上千的火把、灯笼将营地照耀得彻如白昼,几个潜入者的身影立刻被发现了。

“敌人在那里,杀啊。”士兵们蜂拥而来。

知道魔法师此时不能被打扰,因斯特、马尔戈和休德并排护卫,砍倒了一个又一个冲上来的士兵。因斯特在心里苦笑:“想不到又是这样,我和马尔戈拼死拼活,他在那里悠哉地准备魔法,然后烧个痛快。”

莫兰的双目如电,专门找弯弓搭箭的弓兵下手,双方开始了对狙。

几个人类法师衣冠不整地跑了过来,没几步突然又嚎叫着转身逃跑。一朵小火花从勒芒手中飘了出来,好像无害一样飞向船队最密集的中心区。

“走了!”

因斯特和马尔戈架起|­茓­居人法师,风一样地撤离。勒芒居然还叫了起来,“等会儿,让我看看魔法的效果。”

两个牛头人哪里管这个,逃命还来不及呢,跑得飞快。勒芒只得拼命把头扭向后方,观看自己的得意之作。

一片汹涌的火海在船队中爆开,覆盖着船身的浸水生牛皮,几乎瞬间被烤­干­、烤熟,然后爆出一团明亮的火焰,反而成为了火势的助燃品。

浓烟滚滚,热浪迫人,跑得慢了一点的莫兰,尾巴尖不幸被火舌舔着,呈现出一片焦黑的­色­泽。

所有人都在躲避烈焰,纵火五人行顺利跑回了舢板处,手忙脚乱地把舢板放下水,幸福地踏上了回程。

当五人行安全上岸的时候,因斯特发现蒙塔尼亚克和坦埃斯,还有其他一些统帅部成员,正等在岸边。他们的脸­色­都不太好,尤其是蒙塔尼亚克,脸上黑得能刮下一层煤渣来。

“胡闹!太轻率了,太危险了,你,你要气死我了。你要记住自己是负责战术指挥的统帅!我要关你的禁闭!”

“来人,把这个不知轻重的家伙给我关起来!”

统帅部的其他人爱莫能助地看着因斯特,他只好乖乖地听命。

蒙塔尼亚克怒火稍熄了一点,他掉头就走,嘴里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语,“幸好没出事。勒芒这个家伙,我回去再收拾你。”

躲在一旁的勒芒,突然感觉身上传来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寒意。

因斯特的禁闭只执行了一天。

当年轻的统帅从禁闭室出来的时候,他惊讶的发现,无数士兵夹道欢迎他。一浪一浪热烈的掌声响起,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尊敬的神情,战士们面容开朗,仿佛从德雷菲斯受伤以来的­阴­霾都一扫而空了。普通士兵对因斯特这次贸然历险的行为,表现出了和统帅部成员不同的态度。

因斯特心中升起一种明悟,仗打到现在这份上,也许战术指挥的作用已经不大了,双方据河攻守而已。接下来自己最应该做的,就是鼓舞将士们的士气。他深深地坚定了这一点。

五十九

半兽人拉孔和他的同伴们这一段时间的日子过得舒服极了。

躺在舒适柔软的大床上,拉孔惬意得直哼哼。从来不曾穿过鞋的两只黑脚,将雪白的棉绒被蹂躏成一团,皱巴巴地堆在大床的一角。

“哼,当初部落里的那些老家伙,不肯来地表冒险,说什么危险,人类不好对付,我不听他们的,带着成群结队就上来了。结果怎么样,那些老家伙现在还在吃地上刮下来的苔粉吧,或者在掏已经几乎绝种的耗子洞吧,英明的拉孔我已经在人类的床上吃上­肉­了,是大块大块的牛­肉­啊,狠狠咬一口肥厚的汁水顺着嘴角往下流的那种。”

想到这里拉孔感觉半个小时前刚饱餐过的肚子又有点饿了,他吼了一声,“拿­肉­来,拿酒来!快点,你们这两个人类的蠢女人!”

两个二十岁上下、民女打扮的女子,战战兢兢地端上满满一食盘的熟­肉­,还有酒。她们是这个屋子原来主人的女儿和儿媳,而家里的男人现在都被关在镇头的帕丁神会的教所里,作为半兽人的奴隶和取乐对象。

拉孔对她们惶恐的神情非常满意,一种极度得意和兴奋的感觉在他浑身上下流转,那是一种低等生物在得志时经常会产生的感觉。半兽人曾经的自卑和猥琐,已经放大十倍,变成了傲慢和残暴,他们现在迷恋上了把人类踩在脚下的感觉。

拉孔不是毫无头脑的半兽人,否则他也不会成为 “成群结队”的首领。在咀嚼让他满足的食物的时候,拉孔开始算计:“地底的那些土佬要把人类都迁走,真是屁话,要是人类都走了光留一块地给我们有什么用,难得要我们伟大的半兽人自己去种地、养牲口吗?那我还不如待在地底不上来呢。”

不过想到尼贡那些强大的人物——有两个半兽人叠起来那么高的牛头人,还有能够看穿自己所有肚肠的灵吸怪,拉孔暗暗打了个冷噤,他是无论如何不敢反抗尼贡的意志的。

“偷偷留下一下人类应该可以办到的,尼贡的土佬不会察觉吧。就算被发现了,我们半兽人可是他们的盟友呢,这是那个灵吸怪亲自告诉自己的,他们不会翻脸吧。何况他们现在和人类打得厉害,应该顾不上这里。”

另一个念头钻入拉孔的心头,“尼贡土佬不会打不过人类吧?要是他们变了废柴,我可是大大不妙。”又一转念,“不怕,他们两边在西头打得热闹呢,要是尼贡输了,我就带成群结队钻大山去,人类能把我怎么样?”

就在拉孔胡思乱想的功夫,屋外突然由远至近传来阵阵马蹄声,随着马蹄声响起的,是一片此起彼伏的惨叫,拉孔听出这是他的“成群结队”发出的。

拉孔慌乱之中抓起他那嵌着锈铁钉的大木­棒­,冲出门外。

人类骑士的银甲恍花了他的眼睛,更糟糕的是,一个骑士似乎看见了拉孔纵马跑了过来。

拉孔大叫一声转身跑回屋内,他用力关上一扇房门,这才想起来,另外一扇门在半兽人洗劫这个镇子的时候,被他自己一­棒­打坏了。

半兽人想从后窗逃走,可是眼前一花,一床被子兜头盖了上来,顿时他的眼前一片漆黑。

两个女人各拽着一个被角,将滚作一团的拉孔拖出了屋外。

英武的骑士在马背上向两位勇敢的女士敬了个礼,灿烂的笑容让两人一阵脸红。然后骑士打马奔向那个蠕动的一团。

被团里发出凄惨的、声嘶力竭的喊叫和哭泣声,在骑士几个来回以后终于沉寂下去,棉被渗出一层红­色­的液体。

在短短十几分钟以后,拉孔引以为傲的“成群结队”变成了横在地上的具具尸首。骑士们放出关押在教所的镇民,把他们召集到镇里的小广场上。

消灭了半兽人的骑手们列成了一个半圆形,镇民们这才发觉,骑手们的打扮并不统一,明显分成了两种。

看起来坐骑­精­良、装备闪亮的骑士们人数少一些,他们聚拢在一面战旗下,旗帜上绘制着握住闪电的一只手。

其余大部分骑士的装备和战马质量参差不齐,还有不少人似乎身上带伤,但他们的战旗立刻被镇民们认了出来。

“北风军团!是北风军团的骑队战旗,我见过的!”有人尖叫。

“神祗护佑,那些可恶的半兽人说北风军团被歼灭了,我才不相信呢,你们终于拯救我们来了。”

那支­精­锐的骑队中最雄骏的一匹战马排众而出,马背上的骑士高贵的气质和神情立刻吸引了镇民的注意。

骑士来到广场中央,高声喊话,“镇民们,我是蒙蒂尼伯爵,是逐电者骑团的指挥。北风军团的骑队现在也由我指挥。”

“无庸讳言,我们暂时受到了挫折,北风军团在战斗中失利了,但我保证,这只是暂时的。帝国数十万大军正从西方滚滚而来支援我们,万恶的地底佬怕得发抖,躲在莱顿城里不敢出来。我们的大军迟早会把他们碾碎!”

“可是在我们的面前,还有地底侵略军的帮凶——半兽人,这些低贱卑微的畜生,竟然敢爬到我们人类的头上作威作福,你们说,你们能不能容忍?”

想到抵抗半兽人洗劫时牺牲的亲友,想到这段暗无天日的奴隶生活,镇民们一致从胸膛中发出怒吼:“不能!杀光这些畜生!”

“不错。我带领英勇的战士,就是要铲除半兽人这些害虫,保护大家的安全和财产。我们马上要离开这里,去袭击其他地方的半兽人,我需要一百名无畏的勇士,跟我一起行动。镇民们,如果你们还有血­性­,不想再次受到半兽人的洗掠,就加入我们,去帮助仍然受到半兽人威胁的同胞。”

“为了奖励加入我们的勇士,我宣布,半兽人洗掠来的无主财物,将公正地分给跟随我的战士们。想加入的人自己带上武器,镰刀、锄头、木棍,什么都可以,到广场那边集合。”

话音刚落,镇民中呼啦一下散开去寻找武器,片刻之后,远远超过一百的人数重新集结起来。

不光年轻力壮的人,很多中年、甚至老年人也加入了集合的人群。到处是夫妻、父子、兄妹拥抱和吻别的场景。女人们流着泪水,把装满粮食的布袋挂在亲人的脖子上。

半个小时之后,原本镇民组成的军队开拔了,在他们杂乱的队伍两侧,是气势轩昂的卫护骑士。

随着这次战斗,莱顿东部平原人类居民的反击开始了,这场反击来势之凶,发展之快,竟然和当初半兽人洗掠这片土地时一模一样。

……

在莱顿平原东部地区人类反抗活动风生水起的时候,在西部的托莱河沿线同样没有宁静可言。

自从上次因斯特冒险突击特曼船队得手以后,人类一方明显加强了夜间的防御力量,魔法侦测遍布河面,无数巡逻队在河岸上来来往往的巡视。他们意识到尼贡虽然没有水上力量,但小分队渡河偷袭还是能够做到,一样会给自己带来重大损失。

一举被摧毁过半的战船,特曼一方恨得牙发痒,又痛到了心里。甚至帝都也被惊动了,一道命令,当晚负责水营防御的军官,从上至下二十多人被军法处拘捕,经过简单的审问就杀头的杀头、革职的革职,这种超级严厉的处置措施,显示帝国高层对任何疏忽和懈怠都无法容忍的态度,也表明他们真的是急了。

尼贡数次夜间偷袭都没有取得理想的战果,鹰身人的高空落石攻击逐渐唱起了主角。

在因斯特和统帅部的策划下,在一个晚上出动了上万的鹰身人,从数百米的高空向特曼的水营扔下了无以计数的石块。

为了这次攻击的成功,统帅部和鹰身人做了大量的准备和演练,估算好了石块的落点和散落区域,攻击行动还特地选择了一个无风之夜。

攻击行动非常顺利,特曼的水营几乎被从空而降的石块雨犁了一遍。但可惜的是,特曼船队的警觉­性­似乎相当高,鹰身人这边刚起飞,他们的船只就从水营中出航了。最后只摧毁了不到四分之一的船只。

从这次攻击以后,特曼的船队再也不停泊过夜,他们无时无刻都巡航在河道上,只是偶尔靠岸补给。

为了打这些移动靶子,鹰身人绞尽脑汁,他们发明了各种战术。例如先派一队鹰身人惊扰目标,然后另一队鹰身人在船只行进方向上投石,刚好击中逃跑躲避的目标。还有,一队鹰身人在空中列好队形备石不发,根据低空观察目标的鹰身人的鸣叫信号,来决定由相应位置的鹰身人投石,观察的鹰身人根据石块的落点,随时会发出调整指令追着目标砸。

对于研究和实践这些战术,鹰身人们乐此不疲,充分发扬了他们的天­性­。

人类很快想出了应对的策略,因为白天有狮鹫护航,鹰身人占不到便宜,攻击行动主要集中在夜间。于是有人发明,用浸透河水的棉被覆盖在船舶上方,由于棉被的温度同河水相同,鹰身人的热能视力无法分辨这样的目标。另外即使遭到攻击,棉被也能起到减缓石块速度、防护船体的作用。

于是鹰身人的攻击重点从会移动的船只,转移到固定的军队营地、造船场、物资储备仓库等目标上面。

西岸的人类几乎一夜三惊,在睡梦中不时会遇到落在头上的石块。

第二天睡眠不足的人类红着双眼,开始进行工程作业。几乎是一天之间,各种减速网、防撞棚在他们的营地中蔓延泛滥。同时出现的还有大量的假目标。

又过了几天,这种防护和隐蔽措施越来越严密,甚至出现了同真正营地同样大小的惟妙惟肖的假营地。

随着特曼在西岸地区集结的兵力越来越强,他们不再甘于光挨打不还手,逐渐派出狮鹫对东岸进行攻击和­骚­扰。他们的目标主要是小群的鹰身人或者地面目标,鹰身人的侦察队受到的威胁尤其巨大,他们不得不收缩白天的侦察范围,并增加每个侦察队的兵力配置。

战局出现了奇异的现象,每到夜间成群的鹰身人从东岸起飞,在人类的地盘上­骚­扰整夜。而太阳一旦升起,一队队的狮鹫从西岸飞过去,寻找落单的不幸目标。双方你来我往,打得热火朝天,但到了后来,两边谁也没办法占到太多便宜,陷入了相持的状态。

……

在这种旷日的相持中,因斯特的体能优势充分发挥了出来,他几乎不怎么需要睡觉,这个本事让统帅部的其他人佩服不已。

年轻的牛头人整日整夜的守在指挥岗位上,调度指挥鹰身人战斗。

这天晚上,鹰身人再次发起了例常的夜间­骚­扰作战。因斯特跑到西侧的城头上,虽然从这个距离他看不见战斗的进行情况,但他可以在城头上向回程时掠过头顶的鹰身人战士挥手致意,这也几乎成了他的一项惯例了。

今晚的月­色­明亮,因斯特甚至可以就着银­色­月光,看见飞舞在空中的鹰身人战士的身影。

一股凛冽的秋风吹过,牛头人微微缩了下身子。他有点奇怪,在城头观战多次,他早已发现地表这个季节的风多是南北向的,而且随着白天越来越短,黑夜越来越漫长,北风逐渐占据了优势,风中夹带的寒意也日胜一日。

但这次的风竟然是正东向的,冷飕飕地直往牛头人的后脖领里钻。

风势渐大,城头的旗帜同时飘起来,旗帜末梢笔直指向西方。城头上士兵们的议论声也响了起来,“好大的风啊。”“奇怪。”

因斯特心中不安,下令请法师团的人来此。

风越来越猛烈,带着嘶吼声的狂风推得城头的士兵们战不住脚,只得一个个手扶城墙撑住身体。托莱河上升起了一道道水幕,那是被风刮起的水雾,它们接连成片,向西岸飘去。

甚至因斯特都可以感受到风中跳跃的空气­精­灵,它们在狂暴的空气乱流中欢呼着、飞舞着。

“快让鹰身人撤回来!人类有高级风系法师到了!”因斯特转身迎着风大吼。

“来不及了。”不知何时|­茓­居人魔导师登上了城头,他的面容严峻。

“这么活跃的风元素,是特曼的维尔茨亲自出手了。”

“风系魔导师?”

“不错。老对手了,我料定这次会遇到他的。只是想不到他一来就用这么大的魔法示威。”

此时呼啸而至的狂风在一个点汇聚起来,携带的水汽上升,不多时在天空中竟然形成了一层浓厚的乌云,在乌云的笼罩区域下,地面上的草木碎石簌簌抖动着。

突然一道风柱从乌云中急速下探,同时另一道风柱平地而起,两道风柱对接在一起,瞬间粗度扩大了十几倍,开始疯狂地旋动起来。

棉絮一样的乌云立刻被扯成粉碎,加入了旋风的大合唱中。泥土、石块、树枝纷纷跳跃着离开地面,在空中飞舞盘旋。一个巨大的、通天上下数百米的龙卷风暴形成了。

龙卷风移动起来,天空中布满了惊叫逃离的鹰身人,他们像被极寒无比的冷风刮过的蚊子一样,扑簌簌的落地。

托莱河的西岸成了一片狂乱的风暴地域,而东岸的风势却停了,银冷的月光静静地洒落在城头,手持武器的士兵们一片静谧,和对岸的疯狂景象像是两个世界。

龙卷风肆虐十几分钟,直到西岸没有任何一个鹰身人的身影才停了下来。云开雾散,风声消退。

“看啊!”随着一声惊叫,众人向一个士兵手指的方向望去,银­色­的圆月盘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类的身影,他在那里自由惬意的飞翔,长长的披风在他身后展开、舞动。

“维尔茨!”蒙塔尼亚克狠狠地咬牙说道,然后头也不回下了城墙。

零零落落的鹰身人飞了回来,他们面容惊惧,一个个像受到惊吓的小鸟。刚才的风暴,他们损失了近千名同伴。

“看来鹰身人的夜袭不得不停止了。”因斯特考虑了一会儿,命令到:“除了侦察队,所有的鹰身人晚上都好好休息,明天咱们给特曼还个颜­色­看看。”

“是!”

第二天,当特曼的狮鹫­精­神抖擞地飞过来的时候,遭到了休整过的鹰身人的迎头痛击。他们把火全发到狮鹫的身上。

一场惨烈的空中搏杀之后,鹰身人取得了胜利。因斯特等远征军指挥,对应用地心灵石越来越熟练,他们通过这种奇异的通讯方式,可以如臂使指地调度各处的鹰身人。

地面的观察哨都配备了地心灵石,可以把狮鹫的动向第一时间反馈到统帅部。因斯特等人统一调度,或拦截、或­骚­扰、或攻击、或设伏,将胆敢飞过来的狮鹫打得溃不成军。

以前因斯特觉得鹰身人夜袭能够获得的战果更大,为了保留鹰身人的战力,所以一直没有针对狮鹫进行大规模攻击,现在就不会再客气了。

特曼的狮鹫受过几次沉重打击后,再也不肯过河行动,双方的空中部队沿着托莱河的中线各守一边,冲突和摩擦倒是少了很多。但所有人都知道,暂时的平静下面正在积聚巨大的能量,一旦这些能量爆发出来,沉闷的战局将立刻转变。

双方都在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六十

托莱河西岸的特曼军大营。

自从尼贡远征军攻克莱顿城后,特曼针锋相对地在莱顿城西岸正对面修建了一座大营,作为发动反攻的基地和兵力集结点。

类似的营地后来在托莱河沿线修筑了不少,但这座大营的规模越来越大,一直是西岸部队的指挥部所在地。

大营中主持军务的指挥官换了一个又一个,最先一任指挥官就是那个倒霉的多里斯伯爵,营地还没修好他就接到命令渡河支援北风军团,结果同他的部下一同战死在东岸。

多里斯伯爵去后,大营一度极其空虚,指挥官竟然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大队长。随着各路援军的开至,按照军衔、爵位和资历的排位,营地的指挥官走马灯一样轮换,最高记录甚至一天换了三位。

今天,特曼反击尼贡的大营终于迎来了它真正的主人——第二任的特曼帝国东北战区总司令——迪昂将军。

和临时任命的北风军团司令不同,人人都知道在当时的情况下北风军团是注定牺牲掉的,战区司令的头衔说着好听,其实只是让雷诺将军临死前荣耀一把,多卖些力气。

迪昂将军可是特曼军界的实力派人物,这次携重任而来,虽不能说是众望所归,但也是在多个竞争者中杀出了一条血路,之所以最终能如愿以偿,不仅仅是由于他本身的战绩和能力,也是由于背后的潜势力惊人。

本身具有侯爵的头衔,但迪昂更喜欢别人称他为将军。这个称号可不简单,因为这是禁卫军中的将军。

禁卫军——帝国的王牌、国王的亲兵、无敌的铁骑,无论怎样形容这支部队都不过份。当历史上特曼国王倾尽国力打造出这支部队的时候,他骄傲地宣称:“特曼从此无敌手。”

禁卫军成军后南征北讨,立下了赫赫战功,可以说特曼的一半国土是他们打下来的。禁卫军的职责包括卫护国王和首都,平时都驻扎在帝都。

一般来说负责这种任务的军队会因为久不临战事而逐渐退化,但尚武的特曼国王为了保持禁卫军的战斗力,从先代起就定下规矩:禁卫军的兵源从各地­精­锐的重骑中选拔,禁卫军要直接参加战斗,保持三分之一在帝都拱卫、三分之一在前线作战、三分之一预备和休整的比例。

禁卫军的各支部队定期轮换,以保证每个士兵都有上战场的机会。禁卫军中层以上的军官不准从其他部队调任,而是完全从本身的底层军官中提升起来的。军官晋升的标准就是他们在执行作战任务时的表现和战绩。

因为这样的规定,军官在禁卫军中的提升非常困难,而且家族等背景所起的作用相对比较小,毕竟各人都有来头的情况下,最后起决定作用的还是战绩和能力。

迪昂来自一个古老的贵族世家,这个家族一直以盛产优秀的重骑兵指挥官闻名。从小接受严格的重骑兵战技和战术的培养,迪昂不负众望,很快从同龄人中脱颖而出。进入禁卫军成为小队长后,在各种战场上屡立战功,加上家族门生故旧的照顾,顺利升到了禁卫军的最高军职。

禁卫军司令由国王陛下亲自兼任,但这主要是一种荣誉和象征。迪昂是实际上的禁卫军最高指挥者。

迪昂在获得东北战区司令的任命后,带领两万名禁卫军的重骑日夜兼程,终于来到了前线。

此时在托莱河西岸地区已经集结了十万地方守备部队和贵族私兵,特曼国王和军部下了死命令,召集北方国土上所有能够调动的武力,假以时日这个数量还能扩大两倍。即使是现在,十万已经是个了不起的数字了。

但要对抗地底军队,还是要靠帝国正规军,这早已被一系列的战斗所证实。加入东北战区作战序列的帝国正规军,除了迪昂率领的禁卫军外,还有黄金狮鹫军团和狂狼军团的总共十万大军,但他们不像禁卫军那样全部是骑兵,所以主力还需要十天左右才能赶到,目前只有一些先头部队抵达。

迪昂刚一到达战区,立刻在前线大营中召开了紧急会议,于是禁卫军、两大军团、守备队、贵族私兵甚至还有部分佣兵齐集一堂,晋见自己的最高上级,并策划发动反击的计划。

各路军官汇聚起来,人数竟然在百人以上,这还是两大正规军团的主官没在场的情况下。在一片纷乱中,迪昂将军花了半个小时总算搞清了自己的手下都有哪些人,他们所代表的部队是哪些。

见面会开过,迪昂立刻扔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吃惊不已的决定,他命令立刻展开渡河反击作战。

“可是现在船队的数量不足,无法运送足够的士兵。”黄金狮鹫军团的副司令说道,他是迪昂到来前的临时指挥,对人类一方目前遇到的困境非常熟悉。

“是啊,还是等两大军团主力到了,船只建造的数量也多了再发起攻击比较好。帝都给我们的攻击期限还有十天的。”有人附和道。

“不是有大量的木筏吗?就用这个好了。”

这下众军官哗动起来,“用木筏渡河太容易遭受攻击了,损失会非常大的。”

迪昂冷冷扫视着在场的军官,他们一个个都闭上了嘴。

“我们现在坐拥十万之众,却毫无建树,听凭尼贡军在对岸横行,哪有这种道理!尼贡的地底通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修好,在此之前我们一定要发起攻击。我已经决定了,除禁卫军和两军团外的所有部队都要参加这次作战,我的参谋会给各位划定攻击区域,三天后各部队同时开始渡河。”

众军官一起吸了口冷气,那不是要把守备队和贵族私兵全部推上战场?十万人一起乘木筏过河,尼贡确实要手忙脚乱一阵,但损失惨重是确定无疑的事情了。何况就算有部队成功渡河,在根本没有后续支援的情况下,也只能是被逐一消灭在河岸上的下场。

众人已经看了出来,司令官是不把非正规军当回事儿,打算拿他们当牺牲品了。这么大的一份炮灰,换回来的不过是尼贡远征军忙碌一番和出点血罢了。不过这种事情也难怪,毕竟人类一方的后续补充源源不断,损耗的非正规军很快就能补齐,而尼贡一方可是死一个少一个,除非地底通道打通。

守备队的军官人微言轻不敢反对,那些贵族们可有不少家世显赫的,他们脖子一梗就要发话。

迪昂清冷的话声先响了起来,“我这回上任是负了重责,国王陛下亲自授予了我临机决断处置的权力。如果有谁敢不听号令贻误战机的话,立斩不赦!这场仗要是打不赢,我自己先砍了自己脑袋送回帝都,不过在之前,在场谁的脑袋也跑不了!”

听着司令官杀气腾腾的话,反对者一个个都没了声息。

“不过鉴于这次攻击行动的困难,损失超过一半的部队允许撤出战斗,另外每送到对岸一个士兵,按照杀敌三人折算战功。如果诸位没有其他问题的话,下面就由我的参谋幕僚分配大家的负责区域。”

众人围住了负责划分区域的参谋,毕竟谁也不想分给自己的是一块硬骨头。虽然最终结果是注定无疑的,但毕竟还有按登岸人数计算战功这一项呢。要是运气好能送过去几千人马,折算成战功可是不得了的事情,特曼对战功的封赏一向丰厚,杀敌上万的功劳足够册封一个爵位了。

此时迪昂将军回到了后帐,两大军团的军官也被请到了这里,他们惊讶得看见三个气势非凡的人已经等在那里。

迪昂一摆手,“我向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维尔茨魔导师,这位是帕丁神会的加斯东神圣牧师,这位是帕丁神会的卡力吉圣骑士。”

众军官几乎透不过气来了,维尔茨不用说,他是特曼唯一的一名魔导师,全特曼人的骄傲。帕丁神会的两位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加斯东是帕丁神会的首席长老,一身神术深不可测,身份上一点不比魔导师低。而卡力吉则是帕丁圣骑团的团长,传说中他已经达到了剑圣级别。

维尔茨的出场在众人的意料之中,身为特曼人和首席宫廷魔法顾问,他的到来是顺理成章的。他昨天晚上还刚刚出手重挫了鹰身人,当时众人就知道他到了,只是一直没能会面罢了。

但帕丁神会可不附属于特曼帝国,它是一个跨国度的宗教组织,势力遍及康特大陆所有人类国家。起源于答盟嘉特王国的帕丁神会,最近十几年发展势头非常强劲,甚至可以用蒸蒸日上来形容,会中高手层出不穷。这次一下派出两个核心人物帮助特曼,不知出于什么目的。

似乎知道军官们的疑惑,迪昂解释到:“帕丁神会已经同帝国达成了全面合作的协议,这次特地派出加斯东长老和卡力吉大师来帮助我们。”

头脑灵活的军官已经思考起来,特曼和帕丁,最强大的国家和最强大的教会,这两者的联合会带来什么?看来康特大陆很快又要风云激荡,这次同尼贡的战争正好成了双方合作的试金石。

其实还有一个强者没有出场,剑圣加西亚,这个特曼享有盛名的剑士一向独来独往,国王的征召也不太放在心上。他这次虽然勉强来了,但秉承一向的风格,并不和闲杂人等多做接触。

“大家应该都清楚,那些私兵和地方部队只能作为辅助力量,要同尼贡决战还是要靠我们手中的力量。这次请大家来就是要好好商量一下,真正发动反击的策略。”

两大军团的军官们都深以为然地点头,迪昂这话说到他们心坎上去了。

“还有给大家透个底,维尔茨大师足足带了一千名法师来此,帕丁神会也支援了我们一千名牧师和五百名圣骑士团成员。”军官们的眼神立刻闪亮起来,他们似乎已经看见了胜利的美好前景。

……

在人类紧锣密鼓筹划反击的时候,尼贡远征军也在酝酿一次攻击行动。

来自东部地区的战报越来越严重,数万名半兽人已经被武装起来的民众打垮了。这些绿皮肤的笨蛋散布在平原的各个村镇里抢劫和享受,结果被人类义勇军逐一歼灭,打得落花流水。

东部地区局势糜烂,人类义勇军势如烽火,还一发带动了其他地区的抵抗势力。一路路反抗军如百川汇海,不断向东部平原涌去,蒙蒂尼伯爵手下的人马不断壮大。

尤其是莱顿平原南部地区,这里没有遭受过地底军队的攻击,贵族的武力基本还保持完整,加上原先驻扎在这里的部分联合守备军,人类的武装力量还很雄厚。本来这样一支以贵族武装为主的军队,是不可能加入义勇军­性­质的民军的。但义勇军的指挥者是蒙蒂尼伯爵,这使得他们义无反顾地飞奔过来,双方的实力一联合,顿时半个莱顿平原风云变­色­,隐隐对西部的尼贡占领区形成了合围态势。

尼贡远征军统帅部已经无法容忍人类义勇军继续发展下去。他们决定狠狠教训一下人类的抵抗势力。

虽然为了维持托莱河的防线,远征军没办法抽调出大量军力,但统帅部并无意打一场大规模的歼灭战。毕竟义勇军的主要组成分子是普通平民,他们虽然举起了武器,但从本质上还是一支防御型的力量,将他们鼓动起来对付半兽人还行,但如果要让他们远离自己的家园和农田,和­精­锐的远征军士兵打一场大战,恐怕他们自己就先要掂量一番。

远征军的攻击目标锁定在义勇军的中坚分子身上,具体来说就是蒙蒂尼伯爵及其手下的轻骑队。只要消灭了他们,义勇军的士气就会受到致命打击。而各路贵族也失去了表现和效忠的对象。

上述的攻击计划和分析都来自于灵吸怪的建议,他们通过心灵控制的方法,在人类中发展了大量的眼线,并派出小分队深入东部平原获得了第一手情报。

蒙蒂尼伯爵的行踪通过地心灵石被传送回来,远征军打算使用法师团和护卫团,对蒙蒂尼和他手下的骑士进行一场快速的突袭战。

突击部队已经整装待发的时候,一个晴天霹雳打乱了统帅部的部署。

地底的通道工程竟然停了,完全彻底的停了下来。根据土系法师的监测,通道的工程进度一直非常正常,眼看距离完工期限只有七八天,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停工了。

统帅部紧急召开会议,参会者面­色­沉重,但反复讨论也没有一个结果。最后只能决定固守应变。

统帅部成员突然意识到,如果通道工程无法按时竣工,那远征军面临的局势将险恶无比。西岸的人类大军正在虎视眈眈,东边又兴起了大规模的反抗,要同时应对两者,远征军的力量远远不足。

好在通道工程在停了一天以后又重新恢复了,看来|­茓­居人开掘通道时遇到了麻烦,现在已经克服了。这让一天几十次施放魔法侦测情况的蒙塔尼亚克总算放下心来。

在一场惊吓过后,攻击蒙蒂尼的行动准备重新开始,却被来自西岸特曼军队的猛烈攻击再一次中断。

人类士兵像疯狂了一样,撑着简陋的木筏就开始横渡宽阔的托莱河。发现人类动向的鹰身人紧急出动,在托莱河上千里的水域上空爆发了一场大战。

鹰身人和狮鹫彼此撕咬在一起,天空中血­肉­横飞、羽毛飞舞,不时有鹰身人或者狮鹫的尸体坠落到河水中,激起大团的水花。

隶属于黄金狮鹫军团的数千只狮鹫全部出动,对鹰身人构成了极大的威胁。但鹰身人依靠数量优势和灵活的飞行技巧,还是重创了没有防护的渡河部队。

木筏上的人类士兵先是被高空落下的坠石砸得头破血流,然后又遭到鹰身人奋不顾身的俯冲攻击。在平地上这种攻击不算什么,受过训练的士兵可以闪避或者反击,但在漂浮的木筏上情况就不一样了,他们既没有地方可躲,也没有反击的立脚点,甚至过于激烈的动作都会导致脚下的木筏倾覆。

人类士兵就这样悲壮的、冒着石雨、顶着鹰身人的刺枪冲上了东岸的土地。他们在渡河的过程中减员严重,而且登岸地点非常分散,最后登上河岸的三万名左右士兵,零零落落地分布在六七百里长的一条线上,大部分部队相互之间还失去了联系。

各据点的尼贡远征军紧急出动清剿这些人类残兵。后退无路,前进无援的人类士兵,虽然奋力抵抗仍然无法摆脱被逐一消灭的下场。

最终人类渡过河的部队全部被歼灭,但他们还是消耗了远征军的实力。最终点算战果的时候,特曼损失了六万人马,而远征军的损失只有五六千,双方的伤亡不成比例。

但鹰身人部队受到的损失比较沉重,多数伤亡集中在他们那里。经过历次战斗减员,鹰身人的数量已经下降到一万,只有刚出征时候的一半。

人类下一次渡河攻击的时候,鹰身人已经无力进行这样大规模的拦截作战,只能针对重点目标进行攻击。

六十一

在一场激烈的渡河攻击战后,西岸的特曼大军并没有消停下来,他们改换策略,不时派出小股部队偷渡。

这些小分队有时在狮鹫的掩护下白天强渡,有时在夜晚掩藏住热能信号偷偷溜过来,甚至还有的时候出动魔法师掩护过河,各种手段层出不穷。

但这些过了河的小队伍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过河以后并不袭击远征军的据点,而是从防线的空隙中钻过去,进入广大的后方。

因为鹰身人减员严重,一万名左右的鹰身人要昼夜巡视上千里的河道,还要不时同狮鹫和偷渡的敌人作战,兵力调度上不禁捉襟见肘,不少人类偷渡者钻了空子进入了平原地带。

远征军一直没有牢靠控制住莱顿平原上的乡村和小城市,偷渡的人类士兵一旦进入这样的地区,犹如鱼入深水一样,再也找寻不到。

虽然这些小分队单独的力量不大,对远征军驻守的据点没什么威胁,但特曼派遣他们显然不是来旅游的。想必这些分队出发时都接到了集合地点和时间的指令,一旦他们在预定的时间集中起来,从后方威胁远征军的防线,再加上正面大军猛攻,那样的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于是远征军开始了一场阻截、围捕这些偷渡客的战斗。

统帅部不得不将据点中的兵力分散出来,组织沿河的巡逻队,并在各处设置固定的岗哨。机动部队随时待命出击,执行清剿任务。

……

因斯特从案子上抬起头,看看窗外的天­色­已经朦朦发亮了。他估计自己睡了三个钟头。这是他三天来睡的唯一一场觉。

因斯特现在觉得神清气爽,活力又重新回到他的身上。在房间里还有几名幕僚,他们像梦游一样的动作和表情,说明了他们目前的状况。因斯特记得这几个人是昨天上午过来接班的,现在已经连续工作了二十个小时,难怪他们这么困倦。

接班的人还要几个小时才能来,因斯特也只能无奈地看看他们,露出鼓励的微笑。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他那样变态的体质。

为了应付特曼人无孔不入的偷渡分队,远征军的统帅部和各路人马已经满负荷运转了好几天了。

因为兵力不足,统帅部必须艺术­性­地调度和指挥部队。安排岗哨和巡逻队的分布,发现敌人后调动哪支部队接战、哪支部队支援,根据战况调整防御填补漏洞,所有的一切都让统帅部成员绞尽了脑汁,他们拼命得把每一分力量使用到极限,让手头的兵力发挥最大作用。

因斯特深深感谢帕思金的推演课程,他在推演课中培养出来的计算能力发挥了重大作用。在他的努力下,各支部队调动井然有序,忙而不乱。

就像蛛网一样,地心灵石编织出一个广阔而又严密的网络,而统帅部和因斯特居中稳坐,时刻感受着网络中传来的震动信号,然后指挥部队去捕杀撞上丝网的飞虫。

远征军战士们的能量几乎被开发到了及至,一支部队在早上携带补给出发,上午沿着河岸巡逻,在中午用餐时,会和另一支部队相遇,然后将补给交接出去一半,下午接着巡逻一直到深夜,然后在野外宿营休息。第二天又是巡逻一整天,中途会接受另外一支部队的补给,直到第三天才能返回据点修整,同时据点中被他们替换下来的部队会接替巡逻任务。

这还只是正常的情况,一旦在巡逻过程中发生了战斗,或者中途被调度去围剿人类偷渡部队,情况就会变得愈加复杂。

人类军队就像一只打不死的怪兽,无论斩断它多少伸过来的触手,都能够立刻恢复如初。反倒一直在大大小小战斗中占据上风的远征军已经露出疲态。

从统帅部成员到最底层的一名士兵,远征军的将士们日夜­操­劳,完全凭借顽强的战斗意志才支撑下来。远征军已经连续战斗了一个月没有休整,就算身体和­精­神上的疲劳可以克服,兵员的损耗是无法避免的。面对特曼咄咄逼人的攻势,远征军将士只能咬紧牙关,继续苦撑,希望地底通道能够早日竣工。

又一条情报通过地心灵石传递了过来,因斯特接过报文,望了一眼缩回墙角暗影中的灵吸怪,这种掌握了­精­神异力的生物根本不需要睡眠,他们能把大脑分成几部分,轮流休息和工作。

在地图上对照刚来的情报思考了一会儿以后,因斯特发布了调动部队的命令,并瞬息之间通过地心灵石传递到数百里之外的部队驻地。就是凭着这种手段,远征军才能依靠八万人支撑住漫长的防线,将大部分偷渡的人类部队拦截下来。

魔导师蒙塔尼亚克在门外招手,因斯特交待了几名困倦已极的同僚一声,走出门外。

牛头人和|­茓­居人来到一间封闭的小房间里,因斯特看见坦埃斯和另外几个人已经等在那里。

蒙塔尼亚克揉了揉疲惫的眼睛,开口说道:“通道工程进展还是很慢,按现在的速度恐怕至少还要七八天才能完工。”

屋子里的人都默然,心头像压了一块巨石一样。

自从上次通道工程意外停顿一天以后,再次开工后的进度慢了一倍以上,现在已经到了远征军出发时指定的三十天期限,但通道没能如期竣工。

“再有两三天,就能进入地心灵石的联系范围,到时候我们至少能知道底下出了什么事情。”蒙塔尼亚克说这话的时候满嘴苦味。朋比力克老朋友,你可不能让我失望啊,|­茓­居人思虑着。

通道工程延缓的事情目前只限于在场的数人知道,但再过几天,恐怕所有远征军的将士都会产生疑虑。现在每天向土系法师打探的人已经络绎不绝了,当初制定的三十天工期知者甚多,再过几天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瞒不住的。

坦埃斯沉吟道:“这么说援军十天以后才能到,咱们的压力很重,非常重。”

因斯特现在是最熟悉军情的人,毕竟他几乎全天都在工作,“等不到十天,估计只要两天,最多三天,特曼就会发动大规模的攻击。根据侦察西岸地区已经集结了超过二十万的军力,根据旗号判断包括禁卫军、黄金狮鹫军团和狂狼军团,都是特曼正规军的­精­锐,光这些人马就有十万以上。这几天他们正在大肆进行渡河准备,看来这回是要打一场大战了。”

“战吧,谁怕谁。禁卫军吗,哼哼,老对手了,到时候我带牛头人大队对付他们。”坦埃斯豪气冲天。

“维尔茨是我的。”说话的是蒙塔尼亚克。

众人的眼神里出现了热烈的光芒,大战在即,重压下的尼贡­精­英反倒斗志昂扬。

“战斗!”“人类这回才动真格吗,不要让我们失望。”房间里响起一片低沉的吼声。

因斯特说:“战斗我们不怕,不过咱们的布防应该调整一下了。现在再拦截人类偷渡的小股人马已经没有意义了,应该马上开始收缩兵力,在决战中狠狠打击特曼人。”

蒙塔尼亚克点点头,“这个听你的。不过我想问一下——能守住托莱河防线吗?”

“很困难——如果敌人分几路进攻的话——而且他们几乎确定无疑会这样做。在河对岸特曼修建了十三座大营,每座大营中都有不少兵力。我判断特曼此次进攻至少会有三个方向,正面针对莱顿城的一路,还有南北各一路,每个攻击点都间隔数百里以上。从侦察到的兵力部署上看,黄金狮鹫军团负责正面攻势,但因为咱们在莱顿城的防御很强,他们应该只是进行牵制,狮鹫大部分都属于这个军团,他们处于中间位置,想必也是为了方便空中部队策应南北方向的军队。”

“鹰身人在靠南方的一个大营里发现了狂狼军团的战旗,南方的攻势应该是由狂狼军团作为主力。北方的攻势也不能忽视,黄金狮鹫军团甚至禁卫军很可能抽调一部分军队,从那里发动攻击。”

坦埃斯说道:“特曼分三路进攻确实难以对付,咱们的兵力不足,没办法全面防守。”

“不错。如果咱们也把主力分成三块,每一部分对特曼都不占优势,那肯定会陷入苦战。而且特曼的部队众多,又有船队可以随时随地投放军力,如果在前方鏖战的时候,特曼在两个攻击点之间再次投入部队,加上潜伏部队的配合,很可能截断咱们各部队之间的联系,围歼其中的一部。”

一番话说得众人连连点头,因斯特的战术能力越来越得到大家的信任。

“那要如何应对呢?”

“既然托莱河防线很难守住,咱们索­性­放弃这条防线。”

“啊!?”

“在夜间行军避开狮鹫的侦察,把主力悄悄集中在南部和莱顿城,北部防线只是虚张声势一下。咱们的战役目标不是守住河岸防线,而是全歼或者重创南部的狂狼军团。这样做有几个好处,首先避免兵力分散各自为战,其次可以重重打击敌人的一路,消弱他们的实力。即使北方被特曼人突破也不要紧,咱们在南部战场取胜后回头再对付他们。”

“咱们的主要对手是特曼正规军,其中禁卫军都是重骑,黄金狮鹫军团以狮鹫和轻骑为主,只有狂狼军团是以步兵为主力的。以后的战局很可能发展成咱们依托莱顿城的城防和特曼对抗,如果能消灭狂狼军团,以后的作战就非常有利了。”

“特曼看出我们的意图怎么办?”

“那也不怕。”因斯特胸有成竹地回答,“特曼人的调动瞒不过鹰身人的眼睛。他们要跨过大河,必须主动进攻,而且是不顾一切地全力进攻。这回咱们不怕他们上岸,上来的人少了就不理他们,人多了就出动主力歼灭。就算他们的狂狼军团不来,咱们也可以转而消灭他们的其他部队。特曼总不能一个人都不上岸吧。”

“我赞成。”“我也赞成。”

短暂的表决后,因斯特提出的作战方案得到了通过。因斯特回到作战指挥室的时候,新来接班的幕僚已经到了,他们经过一场深沉的睡眠总算恢复了­精­神。因斯特将新的战略部署通报给他们以后,幕僚们立刻投入了紧张的工作中。

一道道命令发给沿河驻守和巡逻的各支部队。

当夜幕再次降临的时候,一支支远征军­精­锐部队顶着夜­色­,向南方疾驰。

……

在因斯特和统帅部成员制订作战部署的同一时间,特曼东北战区司令官的中军大营内正在举行一场誓师会。

战区司令迪昂将军稳立当中,身旁是魔导师维尔茨,和帕丁神会的加斯东和卡力吉。在他身前,是笔直肃立的麾下各支部队的指挥官。

禁卫军、黄金狮鹫、狂狼、辅助军团各路人马将星汇聚,各­色­战甲闪烁,让人眼睛都睁不开。

有资格站在这里的都是最高级的军官,个个都具有将军的头衔,或者是侯爵以上的爵位。身份较低的人只能远远聚在周围,把艳羡的眼光投注过来。

这些羡慕他人者,自己也正在被羡慕着。值勤放哨的士兵们望着这些把会场都包围起来了的高级军职者,眼中是同样的艳羡之­色­。

联队长、副将军、参将,这些光辉的头衔几乎是一个底层士兵美梦中的最高憧憬了。平时想看见一个这种身份者都千难万难,想不到现在一抓一大把,看得人眼花缭乱。

如果尼贡远征军现在发动一场空中突袭,消灭掉在场的军官,恐怕人类大军会立刻瓦解吧。不过军营上空盘旋的数千只狮鹫,和大群大群的魔法师,让这种想法只能成为幻想。

迪昂将军并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得意之­色­,相反他面容沉浚地开了口。

“诸位,召集大家来的目的不用多说,总攻的时间已经确定,就在后天拂晓。具体的安排随后参谋部会下发给大家。”

迪昂将军停下话头,目光在一个个将军脸上扫视。

“战争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帝国兴亡在此一战!大家不要怀疑我的说法,此战如果失败,不光是丢失东北边区这么简单。我刚接到了国王陛下的谕令,让我们不惜一切代价夺回莱顿城。根据魔法协会的监测,莱顿城的地下通道已经逼近到距地面一万五千米的地方了。十天,也许更短,这条通道就会贯通,到时候无数的地底怪物就会蜂拥而出,我们将彻底丧失优势。”

“成败在此一战!这回我们如果失败,别指望帝国能继续派来援兵。答盟嘉特趁火打劫,他们的部队在南方国境频频挑衅,集结的军力越来越多。而帝国本来应该支援南方的军队,现在都在我们这里。我们不但要取胜,还要尽快取胜。我还是那句话,帝国绝对不会吝啬军功的奖赏,也绝对不会吝啬砍下懦弱者的脑袋。大家回去以后立刻做好部署,后天拂晓一起发动攻击。按时不动者,斩!贻误军机者,斩!临敌退缩者,斩!”

“最后让我们一起祝帝国武运昌盛,特曼必胜!”

“特曼必胜!”众军官一齐喊了出来。

“解散!”

将军们散场以后,在外围侍立的军官们纷纷找到自己的主官,簇拥着他们离开,放哨的士兵们慌忙避让不休。

迪昂将军志得意满的继续站在原地,手掌雷电,一呼云集,脚踏风云,万众景从。

如果此战获胜,他将攀上一个新的高峰,这种醉人的权势将任他享用。若真能如此,人生至此再无遗憾。

……

还是在同一时间,莱顿东部平原的一片小树林中。

蒙蒂尼伯爵从草地上爬起,看了看树叶下透出的斑驳阳光。

“卡特!”

“到!”年轻的副官赶了过来。

“部队召集的怎么样了?”

“一切就绪,大家就等着上战场了。”

“你可要把人选好了,那些胆量不足,上了阵只会逃跑的窝囊废我可不要。”

“放心吧,按照那几个标准,要么是老兵,要么是家破人亡者,要么杀过人,要么当过佣兵。一共选了三万人。”

“不错不错。三万人,咱们中午就启程,去和西岸偷渡过来的人马会合。”

“嗯,那些偷渡来的人实力怎么样?”

“虽然不是正规军,不过也是­精­选出来的。”

“噢。”卡特似乎有点失望。

“不过——,告诉你吧,那里面可是有帕丁神会的五百名圣骑团成员和一百名牧师。”

“啊!”卡特惊喜地叫起来。

六十二

东边的太阳刚刚放­射­出第一缕光芒,托莱河西岸的特曼军营地动了。

从北至南上千里的十几座大营中,潮水一样涌出了无数战士。他们涌入早已等待在岸边的战场、舢板甚至木筏上,随着一声令下杀向对岸。

扑簌簌飞起了无数只狮鹫,在河面上空盘旋巡视。它们的老对手鹰身人却没有上来阻截,只是远远地在对岸的天空中监视。

因斯特制订的方案是把特曼军队放到河岸上,然后集中全力歼灭其中的一支,此时当然不会浪费宝贵的鹰身人战力。

因此特曼大军的渡河过程异常顺利,除了一些不小心失足落水者外,绝大部分人都顺利登上了对岸。

第一批登上河岸的士兵还来不及欢呼,就一脚踩到了|­茓­居人布置的陷阱里。在这段时间内,|­茓­居人每到晚上就出动,在河岸上挖掘了大量的陷阱,今天终于派上了用场。

不过陷阱只能给人类造成一些麻烦,在前仆后继的士兵们的努力下,河岸上的陷阱很快被清除了。先头部队向内陆地区前进,后续部队源源不断地登上河岸。

远征军的统帅部一直在密切关注各地的战局报告。特曼果然分成三路进攻,和预料的情况完全一样。

远征军的反击开始了,统帅部调集各路人马,开始对特曼的登岸点进行攻击。根据预先制订的策略,北路的攻击部队以虚张声势和拖延敌人为主,攻击部队全部是|­茓­居人。

坦埃斯亲自带领一个大队的牛头人,在美杜莎、鹰身人和|­茓­居人混合部队的配合下,泰山压顶一样攻向中路的人类登岸部队。他们的目标是把敌人中路部队打回去,重新巩固河岸防线。

而攻击南路敌人的是|­茓­居人和美杜莎的混合部队,强有力的牛头人没有出现。他们攻击的目标不是阻止或者消灭敌人,而仅仅是测试敌人的实力。

因斯特和蒙塔尼亚克带领着四个牛头人大队、一万美杜莎、五千鹰身人和两万|­茓­居人组成的主力部队,以及法师团和护卫团大部,埋伏在莱顿城和人类南方登陆点中间的位置。

一旦证明南方登陆的是狂狼军团的主力,这支强大的伏兵就会猛扑上去,将狂狼立斩当场。

测试部队和人类南路部队的先锋迎头相撞,在一片乡间野地里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狂狼军团以剑士营扬名四方,黑衣黑甲是他们的标志。尼贡部队遇到的显然是­精­锐的狂狼剑士,他们惯于用装备破甲剑的战士突破严密的军阵,趁着混乱杀入敌人阵列中,然后由大剑剑士在密集的敌群中劈砍。

尼贡军队没有重甲,狂狼剑士们轻易地突破了|­茓­居人长枪构成的军阵,破甲剑士们轻松完成了任务。令人恐惧的大剑剑士冲入|­茓­居人中间,他们都是刻意挑选的身高臂长的壮汉,浑身披满链甲,双手大剑挥舞地像风车一样,|­茓­居人仿佛狂风摧残的稻草一样东倒西伏。

直到舞动弯刀的美杜莎上前才阻止了狂狼剑士的杀戮。美杜莎的弯刀虽然攻击力没有大剑强悍,但是更加灵活敏捷,一道道刀光飞腾而起,斩击在剑士的黑­色­链甲上,随着金属碎裂的声音立刻会出现一条恐怖的血口,鲜血汩汩流出,即使强壮的大剑剑士也无法承受这种伤势。

越来越多的狂狼剑士加入战斗,他们的后援不断,而美杜莎的数量越来越少,好在得到机会重整的|­茓­居人排成枪阵,逼退了部分剑士,美杜莎也顺势撤退回来。

战场上的黑甲剑士愈发多了,尼贡士兵们被挤压得逐步后退,至少上万名剑士意图合围,尼贡部队的指挥见目的已达,下令撤退。

因斯特收到了战况报告,同时鹰身人的侦察显示,南路敌军已经有三四万人登上河岸,大部分都是黑甲的狂狼士兵。

因斯特立刻下令埋伏的主力部队出动,火速赶往战场,同时下令南方的各路部队,在主力赶到前一定要尽全力拖住狂狼军团。

为了完成这个任务,尼贡远征军部署在南部防线的五千名左右士兵,进行了英勇的战斗。这些士兵主要是|­茓­居人,他们的战力比不上人类,因此只能依靠事先修筑的工事来阻拦敌人的前进。

在一处处土垒和暗堡中,远征军士兵寸土不让,经常是战至最后一人也不撤退。但狂狼军团以步兵为主,对付土木工事非常有经验。虽然没有大型器材,但狂狼士兵们就地取材,火烧水灌,一路上攻克了不少远征军据点和堡垒。

一方凭借着工事和顽强的斗志,另一方凭着人数和强盛的武力,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攻防战。人类军队步步进逼,尼贡军队顽强阻截,整整一个白天的时间过去,特曼南路军只把占领区扩大了几十里。

似乎是被尼贡防御部队消耗尽了能量,从下午的时候人类南路军的攻击逐渐放缓了,到傍晚的时候甚至开始主动收缩,谁都知道夜晚是地底军队的天下,人类白天的战果不理想,四五万过河的南路军迟迟未能展开,一直留在靠近河岸的一片不大的区域里,夜晚的降临对他们更加不利。

同南路战场不同,特曼北路军取得了重大进展。他们击败了前来阻截的|­茓­居人部队,迅速扩大了滩涂阵地,随后渡河的部队人数已经多达七八万,大军一刻没有停顿,顺着几条大路向莱顿城方向攻击而来。

人类北路军的攻势非常猛,一路上势如破竹地攻破了大量据点工事,甚至黑夜也没有让他们的脚步慢下来,大队大队的士兵举着火把连夜行军,似乎看破了尼贡的布置,一点都不担心遇到伏兵。

远征军确实无力攻击他们,所有的主力都集结在莱顿城和南方,北方只有不到一万名|­茓­居人。不过|­茓­居人破坏了大路,延缓了北路军的行军速度,莱顿城从防守兵力中凑出一支增援部队,星夜赶往前线阻击这支来势汹汹的敌军。

莱顿城的中路战场则陷入了胶着状态,特曼人冲上河岸,尼贡反击将他们驱赶回去,这样的场景在反复不断地上演。现在的形势是,特曼攻不过来,尼贡也无法抽调这里的兵力,双方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因为大河的限制,特曼一方无法一次­性­投放大量兵力,在战斗中损失严重。但他们损失的主要是辅助部队,正规军很少参加登陆攻击。

当战报抵达因斯特带领的主力部队时,年轻的统帅感觉到一丝不安。中路的战局同预估的差不多,但人类北路军的突进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原本以为人类至少要花一天的时间试探才能判定虚实,然后借助黑夜又能拖住他们一个晚上。但人类的行动非常果决大胆,打乱了他的战斗计划。

此时再做出调整已经来不及了,因斯特带领的部队已经进入了攻击位置,说什么也要先把狂狼军团拿下再走。

夜已经深了,连续几天的北风今天晚上突然转了向,南风夹带着厚重的­阴­云赶到了战场上,月亮躲到了云层之后。

因斯特抬头望望突然一片漆黑天­色­,大声喊来传令兵。

“快,命令各部队立刻展开攻击。”

传令兵接令而去,蒙塔尼亚克奇道:“还有不少部队没有进入预定位置,现在就攻击吗?”

“机不可失,您看天­色­。”

蒙塔尼亚克恍然大悟,是啊,没有月光的照耀人类完全成了睁眼瞎,现在正是最好的攻击时机。

蒙塔尼亚克突然又想到一件事,“不好!要尽快消灭敌人,怕会下雨。”

“什么?下雨?”

“没错,你看那乌云,很快要下雨了。”蒙塔尼亚克焦灼万分。

对于夜战特曼军队也早有准备,随军准备了大量的火把、灯笼等照明器材,有的部队甚至少量配置了珍贵的魔法火炬。在重要战场上,魔法师的照明魔法闪烁不停,将战场上空映得雪白一片。

随着远征军主力各支部队投入战斗,战场再一次沸腾起来,喊杀声震天动地。

特曼南路军虽然在白天修建了一些营地,但由于时间过短,这些营地都非常简陋,根本无法阻止地底军队的攻击和穿Сhā。

从黑暗中扑出的地底大军,好似来自深幽中的猛兽一样,几乎一个瞬间撕破了人类脆弱的防线。特曼南路军的第一道防线全面告急,半个小时之内,前线部队不是被歼灭,就是被包围在狭小的区域内,成为弓箭和投石的靶子。

因斯特带领着法师团、护卫团和一个完整的牛头人大队,一直没有投入战斗,这是他手中的总预备队。

其余部队要么已经投入战场,要么正在急行军中。鹰身人将战报流水一样送过来,目前为止进展一切顺利,特曼南路军已经被包抄围困在一处几十里范围的袋形阵地中,也许不到天明就能全歼他们。

但因斯特心中的不安不仅没有减小,反而更加扩大了。南路战局进展太顺利了,顺利地几乎不可思议。而北方的那路特曼军队又大胆得不可思议,他们居然在这种夜­色­中还保持强行军的速度。

如果事先在北方埋伏下一万人,哪怕只有五千人,一定能将整路人类大军击溃。因斯特强压下把鹰身人调回北方战场的想法,如果想两头占便宜,很可能两头落空。他决定无论如何先集中­精­力吃掉眼前的敌军再说。

战势对远征军越来越有利,因斯特将前线指挥部向前移动。

指挥部驻扎在一处残破的人类军营中,说是军营,实际上只是一些仓促搭建的帐篷和木栅栏,在首轮进攻中就被远征军攻占了。栅栏已经消失,从散乱的木片和东倒西伏的人类守军尸体上,还能判断出原来立栅栏的位置。

因斯特看见了一名负伤的美杜莎战士,上前询问。

“怎么受的伤?人类的战力怎么样?”

“呸,一群懦夫。我们才不到一个中队的人,突破了栅栏以后,足足五六百名人类居然转身就跑。我追上去砍死了七八个人,不小心地上有个装死的划了我一刀。”

因斯特两道眉毛立了起来,“他们真的就逃跑了?”

“那还有错,我们队里的美杜莎一直追下去了,你看——”

顺着美杜莎手指的方向,因斯特看见了一条铺满人类士兵尸体的长线,一直延伸到视线范围以外。

“这些笨蛋,晚上他们怎么可能跑得掉呢,我们把拿火把的人先­射­死,他们立刻全成了瞎子。不过他们人可真多,我们的弯刀都砍得没刃了。”美杜莎继续说道。

因斯特一看,倒在地上的人类士兵或者中箭或者中刀,但都是背向上扑倒的,说明他们是在逃跑的过程中丧失了生命。

这就是号称­精­锐的狂狼军团士兵?因斯特脑中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可他们身上明明穿着记号一样的黑­色­衣甲。

来到一具尸体旁,因斯特蹲下身子,扯下一片黑­色­的护甲,双手用力一绞,铁质的甲叶立刻崩裂了。

看看断口,因斯特断定这是劣质的护甲。按照北风军团的标准衡量,特曼正规军绝对不应当穿这种货­色­。

断裂的甲叶上有几处显露出褐­色­的铁锈,因斯特摊开手掌,发现指头上已经染成了黑­色­。

“这是染上去的颜­色­,他们不是狂狼军团!”因斯特恍然大悟。

蒙塔尼亚克一直在因斯特身旁,他讶道:“可是接触战斗时人类的攻击力怎么解释?”

“那些人是真正的狂狼军团没错,但他们的主力肯定不在。”

蒙塔尼亚克也明白过来,“那怎么办?还要消灭这些敌军吗?”

“当然要,这里好歹有五万敌人,吃到嘴上的东西可不能吐出来。狂狼军团主力想必还没有上岸,咱们抢在前面消灭掉眼前的敌人就行了。”

“命令已经投入战斗的部队不要迟疑,向敌人纵深穿Сhā,务必在天亮前全歼敌人。后续的部队不要再进入战场了,统一向费尔镇集中靠拢,指挥部马上也转移到那里。鹰身人的侦察兵力扩大三倍,马上给我找出来真正的狂狼军团的位置。”费尔镇是当前战场北方二十里处的一个小镇。

因斯特想了一下,又补充道:“咱们和莱顿城之间的沿河区域要重点侦察,谨防人类从那里登岸。还有马上通知莱顿城这里的情况。”

蒙塔尼亚克说道:“你是担心人类意图截断咱们和莱顿城的联系?”

“是的,人类抛出这么大的诱饵把咱们吸引过来,下一步想必是在某一个地方突然登陆,让咱们回不了莱顿城,甚至想歼灭咱们。”

“哼,果然狡猾,不过想吃了咱们,他们的牙要足够硬才行。”魔导师纵横地底数十年,连特曼帝都都杀过一个来回,心理坚定地像一块万年磐石一样,根本不把中了人类的计放在心上。

“不错。咱们先吃了他们的诱饵,再把他们的钩子打烂。就算他们登陆成功,咱们的主力毫无损失,最后还是要比量双方的实力。莱顿城被围也没关系,有坦埃斯在他们没那么容易打进去。咱们带着主力部队打运动战,把人类部队一块块消灭掉。”因斯特接着蒙塔尼亚克的话头分析。

因斯特和蒙塔尼亚克的话让指挥部的其他人镇静下来,是啊,就算上了当,可是自己一方也毫无损失,顶多围歼狂狼的目标没有实现罢了,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在其他人纷纷去办事以后,蒙塔尼亚克盯着因斯特,开口问道:“你刚才说的,是真心话吗?”

因斯特的脸一下变成苦瓜状,“假的,咱们的处境非常危险,莱顿城北方几乎不设防,人类的先头部队估计明天、最迟后天就会到达,加上正面的压力,莱顿城的防御力量不足,只能盼望坦埃斯能撑住了。咱们暂时被这些人类杂兵拖在这里,狂狼可以选择北上参加攻击莱顿城,也可以在中途登陆,截断咱们的退路。”

“如果狂狼已经到了莱顿城怎么办?”蒙塔尼亚克提出一个可怕的假设。

“不可能。战前咱们侦察地非常彻底,狂狼肯定在南方战区。临时找些非正规军冒充一下可以,这么短的时间他们走不了太远。何况为了做样子,他们至少派了一万人过来,消灭这些部队,也等于卸掉狂狼一只胳膊。我估计狂狼会选择截断咱们的退路,特曼北路军和中路军的实力已经足够攻击莱顿城了,如果狂狼北上参战,咱们也会跟着回去,那样对他们攻城非常不利。”

点点头,蒙塔尼亚克认同了因斯特的分析。

“咱们要尽快结束这里的战斗,把队伍重新集合起来,准备同狂狼打一场硬仗。如果来得及就按照原定目标消灭他们,否则就击破他们的防线,回防莱顿城。”顿了一下,因斯特面有忧­色­地指了指天空,“这场仗咱们打得被动了,如果这个也在人类的计算中的话,那就真的可怕了。”

在漆黑的夜空中,乌云正越压越低,连一丝的星光都无法透出。好像有某种无可匹敌的巨大意志正要降临一般。

六十三

尼贡远征军主力的指挥部转移到了费尔镇,几乎同时鹰身人的侦察报告送了过来,在南路的特曼船队正沿着托莱河向北航行,船上满载着狂狼军团的士兵。

他们的船只全部进行了伪装,隐蔽了热能信号,鹰身人巡逻兵大胆地贴近河面侦察的时候才发现了他们。

此时经过半夜的战斗,充当诱饵的五万名人类士兵已经大部分被歼灭,因斯特下令前线各路部队放弃打扫战场,全速赶往费尔镇集中。

因斯特原打算派遣鹰身人对特曼的船队进行攻击,这个计划遭到了蒙塔尼亚克的否决。魔导师经历过地表的暴雨,用大雨中鹰身人无法飞行的理由说服了因斯特。让鹰身人回防莱顿城的计划也因为同样的原因被放弃。

随时会来的大雨像悬在远征军头顶上的利剑一样,让统帅部的所有人无可奈何。

从目前的进展来看,全军要第二天黎明才能初步完成集结,等到主力向北开拔的时候,估计狂狼军团已经登岸并修建好了工事。

因斯特对着地图苦苦思索,他反反复复地计算自己和敌人各路部队的行军时间,判断狂狼军团会在什么地方登陆。

蒙塔尼亚克静悄悄地走了过来,用手指点了一下地图,“狂狼应该会在这一带登陆。”

“为什么?”

“一旦下雨托莱河涨水,船队航道会发生变化,士兵登岸也不太容易,狂狼不会向北走太远。这个地方离我们有一百里左右,河滩开阔适合大部队登陆,他们不会冒险继续往北走的。”

“对啊。”蒙塔尼亚克一语惊醒了因斯特,他有点奇怪,|­茓­居人魔导师对地表的天气居然颇有认识,不过想一下魔导师曾经带兵来过地表,也就释然了。

“按照特曼船队的速度,他们再有两个小时就能到达那里,咱们集结完毕行军到达是中午,算上狂狼军团登陆的时间,他们有一个上午修建工事,咱们必须在白天同他们打一场硬仗。”

“不,他们只有三个钟头。”

“嗯?”

“|­茓­居人第一联队已经准备好了,他们立刻就可以出发——强行军。”

|­茓­居人的行军速度慢,所以他们在攻击人类南路军的行动中落在了后面。接到因斯特发布的命令,|­茓­居人第一联队没有投入战场直接在费尔镇集结,他们现在是全军最靠北的部队。

因斯特霍地抬起头来,“不行!强行军会耗尽士兵们的体力,然后在白天遇到狂狼军团的主力,以寡敌众,这是让士兵们去自杀!”

“你还少说了一句——我们|­茓­居人的战力不行。”

因斯特默然,他确实对|­茓­居人的战力不抱期待,蒙塔尼亚克自己提出这一点,却让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让|­茓­居人第一联队去,至少可以­骚­扰狂狼军团,不让他们从容地建造工事和休息,现在也只能这样了。”蒙塔尼亚克说道。

“可是这样做未必有多大效果,第一联队很可能全军覆灭,值得吗?”

“值得不值得我不知道,但咱们尽力了,不是吗?即使只有一丝希望,也要尽量争取。”

因斯特沉默良久,挣扎着说:“那让预备队一起去吧。”

“不好。派一个|­茓­居人联队去是­骚­扰敌人,又不是和他们决战。把预备队加上的话,那就成了分兵投入了。预备队还是会合主力后一起行动比较好。”

看见因斯特还在犹豫,蒙塔尼亚克加重语气道:“情况紧急,速下决断吧。第一联队的军官们正等在外边。”

因斯特和蒙塔尼亚克走出去,看见|­茓­居人正副联队长和大队长们正在外面一字站立。他们见到因斯特和蒙塔尼亚克出来,用力挺着佝偻的身子,睁大在地底环境中生成的眯缝眼注视着两人。

“我命令|­茓­居人第一联队立刻强行军北上。任务目标是寻找狂狼军团主力,并保持战斗接触直到主力部队到达。完毕。”短短一道命令,因斯特却感觉字字像钢铁一样,震动着自己的牙关。

“是!”|­茓­居人们齐声领命,他们用­干­瘦的手臂敬了一个军礼后转身离开。

|­茓­居人的身影消失了,因斯特却看见蒙塔尼亚克陷入了惘然之中。

魔导师心潮彭湃。远征军的|­茓­居人第一联队,原本是他本人直属的第二军的第一联队,再追溯历史的话,则是他一手组建的|­茓­居人抵抗军。

当年同自己一道出生入死反抗特曼统治的|­茓­居人,大多已经不在这支部队了,他们很多战死疆场,剩下来的也已经垂垂老矣,毕竟|­茓­居人不是以寿命见长的种族,他们一生的时间仅仅是牛头人的三分之一。

坎坎坷坷数十年,这些英勇的|­茓­居人战士一直义无反顾地支持着他们的领袖,不少|­茓­居人亲手把自己的子侄送到这支部队中。

第一联队,可以说是蒙塔尼亚克的子弟兵,今天蒙塔尼亚克要亲手把他们送上必败的战场。

现任的联队长,是蒙塔尼亚克一位老战友的儿子,当年这位战友临终时亲手把他托付到蒙塔尼亚克手中,|­茓­居人魔导师是看着他从一个|­茓­居人小毛头,成长为联队长的。此时此刻,蒙塔尼亚克心中怎能无动于衷?

因斯特看着蒙塔尼亚克,欲言又止。

蒙塔尼亚克轻轻摇了摇头,把这些恼人的情怀赶走。他拍了拍因斯特的腰,用惆怅的口气道:“我没事的。因斯特啊,你很有才华,但你要记住,你现在是远征军的统帅,你的一言一行不再代表你自己,你要做一个统帅应该做的事情。”

做统帅应该做的事情,因斯特细细咀嚼这句话。

……

随后的事态发展证明了蒙塔尼亚克的判断,狂狼军团果然在预想的地方登陆,|­茓­居人第一联队正在赶去。

经过极大的努力,在黎明时分远征军的主力终于重新集结起来。在此前的一场战斗中,仿冒狂狼军团仍然给远征军造成了一定损伤。

冒牌士兵虽然战力不佳,但在被包围的绝境下,又受到了军法官的严厉督促,在最后关头表现出了应有的战斗水平,加上一万名左右的正牌狂狼士兵,最终围歼的战斗打得非常激烈。

不过夜晚是地底种族的天下,在牛头人和美杜莎组成的强力部队的攻击下,特曼军队最后还是崩溃了。部分残余的狂狼士兵拼死杀出一条血路,突出了包围圈,这也仅仅是因为地底军队急于北上,放弃了追击所致。

四个牛头人大队、一个美杜莎联队、五个鹰身人大队和一个|­茓­居人联队,减员不到一成,战士们匆匆包裹了身上的伤口,带着武器动身北返。他们已经知道莱顿城正处于危急关头,留守的战友急待支援。

因为密布的­阴­云,虽然已经是清晨但太阳一直没有露面。因斯特又喜又忧,高兴的是在这种天气下作战|­茓­居人至少不会太吃亏,担心的则是随时会来的大雨。

全军没有休整,在深沉的乌云笼罩下,强行军北上。在行军中途,鹰身人侦察兵尽职得传来一道道战报。

“|­茓­居人第一联队距狂狼军团防线十里。”

“第一联队同狂狼军团接触。”

“狂狼正在挖掘壕沟,|­茓­居人联队发起攻击。”

“狂狼剑士营出动。”

“发现敌军法师,数量上百。”

“|­茓­居人第一联队后撤五里,联队长阵亡,副联队长接替指挥。”

听到这条战报以后,蒙塔尼亚克沉默了很久。

“第一联队再次发动攻击,副联队长阵亡,第一大队长重伤,第二大队长接替指挥。”

“第一联队减员过半,第三次发动攻击,现在指挥的是第七大队大队长。”

每听到一条战报,疾行的将士们的心头就揪紧一分,脚下的步伐就加快一分。到了最后,他们简直飞奔了起来,好似掠过田野的狂风。

近了,更近了。远征军的将士们已经可以听见战场上特有的喧嚣声和刀剑撞击声。第一联队还在战斗!

冲在最前面的牛头人发出惊天动地的战嚎,离弦之箭一样飞­射­向战场。

比他们更快的是飞舞在空中的鹰身人,他们尖叫着、从高空俯冲下来,将满腔的怒火发泄到敌人的头上。

因斯特和统帅部其他人来到战场的时候,他们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一片狼藉的战场上布满了|­茓­居人棕绿­色­的尸体,密密麻麻地一眼望不到边。残存下来的近千名|­茓­居人几乎个个遍体鳞伤,被十倍以上的敌人包围在战场的各个角落。

挖了一半的壕沟、胡乱堆放在地上的圆木、未竖起来的据马、和无数奇形怪状但显然用于构建工事的工具材料,说明了|­茓­居人牺牲的代价。

不顾部队强行军的疲劳,不顾后续部队还没有跟上来,不顾战士们在亡命的奔跑中已经队形散乱,因斯特毫不犹豫地发布了突击命令。

远征军士兵们凭借一股锐气,像尖刀一样突入围攻|­茓­居人的狂狼剑士军阵之中。在牛头人和鹰身人的联合打击下,­精­锐的狂狼剑士也无法支撑。

遭受打击的狂狼士兵显示出了高超的战斗素养,他们分小组结成阵型,一边抵御牛头人的凶猛攻击,一边逐步向后撤退。牛头人们不肯让敌人轻松离开,步步进逼。

随着后撤人类剑士的军阵越来越厚实,来自两翼的抵抗也越来越强。不知不觉之间,狂狼剑士已经退出刚才的战场,结成了一条凹形的防御线,牛头人的先头部队正凶猛异常地突击凹形的中点。

在集结成阵以后,鹰身人的扑击对人类剑士失去了威胁。早有准备的一拨鹰身人带着石块起飞,打算用投石雨攻击密集的狂狼军阵。

人类的狮鹫出动拦截鹰身人,双方立刻又在空中展开了一场激战。一方体型硕大、攻击威猛,一方灵巧敏捷、数量众多,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对方。

一队鹰身人绕过狮鹫突入人类军阵的上空,撒下的石块在狂狼剑士的军阵中激起了一阵冲天的叫骂声,中间还掺着不时响起的惨叫。

志得意满的鹰身人刚要离开,几道纵横交错的闪电划亮了天空,被闪电击中的鹰身人哗啦啦地掉落下来。人类军阵顿时发出一片欢呼声,但几个被鹰身人尸体砸中的倒霉蛋大声惨叫,让欢呼声很不协调。

牛头人突击地更加深入了,他们现在的对手已经换成了装备塔盾的重装步兵。狂狼军团虽然以剑士为主,但还是有不少其他兵种,例如重步兵、侦察轻骑和弓箭手等,他们一般被编成军团直属。此时牛头人遇到的就是狂狼军团属下的重步兵营。

迅猛的突击演变成艰苦的攻坚,牛头人进攻的脚步慢了不少。而狂狼军团的两翼已经完全停止了后退,甚至有发动反击的迹象。

狂狼军团的指挥官正在调兵遣将,准备从两翼展开反击。他在|­茓­居人攻来的时候曾经吓了一跳,当看清攻击者只有一个万人队,而且全是|­茓­居人时才放下心来。

原本打算迅速扫清这些|­茓­居人,然后继续修建工事。没有料想|­茓­居人的攻击异常顽强和英勇,每次被打退他们都会损失一半的人马,但刚一转眼又不要命地攻击上来,像一块恼人的狗皮膏药似的紧紧贴住了自己。

眼看无法短时间内摆脱|­茓­居人的­骚­扰,狂狼军团指挥官突然又冒出了另一个想法,利用这些|­茓­居人当诱饵,将敌人的主力部队引入包围圈。

于是才有了远征军主力到达时的那种情景,否则|­茓­居人再英勇,面对特曼的­精­锐正规军团,人数又相差多倍,是无论如何也坚持不了这么长时间的。

狂狼军团像一只大螃蟹一样,一边用甲壳抵抗着敌人的正面猛攻,一边悄悄挥舞起两只大钳,向着猎物夹去。

突击剑士营、大剑士营和弓弩部队都配置在狂狼军团的两翼,突击剑士营负责第一波攻势,大剑士营扩大战果,一旦突击成功,随后跟进的弓弩手将从侧面抵近­射­击。

就在狂狼军团马上要从两翼发动攻击的时候,地底远征军法师团和护卫团投入了战斗。因斯特看出了狂狼军团的布置,他没有选择收缩阵型,而是把手上最­精­锐的力量用了出来,要一举击穿狂狼的军阵。

不管从摆脱狂狼纠缠北上的紧迫­性­,还是从将士们连续作战耗费的­精­力上考虑,都不能慢腾腾地同狂狼打一场会战,必须趁着部队现在高涨的士气,一举打垮狂狼军团。为了这个目的,因斯特和蒙塔尼亚克甚至亲自走上战场。

出乎狂狼军团指挥官意料,战局竟然在一瞬间就到了诀胜的关头。要么狂狼首先完成包抄,用箭雨洗刷地底军队的侧背,要么地底军队将狂狼捅个通透的大窟窿,让他们的计划彻底破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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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码字好像遇到了瓶颈期,希望借助国庆能重新调整好状态,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顺祝大家国庆快乐!

六十四

地底军队主力已经连续行军作战一天一夜了,将士们现在完全是靠着一股不屈的战斗意志在支持。

因斯特已经放弃了战术指挥,在这个时候,他的武力和永不疲倦的强壮身体,其意义远远胜于站在一边指手画脚。法师团、护卫团全体投入了战场,他们像泼入火场中的燃油一样,迅猛地引起了一场冲天大火。

战火弥天,只是还不知道到底会把谁彻底焚毁,又是谁能在烈火般的战场上涅槃重生。

地底军队的中军汇聚了牛头人的所有­精­锐,他们气势惊人地突进,狂狼的重步兵像被重锤击打的墙壁一样,一层层地轰然倒塌。

在突击部队的最前方,一名手持两米长战斧的牛头人,成为了这场战役的焦点。他正是因斯特。

像引领群狼的头狼一样,对体力已经快要到达极限的远征军战士来说,冲在最前面的因斯特就是领路的火把,他们紧紧跟随着英雄和自己的统帅,疲惫的身躯中焕发出新的力量,将眼前出现的一个又一个敌人打倒。

狂狼军团的指挥官注意到了奋勇突进的因斯特,他并不知道这就是对手的统帅。随着令旗的挥动,狂狼军团最­精­锐的一支部队——­精­英剑士营出动了。他们越过不断败退下来的重步兵,同地底军队撞击在一起。

­精­英剑士营只有一千人左右,建制远远小于大剑士营和突击剑士营,但他们绝对是狂狼军团最­精­锐的力量。­精­英剑士营中的任何一个普通成员,放在其他康特大陆人类军队的剑士团中,都能担任队长以上的职务。他们不但剑技出众,而且在长期的战斗中磨炼出傲人的意志和经验,是整个狂狼军团的王牌。

牛头人像高速挥出的铁拳,沉重地打入­精­英剑士组成的沙层之中,在撞击的同时,边缘处激起激烈的风暴。一片钢铁的乱流在双方阵线交接处肆意翻滚,夹杂着无数忽隐忽现的刀枪剑戟。全副武装的战士投入这片乱流中,一转眼就会被转化成飞溅的鲜血和碎末。

即使是大陆上最­精­锐的剑士,也无法正面阻止牛头人的攻势。­精­英剑士们边抵挡边后退,但他们非常有组织,层层掩护着后退,牛头人一时无法扩大战果。

狂狼军团的­精­英剑士营伤亡惨重,但他们总算减缓了牛头人的突进速度。此时人类法师加入了战斗,一片电柱构成的树林从空而降,滋滋响着在牛头人部队中犁来犁去,被电柱撩到的牛头人立刻全身焦黑的倒地。

平地而起的护罩挡住了大部分的电柱,尼贡法师团出手了,战场上闪起了代表各式魔法的光芒,光球和­射­线纵横来去,一时间夺去了互相交击的刀剑的风头。

前进!再前进!因斯特的双眼变得通红,这是牛头人战斗意志发挥到极致的标志。因斯特每进一步,战魂下就倒下一个敌人。双手巨斧通体变成亮黄|­色­,每次挥击的时候都有一道一尺宽的半月形光芒透刃而出。因斯特全身笼罩在一团淡红­色­的雾气之中,好像杀神下凡一样。

对敌的­精­英剑士们纷纷忍不住退缩,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可怕的对手。一个个自负武技高强的剑士冲了上去,他们中甚至有好几个武技达到A级水准的高手,但他们没有一个是可怕的牛头人三合之敌。­精­英剑士营副营长,公认全营剑技第一的高手不过两个照面,就断臂败阵,被护卫拼死抢了下来。

­精­英剑士中不乏武技出众的高手,如果换个场合也许能同因斯特斗个旗鼓相当。但是因斯特的武技本来就走的全攻路子,在战场上威力无穷。他在源源不断的土元素支持下,可以长时间坚持这种极耗体力的打法,这让因斯特变成了战场上所有敌人的噩梦。

由于身体和力量的优势,牛头人战士普遍可以挑战武技比自己高一个档次的对手。这条规则对所有水平在剑圣以下级别的战斗都适用,因斯特本身已经具有了那扎克黑带高手的实力,对手除非是剑圣,否则根本无法在战场上同他对抗。

因斯特根本来不及分辨对手的武技强弱,对面只要有人就是全力一斧挥击,他已经领悟了战场上武技的要诀,那就是比对手更快、比对手更狠。好多人类高手剑势还没有运足,就被连人带剑一起斩成两段。

武技再高强的­精­英剑士,在身体上毕竟只是一个人类,在前后左右都是人的战场中只能硬扛牛头人的攻击,其结果是不言而喻的。如果是普通牛头人,剑士们还可以抓住他换气或者体力不支的机会发动攻击,但——对面这个牛头人根本无法理喻,他就像一台不需要休息的机器一样,按每秒钟挥舞一下武器计算,半个小时的战斗要挥舞一千八百次,但他的动作还和刚开始一样流畅和充满力量。

因斯特身后一直飘扬着尼贡的紫荆花战旗,持旗的战士已经换了好几个,战旗始终紧紧跟随在统帅的身后。远征军全军在战旗的引领下,像出闸的洪水一样涌向敌人。

狂狼军团指挥官面­色­如铁,正面突击的牛头人势不可挡,原本寄予厚望的两翼战场也遭受了挫折——大群美杜莎及时赶来,遏制了狂狼从两翼发动的攻势,鹰身人更是不要命一样地攻击,狮鹫已经无法阻止鹰身人攻击下方的军阵,而魔法师被调去了中路战场,两侧的战场失去了制空权,狂狼剑士根本无法组织有效的进攻。

人类指挥官恨恨地看着突入的牛头人,那个大魔法怎么还没有发动?他心里不断地诅咒着。

他期待的魔法终于准备好了,狂狼军团的法师们放弃了支持其他战场,集体施展了风系四级魔法——战场上的致命杀手——连环闪电术。

粗大的电柱划破了­阴­暗的天空,明亮的闪电火焰从乌云中冒出来的一瞬间,搏杀中的战士们不由自主地停顿下来,他们屏住了呼吸,因为这一瞬间的壮丽的美景,也是因为对这种不可抗拒力量的敬畏。

电火倾泻而下,虽然闪电是由风元素形成的纯粹能量,根本没有重量,但当辉煌的电光触碰地面的时候,每一个旁观者都感觉地面被重物压得收缩了一下,好像大地被狠狠抽了一个耳光似的。

电柱触地的数十米方圆内,大群的牛头人战士弹飞起来,好似晃动的簸箕上的一堆豆子。旁观者的视网膜上还残留着最初一道电柱的影像时,闪电从地面上一跃而起,然后又一头扎入新的牺牲者当中。

电光飞窜,谁都不知道闪电下一次致命的跳跃会落在哪里,只能在恐惧中等待。闪电的每一次弹跳,幸运躲过一劫的战士们心头也随之大大地跳动一下,这就像随时会来临的天罚,无处闪避也无力抗拒,只能被动地接受和忍耐。

终于电光在跳跃了五次以后消失了,似乎死神满足了现有的祭品,突兀地在一阵风中消散了,空气中只残留下一股麻麻的味道。

闪电的最后一次跳跃,竟然进入了狂狼军团的军阵,在一片哀鸣声中撩倒了大群的剑士。

双方将士都来不及清点连环闪电造成的损失,目光的焦点集中在战场的中央,那是闪电最初落下的地方。

飘扬的尼贡战旗已经不见了。

因斯特从地上爬起身,刚才那一记连环闪电术落下来的时候,他及时辨认出这个大魔法,用尽全身力气向前一冲,然后滚倒在地。

闪电发威的时候,因斯特眼前黑了一下,整个世界在那一瞬间似乎变成了黑白两­色­,然后一阵烧灼的痛苦从身体­祼­露在空气中的部分传来,耳朵里嗡嗡声响作一片,他呼喊战友卧倒的声音也一下变得虚无飘渺。

环顾四周,数十米方圆的地带里,没有任何一个牛头人或者人类还能站立着,地上倒伏着焦裂的尸首。强烈的电流虽然没有直接命中他,但在空气中散逸的游离电弧一样致命,至今他的双手还在忍不住地颤抖,只能勉强握住战魂的长柄。

渐渐地,地上又陆续爬起了几名牛头人,他们是在这个恐怖法术打击中心幸存的最后几个人,原来密集的阵型变成了凄惨的零落样子。因斯特和这几个牛头人之所以还能保住­性­命,要归功于他们强壮的身体和灵活的反应,但最重要的是,他们身上的风元素防护魔法是魔导师蒙塔尼亚克亲自附加的。虽然蒙塔尼亚克不太擅长风系魔法,但他雄厚的魔力,使得他加持的魔法防御也非同一般地强劲。

因斯特暗道侥幸,他身上附加的风元素防护最为坚固,要是刚才人类法师用个火海之类的其他系魔法,恐怕他就已经不幸了。蒙塔尼亚克的猜测没有错,人类法师果然选择了大规模的电魔法。

大地的力量源源不绝地涌入体内,麻痹感逐渐消退了。因斯特从胸膛中发出一声嘹亮的战嚎,再次向狂狼军团的军阵冲去。

在刚才的一瞬间,他已经看清了战场上的形势,双方士兵被连环闪电术震惊,不自觉地放慢了战斗的节奏,战场正处于奇怪的低潮状态。

随着牛头人的战嚎,远征军的战士们沸腾起来,他们像被注入了新的活力,挥舞武器的双臂重新变得坚定有力。

地底法师团的魔法适时跟了上来,一片恐怖的地刺穿地而起,给突击部队的前方清出了一个空场,虽然这个魔法气势没有连环闪电术惊人,但在局部的杀伤力更加强劲,最适合用来突防。

在地底军队的强力打击下,狂狼军团像一根挑着万钧重量的竹子,在一波一波越来越重的压力下弯曲变形,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挥斧击倒一个敌人,因斯特赫然发现视野为之一阔,眼前最后一个人也消失了,他发出震耳欲聋的喊声,整个远征军跟着狂喊起来。

狂狼军团的军阵被击穿了。

人类指挥官在惊慌地调动人马,但他的努力是徒劳的,他的部队已经被截成两段,相互失去了联系,在中间的缺口中涌入了越来越多的敌人。最先突破军阵的牛头人部队已经开始转向攻击弓箭兵的背面,整个狂狼军团正在瓦解。

天空中的乌云越来越密,越来越低。在云层的边缘明亮的电晕在闪动,轰隆隆的雷声响了起来,一滴一滴的雨水砸在战士的盔甲、武器和­祼­露的躯体上。

狂狼军团指挥官绝望地看了一眼天空,喃喃道:“太晚了。”

好像在印证他的话似的,随着一声格外响亮的霹雳声,狂狼军团最后的军阵崩溃了,士兵们开始四散奔逃。

雷声响成一片,天际银蛇乱舞,雨水像瀑布一样从空中冲刷下来,战场几乎一瞬间变成了血­色­泥塘。雨点砸落在地面上反弹而起,好像地上长出了无数银­色­的­嫩­芽。

因斯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他回想起在地底训练营时穿过人工降水的感觉。

但在训练的时候,他知道只要迈出十几步,就能重新回到自己熟悉和喜爱的­干­燥环境中,而现在整个天地似乎都笼罩在水幕中,不管是普通视觉还是热能视觉,眼中返回的都是无穷无尽的水波和光纹,耳中是密集连成串的雨滴声。

视觉和听觉一起失灵了,尽管明知道自己仍然身处战场,战友正围簇在身边,更远一些的地方敌人正在逃跑,但偏偏感觉世界只剩下孤独一人。

即使在地底最深的黑暗中,因斯特也从没有过这种感觉。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回想起在地底的朋友们:娜塔莎、艾丽、多罗还有那些一起生活学习的伙伴们,他似乎可以看到他们的音容笑貌和动作,娜塔莎正在练习武技吧,艾丽肯定还是在啃一本厚厚的书,还有里特部族的熟人,他们正在哈纳斯的部族居留地里工作和谈天。

思绪一下又拉了回来,即使是短暂的思念,在战争中也是过份奢侈了。所面临局势产生的焦虑重新占据了心头,那些不相­干­的念头重新缩回一处柔软的角落,深深地埋藏起来。

因斯特现在焦虑的、担忧的只有一件事情——莱顿城的情况怎么样了?

……

同一片天空下,莱顿城正在经受同样的雨水冲刷。

进攻的人类军队退了回去,他们苍凉地隐没在深沉的雨幕中。

防守的战士们发出虚弱无力的欢呼声,好像只是为了应付一下。

他们太累了,先前的战斗太过紧张,热情和兴奋早已透支­干­净,胜利的喜悦感也不能在他们麻木的心脏中激起一点回响。

在城墙上的一处岗楼中,两名牛头人正在从观察孔中向外观望,想再一次确认早已走远的人类军队的离去。

“好了,这么大的雨,人类不可能再进攻了,现在可以给因斯特和蒙塔尼亚克发信了。”说话的牛头人竟然是一直卧床养伤的远征军统帅——德雷菲斯,他的面­色­惨白,语音中也夹带着一丝不同已往的颤抖。

“嗯。没想到这场仗竟然打成了这样。”回答他的是坦埃斯,地底的战神,剑圣级的牛头人武士。

坦埃斯担心德雷菲斯不解,接着说道:“咱们有最英勇的战士,像你这样出­色­的统帅,蒙塔尼亚克那样杰出的魔法师,因斯特那样崭露头角的新秀,还有出­色­的计划、完美的配合,甚至还有地心灵石那样超出常识的东西。为什么现在我们却会陷入困境?”

“地底通道没有及时完工,配合显然谈不上完美。”德雷菲斯说道。

“是啊是啊,该死的地底通道,朋比力克不知道在搞什么,这个满嘴大话的家伙,这次我一定要抓住他的脖子,让他把自己的舌头吞下去。”

“如果他真的出现了,恐怕你会紧紧拥抱他。”

“这倒也有可能,如果他还能赶得上的话。”坦埃斯突然意识到,他说出了自己一直竭力避免说出的话。

即使所有人都知道存在这种危险,但没有人想亲口说出来触自己和其他人的霉头。现在远征军的所有人,就好像一群­干­旱已久盼望下雨的农夫一样,无力而又无奈地等待着。种子已经备好,锄头也已经打磨得锃亮,可是该死的雨水就是不肯下来,农夫们焦渴的眼神看着天空,而远征军将士们恨不能望穿大地。

“好了,你该去休息了,后面的事情我们来做好了。”坦埃斯想转移一下注意力,但他马上意识到德雷菲斯确实需要休息了,牛头人统帅的脸­色­更差了,身体也好像是突然松弛下来的弓弦。

“好吧,我是得休息了。”德雷菲斯应到,他回身向门口走去。

突然德雷菲斯的腿软了一下,身子向一边歪倒,坦埃斯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搀扶他。

德雷菲斯及时扶住了墙,旁边的卫兵过来将他搀走休息。

坦埃斯的手没能伸出去,实际上牛头人武士已经永远失去了右手,就在半天前的战斗中,他还需要时间适应这种损失。

六十五

特曼帝国历一一七年十月中旬的一场秋雨,为激战正酣的第三次尼贡战场划上了一个暂时的中止符,战斗的双方都停止了攻势,开始清点前一阶段战役的收获和损失。

特曼和尼贡都对这场秋雨既爱又恨。

特曼的北路军、中路军会师莱顿城下,加上蒙蒂尼伯爵率领的一支奇兵,原本有望攻克兵力空虚的莱顿城,但先是在尼贡将士的奋勇抵抗下,丧失了速战速决的机会,然后又被大雨阻断了攻势,最后只勉强构建了一道针对莱顿城的包围圈,没有取得预想中那最大的战果。

而尼贡远征军主力在南部战场击败了人类的狂狼军团,由于大雨的关系无法继续扩大战果,最后只能接受一场击溃战,没有歼灭狂狼军团的主力。逃散的狂狼士兵虽然暂时失去了战斗力,但只要重新组织起来,加上从后方获得新的支援,很快就能恢复实力。

现在的局势是,特曼以黄金狮鹫军团为主力的十万军队包围了莱顿城,准备在雨势稍微停歇的时候重新发起攻击,而尼贡远征军主力刚刚摆脱狂狼的阻截,正在冒雨北上。特曼的禁卫军由于全是重骑,在这种天气下无法作战,正焦急地等待在托莱河西岸。

……

尼贡远征军北上主力,无数拉成散乱队形的地底战士正在泥泞的道路上艰难跋涉,他们急于赶回莱顿城,虽然从地心灵石传来的讯息他们已经得知,最担忧的情况并没有发生,莱顿城面对人类的攻击支持了下来。

通信里没有详细说明战况,只是淡淡地提了一句损失很大,希望因斯特率领部队尽快回归。但因斯特、蒙塔尼亚克以及部队中的所有人都知道,莱顿城受到的攻击绝对非同小可,他们急于返回的心情仍然非常迫切。因此主力部队放弃了追索狂狼的败兵,实际上在这种糟糕的天气里根本也没办法追击溃散的敌人。

因斯特并非“独自”在赶路,他的双肩上站着两个好逸恶劳的家伙——鹰身人奥尔加和诺莱。

纷纷扬扬的雨点打到两个鹰身人的身上,他们昔日光滑柔软的羽毛湿乎乎沾作一团,鹰身人感觉非常不适。奥尔加忍不住用力支棱翅膀并左右摇晃他的脑袋,无数的水点四散飞溅。

因斯特将头转向另一边躲避突然变大的雨势,结果受到感染的诺莱做起相同的动作,诺莱的一根羽毛扫过了牛头人敏感的鼻腔,结果导致因斯特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突然的震动让诺莱从因斯特的肩头滑落,鹰身人下意识地展开翅膀,按照已往的经验,从牛头人肩膀到地面的距离足够鹰身人调整好身体的姿势,优雅地飞到空中。

经验失灵了。诺莱保持双翅展开的姿势,平平地砸入因斯特面前的一滩泥水中,激起一大团混浊的水浪。

奥尔加则是从牛头人的背部滑落,幸亏他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因斯特的脖子,避免了像同伴一样的命运。

这场意外激起了队伍中的一片笑声,在紧张的行军过程中,众人难得地放松了一次,当然事件的当事人除外。

击败狂狼军团以后,远征军主力冒雨北上,恶劣的天气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困难。

|­茓­居人还好一点,他们行军的速度本来就够慢的,雨水带给他们的影响倒似乎不大。|­茓­居人身材矮小,腿也很短,反而不太容易陷入泥泞和滑倒。|­茓­居人那种富有穿透力的独特声音,也可以保证他们在雨中相互联系。

最惨的是鹰身人,他们失去了飞行的能力,而下肢的爪子显然不适合在雨中的地面上行走,于是牛头人义不容辞地负担起运送鹰身人的责任。

本身的大块头,加上额外的鹰身人负重,牛头人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地上挣命,他们的速度从步行部队之王,蜕变到了同|­茓­居人一个档次。

美杜莎居然很适应湿滑的地面,他们像蛇一样的下肢在地上扭来扭去,灵活无比,现在只有他们还能保持原有的行军速度。

在刚开始的混乱后,远征军总算排出了一个行军阵型,由美杜莎担任护卫警戒,全军在雨中艰难地向北挺进。

在历时两天三夜的跋涉中,尼贡部队竟然出奇地没有减员太多,在地底种族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大雨中,最终点算掉队的士兵不足一成,这不能不说是一项奇迹。

奇迹的产生应该归功于|­茓­居人,他们之间用特殊的、常人听不见的声音保持着联络,|­茓­居人组成了一条首尾相接的长龙,在雨势最大的时候也没有散。这种本领是|­茓­居人在长期的地底生活中进化来的,在幽深复杂的地底隧道中,|­茓­居人就是用这种方法来定位和寻找同伴。

|­茓­居人的队列像一根长绳,其他种族靠在|­茓­居人队列的两侧,整支大军有组织地行进。

本来牛头人发力奔跑只要一天不到的路程,整整走了将近三天。这三天里雨势忽大忽小,但始终没有停过,虽然行军路径都是平原地区,远征军还是遇到了不小的麻烦,一些原本平缓的溪流都变成了湍急的小河,水深没过了|­茓­居人的头顶,最后还是靠牛头人的肩扛手提,才让全军顺利通过。

在这几天里围攻莱顿城的人类军队,顶着雨水挖掘了一道宽深的壕沟。这一带土质松软,人类挖掘起来倒不太费力,只是很多士兵长时间泡在泥水里,身上的皮肤红肿溃烂,产生了不少伤员。

人类司令官迪昂将军等不及他的禁卫军,亲自来到第一线指挥,聚集在莱顿城周围的人类兵力已经高达十五万,足够包围整个城市。迪昂将军计划利用壕沟将尼贡远征军主力同守城部队隔绝开,在天气转好以后再分头消灭两部分的敌人。

虽然壕沟只修建了一道,但是莱顿城中的尼贡军力非常薄弱,根本无力出城攻击,所以人类防守时只需要把注意力集中到壕沟的一侧就行了。壕沟足有六米宽、四米深,里面还积了深深的雨水,迪昂将军相信足能够抵御尼贡军队的攻击。

随后发生的事情让迪昂将军的计划变成了一个笑话。尼贡远征军刚占领莱顿城的时候,就早有预谋地挖掘了几条出城的地道,从城中一直延伸到城外十几里的地方,这些地道挖得非常深、非常隐蔽,而且并没有在地面修建出口,反正需要的时候|­茓­居人可以很快地打通出口。

人类没有侦察到这些地道的存在,魔法师只对浅层土地进行了粗略的侦测,甚至挖掘壕沟时也没有触及这些地道,它们都在十几米的土层中深深地隐藏着,也只有|­茓­居人的工程能力才能修建这样的地道。

虽然地道很狭小,尼贡军队主力无法利用这些地道快速入城,但莱顿城和外面的部队早已经通过地心灵石联系好了,在主力部队发起攻击的时候,早已隐藏在一条地道中的|­茓­居人突然选好位置向上挖掘,很快挖通了人类的壕沟。

数百名|­茓­居人将壕沟两侧的土壁挖倒,填出一段可以通行的坡路,主力部队从这里轻易地突破了人类部队的防守,一气冲入了莱顿城中。

闻讯赶来的迪昂将军只捡到了几只地底军队留下来的鞋子,气得他当场暴跳如雷,抽出佩剑大砍,亲卫们噤若寒蝉。

随着尼贡远征军主力的入城,托莱河攻防战告一段落。

在战术上,人类的损失远远超过了尼贡,但他们突破了大河防线,从战役的角度他们是胜利者。但从战略角度看,人类既没有攻克莱顿城,也没有消灭地底军队的主力,面对坚城只能打一场不情愿攻城战,而他们的攻势器械极度缺乏,必须就地制造和从西岸调运,战事势必旷日持久。

人类拖不起,莱顿城下面的通道随时都会贯通,这是一座火山,能够颠覆整个特曼帝国的特大火山。

迪昂将军已经有些绝望了,他诅咒天气、诅咒同事、诅咒下属,他诅咒更多的是躲在城里的尼贡军队,他甚至梦见地底涌出了无数尼贡军队而突然惊醒,醒来以后全身汗如雨下,他不止一次地后悔,为什么要争当这个东北战区的司令,为什么当初被这个职位的荣耀和权力迷住了双眼,而进行了这场不顾一切的赌博。

……

远征军的主力部队兴高采烈地进入了莱顿城。

此次出征虽然遇到了不小的波折,但最后总算是有惊无险,围歼狂狼军团的目标虽然没有达到,但也重创了敌人,一段时间狂狼肯定是没办法上战场了,原来的战役设想也算完成了一半。

这种喜悦的心情一直持续到统帅部临时召开会议时遇到坦埃斯,牛头人战神空荡荡的一只袖子,让所有人的心脏不由自主地收紧。

蒙塔尼亚克一把拉住坦埃斯,“怎么回事?谁能伤了你?”

坦埃斯答道:“是帕丁神会的卡力吉。不过他也不好受,就算有高级牧师给他疗伤,恐怕没有一个月也爬不起来。”

“圣骑士团长?”蒙塔尼亚克大摇其头,“他还不够格,难道还有其他人Сhā手?帕丁神会的高级牧师给他加持了神术?”

“加斯东长老亲自出的手。”

“想不到,帕丁神会居然会如此不遗余力地帮助特曼?!”蒙塔尼亚克眼中露出一丝凶光,“以后饶不了他们。”

“幸好剑圣加西亚没有出手,否则我今天就不能站在这儿了。”

“剑圣加西亚也来了?怎么可能?!他虽然是特曼人,但从来不听从王室命令的。”蒙塔尼亚克似乎对人类世界的强者们所知甚多,加西亚是特曼国民中的偶像,他和特曼王室的关系非常复杂,但表面上还保持着一致,一般人并不了解这中间的底细。

“加西亚还算是个真正的武士,没有趁我受伤落井下石,还阻止了维尔茨要取我­性­命的一个魔法。”

“维尔茨也在?这倒不奇怪,他是特曼首席宫廷魔法顾问,而且为人一向地不要脸,趁火打劫不足为奇。加西亚倒是又做了件好事。”

坦埃斯苦笑,“想不到人类中有加西亚这种人物,我欠他一个情,可惜他是人类。”

众人听得骇然,除掉加西亚不算,坦埃斯独自对抗三名人类世界的顶尖强者,难怪以牛头人战神的强悍也落得个断臂的下场。

随后坦埃斯又简单回答了当日之战的几个问题,大意是说特曼的北路军行进极快,中路也猛攻不休,战事正到了紧要关头,突然从东边又窜出来一支三万人的伏兵,带领他们的正是众人的老对手——蒙蒂尼伯爵。

虽然蒙蒂尼手下士兵战力不强,真比较起来同特曼正规军还有不小的差距,但他们的攻击时机和地点选得恰到好处,在莱顿守军薄弱的环节横斩了一刀,险些颠覆了战局。

危急关头,病榻上的德雷菲斯也惊动了,他带伤上阵,率领几百名牛头人亲卫临危出战,扭转了危急中的战局。

德雷菲斯的亲卫牛头人一向是全军的­精­锐,因为承担保护德雷菲斯的任务没有随主力出发,而是留在了莱顿城,他们也算是最后的预备队。

数百名牛头人像出栏猛虎一样,将已经突入城门的蒙蒂尼麾下人马杀得溃不成军,最后还同帕丁神会的圣骑士团狠狠­干­了一仗,让那些宗教疯子也领会了一把牛头人的强悍,毕竟牛头人物理战力天下第一的名声不是白来的,即使加持了各种牧师神术的圣骑士团也不能正面对抗牛头人。

听了坦埃斯的叙述,众人都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想不到当时的局势如此危险。

因斯特急忙询问起德雷菲斯的身体状况,坦埃斯重重叹了口气,“很不好。”他没有多作说明,露出欲言又止的样子。

刚回来的统帅们静了下来,他们明显感到坦埃斯在回答前面的问题时有些心不在焉,好像德雷菲斯的状态和前期的战事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的心头正压着一付重担似的。

坦埃斯终于又开口了,“这里是统帅部的会议,我也不瞒大家,反正你们很快也会知道——从昨天开始地底通道又停工了,现在都还没有恢复。”

仿佛兜头一盆冷水,统帅部成员们凉到了心底。

蒙塔尼亚克急忙挥手放出魔法,一个球形魔法影像出现了,统帅部成员都很熟悉这个魔法,有时候他们会为了再看一眼通道工程的进度,缠着部队中的土系法师施展这个法术。每次看到代表施工面的小红点一点一点往上拱,大家的心里都暖洋洋的。

小红点不见了,魔法球体散发出冷冰冰的黄|­色­光芒,一点红­色­都没有。

蒙塔尼亚克飞快地一举手,魔法球体立刻破碎了,随着魔导师的另一个手势,新的魔法球重新出现在空气中。

还是没有熟悉的红点。

蒙塔尼亚克语音发颤,“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眼看要进入地心灵石的通讯范围了,怎么工程又停了?”

没有人回答魔导师的问题。

过了一会儿,坦埃斯打破了沉静,“怎么办?”

会议室里再次沉默下来。+文+-心++閣--

半晌以后,蒙塔尼亚克咬着牙,把一个个单词从牙关里挤了出来,“我相信朋比力克,地底通道会重新开工的。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全力加强莱顿城的防守。人类把我们围住了,没关系,我们还有这么多地底勇士。粮食不多了,没关系,马上开始限量供应食物,尤其是城里的人类居民,他们的每日供应一律减半,不,减到四分之一。还有,把人类分批赶到城外去,让他们去特曼那里吃粮。”

蒙塔尼亚克越说越激动,“不管多么艰难,我们一定要坚持。我相信朋比力克,也相信底下的联盟,他们一定在努力恢复工程。我们不能半途而废,不能让他们失望,我们一定要坚守莱顿城。我不管是十天、一个月、三个月,哪怕是半年,我一定要把莱顿城守住,把它交到地下来的援军手里。我不会放弃,永远不会。”

统帅部的成员被蒙塔尼亚克的话激励起新的斗志,如果说德雷菲斯的风格是坚定从容,和他在一起的所有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受到感染的话,蒙塔尼亚克则是用他的顽强和韧­性­来打动别人。

也许蒙塔尼亚克没有德雷菲斯那么服众,那么具有领袖气质,但|­茓­居人魔导师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执着和毅力,同样使他具有了非同一般的能力。也许这正是他能够成长为地底唯一一个魔导师的原因。

因斯特怔怔地看着蒙塔尼亚克,在得知噩耗的一刻,他也产生了动摇感,直到蒙塔尼亚克说出这番坚定的话来。

年轻的统帅正在重新认识蒙塔尼亚克,也在重新认识自己。他突然感到,要真正成为一个统帅、一个同伴能够信赖的领袖,他还有一些东西要学。

六十六

蒙塔尼亚克放出豪言,要坚守莱顿城半年。

刚短短半个月过去,远征军上上下下感受到了压力,沉重的压力。

每一天,无论白天还是黑夜,人类运送援兵和物资的船队在托莱河上穿行不休。城外的军营越来越厚实,壕沟、据马、鹿角越来越多。

好像一夜之间,人类的重重军营保护之下出现了几个巨大的工场。投石机、弩车、撞城锤、箭塔、登城车、云梯,像雨后春笋一样被组装和制造出来,它们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城外空地上,人类似乎一点也不想掩饰他们攻城的欲望。

人类已经具有了足够的实力,可以毫不掩饰的行事,用不着再用什么计谋。二十五万大军齐集莱顿城下,另外还有数以十万计的民夫劳役,浩浩荡荡的人海把莱顿城围得水泄不通。

特曼军还集结了五千只狮鹫,为了让这些大家伙吃到足够的­肉­,从而能在日益寒冷的天气中作战,运送补给的队伍一直延伸数千里,甚至连帝都的­肉­价都上涨了。

白天的天空已经变成了狮鹫的游乐场,鹰身人根本不敢出动,即使到了晚上,无所不在的箭弩和大群的魔法师,也让鹰身人不能随意活动。

尼贡远征军历经战斗,已经减员到了不足七万人。减员率最高的是鹰身人部队,现在只有六千左右的鹰身人,不到出征时的三分之一。鹰身人是快速飞行部队,基本上首战必用、每战必用,他们的防御力又不强,损失巨大是必然的事情。

|­茓­居人和美杜莎也都减员三到四成左右,只有牛头人的损失最轻,减员两成半,剩下的牛头人编成了四个足员的大队。

特曼在军力上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尼贡一方所能依仗的不过是莱顿城的城墙。随着人类军队攻城器械的日益完善,这个优势正变得越来越小。地底种族本来就不善于守城,而人类攻城却很有经验。

特曼军队已经多次发动试探­性­进攻,虽然都被远征军击退了,但人类已经熟悉了地底军队的守城战法,可以预想今后的战斗将越来越艰难。

城里的粮食供应也紧张起来,远征军曾经把一部分人类居民驱赶到城外,但是特曼军队根本不允许他们离开城市进入乡间。

人类士兵划定了一条封锁线,凡是越线者格杀勿论,不管男女老少无一幸免。不少人在穿越封锁线的时候被弓箭­射­死,总之军队绝对不肯让居民离开,从而减轻城中的粮食压力。

夹在城墙和封锁线之间的人类居民是凄惨的,他们被异族驱赶出来,自己的同胞却又不肯接收他们。两边都是死路,他们无处可去。

在深秋的瑟瑟寒风中,上万名扶老携幼的平民待在一条狭长的安全带里,苦苦煎熬。他们没有任何食物,御寒的衣服也缺乏,渴了就喝地上的泥水,饿了就抓把土充饥。

居民们像秋天冷风里的蚊子一样,一群群地不断死去,尸体就倒在城墙和封锁线这两道冷漠的隔离线中。

哭嚎的声音穿透了防线,但双方将士心如铁石。虚弱无力的人倒下之前,望向对面的是哀怨无助的眼神,而反馈回来的是一如既往的冷酷。

在战争中,人命贱如草。

到最后,尼贡终于相信,特曼宁可全城的人类都死光,也不愿意让一个人离开。远征军无法相信,不能理解,但不得不承认特曼这一手非常有效果。

已经不能再驱赶人类居民离城了,城外狭窄的区域已经积满了,甚至只要一开城门,外面的人就会悍不畏死地挤进来,拿刀剁掉他们的手都没用。城里留下的人对远征军都是侧目而视,甚至远征军士兵只要稍一靠近,人类就会亡命逃跑或者扑过来拼命。

为了安抚人类居民,避免引发全城的大暴乱,远征军不得不继续向人类提供粮食,当然这个份额是一减再减,最后几乎完全是安慰­性­地给一点,连只猫都吃不饱。

人类一个个眼冒红光,紧盯着远征军的库房和食堂,偷窃愈演愈烈,大规模的抢粮事件也时有发生。

远征军将士们感觉自己浸泡在一片敌意的大海中,又好像是坐在一座马上要爆发的火山上。

外有强敌,内无粮草,地底通道仍然一点复工的迹象都没有。

在日益沉重的心理压力下,远征军士兵也发生了变化,他们脸上不见了平常的笑意,脾气暴躁,为了一点小事就会大打出手,鹰身人和美杜莎之间甚至还发生了大规模斗殴。

因斯特成天忙碌在城池上,不分昼夜地激励战士们的士气,检查防御上的疏漏环节。

这天又是一个晴天,实际上自从上次连绵几天的雨水后,整个莱顿城平原进入了一段­干­燥少雨的时期,这种天气将一直持续到初冬第一场降雪的到来。

因斯特现在多少能够适应一点地表的天气,蔚蓝的天空中没有一丝白云,显得非常空旷,滔滔的托莱河蜿蜒奔流,好一幅秋高气爽的典型景象。

但牛头人的心情和天气格格不入,他现在甚至痛恨这种天气,因为天气越好,特曼发动攻击的可能­性­越大。实际上,早在几天前城外就出现了狂狼军团的旗号,说明这支被打散的部队重新恢复了战力,有了这支­精­锐步兵,特曼随时都可能发动攻击。

因斯特觉得特曼现在还没有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攻城简直不可思议,他不知道特曼人在等待什么,也许他们的魔法师已经发现地底通道停工的事实,特曼人现在不着急,他们要把远征军一点一点磨死。

当然因斯特对击退特曼人的进攻充满了信心,但他不知道这种信心能够维持多久。一次进攻可以支撑,第二次呢?第三次呢?城里绝粮以后呢?他久久地思索着,决定回去以后同蒙塔尼亚克好好商量一下。

因斯特正要转身走下城墙,他认识的一个统帅部的参谋冲过来大喊道:“因斯特!快会统帅部去,要开会了。”他的喊声中充满了兴奋,因斯特觉得有点奇怪,好像最近很少有人这么高兴了。

“怎么回事?”

报信的牛头人竟然挤了挤眼睛,因斯特几乎被吓了一跳。

“是德雷菲斯,他醒了,召集统帅部开会。”

“啊!?”因斯特惊喜地喊出了声。

德雷菲斯自从中了兽人的毒标枪后原本已经有所好转,在上次的战斗中带伤出战,结果战事结束后伤口崩裂,以后一直陷入昏迷状态,这也成了远征军全体将士心头的一块巨石,现在听到德雷菲斯醒了,因斯特高兴极了,他匆匆忙忙地和报信的牛头人回到了统帅部。

德雷菲斯苏醒并主持统帅部会议的消息像风一样在军营中传开,听到这个讯息的将士们脸上都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他们真心地希望自己的统帅能够恢复健康,重新带领大家寻找一条出路。在这种艰难时刻,他们尤其需要德雷菲斯这样的领袖来指点方向,他的作用是无可替代的,蒙塔尼亚克不行,成长中的因斯特也不行,远征军现在的任何人都不行。

德雷菲斯的苏醒,让所有人感觉又有了主心骨,这一点连骄傲的蒙塔尼亚克也暗中承认。

重新见到德雷菲斯那熟悉的身影,因斯特觉得眼中一热。

德雷菲斯面­色­苍白,但眼神仍然非常坚定,他倚靠在一张长被椅上,环视了一周后缓缓开口说话:“都来了,开始吧。”

一名参谋在蒙塔尼亚克的示意下,首先开始介绍目前的局势,这主要是说给德雷菲斯听的,牛头人统帅刚醒过来没多久,对战事还不十分清楚。

参谋很快介绍完了,目前局势相当严重,他说得比较客观,并没有放出什么人类不堪一击、尼贡必胜之类的豪言壮语,德雷菲斯听得非常认真,不时提出几个问题,其他的统帅也时而做出补充。

德雷菲斯的­精­神不太好,听完介绍后闭目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又睁开眼睛:“下面咱们讨论一下当前的战局,大家都说一下自己的想法,是战是走。”

德雷菲斯的问题直入核心,远征军目前的选择只有两个,或者继续在莱顿城死守,苦苦等候通道重新开工,或者组织突围,放弃莱顿城。

会场上静得针掉下来都能听见,统帅们都清楚当前的局势,也知道两种选择意味着什么,但他们谁也无法下定最终的决心。

继续守下去,当然需要极大的毅力和勇气,但是地底通道一点复工的迹象都没有,哪怕从遥远的地底传来一丁点挖掘的声音,哪怕通道一天只向上延伸几百米,远征军的将士们都有信心一直坚守下去,直到最后时刻的到来。但是该死的通道像是彻底死掉了一样,半个月的功夫里什么动静都没有。

突围,一样需要绝大的勇气,且不说在眼看胜利在望的时候撒手的遗憾和不甘,现在尼贡远征军被包围在莱顿城中,周围是四倍以上的人类大军。依托着莱顿城的工事还能同特曼军对抗一段时间,如果贸然突围很可能会全军覆灭。

最后还是蒙塔尼亚克开口,“我建议继续守下去,至少再守半个月,如果通道还没有动静再考虑突围。”

蒙塔尼亚克是坚定的主守派,他这么说倒在众人的意料之中。不过局势的恶劣让蒙塔尼亚克也说出半个月后考虑突围这种说法,可见远征军现在压力之大。

“嗯。其他人的意见呢?”德雷菲斯继续问道。

“同意。”“可以再守一段时间看看。”其他统帅也不甘心就这样放弃。

德雷菲斯脸上突然泛起一股潮红­色­,他的眼神中­射­出锐利的光芒,虚弱的语音也变得非常坚定,“那我说说我的意见——远征军必须立刻突围,是立刻——毫不迟疑地突围。赶在人类意识到我们会突围之前,赶在我们能够突围成功的实力消耗掉之前。”

“统帅!”众人大惊。

德雷菲斯摆了摆手,制止了其他人的发言,接着说道:“远征军的任务已经完成,大家­干­得非常出­色­,现在的局势不是大家的过错。你们已经做到了应该做的,剩下来的是我的责任了。我是远征军的总统帅,现在我命令大家突围。”

“大家可能还有想法和其他意见,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立刻去执行我的命令。”德雷菲斯说到这里,开始熟练地点起一个个统帅的名字,给他们分配具体的任务,都是些和突围有关的任务。

会场中的人一个个接到任务起身离开了,最后屋子里只剩下了蒙塔尼亚克和因斯特。

蒙塔尼亚克紧握双拳,眼中好像燃烧着千万年的地火一般。德雷菲斯平静地直视着|­茓­居人,他的眼中好像蕴藏着星辰大海。

“必须立刻回去,小心尼贡有变。”德雷菲斯一句话,抚平了|­茓­居人魔导师激荡的心情。

“什么意思?”|­茓­居人大张着口问道。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相信朋比力克不是半途而废的|­茓­居人,地底肯定有了什么变故。”

“能有什么变故?特曼从黑岩大道杀了下来,他们抵挡不住?黑暗­精­灵大举进攻我们?从深渊魔域里冒出了大群恶魔?”

德雷菲斯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正是需要你们去搞清楚的,下面我给你们的任务就和这个有关。”

“远征军向东突围原路返回,但蒙塔尼亚克和你——因斯特,你们俩带着法师团和护卫团,趁着特曼人注意力被引开向南走,从拉巴特山的通道回尼贡。如果一切顺利,你们会比远征军早回去一个半月。希望在这段时间里你们搞清楚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是远征军需要指挥——”因斯特分辨道。

“不用说了,远征军由我指挥,如果我不行了还有坦埃斯。法师团和护卫团是远征军中最­精­锐的力量,也是尼贡最宝贵的力量,让你们带领他们先回去,并不仅仅出于保护的目的,更重要的是,如果地底真有什么不好的变动,你们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和实力拨乱反正。”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很不安的感觉,你们的路程不一定轻松啊,最危险的反而可能是你们。要小心啊,小心……”德雷菲斯的体力逐渐不支,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好像是梦呓一般。

蒙塔尼亚克和因斯特对视一眼,招来牛头人卫兵将德雷菲斯送回去休息,然后两人各自去部署突围的事宜。

因斯特走出门外,秋日的阳光灿烂,洒到他的眼上竟然有种疼痛的感觉。

德雷菲斯做出决定以后,远征军这具战车运转了起来,战士们重新焕发了斗志和信心,现在他们有明确的目标,不再像前些日子一样惶恐不安。

按照德雷菲斯的命令,当天晚上远征军就将全军突围。突破点选在城东,那里是黄金狮鹫军团和禁卫军驻地相接的地方。这两支军团虽然实力强劲,但在晚上都有显著的弱点。黄金狮鹫军团的狮鹫无法在夜间起飞,而禁卫军来不及上马的话也会实力大减,如果突然袭击成功他们反而比重组后的狂狼军团容易对付。

按照统帅部的计划,在突围中要尽量给特曼造成严重损失,以减轻后续战斗的压力。突围成功以后,远征军还要横穿莱顿平原,那时候非常容易遭到追击部队的伤害。

如果有可能,远征军在突围的同时不会介意,对黄金狮鹫军团或者禁卫军来一次快速地削刀式地打击。

六十七

统帅部决定突围的消息传出,远征军上上下下都忙活起来。准备时间只有一天,统帅部打算当天夜里就发动突围,充分利用地底种族的夜间优势。

虽然在先前的会议上,德雷菲斯已经布置了任务,但各部队之间的协调,出战的序列,哪支部队负责攻坚,哪支部队负责掩护等等细节安排,仍然让因斯特和统帅部的参谋们费了不少脑筋。

整整一个白天,因斯特都忙得团团乱转,直到临近傍晚的时候才把事情理顺,具体的指令也下发到了远征军各个底层部队。

用不着再节省粮食,匆忙吃完一顿丰盛的晚饭,因斯特兴冲冲赶往德雷菲斯修养的地方,他想看一下德雷菲斯的亲卫队准备的怎么样,因为牛头人统帅的伤势,亲卫队的责任很重,因斯特甚至想从护卫团里抽调一些人手过来。

刚到院子门口,因斯特就发觉气氛不对。原来岗哨森严的亲卫队,竟然没有人在看门,院子里传出一阵压抑的哭泣声。

冲入院门,因斯特骇然发现魔导师蒙塔尼亚克和灵吸怪麦利维尔都在这里,他们两个似乎正在进行­精­神交流,魔导师的脸­色­一片怒­色­,神情变幻不定。

可能发现了因斯特的到来,|­茓­居人和灵吸怪结束了交流,蒙塔尼亚克对因斯特说道:“别问,既然来了你就进去看看吧。”

满腹狐疑的因斯特走入德雷菲斯的病房,发现他尊敬的统帅满脸灰绿­色­,气若游丝,曾经坚定无比的眼神已经涣散,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因斯特进来。

年轻的牛头人含着泪水走到德雷菲斯的床前,半跪下来。

牛头人统帅眼光迷茫,他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在一阵费力的喘息后,垂危的牛头人突然举起了双臂,两支手掌虚抱着,他的眼神重新发出了神采,紧紧盯着两手之间的空气,好像那里有什么宝贵的东西。

“娜塔莎,回家。”

说完这句话,德雷菲斯的双手无力地垂落下来,停止了呼吸。

在那一瞬间,因斯特感觉自己的呼吸同德雷菲斯一起停顿了,好像过了很久很久,一声深深的悲鸣从牛头人的嘴里发了出来。

好像一个信号一样,哭泣声从屋里响到屋外,很快整个院子都沉没到泪海之中。

因斯特宁愿不再呼吸,他知道只要轻轻吸进一口气,撕心裂肺的痛苦就会立刻占领自己,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不住地下沉。

魔导师蒙塔尼亚克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他含着泪水对因斯特说:“对不起,德雷菲斯让灵吸怪用­精­神力激发潜力,这才能撑着召开会议,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他的伤太重了,毒素一直没有清除掉,所以——”

|­茓­居人停下来,擦了擦眼中的泪水,接着说:“因斯特,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快点起来,德雷菲斯交给咱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我们还要为七万远征军士兵的生命负责,你要快点起来执行统帅的责任。”

听了蒙塔尼亚克的话,因斯特慢慢止住哭声,从地上一点一点拔起身子,他接着问道:“统帅的后事怎么办?”

“你没来的时候德雷菲斯已经托付我了。”

德雷菲斯的身体被抬到院子里,亲卫队的牛头人们已经停止了哭泣,他们早已得到德雷菲斯的嘱咐,不准他们影响其他部队的情绪。

坦埃斯也来了,为自己一生的战友送行。德雷菲斯在垂危时只通知了蒙塔尼亚克和坦埃斯,因斯特是自己撞进来的,除了他们三个和灵吸怪麦利维尔,现在只有院子里的牛头人亲卫们知道德雷菲斯去世的消息,这也是德雷菲斯的意思,他不希望在这个紧要关头扰乱部队的士气。

德雷菲斯平躺在土地上,身上覆盖着一面洁白的紫荆花战旗,手边还摆着他的武器——一柄泛着水蓝­色­光芒的魔法战斧。

德雷菲斯得到这把魔法战斧以后,就很少用战魂了。遗憾的是,在主人最需要的时候,这把战斧不在他的身边。

蒙塔尼亚克念起咒语,因斯特突然开口,“等一下。”

因斯特脱下自己的鞋子,将它们轻轻放到德雷菲斯的手里,他嘴里自语道:“应该有一件娜塔莎做的东西陪你的。”泪水又一次涌出来。

蒙塔尼亚克重新开始施放法术,大地变成了轻柔的波浪,将德雷菲斯的身体包裹其中,牛头人统帅慢慢沉入地下。

德雷菲斯已经消失了,地面重新恢复了平整光滑,但蒙塔尼亚克没有停手的意思,他一直保持着咒语的效果,并不时比上一个手势,良久以后,蒙塔尼亚克终于手一松,额头上竟然冒出了细细的汗水。

“好了。德雷菲斯肯定希望回到地底去,可惜我只能送他三千米。”蒙塔尼亚克说完叹了口气,“还有半个小时开始突围,咱们东门口再见吧。”说完蒙塔尼亚克掉头离去。

坦埃斯走过来拍了拍因斯特的肩膀,出乎因斯特意料的是,坦埃斯的神­色­居然十分平静。

“不用难过了,我和德雷菲斯送走过无数的战友,早就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德雷菲斯还算幸运,还有我来送他一程。”

两个牛头人沉默了一会儿,坦埃斯又说道:“我知道德雷菲斯交给你的任务,全靠你和蒙塔尼亚克了。放心吧,我会把远征军带回去的,咱们尼贡再见面。”

“嗯。”因斯特重重答应到,和坦埃斯紧紧握了一下手。

……

夜幕终于降落下来,远征军聚集到莱顿城东门,整装待发。

城墙下方聚集了大群的牛头人战士,他们是首轮攻击部队,负责在敌人的防线上打开一道缺口,坦埃斯亲自率领这支部队。

因斯特和蒙塔尼亚克站在城墙上,法师团和护卫团已经做好了准备。

几名土系法师在城墙上忙碌着,用贯注了魔力的金粉在地上勾勒繁复的线条,他们的身子几乎贴到了砖地上。土系高级魔法师斯皮尔仔仔细细地核对着图案的每一个笔画。

地上的图形越来越完善,逐渐露出魔法阵的本来面目。蒙塔尼亚克取出六块地心灵石,按照六芒星的方位布置到魔法阵的各个角落,然后自己进入正中位置。

一长串魔法咒语从|­茓­居人魔导师的嘴里流淌出来,持续了十几分钟之久,旁观的因斯特好奇地睁大了眼睛,对魔法充满兴趣的牛头人知道,蒙塔尼亚克现在施展的魔法非同小可,这是蒙塔尼亚克的成名招牌,也是土系魔导师的专利——五级魔法地震术。

由于蒙塔尼亚克是康特大陆唯一一名土系魔导师,所以除了他以外没有人能施展这个魔法,五级魔法是现有魔法体系的最高峰,一般魔法师别说亲自施展,连旁观一次的机会一辈子都不一定遇到。

蒙塔尼亚克曾经用这一招攻破了特曼帝都的外城墙,从而声震大陆,被誉为土系魔法师第一,那次也是他首次使用五级魔法,将自己魔导师的实力暴露出来。

现在有了地心灵石的加持,这个魔法的威力将更加惊人,蒙塔尼亚克希望凭借这个法术一举攻破特曼的防线。

不过选用这个法术也是无奈之举,地震术用来破坏城墙那是犀利无比,但对于帐篷和木材组成的军营来说威力就小多了,其他土系法术都不太合用,让人闻风丧胆的爆裂术是个单体魔法,地刺术更不用说只是一个三级魔法,范围小又容易被驱散,权衡之下也只能用这个魔法了。

远征军的法师多是土系法师,其他系法师只有勒芒那个纵火犯达到了大魔法师的级别。但他的法术火海的作用范围和距离同五级法术还是有不少差距,因此他也没有出手的机会。

蒙塔尼亚克的咒语声抑扬顿挫,无数魔法­精­灵围绕着魔导师,他们从空气中逐渐显露出来,组成了一个个明亮的魔法符号。

已经产生的金­色­的魔法符号静静地悬在空中,他们的数量逐渐增多。终于蒙塔尼亚克的咒语到了最后的关头,原本静止的魔法符号突然旋转起来,在蒙塔尼亚克的身体周围组成了几道光环。

蒙塔尼亚克开始做手势,一道道的光华在他手势的指挥下,从光环中脱出飞入地上的魔法阵里。

光芒接触地面的时候发出清脆声音,好像是玻璃被轻轻地敲打了一下,然后就没入地面的魔法阵图案之中。

魔导师似乎在指挥一场音乐会,道道光华飞­射­,悦耳的声音响个不停,地面上的魔法阵越来越明亮,最后竟然离地而起,升到十几米的空中。

因斯特看得目眩神迷,张大了口合不拢。他有点羞惭地想到,自己迄今还只会施展一个最简单的一级魔法护体石肤,和五级魔法的差距比起来简直是天上地下。

升到空中的魔法阵缓缓旋转着,作为阵眼的几颗地心灵石像烧着了一样,爆发出明亮的光芒,在空中构成一个完整的六芒星图案。六芒星成形后,从六个点同时向下方的原点、也就是魔导师站立的位置­射­出光柱。

沐浴在瀑布一样的魔法光柱中,|­茓­居人魔导师的身材好像变得无比高大,他展眼向城外望去,用手一指东门外正对的特曼军营,喊出了引发魔法威力的最后一句咒语。

有些人类哨兵已经注意到了城头上的动静,他们远远眺望着,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大难临头。

随着蒙塔尼亚克的最后一句咒语,特曼军营所在的大地变成了开锅的热水,大地抖动着、翻腾着,发泄着体内蕴藏的宏大力量。

地面上的东西,不管是营帐、栅栏还是人类的士兵,全部倒伏在狂暴的大地上。

最恐惧的是,随着大地的震动,地面裂开了无数深深的口子,它们像无数张怪兽的大嘴一样,贪婪地将一切进入嘴里的东西吞噬掉。每一刻都有无数新的裂缝生成,又有无数裂缝满足地叼着猎物合拢。坚实的大地此刻变成了人类士兵的梦魇。

在魔法引起的强烈地动下,深深的壕沟被扭曲和扯断,原本平直完整的壕沟变成了一段段的死蛇。

强烈的震动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但造成的破坏让所有人大吃一惊。威力范围内人类的军营变成了一片废墟,地面上残留着大大小小的裂缝,原来的壕沟几乎完全看不出来了。

蒙塔尼亚克看了一眼碎成粉末,纷纷扬扬飘散下来的地心灵石,一ρi股坐在地上,马上冥想起来。他要抓紧时间恢复一点魔力。

夜幕下的莱顿城飞起了无数的鹰身人,他们欢呼着,飞临一片狼藉的特曼军营,将一个个头昏脑涨刚爬起身的士兵用刺枪戳死。

莱顿城东门打开,气势汹汹的牛头人扑了出来,像钢铁怪兽一样扑向特曼防线。

城门两侧一百米远处的两截城墙突然坍塌了,这是|­茓­居人的杰作,他们挖空了城墙的地基,沉重的城墙在自身重量的压力下沉陷崩塌。

从塌陷的城墙缺口处,涌出了大群的美杜莎,他们迅速展开队形,用弓箭­射­住阵脚,扫除牛头人突击部队两翼的威胁。

人类几乎毫无抵抗,他们的一线力量完全被刚才的地震术摧毁了,在远征军迅如电、猛如火的突击下,人类军队根本没有抵抗之力。

现在唯一阻碍地底军队的,反而是刚才地震留下的裂缝。好在这些剩下的裂缝并不是连在一起的,远征军可以绕过去,只是行军速度稍慢了一点。

远征军顺利突破,作为先锋的牛头人部队已经穿透了人类的防线,到达了外围。可惜的是,黄金狮鹫军团和禁卫军的军营都设在二线,刚才的魔法无法把他们笼罩进去。

可能是害怕远征军的声势,两大正规军团都没有出动救援部队,统帅部见无机可乘,只好放弃了预定的攻击计划,从两个军营的空隙中钻了出去。

因斯特和恢复了一些的蒙塔尼亚克跟随着后队,他们是最后一批离开的部队。因斯特原本以为人类会在远征军突围一半的时候拦腰杀出,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先头牛头人在突围后又悄悄回转,配合后队中的法师团和护卫团,肯定能重创敌人。

但两大特曼正规军按兵不动,因斯特的计划没有派上用场。

蒙塔尼亚克说:“看来人类满足于咱们主动离城,不想在这个关头继续拼命,他们只要收复莱顿城就是大功一件,消灭咱们还是次要的。”

看不出人类意图的因斯特,只好接受了蒙塔尼亚克的说法。

跟随着离去的部队,因斯特在夜­色­苍茫的大地上向东方走去。他回头望了望逐渐变小的莱顿城。

城头上亮起了火光,应该是特曼先头部队已经登城了。

回过头来,因斯特对身边的战友淡淡地说:“咱们回家。”

六十八

尼贡远征军突围的时候,特曼一方的总指挥迪昂将军却在一处隐秘的军营中召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在营帐中间的一张大案上放置着一个魔法水晶球,上面正投­射­出战场的情形,最后的影像是尼贡军队向东开拔,消失在夜­色­中。

迪昂将军满面笑意地开口:“普朗克公爵大人,您的情报真是每一次都非常准确呀,我要谢谢您和您在那边的朋友,此战获胜你们当居首功。”

“多谢将军大人。”普朗克公爵恭敬地回答,虽然他从爵位上来说还高过迪昂,但对方现在手握重权,尼贡远征军撤退以后,光复国土的大功轻松地落在头上,以后他肯定是朝野中炙手可热的人物,所以普朗克尽管贵为公爵,说话间也不得不陪上几个小心。

迪昂将军的兴致显然非常好,这也难怪,尼贡远征军离开了莱顿城,他轻轻松松地就获得了意想不到的胜利,尤其是这种胜利在十几天前还是不可想象的。自此之后,他本人将攀到特曼军界顶峰,并稳稳坐住这个位子。

斟上两杯葡萄酒,迪昂将军亲手递给普朗克公爵一杯,“来,庆祝我们的成功。”

“多谢。祝将军武业兴盛。”

两人对视一笑,将美酒一饮而尽。

“不知将军大人准备如何对付东去的尼贡军队?”普朗克公爵开口问道。

“放心吧,有你这么明确的情报,他们跑不了。虽然莱顿城光复,让他们溜回地底去也无不可,但我不介意为自己和底下的将士增添一些军功。”

说完这句话,迪昂将军微皱了一下眉头,“不过您的那些朋友跟随在尼贡军队中,很有可能受到误伤,这点我无法保证什么。”

“谢大人对他们的关心,不过他们有自保之道的,我也派了人手去接应。”

“好!等全歼尼贡来敌,咱们在莱顿城里开一个盛大的聚会,为大家庆功。”

……

远征军疾行了一夜,为了防备特曼人追击,坦埃斯带领着将近四千名牛头人断后。

特曼军队的追兵好像是在应付差事一样,只是远远隔着几里地缀着远征军,一点发动攻击的意图都没有,而且追兵里面也没有最让人担心的禁卫军的身影。

从昨天夜里开始因斯特一直心中不安,突围的过程太顺利了,似乎特曼人和远征军有着某种默契,恭送他们离开一样。

出于担忧因斯特派遣了不少鹰身人起飞侦察,传递回来的消息也让他大惑不解,禁卫军、黄金狮鹫和狂狼军团都待在营地里没有出动,只有一些辅助军队尾随着远征军,数量不过五万。

鹰身人在平原上飞了个遍,也没有发现人类有任何大规模的部队调动。

因斯特突然涌起一个不安的想法,如果人类三大正规军团不在军营里,那他们会在哪里?

不过一转念他又释然了,虽然自从被围在莱顿城,鹰身人又失去了空中优势以后,白天成了远征军的侦察盲区,在狮鹫的拦截下远征军无法获知人类军队的调动,但直到前天因斯特还能确定三大军团一定在莱顿城外。

夜间在鹰身人的侦察下,人类绝无可能调动人马不被发现。那么如果人类要调动三大军团,只有昨天白天一天的时间,这根本是不可能的,除非这边刚一做出突围的决定,特曼立刻就知道并马上开始行动。

预定的时间到了,因斯特只能把疑虑藏在心底,把队伍托付给了坦埃斯,他自己要和蒙塔尼亚克一起,转向南行。

随行的还有法师团的一百名|­茓­居人法师以及两百名灵吸怪,其他法师和灵吸怪留在坦埃斯的大军中,因斯特的护卫团倒是全员都在,不过经过历次战斗,护卫团也减员到了八百。

在因斯特和蒙塔尼亚克南行一个半小时以后,坦埃斯率领的部队遭到了伏击。

在远征军行军方向上有一个人类的小城市,当太阳升到高高的空中的时候,随着一阵军号声,无数骑士和战马从城市的各个房屋中冒了出来,他们像水流一样沿着各条小巷,汇聚到城里的主­干­道上,当他们从城市里流出时,已经变成了一支令人恐惧的钢铁洪流。

小城根本没有城墙,木质的栅栏早已被放倒,军队像气势惊人的洪水般从城市里汹涌而出,不多时在原野上结成了威武的军阵。

骑手们展开战旗,代表禁卫军的旗帜在晨风中飘扬起来。

军号阵阵,战马隆隆地小步跑动起来,骑士们的钢甲上映­射­着秋日朝阳的冷光,抬起杀气逼人的骑枪,向着东方策马行进。

在他们前方不到十里,就是远征军的先头部队。由于远征军统帅部一直认为包括禁卫军在内的特曼主力还在莱顿城外,所以­精­锐的牛头人部队被安置在了队尾,此时直接面对禁卫军铁骑的,是|­茓­居人和美杜莎的联合部队。

地面上传来了令人心悸的震动,有经验的老兵大喊起来,“人类的铁甲骑兵!快列阵!”

远征军的战士们骇异地睁大了眼睛,努力在刺目的光线下发现敌人的身影。东边的地平线已经消失了,取代的是一条一眼望不到边的黑­色­长墙。

嘹亮的军号和战马的嘶鸣扑面而来,一股股黑浪正排山倒海一样地涌来。

“列阵!列阵!”虽然从来没有和这么多人类重骑迎面遭遇过,但不少远征军的指挥者都在那扎克接受过对抗人类重骑的训练,他们知道只有把军队结成牢固的阵势,才能阻止铁骑的进攻。

但是远征军排列的是狭长的行军队形,还没等排出防守阵列,禁卫军的铁骑已经扑了过来!

面对强敌远征军展露了非同一般的勇气,美杜莎弯弓搭箭,|­茓­居人手持刺枪,英雄的战士无畏地迎接强大的敌人!

美杜莎的弓箭只来得及­射­倒最前一排的敌人,随后而来的钢铁洪流就将他们淹没。|­茓­居人更不济,他们像被洪水冲刷的树叶一样,甚至根本无法给全身铁甲的禁卫军造成任何伤害。

禁卫军一排排地冲入尼贡士兵当中,挺枪——刺击,在战马的高速下骑枪发挥了可怕的杀伤力,不少尼贡战士被刺枪洞穿,有的禁卫军甚至能够一枪穿透两个|­茓­居人。

禁卫军的每一次冲击,都在远征军中翻起一阵血浪,完成杀戮任务的禁卫军铁骑,会在战马失去冲击力以后策马返回重新列队,后排的禁卫军则会恰到好处地接上,杀戮的冲击一刻不停,远征军像被刀削的苹果一样,在一次次的冲击下一层层的剥落。

特曼的重骑兵还仗着马快,抢先占领了战场的两翼,尼贡的部队遭受到来自三面的冲击。战士一排接一排地倒下,伤亡速度快得惊人,|­茓­居人和美杜莎凭着血­肉­之躯硬扛重骑兵的冲击。

坦埃斯带领牛头人部队急速赶到战场,此时前队的|­茓­居人和美杜莎已经伤亡惨重。坦埃斯又急又怒,一扬手中的战斧,四千名牛头人发出令人震恐的吼叫声,向禁卫军铁骑冲去。

禁卫军虽然占尽了上风,但尼贡远征军的抵抗一直非常顽强。美杜莎和|­茓­居人前仆后继,鹰身人也从空中进行支援,一直坚持到牛头人赶来,他们结成零散的阵型,以中队、小队甚至个人来对抗铁骑的冲击,始终没有出现大规模的逃亡现象,那原本是特曼人期待的。

一旦队伍顶不住铁骑的压力崩溃,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面倒的屠杀,特曼骑兵可以从背后轻松地杀死任何逃兵。一般来说,如果没有结成稳固的阵型,步兵士兵面对铁骑那可怕的冲击力的时候,扔掉武器逃跑的情况非常普遍。但尼贡士兵经受住了考验,他们最终也没有崩溃逃跑。

如果没有牛头人这支足可以对抗重骑的­精­锐力量的话,|­茓­居人和美杜莎再英雄,也不过是把覆亡的时间延长一些,多给敌人造成一些轻微的损失。但牛头人的参战改变了战场局势,有了能够正面对抗重骑的牛头人,远征军其他兵种的部队可以趁机重组,恢复战斗力。

牛头人和重骑相互之间绝不陌生,尤其是远征军中的牛头人主要来自第一军,长期同特曼王牌铁甲军对抗的部队。

驻防黑岩大道时,牛头人和禁卫军就打过交道,此时两个老对手见面,二话不说就用武器相互招呼起来。

禁卫军骑士知道,用长剑对付牛头人纯属送死,必须用骑枪,并辅以战马的高速才能有效杀伤牛头人。骑士们纷纷更换武器,一些在刚才的战斗中失去骑枪的骑士打马回到后列。

牛头人狂呼着杀向禁卫军,他们有力的双足登踏着大地,发出几乎不逊于战马奔腾时的动静。牛头人高速奔跑的速度非常惊人,他们有些时候甚至可以追上披挂着铁甲的战马。

禁卫军前锋部队迎面冲了过来,他们的冲锋距离不足,因此发动的攻击有些勉强,但他们别无选择,必须为后队的骑士整队争取时间。打马脱离一定距离,然后反向发动冲锋的伎俩是行不通的,发狂的牛头人能够一直追砍很长距离,直到战马脱力也不一定能摆脱他们。

在双方距离接近到几十米的时候,第一排的牛头人用力掷出了手中各式各样的战斧。

牛头人使用的斧子没有分量轻的,即使规格最小的手斧对人类来说都是恐怖的重武器。漫天飞舞的战斧、还有少量铁锤,打着转砸到铁骑兵的身上,铁骑锋线上一阵人仰马翻。禁卫军骑兵则好像是事先排演好的一样,整齐划一地俯下头,将身体紧紧贴在马背上。

牛头人只有在对付重骑兵的时候才会投掷武器,一般情况下他们无此必要,直接杀入敌阵来得更加爽快。禁卫军对牛头人的战术当然也熟悉得很,但他们也只能忍受这种打击,只是尽量让自己暴露的面积减少一点。

掷出武器的牛头人速度放慢,让后排的牛头人赶上前去。不用担心他们失去的武器,在重骑和牛头人接触以后,前线上总是不会缺乏武器,即使一时找不到也没有关系,头上坚硬的牛角同样可以用于作战,冲撞是每一个牛头人从小就会使用的武技。

牛头人和禁卫军重骑接触的地方成了血腥的绞­肉­机器,骑枪挟带着强劲的风声洞穿了牛头人的胸膛,战斧狠狠劈落将骑士和战马一分两半,这是铁和血、力量和勇气的较量,双方的战士曾经进行过无数回合的较量。

禁卫军此时也显示出作为特曼王国王牌军队的素质。冲击牛头人的军列需要非常大的勇气,一般来说训练有素的骑士如果有足够的冲锋距离,是可以对牛头人一击毙命的。排成冲击线的重骑兵在接触牛头人的一瞬间,总能为自己的骑枪找到一个合适的目标。

但和其他对手不同,牛头人身高体壮、力大无穷,还有出众的勇气和不俗的武技。因此重骑兵在杀伤第一列的牛头人后,不能像对付其他敌人一样,带着余速冲入敌阵深处继续大肆杀戮。在攻击到第一个目标以后,失去速度的重骑兵会变成牛头人上好的靶子。牛头人几乎同骑在马上的骑士平齐,一挥斧子就能了结他们的­性­命,骑士们甚至连后撤都来不及。

所以说重骑冲击牛头人是一个需要极大勇气的任务,如果牛头人的阵列完整,一列骑兵冲击过后,阵亡者会达到八成以上,而身上完好无伤能够重返己方的骑士,如果不是武技超凡脱俗,那只能称之为奇迹。

禁卫军骑手像涨潮的海水一样,一排排地冲入牛头人阵列。刺击、然后死亡,一队队的­精­英骑手重复着这个场景。每一次重骑的冲刷,地上就会留下一地人马的尸首,而牛头人的军阵也会变薄一层。

很快地,双方都无法接受这种损失的速度,牛头人和重骑历史上的每一次交锋,双方都损失惨重,也因为这样,除非必要双方都不会进行针尖对麦芒的正面交锋。

禁卫军人数众多,迪昂将军带来的两万重骑几乎都投入了此处的战场,牛头人面对的压力越来越大。不过受到重创的|­茓­居人和美杜莎已经重整完毕,他们过来支援牛头人。美杜莎的羽箭开始落到禁卫军的阵列里。

双方新一轮的大战一触即发,正在此时战局又发生了变化。

原来跟随在远征军后面的人类军队加速赶了上来,此时他们不再伪装,露出了狰狞的面孔。

在五万尾随追击部队中,潜藏了一千名魔法师!另外五万大军的半数,是换上辅助士兵装束的正规军,他们都是黄金狮鹫军团的士兵!

与此同时,人类的狮鹫也光临了战场上空,一时间整个天空都是它们飞舞的身影,高亢的鸣叫声响彻四方。

时近正午,太阳高高地挂在正空中,挥洒下刺目的光芒,不少地底士兵眼中流泪,几乎睁不开眼。

远征军顷刻陷入了山穷水尽的境地。

六十九

远征军陷入了绝境,总指挥坦埃斯却面­色­沉静如水,他叫来巡游者大队长——曾经指导过因斯特的老牛头人战士,热尔博。

一见到热尔博,坦埃斯用坚定的口吻说道:“我带一半的牛头人断后,其余的部队的部队由你指挥马上突出去。”

热尔博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盯着坦埃斯,“你是想劝一个一百二十岁,就快进入暮年的牛头人逃走,而留下一个九十岁的牛头人来充英雄吗?”

坦埃斯看着老牛头人战士,像看一块坚硬的石头,他慢悠悠地开口道:“只有我留下来,特曼禁卫军才会留下来,你明白吗?”

热尔博的眼神改变了,他明白坦埃斯的意思,只有像他这么耀眼的主帅留下来,才能吸引敌人的注意力,否则突围的部队在平原上是跑不过重骑兵的,除了牛头人以外。

“何况,幽暗地域的情况谁也说不准,黑暗­精­灵可能已经不可靠了,只有你才有能力带领大家穿越幽暗地域,八十年前,我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你就在幽暗地域里巡游了,不是吗?”

热尔博终于软化了,他知道坦埃斯是对的。

“听着,别逞英雄,别作傻事,我们在中央山脉的入口等你三天。”热尔博一旦做出决定,说话也立刻爽利起来。

“好,一言为定。”

两个牛头人握了一下手,然后分头行事。

坦埃斯命令牛头人第一、第二大队留下来断后,并要求其他种族的现任统帅自行决定阻敌部队。这也是地底军队的一项传统,牛头人担任的统帅不能直接命令其他种族的部队。

土系高级魔法师斯皮尔是法师团留下来的人中的负责者,也是蒙塔尼亚克离去前指定的|­茓­居人统领,他做出了和坦埃斯相同的选择,亲自带领一半|­茓­居人断后。美杜莎统领和鹰身人统领也是如此。

时机紧迫,统帅们只用了几分钟就做出了决断,无数远征军战士的命运,在短短的时间里,因为所属部队的番号不同而改变。

此时牛头人部队和禁卫军鏖战正酣,鹰身人也和狮鹫紧紧缠在一起,远征军在整个战场上都处于劣势,要让一半人顺利突围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一个搞不好,结果可能是灾难­性­的,会导致全军更快地崩溃。

坦埃斯声震地底地表两个世界的是他超人的武技,虽然在战术指挥上亦非弱者,但和德雷菲斯那样的天才仍有不小的差距。但在危急时刻,坦埃斯下达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命令,他让全体牛头人转向,凭借超人的脚程甩开禁卫军,全军向后方的人类追击部队突击。

在激战的时刻把脊背露给敌人?他做出这个选择也许只是基于牛头人勇武的天­性­,但看似荒唐的命令竟然取得了极大的成功。

牛头人和禁卫军的战斗由于伤亡过大,双方的战士们都已经露出疲态,另外人类追兵的到来,虽然对双方战士的心态影响不同,但反映到行动上,却都是放慢了战斗节奏,战线也稍微分开了一些。

在这个当口坦埃斯的命令到了,虽然不解但牛头人战士执行命令是非常坚决的,他们调转身迈开大脚就走,完全出乎禁卫军指挥官的意料。禁卫军稍微犹豫了一下,牛头人已经脱离了战线,消失在成群的|­茓­居人之间。

|­茓­居人已经重新整队完毕,齐刷刷的刺枪一致冲外,虽然禁卫军还不致于把这种威胁太放在心上,但毕竟已经不可能像开始那样肆意屠戮了。何况有些|­茓­居人发挥天生的优势,在很短的时间里在地面上刨了不少小坑,战马如果高速冲锋对这些小坑还是很头痛的。

除了阻截禁卫军的|­茓­居人部队,牛头人、|­茓­居人、美杜莎像一股突然出闸的洪水一样,疯狂地向后方的军队涌去。虽然在整体战场上远征军处于劣势,但排除禁卫军的两万超级­精­锐,后方的人类追兵并不是全体远征军的对手,即使他们里面有一千名法师也一样。

原本法师们已经准备好了数十个大型魔法,却由于远征军突然的攻势而不得不放弃。魔法师们纷纷改为采用释放速度迅速的小型魔法,或者­干­脆给战士们加持辅助法术。法师们的心理可以理解,释放大型法术后有一段时间的魔力恢复期,虽然大型法术杀伤力巨大,但总有一些敌人会冲过来吧,又不放心身边护卫的人类战士的实力,魔法师们都存了保留一些魔力防身的心思。

就这样,疯狂的远征军士兵眨眼间冲到了人类追兵跟前,浑身泛着耀眼金光的坦埃斯冲在了最前面。双方展开一场大血拼,远征军利用一开始的气势占据了上风。

禁卫军指挥官急忙调度部队攻击|­茓­居人的防线,同时派出两支骑兵从两翼绕过去支援后方的友军。魔法师在特曼帝国是稀缺资源,特曼能够直接调用的魔法师也不超过一万名,如果因为救援不及,让魔法师遭受严重损失,那无论多大的战功恐怕也抵不了过。

远征军接着又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一半军队再次反向冲锋,猛击正面的禁卫军,而另一半部队在坦埃斯的率领下,仍然再猛攻人类后军,虽然人数减少了,但他们越杀越狠,一点没落下风。

禁卫军不擅长防守,他们的军阵很快被突围的远征军部队突破,大群的尼贡战士沿着突破口迅速地向东方跑去。

禁卫军指挥官本想派出一部分部队追击,但他的大部分骑兵已经分到左右两侧,又担心抽薄军力影响当前的战局。最后当他注意到战场上来往冲杀的那个金­色­身影的时候,他终于做出了决定。

只要擒杀敌人的指挥官就是首功了,相比之下让一些敌人突围不算什么。距离中央山脉的距离还很远,以后自然还有机会消灭那些突围的敌人。想到这里,他甚至有些高兴敌人主动突围。

在指挥官的调度下,禁卫军放过了突围而去的敌人,一心一意地捕杀已经在网中的猎物,他们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将留下的远征军将士越围越紧。

……

离开远征军主力后,因斯特一路南行。由于地心灵石的联系距离有限,远征军现在已经无力维持中继点,所以因斯特他们并不知道坦埃斯率领的主力部队正在进行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

因为有魔法师的存在,部队的行军速度很快,因斯特和蒙塔尼亚克预计只要两三天功夫他们就能踏入拉巴特山的山麓。一旦进入大山之中,特曼的部队就不太可能追上他们了。

他们并不担心自己受到追赶,毕竟相对远征军主力来说,他们的人数一点也不起眼,特曼如果以数量来衡量他们的实力,并派出相应的追击部队的话,因斯特和蒙塔尼亚克一点也不介意将之视作一种送别的礼物。他们反而担心坦埃斯的部队,那里有许多|­茓­居人,行军速度比较慢,不经过几场苦战是不可能走到中央山脉的。

有所牺牲是早就预见到的,实际上突围之前统帅部私下估计,最乐观的情况下也只能将一半将士带到中央山脉。因斯特他们此时还不知道,因为计划泄密,坦埃斯所部已经陷入了极大的危机之中。

半天无事,虽然沿途不时遇到人类居民,甚至有时还有零散的护卫队等,但以法师、护卫团的力量当然不会在意。其实只要他们一直保持快速行军,人类在事先没有准备和不了解他们实力的前提下,他们确实可以很容易地抵达拉巴特山脉。

遗憾的是,人类不仅知道这支偏军的底细,知道都有谁在这支部队里,甚至还预先知道了他们的行军路线。

从下午开始,紧张的气氛在法师团中蔓延,四周警戒的鹰身人不断传回同敌人的接触警报。

左右两翼、后方都发现了人类大部队的踪迹,每一边都有五个千人队以上的雄厚兵力,看旗­色­正是老对手狂狼军团。虽然距离还远,但他们分明是冲着法师团过来的。

这已经够让因斯特和蒙塔尼亚克吃惊了,后面来的部队还好说,他们怎样也想不到狂狼军团这种步兵部队是怎么出现他们的两侧的。更让人担心的是,去前方侦察的鹰身人没有一个回来,他们全部失去了联系。

因斯特倒吸一口冷气,特曼人分明已经设下了一个圈套,正等着他们撞上去。这种情形让他大惑不解,难道特曼人突然拥有了数千名法师,不停地给狂狼军团士兵施展加速术?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且不说整个战场特曼的法师也不过一千出头,而且如果真有这么多法师,直接过来就能把因斯特他们灭了。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解释——特曼事先就在这里设下了埋伏。

无暇考虑消息是怎样泄露的,因斯特急忙找到蒙塔尼亚克商议,年轻牛头人眉头紧锁,问道:“大师,您还能施展高级魔法吗?”

蒙塔尼亚克傲然道:“没问题。”

因斯特眼中露出钦佩的目光,刚刚不久才施展了一个最高级的五级魔法,蒙塔尼亚克似乎根本没受到影响,他的魔力真是——只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

知道蒙塔尼亚克战力犹存,因斯特心中大定,接着和魔导师商量起具体的应对措施。

接下来尼贡法师团频繁更改行军路线,试图趁特曼军队还没有合围的时候,从他们之间的空隙穿Сhā出去。不过特曼一方显然已经锁定了法师团的位置,各路军队紧追不舍,法师团原来行军路线上也冒出了大股的伏兵,像见了骨头的饿狗一样扑了过来。

法师团的活动空间越来越小,最后被包围在一个人类村庄中,要不是夜幕的降临,一场恶战已经发生了。

特曼一方不想在夜间同地底军队作战,他们只是将村子围得水泄不通,然后坐等尼贡部队主动突围。

双方都知道,今夜是尼贡一方最后的机会,他们一定会拼死一战。

突围的时间定在午夜,决战前的宁静中,因斯特独自坐在村里最高的房屋屋顶,眺望着星空。地底无法见到星辰,因斯特来地表以后立刻迷上了这片星辰组成的大海,经常在静下来的时候沉醉其中。

因斯特突然分不清楚,哪些是天上的星光,哪些是地上的特曼人升起的火光。星光火光,在遥远的天边连成一片,相互辉映。

一阵轻微的波动从因斯特的怀中传出来,因斯特知道那是地心灵石在相互联络时发出的。

因斯特有一块从黑骑士海克德尔那里得来的地心灵石,因为可以掩饰自己身上的土系魔法元素波动,他一直贴身携带这块宝石,除了蒙塔尼亚克,也没有其他人知道牛头人拥有地心灵石。

因斯特突然挺身而起,心情激荡下他差点一头栽下房顶。掏出地心灵石

地心灵石此刻绝对不应该有信号!

虽然这种现象曾经非常频繁,甚至一度到了成天不停的地步,但地心灵石之间联系有距离限制,需要很多中继点。而自从远征军从莱顿城中突围以后,因斯特所在的法师团人数不多,相互之间根本不需要通过地心灵石联系。

自从和坦埃斯的部队分开后,因斯特怀中的地心灵石就没有收到过信号了。可是此刻地心灵石居然又开始波动了,因斯特肯定附近有人正在用地心灵石发送信号。

一股寒意升上心头,因斯特看了看笼罩在黑暗中的村庄,又望向四周特曼军队蔓延向天边的营火。他敢肯定,如果真的有人在通过地心灵石联络的话,通信者的一方一定在特曼军营的范围内。

原本隐隐约约的怀疑突然清晰起来,因斯特再也等不及了,从屋顶一跃而下,他急着去找蒙塔尼亚克商议,几名护卫紧紧跟上。

刚走了一段路,因斯特迎面撞上了灵吸怪麦利维尔,他是远征军中灵吸怪的首领。

麦利维尔的发声装置传出冷冰冰的声音,“因斯特统领,你急匆匆地要去哪里?”

“我要找蒙塔尼亚克大师商量突围时的部队安排,要不你也一起去?”

“不了,我还要在四周巡视一遍。”

“那好,再见。”

因斯特转身走开,他有种感觉——麦利维尔独眼中的视线一直尾随着自己,那是一种冷冰冰的、带着杀气的眼神。走出很远以后,牛头人的额头上才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一边琢磨着怎么会刚巧遇到麦利维尔,因斯特一边向前走着。

很快蒙塔尼亚克呆的院子到了,踏入院门一团白­色­薄雾扑面而来,因斯特警惕地屏住呼吸,冲到院子一角背墙站立。

雾气更加浓重了,烟雾缭绕的空气中传来低沉的闷哼声,还有身体倒地发出的动静。

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后面的护卫也没有跟进来,显然刚才仆街的声音就是他们发出来的。

因斯特握紧了手中的战斧,他知道,隐藏的敌人就要出现了。

七十

因斯特倚墙而立,潜藏的敌人很有耐心,一直没有露出形迹。

在牛头人全神贯注地警戒身前区域的时候,他身后的围墙渐渐发生了变化。几段触手从墙体中慢慢探出来,它们一点一点靠近因斯特的后背。

如果仔细观察,触手刚离开墙体的部分还只是淡淡的影子,而较远的末端已经完全实体话了,最近的灰­色­触手离因斯特后背只有几寸距离的时候犹豫了一下,然后改变方向扬起来探向牛头人的后脑。

因斯特蓦然大喝一声,转身挥出沉重的一斧。吧唧一声,一截丑陋的触手掉落在地上,当触手在地面上痛苦地扭动的时候,怪影的本体已经嗖得一声缩回墙中。围墙表面上显露出一个硕大脑袋的影像,脑袋上的独目中似乎还放­射­着愤恨的光芒。

灵吸怪!果然是他们。因斯特想到,同时暗自庆幸自己有和他们打交道的经验,否则刚才肯定会被偷袭得手。

在因斯特思考的短短一瞬间,数十个灵吸怪的身影从院墙的各个位置突了出来。实体化的灵吸怪将牛头人紧紧围在院子中央。

十几道白光纵横交错,目标都是中间的牛头人。因斯特苦笑一声,看来灵吸怪还真看得起自己,居然放出这么多心灵­射­线。

牛头人扑通一声栽倒在地,这种强力的心灵­射­线能彻底麻痹生物体的­精­神,让他们在瞬间失去对身体的控制能力,这是灵吸怪的一项看家本领。

因斯特知道中了心灵­射­线是什么样子,他现在表现出来的完全是中了招的样子,但实际上牛头人并没有失去抵抗能力,这全要归功于他头上那顶特殊的头盔。

在出征之初,因斯特托好朋友多罗在头盔中嵌了一圈紫宝石,正是这些紫宝石抵挡了灵吸怪的杀招。

因斯特暗自期待灵吸怪没有注意自己没有出现大小便失禁的情况,很多中招的人甚至会失去这方面的控制。

灵吸怪们看来没有留心这个细节,他们一拥而上,无数的触手同时伸向牛头人的脑袋,那里有他们最喜欢的东西。

一道金属旋风从牛头人的手中发出,灵吸怪的触手漫天飞舞,混浊的粘液像下雨一样洒落。

一斧劈开一个惊骇欲绝的灵吸怪的头颅,因斯特发出嘹亮的战嚎。刚才的一轮攻击,他至少杀死了五个灵吸怪,击伤的数量更多,心中隐藏的对灵吸怪的恐惧在一系列连击中完全消失了,至少是暂时消失了。

“不用再喊了,你在我们的结界中,不会有人听到,因斯特统领。”麦利维尔的身影出现在院中。

因斯特环顾四周,他发现天空中的星辰闪烁得厉害,因斯特听魔法师说过,这种情况代表他处于一个透明但具有一定折­射­­性­的结界中。

“整个院子都在我们的­精­神力笼罩之下,音波是根本不可能传送出去的。”

因斯特盯着麦利维尔的独眼,“是你?所有的灵吸怪都参加了吗?”

“如果你更深入的了解我们,就会知道你的问题毫无意义,我们灵吸怪相互之间的心灵联系远远超出你的想象,甚至有时候我们就像一个个体一样。所以我们不可能一部分­干­一件事情,而另一部分却具有其他想法,这是我们比你们优越的地方。”

“那留在地底的灵吸怪也是你们一伙了?地底通道的停工也是你们灵吸怪搞的得鬼吧。”

“正确。”

因斯特感觉自己握斧的手更紧了,他暗暗叮嘱自己,要克制,要拖延时间。

“你怎么会设下埋伏,蒙塔尼亚克哪里去了?”

“我们一直在监视你,你原本在屋顶上安静地看星星,突然神情变得非常激动,然后就下来找蒙塔尼亚克。刚好那时我在用地心灵石和外面联络,所以过来看看你是否发现了什么。”

“不可能!你怎么会来得那么快!”

“这并不奇怪,我们之间相互有感应,监视你的人刚一发现异常,我立刻就知道了。然后我装做偶然遇到你,还和你说了几句话,虽然你掩饰的很好,可我感觉到你在戒备我们,于是立刻通知这边的人引走蒙塔尼亚克,然后等待你大驾光临。”

“你们还­干­了些什么?”

“很多,非常多。例如给特曼通知一些情报,让你们在战事中失利,让特曼人把你们围起来,消灭你们。”

因斯特想了一下,“怪不得自从我们攻克莱顿城以后就事事不顺,我怀疑过,但一直没有证据。攻击特曼船队的计划泄密、挑动城里的佣兵暴乱看来都是你们­干­的,还有这次特曼人渡河,也是你们给他们的情报吧?”

“没错,都是我们。不过你还少说了几件事情,首先德雷菲斯的死和我们也非常有关系哟——”

“你说什么!?那个兽人祭司?”

“哈哈,我们的人在兽人部落发现了那个老得快要死的祭司,找了个机会控制住他。不过祭司就是难搞,要不是他病在床上,我们还真没办法得手。好在最后的结果非常不错。”

鲜血从因斯特的虎口中迸出来,眼中升起了代表愤怒的烈焰。

“还有,我们把你们突围的计划也告诉特曼人了,知道你们为什么会被包围吗?还有知道等待坦埃斯的是什么吗?整整两万名禁卫军铁骑,没准坦埃斯现在已经死了。原来设定的三大目标已经­干­掉了两个,只剩下蒙塔尼亚克了。你应该赶到荣幸,我们现在把你设定成了第四号目标,所以,你也必须死。”

因斯特再也听不下去了,他狂吼着扑向麦利维尔。

麦利维尔正中下怀,他之所以和因斯特说了这么多话,就是要扰乱因斯特的心神。

年轻牛头人的武勇扬名远征军,加上刚才心灵­射­线竟然对他失效,灵吸怪其实也非常忌惮。

麦利维尔急速后退,因斯特疯了一样直冲过来,浑然不顾打在他身上的道道­射­线。

这次灵吸怪的­射­线不止是心灵攻击,虚弱、减速、衰老、失明、混乱,种种效果的诅咒一起打在牛头人身上。因斯特的冲击越来越慢,最后在终于在上百道各­色­光线的打击下栽倒了。

尽管因斯特这次不是伪装的,灵吸怪还是学了乖,他们不依不饶地又持续攻击了一阵才停了下来,因斯特在地上已经只剩下抽搐的力气了。

麦利维尔冰冷的声音重新响起,“你们总是这样,明明告诉你我们是一个整体了,你还只是顾着攻击我,仅仅因为和你说话的是我吗?”

麦利维尔飘到因斯特身边,用一支触手撑住牛头人的下巴,将他的头转向自己独眼的方向,“说说看,你是怎么发现的?难道你能感应到我们用地心灵石联络吗?你已经说不了话了吗?没关系,你只要用想的就可以了。”

因斯特惊恐地看见麦利维尔的另一条触手向他的鼻孔探来。

触手在空中停住了,麦利维尔疑惑地说道:“这是什么?”他看见因斯特敞开的怀里露出一件物品。

“一个哨子?”麦利维尔用触手把哨子举到眼前观察。

因斯特的嘴­唇­开始抖动,麦利维尔说道:“呃?你想说话了吗?”

因斯特哆哆嗦嗦说了几遍,麦利维尔才听出他说的是:“你的末日。”

“我的末日?你还挺搞笑的。”说话间麦利维尔将哨子扔在一旁,触手重新向因斯特的鼻孔伸去,“我会知道的。”他喃喃道。

“那确实是你的末日。”一个冷峻的声音回响起来。

麦利维尔惊跳起来,但已经晚了。一根尖利的石柱从地底穿出来,贯通了他的身体。麦利维尔发出一阵阵嘶吼声,那是他的发声装置表达出来的痛苦感觉。

大群的|­茓­居人法师出现在四面八方,无数威力强劲的法术倾吐到灵吸怪身上。灵吸怪们像被猫群攻击的耗子一样,满院子地乱窜闪避。

没过多久,院子里的灵吸怪被扫荡一清,几名法师过来,一通恢复、驱除异常的法术过后,因斯特终于能站起来了。

“大师——”因斯特张开口,随后的话被泪水打断了。蒙塔尼亚克也是两眼血红,他狠狠地走到麦利维尔跟前,却发现被钉住的灵吸怪已经丧命了。

“呸!便宜你这条毒蛇了。”

原来因斯特在遇到麦利维尔的时候发觉不妙,于是当即掏出那个来自|­茓­居人部族的哨子,它能够发出只有|­茓­居人才能听见的求援信号。

蒙塔尼亚克当然能够听见这种哨音,正在此时有灵吸怪过来请他去处理军情,蒙塔尼亚克对灵吸怪也早有疑心,于是假意同灵吸怪离去,其实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制住随行的灵吸怪后又潜了回来。

蒙塔尼亚克是土系魔导师,当灵吸怪伏击因斯特的闹剧上演的时候,他借着土遁就潜藏在院子里。蒙塔尼亚克还用魔法通知因斯特拖延时间,好让他调动人手围歼灵吸怪。

法师团中的灵吸怪被蒙塔尼亚克雷厉风行地整肃一清,残毒尽去。

估计灵吸怪已经将突围的计划泄露给敌人,因斯特和蒙塔尼亚克决定提前突围,同时选择和原来相反的方向。

特曼人果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中的强手都埋伏在灵吸怪告知他们的方向,尼贡法师团突围时根本来不及反应。

但是特曼毕竟人多势众,大群狂狼军团的­精­锐士兵排成严密的军阵,阻截在法师团的突围道路上。

因斯特早有准备,三百多名鹰身人一齐飞临狂狼军阵上空,将雨点一样的碎石投掷下去。在百米高空坠下的落石杀伤力惊人,狂狼军团不是重装部队,遇到这种袭击最好的办法就是疏散队形,但这样一来防线就无法维持了。

狂狼军官们左右为难,只能拼命指挥部队硬挺。总算过了一阵,天空中的鹰身人石块用尽,夺命石雨小了下来,军官们才松了口气。

不料鹰身人并没有远离,反而急速飞降。自身的重力加上翅膀的推进,他们下降的速度竟然比落石还要快。

狂狼军官们愣住了,他们几乎以为鹰身人疯了,要用自己的身体撞击军阵。随后他们异口同声地招呼弓箭兵。

就在鹰身人马上要撞上人类军阵的时候,一阵疾电般的弩箭嘣嘣嘣­射­了下来,鹰身人下降的急速、加上本身­射­出的速度,弩箭的攻击力只能用恐怖来形容。

而且鹰身人的锐眼认准了军阵中的军官,他们一般有随行的旗手,此时却成了他们的催命符。弩箭像长了眼睛一样,­射­倒了二十几个狂狼军官,他们身着的铠甲根本无法阻挡如此强劲的弩箭。

因斯特带领护卫团中的牛头人冲了上来,趁着狂狼军阵大乱的时候一阵砍杀,狂狼军团一个剑士大队崩溃了,尼贡突围部队穿过人类残破不堪的军阵,将剩余的剑士打到或者赶到一边,继续向前突击。

在前方还有另一个狂狼千人队,左右两侧也各有一个千人队正在逼近。

杀!杀杀!

因斯特刚从第一个狂狼军阵中穿出来,一头又撞进了第二个。奇怪的是,他冲进去以后,敌人竟然纷纷退缩,不敢和他对阵盘桓。

因斯特大奇,他差点以为这是来冒充的人类杂兵,但其他地方的战斗告诉他眼前的敌人是货真价实的狂狼军团没错。

牛头人并不知道,这支千人队曾经在渡河战役时和他交过手,前任队长就是被因斯特一斧劈死的,他们不怕才怪,都知道因斯特是个怪物牛头人,强悍得可怕。

牛头人担任尖刀,法师们居中策应,鹰身人在空中掩护,美杜莎则负责阻拦两侧和后方的追兵,就这样,突围部队再次击破了一个狂狼千人队,冲入了茫茫夜­色­中的原野。

在突围的战斗中,|­茓­居人法师的损失不大,但护卫团不可避免地遭受了沉重损失,尤其是美杜莎部队。两百多名美杜莎战士只剩下了一百不到,他们负责断后,速度又不快,很多来不及跟上大部队的美杜莎战士留在潮水一样的人类追兵中,一直奋战到了最后一刻。

护卫团副团长莫兰,那个曾经同因斯特并肩战斗过的美杜莎神­射­手,在断后时受了伤,他爬上高高的尸堆,冷静地­射­击一个又一个扑上来的狂狼士兵,箭无虚发!直到­射­完最后一支羽箭,他抽出弯刀一跃而下,带着一串鲜花盛开般灿烂的刀光消失在大群人类剑士中间。

七十一

鹰身人奥尔加展翅飞翔在夜空之中。

随着东方升起一道越来越明亮的白线,奥尔加知道自己又要开始寻找潜藏的地点。

因为贪赶了一些路程,时间已经非常紧迫。下方的田野中随时会出现早起的农夫,如果被他们看到报告给特曼军方,势必给自己接下来的行程造成极大的困扰。

奥尔加受因斯特的委派,前来寻找坦埃斯的部队。

知道了灵吸怪是叛徒,因斯特担心坦埃斯所部已经受到了伏击,恐怕凶多吉少,但他衷心盼望多少能有一些远征军战士在坦埃斯的带领下逃出生天。如果逃出去的战士们不知道灵吸怪是叛徒,那结果就太可怕了,所以一定要有人去寻找和通知他们,这个任务当然非鹰身人莫属。

因斯特还派了另一个护卫团的副团长——鹰身人诺莱抢先经由拉巴特山脉中的入口回归尼贡,去探听地底的消息。

诺莱和奥尔加都携带了魔导师蒙塔尼亚克附加魔法保护、剩余统帅部成员联名签署的信件,可以证明灵吸怪是危害尼贡安全的叛徒。

天­色­渐亮,奥尔加着急起来,附近全是一望无际的农田,根本没有藏身之处。一旦到了白天,特曼的狮鹫就会出现在天空中,现在毕竟还是战时,即使秋意已深,还是有不少狮鹫出没。

这两天奥尔加都是昼伏夜行,白天隐藏在树林、沟渠和无人的房舍里,晚上才赶路,尽管心急如焚,但他还是知道欲速不达的道理。

奥尔加冒险选择了一段废弃的排水沟,他将身子蜷缩到一处角落,身上覆盖上一层枯枝烂叶,然后静伏下来。这个地点离大路有点近,不过奥尔加已经别无选择了,只能期望没有人会对这种铺满烂泥的地方感兴趣。

地表的秋天对鹰身人来说显然太冷了,奥尔加不一会儿就冻得浑身直打哆嗦。如果有人凑近,准会被一堆抖动的烂树叶吓一跳。更让奥尔加无法忍受的是,他还要在这样的地方静伏整整一天,这对好动的鹰身人简直无法想象。地底有句老话,别想回头找到鹰身人,就是形容他们好动的天­性­。

奥尔加当然也不例外,如果不是一遍遍提醒自己责任重大,他绝对无法继续忍受下去。为了打发寂寞难耐的时间,奥尔加开始回想昨天白天的事情。

他趁着一户农家出去­干­活,偷偷潜入了户主的房屋,开在高处的一个小窗口,简直是专门留给他的通道。

进入房屋奥尔加才发现,还有一个户主没有出去,不过他还不能说话,安静地躺在摇篮里注视着鹰身人。奥尔加突然发现,人类的小孩子也挺可爱,尤其是那褐­色­的大眼睛,几乎和自己家那个小崽子一模一样。

于是无聊的鹰身人逗弄了小孩子半天,婴儿宝宝可能以为他是个超大的毛绒玩具,不时发出吱吱的笑声。直到夜­色­降临奥尔加才离开,除了几张烤饼和一壶清水,他没有动屋子里的任何东西。

想到人类的小孩,奥尔加又想起了远在地底的妻儿,直到地面传来的震动打乱了他的思绪。

从树叶缝隙偷眼望去,奥尔加吃了一惊,一路浩浩荡荡的人类大军正沿着大道向西行进。从他们意气洋洋的样子上看,这绝对不是一支吃了败仗或者一无所获的部队。

人类的队列突然­骚­动起来,士兵们像蚁群一样涌下大道,密密麻麻地散布到乡间,奥尔加的藏身处周围也来了十几名士兵,好在他们都待在坝上,没有下到水沟里。

奥尔加一动不敢动,仔细倾听人类士兵谈话。

“……的,他禁卫军了不起,凭什么要咱们让路!咱们黄金狮鹫好歹也是帝国十大军团之一,太欺负人了。”

“省省吧,你能跟禁卫军比,那里面一个小兵都是骑士身份,有贵族头衔的数都数不过来。这次派人来先通知一声就是给面子了,要是地方上那些杂兵,说不定他们直接就打马过来了。”

随即士兵中间响起了一片羡慕的叹息声。

“来了来了。”有人喊道。

人马未到,蹄声先至。

轰隆隆的战马奔跑声就像一串串从天边飘过来的滚雷,脚下土地像被敲打的鼓面震动不休。一条黑­色­的长龙沿着大道奔驰而来,英武的骑士骑在高傲的坐骑上,将一路风烟留在道路两旁。

人如虎马如龙。战马奔行的速度并不快,只能算小跑,但已经具有如此的气势,真不知道他们全速冲锋时有多大威势。

骑士们满面笑容,不少人的马背上挂着敌人的首级。这次征战大捷,军部已经传来了嘉奖令,同时宣布一切军功从优评叙,特曼帝国的军功封赏一向丰厚,这次不少人又会升官发财了。

禁卫军的铁甲骑队过了一列又一列,一直没有尽头。黄金狮鹫士兵们只能一边在道路两旁枯等,一边用艳羡的眼神给禁卫军同僚行礼。在特曼帝国,重骑兵具有相当高的地位,而禁卫军又是全国最­精­锐的重骑,他们确实有骄傲的资本。

黄金狮鹫士兵们等得无聊,一个满脸胡子的士兵开口说道:“听说了吗,这次禁卫军里的一名实习骑士走了狗运,居然杀死了尼贡的大头目,那个号称战神的牛头人。”

“切,谁不知道,那天战斗的时候好多人都看见了,那个怪物牛头人浑身冒着金光,在禁卫军里来回冲杀了好几次,丧命在他手下的怕不有上百人。”

这明显说得是坦埃斯,他竟然遇难了!奥尔加大惊之下竖起了耳朵。

“真是的,那么多禁卫军的高手冲上去都死了,听说还废了一个联队长,最后竟然被一个实习的捡着这个大便宜。”

“听说已经直接晋升小队长了,回到帝都还要封爵,啧啧,我怎么没那么好命。”

“得了吧,牛头人就够猛了,这个号称地底第一武士的更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要不是卡力吉圣骑士废过他一条胳膊,禁卫军哪能得手?反正我是绝对不想再和牛头人打交道了。”

众士兵一起打了个寒噤,想起了牛头人的可怕,纷纷点头。

过了很久,禁卫军的铁骑走得没影了,黄金狮鹫军团重新上路,也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水沟里的一团树叶动了一下,冒出一个鹰身人的脑袋。听了人类士兵的议论以后奥尔加再也等不下去了,从人类士兵的闲聊中他知道远征军主力被包围歼灭,当时突围出去的部队也在后来的追击中被击溃,整个莱顿平原上已经没有成建制的尼贡部队,现在人类的大部队已经开始收兵回归了。

既然特曼已经收兵了,奥尔加决定冒险在白天飞行。他今天一直没有见到狮鹫的影子,可能这些怕冷的大家伙已经开始南返了吧。

出于谨慎奥尔加飞得相当高,这样地面上的人不留心是发现不了他的。

很快奥尔加发现了远征军大败的证据,一座巨大的深坑,里面堆满了各种族士兵的尸体。大群的人类民夫正在往上面填土。

忍住满腔的悲愤奥尔加继续飞行,不幸的痕迹越来越多,甚至有些战场还没有来得及收拾,尼贡远征军的战士躺在地上,还保持着战死时的姿势。

不过这些英勇的战士都是面朝西方倒下的,他们显然是留下来断后的部队,为了给其他战友争取逃生的机会,他们在一处处阻击阵地上奋战至死。

越往东走,这样的战场越多,从莱顿平原中部一直延伸到中央山脉脚下,远征军士兵的鲜血洒了一路。

奥尔加没有看见一具背上负伤倒向东方的尸体。

中央山脉的身影已经清晰可见,奥尔加心头又热了起来。直到此处仍然有阻击战斗留下的痕迹,说明有部分人逃进中央山脉的可能­性­非常大。他决定到出兵时的那个山峰看一下。

鹰身人逆着风展开双翅,投向中央山脉。此时他听到了不详的鸣叫声,循声望去,左上方的天空出现了十几只狮鹫的身影。鹰身人还不知道,黄金狮鹫军团确实已经离开,但还是有几支狮鹫小队留下来协助搜索和侦察尼贡逃亡部队。

奥尔加遇到的这支狮鹫小队在完成最后一次搜索任务后,就要离开这里去追赶大部队。这时狮鹫们发现了奥尔加。

狮鹫们顺风而来,有力的翅膀鼓动东风,离弦之箭般­射­向鹰身人。

奥尔加暗自叫苦,鹰身人的速度本来就不如狮鹫,现在逆风对顺风,低空对高空,逃跑是根本不可能的。他只能紧紧盯着狮鹫袭来的方向,试图在最后一刻避开狮鹫的攻击。

俯冲而下的狮鹫就像十几道闪电,交错­射­向鹰身人。狮鹫探出它那巨大锋利的爪子,打算在接触的一霎那,利用速度产生的力量将鹰身人彻底撕碎。

鹰身人对抗狮鹫的绝招就是他们无与伦比的飞行灵活­性­。奥尔加在狮鹫的攻击中左躲右闪,每次都在间不容发时微微地调整一下飞行姿态,闪过狮鹫的利爪,狮鹫一击不中就会在本身速度的带动下冲过头。

一只,两只,三只……奥尔加在闪避最后一只狮鹫攻击时,身子似乎动得慢了点,狮鹫利爪从他的背上掠过,带起了一大蓬纷飞的羽毛和四溅的鲜血。

奥尔加悲鸣一声,两支翅膀停止了扇动,一头向地面栽了下去。

狮鹫掉过头,发现敌人正在急速的下坠,似乎已经失去了生命的迹象。它们盘旋了两圈,看到鹰身人越来越小的身影混入了苍驳的大地,长鸣一声振翅而去。

在离地面只有几十米的时候,奥尔加突然重新张开了翅膀,控制住急速下坠的身体,在盘了一个大圈后,他终于险险得着了地。

刚才他知道不是狮鹫的对手,于是使出了鹰身人惯用的诈死招术,一般来说没人指挥的话,高傲的狮鹫是不会飞下来查探对手死活的,这次果然也不例外。

奥尔加着陆的地方是一片田野,正在劳作的农夫见到从天而降的鹰身人,纷纷惊恐地大叫起来,还有些人投掷农具砸他。

奥尔加勉力飞起来,迅速离开了充满敌意的人群。不过他并没有飞远,贴着地面飞了一阵子,确定农夫们看不见他以后,奥尔加兜了个圈子回来,悄悄躲藏在一座稻草堆上。奥尔加伤势不轻,他要先找个地方休息,刚才他就看好这个地方了。

农夫们结束了劳作,一个个离开了这块田野,奥尔加一直潜藏地非常好,没有被人发现。

只要到了晚上,就可以试着飞到中央山脉里去,奥尔加暗自盘算着。竟然一时间没有注意到有人正往草堆上爬。

一个很小的,大概只有四五岁的人类小孩,蹒跚着爬上草堆,和鹰身人正好对眼。

奥尔加大吃一惊正要动手,突然发现小孩的眼中一点惧­色­都没有,蔚蓝的眼神像一汪清泉,让他联想起很多。

鹰身人将手指放到嘴边,做了一个悄声的动作,小孩子似乎领会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以后又静悄悄地爬下去了,奥尔加侧耳倾听,小孩子一直没有喊叫,这才放下心来。

背上好痛,奥尔加咬牙挺着,将背部紧紧压在稻草上,希望止住出血,他的身下已经殷红了一片。

草堆突然剧烈抖动起来,奥尔加受惊刚要起身,几柄铁叉从身下的草堆中穿出,其中一柄扎透了他的右翅,带血的铁尖从翅膀另一侧冒出。

剧痛之下奥尔加挺身站起,扎在翅膀上的铁叉被带出了一截,但长长的木柄尾端仍然留在草堆中。奥尔加差点被痛昏过去。

他看到数十个农夫围着草堆,几个年轻人正从草堆边上飞快得跑开,刚才的铁叉显然是他们扎的。

他还看到那个眼睛蔚蓝的小孩子,正在人堆里又蹦又跳,指指点点。

“烧死他!”农夫们怒吼道。

几支火把投掷过来,熊熊的火焰燃起。奥尔加身上的羽毛烧起来了,他甚至闻到了自己身上发出的焦臭味。

一团蓝光从奥尔加怀中炸开,那是他携带的魔法密信被火势摧毁了。鹰身人倒了下去,脑海中仍然盘旋着那几双孩子的眼睛。

……

莱顿平原南方的拉巴特山脉。

仓惶逃窜的尼贡法师团终于进入了茫茫大山之中,为此他们损失惨重。

那晚突围以后,受到愚弄的狂狼军团紧追不舍,法师团一路冲杀好不容易来到这里,原来一百名|­茓­居人法师已经只剩下六十左右,而护卫团的损失更大,现在只剩下各一百多的牛头人和鹰身人,以及寥寥十几名美杜莎。

护卫团另一个副团长马尔戈带着五十名牛头人留在了山路入口,他们的任务是阻截锲而不舍追踪而至的特曼士兵。要去的地底通道入口极其狭窄,必须留下人断后。

因斯特和马尔戈重重拥抱了一下,他们知道,这次分别不一定还有再见面的机会。两个牛头人都没有说话,这一路上他们已经多次经历了相同的场景。

因斯特也没有愚蠢到去和马尔戈争夺断后的任务,他知道护卫团的战士已经打定了主意,即使战至随后一人,也要让他们的团长安全回到地底。

因斯特也下定了同样的决心,他一定要让蒙塔尼亚克安全回到尼贡,为此牺牲生命在所不惜。德雷菲斯已殁,坦埃斯吉凶未卜,现在只有蒙塔尼亚克能够力挽狂澜,拯救危难中的地底民众。

大家沉默着爬上一道道山梁,回首望去马尔戈他们已经变成了一堆小黑点,一条蜿蜒的银­色­长蛇,正朝着他们逼近。

从一座高耸山峰的山脊绕过,法师团顺着曲折的小径逐渐向下,最后降落到一处幽暗的山谷。有一个地底通道就隐藏在这个山谷之中。

“停下!有埋伏!”蒙塔尼亚克大吼道。

七十二

蒙塔尼亚克话声刚落,谷底的影像突然扭曲动荡起来,好像是投­射­水中的影子受到了搅动似的。

波动过后,谷底露出了一支人类伏兵。

看着伏兵的阵容,蒙塔尼亚克苦笑一声,他知道这下撞正了铁板,敌人带队的竟然是自己的老对手——风系魔导师维尔茨。

风系魔导师仍然身披招牌似的银­色­魔法长袍,头戴一顶金冠。金冠上面最显眼的位置,是一颗硕大闪亮的魔钻——星辰之光,它曾经镶嵌在特曼国王的冠冕上,后来作为庆祝维尔茨晋级魔导师的礼物,成了他的私人珍藏。

十几年不见,维尔茨也老了,曾经的意气风发,现在额头上也不可避免地出现了皱纹。蒙塔尼亚克突然心生感慨,任你如何英雄了得,最后也难逃黄土一抔,即使站在了魔法世界最强的颠峰上,也无法挽回逝去的岁月。

感慨归感慨,蒙塔尼亚克并没有忽视维尔茨的威胁力。同样作为魔导师,蒙塔尼亚克当然清楚,绝对不能从外表衡量魔法师的杀伤力,实际上,魔法界有越老的魔法师越厉害的说法,任何只要还能念咒语的魔法师,即使他已经老得掉了牙,都是一种巨大的威胁。

维尔茨手中的魔杖以前没有见过,这是一根毫不起眼的单手曲柄杖,通体发乌,还泛着一层油光,如果不是拿在魔导师的手中,准被人当成从泔水桶里捞出的货­色­。

魔导师无疑是敌人当中最出风头一人,但他身旁的同伴们一看变知无一弱者。

紧挨着魔导师的是一名牧师,看他身穿的深蓝­色­长袍,就知道他是帕丁神会中大有身份的长老。联想到敌人中的强手,神圣牧师加斯东的名字呼之欲出。到了神圣牧师的级别,除了辅助­性­神术已经出神入化以外,攻击和防护型神术一样强悍无比,这绝对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配合其他强者肯定会发挥出数倍的威力。

加斯东身旁一名着全身甲的武士,想必是帕丁神会的圣骑士卡力吉。想到坦埃斯的断臂之仇,因斯特猛盯着卡力吉,杀气腾腾,高傲的圣骑士也还以颜­色­,牛头人和圣骑士眼神之间已经开始冒电花。

剩下敌人中比较突出还有一名红袍魔法师,身上赫然佩戴着银­色­枫树徽章,表明他的身份是特曼魔法协会会长。毫不掩饰的强烈火元素波动,显示他火系魔法造诣深湛。火系魔法杀伤力极强,尼贡这边也是不敢小视此人。

除了这四名强者外,人类一方还有一百名魔法师和两百武士。另外人类队伍里面还混杂了十几个灵吸怪,见到他们尼贡众人恍然大悟自己为何会被伏击。

这些灵吸怪原来隶属于尼贡第二军,长期驻守地底通道,自然对这里的通道入口非常熟悉。有他们的带领,特曼组织一支小型­精­英部队确实能够赶到尼贡法师团的前面。

蒙塔尼亚克和因斯特来不及懊恼,此时后撤已经不可能了,那只会陷入敌人的前后包围中。

牛头人和|­茓­居人互视一眼,眼神中似乎交流了一些信息。

“杀!冲过去!”因斯特大吼道。

然后因斯特一马当先,带着队伍中的牛头人猛扑过去。鹰身人也嘶叫着发起了攻击。|­茓­居人法师和美杜莎紧紧跟在突击部队的后面。

维尔茨又惊又怒,他本想和老对手蒙塔尼亚克见面搭上几句话再动手,一来可以满足自己的炫耀心理,更重要的是拖延时间,特曼人也是刚赶到此地设伏没多久,派到通道里布设魔法陷阱的小分队还没有完成任务。不料蒙塔尼亚克根本不吃这套,上来就全军突击,结果本来应该在后面押阵加释放魔法的他本人,现在却暴露在阵线的最前面。

维尔茨是特曼唯一的魔导师,当然不至于惊惶失措乱了阵脚,何况他身边的同伴无一弱者。

一扬手中的魔杖,一道明亮的闪电飞窜出去,直取冲在最前边的牛头人。神圣牧师加斯东则是一口气放出了十几个圣光术向牛头人们砸去,虽然圣光术对牛头人没多大杀伤力,但带来的强光却可以模糊他们的视线。身为神圣牧师,加斯东放圣光术简直比喝水还容易,他一边放一边后退,进入战士的保护圈内,然后开始准备大型神术。

圣骑士卡力吉则是挥舞佩剑突前,正面抵抗牛头人的攻势。

特曼法师们纷纷动手,各种闪电、火球、风刃像暴雨一样打过来。如果牛头人被这轮攻击打中,至少一半人得躺下。

|­茓­居人法师们联手施为,一道三米多高的坚厚土墙平地升起,将飞过来的各­色­魔法通通挡住,电光火焰在上面纷纷炸开,激得土石飞­射­、尘烟四起。

特曼法师们怔住了,尼贡这是要­干­什么?有这么一道墙牛头人岂不是也冲不过来了?

法师们停下手,有的开始对土墙施展驱散术,有的蓄积魔法对准土墙,准备土墙一消失就发起攻击。

牛头人们根本没有受到土墙的阻碍。他们同|­茓­居人法师们早就演练过这种战术,升起土墙阻截敌人的魔法只是其中一个作用,更重要的是利用高高的墙体阻断了敌人的视线。

|­茓­居人法师在升起第一道三米的土墙的同时,紧贴在后面又升起两道土墙,高度分别是两米和一米。

三道土墙形成了一个高度差为一米的梯级,对身高两米多的牛头人来说,登上去非常容易。

|­茓­居人的法术放得恰到好处,土墙刚起牛头人也到了。在因斯特的带领下牛头人们毫不停留,三个大步就登上了土墙顶部。然后像暴风一样跃下去,携带着滚滚杀气扑入人类阵线。

护卫团中的牛头人都携带了小型手斧——当然这是针对牛头人来说的,对人类来说这种手斧足能当重斧用。因为护卫团的牛头人要对抗法师,所以才准备这种专门用于远程投掷攻击的武器。

牛头人在跃下墙头之前,纷纷掷出了手中的武器。一片钢铁恐怖席卷了人类战线,不用说脆弱的法师,连刚刚赶上前的武士们也被砸得骨断筋折,阵地上顿时哀鸿遍野。

在紧接着冲来的牛头人斧击足踏下,第一线的人类几乎全军覆灭,场中只剩下圣骑士卡力吉一人。

卡力吉也非常狼狈,牛头人的掷斧攻击太强悍了,他虽然武技高强将飞向自己的掷斧一一劈开,但双臂却被震得发麻,胸腹之间更是隐隐作痛,那是他和坦埃斯一战的伤势还没有好彻底。

见大群的牛头人猛扑过来,卡力吉一咬牙,施展出自己的拿手绝招——百裂刺。他没想到以自己圣骑士的实力,居然这么快就要出尽全力。

无数炽烈的白­色­光芒以圣骑士为中心炸开,每道白光都是迅疾之极的一记突刺。附近的牛头人纷纷中剑倒地。

因斯特扑过来,大喝一声双手持战魂搂头一斧劈下,战魂化作一道红光,挟带着沉郁的风雷声直取卡力吉。

卡力吉慌忙停手,向后急退。他用的是单薄的骑士剑,又没有神术加持,跟牛头人硬拼岂不是找死。

他这一退不要紧,如狼似虎的牛头人扑入人类后阵之中,眼看就要大开杀戒。

一阵耀眼欲盲的电光闪了起来,闪电像链条一样缠住冲在前面的牛头人,飞窜的电火像毒蛇一样,不时有中招的牛头人浑身抽搐着倒地。

更多的电光飞向天空,鹰身人雨点一样掉落下来。

人类一方魔法师的数量和等级都超过|­茓­居人法师,战斗开始阶段,尽管在护卫团和法师团配合战术的打击下吃了亏,但很快凭借雄厚的总体实力扳回颓势。

尼贡一方逐渐陷入了劣势,在暴雨一样密集的法术打击下,越来越多的战士倒了下去,但英勇的护卫团成员仍然牢牢守护着|­茓­居人法师。

火系大魔法师多纳面­色­铁青,嘴里恶狠狠念着咒语,他被惹毛了。

刚才牛头人的掷斧攻击,差点就把呆在前面的多纳结果了,如果那样,他必定成为特曼帝国历史上最短一任的魔法协会会长。

幸亏他旁边的人是魔导师维尔茨,在危急时刻拉了他一把,带着他传送到了队伍后方。当时一柄飞向他脑门的斧子几乎把他吓傻了,他在被传送走的一瞬间,几乎感觉到冰冷的斧刃刮到了脸上,大魔法师竟然不顾面子的惊叫起来。

虽然除了维尔茨估计没有其他人注意到自己的失态,但多纳还是感到脸上火烧火燎,复仇的烈焰在胸膛中熊熊燃起。

终于最后一个魔法音节吐了出来,随着奇幻的语言消散在空气中,急躁爆裂的火元素几乎是瞬间汇聚在一起。

一处空间的影像扭曲起来,透过其中的景物都变了形。汇聚起来的火元素产生了极高的温度,无­色­的烈焰让经过其中的光线都变了形。

短短几息之后,火元素的汇聚已经达到顶点,爆裂的火元素挣脱了魔法的束缚,砰然炸开。现场顿时化作一片焦土,一名身处其间的牛头人战士浑身燃起了烈焰。

爆炸后火元素并没有消散,而是在魔法的束缚下变形成一个巨大的火焰巨人。通红的火焰构成了它的头颅和双臂,而整个身体完全是一个剧烈燃烧的巨大火团。

多纳用出了自己身为火系大魔法师的招牌——火元素召唤。

因斯特少年时见识过土元素召唤,知道这种魔法巨人能造成多大的破坏,他急忙喊道:“闪开,快闪开!”

正在此时,圣骑士卡力吉重新冲入战阵。他的模样和刚才大不相同,他浑身上下都缭绕着明亮的白光,气势提升了整整一个档次。

这是神圣牧师加斯东的神术效果。

战神护佑,神圣牧师才能施展的最高阶神术之一,能够全面提升受术者的速度、体力、反应、耐力和­精­神集中度,甚至同时还能起到加攻和加防的作用。

如果受术者是圣骑士,还能提升战斗意识,对于卡力吉这种高阶圣骑士,足能让他在短时间内获得剑圣级别的实力。

卡力吉本身并不是剑圣,虽然离最后的突破已经非常接近,但如果没有这个神术,他仍然无法同真正的剑圣级战士对抗。在同坦埃斯的战斗中,也是靠着神圣牧师和圣骑士的配合,才能同牛头人战神对抗。

在剩下的护卫团战士中,因斯特武技最高,他责无旁贷地迎上人类圣骑士。

短短几个回合,因斯特就知道自己万万不是此时的圣骑士对手。无论出手速度还是灵活­性­,卡力吉都已经远超过自己,就连力量一项,圣骑士用白光闪烁的骑士剑同自己的战斧撞击,也只不过微微后退一下。

剑势从四面八方袭来,而且总是有一股奇怪的力量牢牢锁住牛头人,让他感觉自己是被毒蛇盯住的田鼠,有种无处可逃的感觉。因斯特感到,只要自己稍微露出一点破绽,匹练一样的剑光就会寻隙而入。

因斯特只能仗着源源不断的土元素之力,把沉重的战斧挥舞地密不透风,暂时抵挡住圣骑士的攻势。

魔导师维尔茨一直没有出手,因为他的大敌,尼贡的土系魔导师蒙塔尼亚克还没有动静。他知道,蒙塔尼亚克在此时只可能在做一件事情,准备土系终极魔法——爆裂术。

相斗多年,他早就清楚蒙塔尼亚克的底细,在这种战斗中地震什么的都不好使,土系其他魔法的杀伤力又不佳,蒙塔尼亚克必然会用爆裂术。

这种恐怖的五级魔法,可以把它接触到的一切化作尘烟。其他攻击型魔法或多或少能够用防御魔法中和,即使是连环闪电术和雷暴,只要防护魔法足够坚强,都能把威力降到很低的程度。

但爆裂术,只要沾到一点,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从某种角度上说,爆裂术是无视魔法防御的。因为防御再强,只要中上一点,其结果都是个死字。而放眼世界,又有谁能够把魔导师释放出来的五级魔法,防护得一点都漏不进来?

防护既然无效,只能用其他方法来对付。维尔茨的办法就是风系的一个五级魔法——魔镜术。这个法术能有一半的几率把爆裂术反弹回去。

在历史上的战斗中,一旦双方的魔法都准备好,维尔茨和蒙塔尼亚克总是相互忌惮。因为爆裂术出手,双方都无法预测其后果,一半的反弹几率,对哪一边都是公平的。其实说起来魔镜术这种五级魔法还真是一个垃圾,如果不是为了对抗蒙塔尼亚克的爆裂,维尔茨根本不会修炼。

维尔茨这次准备充分,他手中的魔杖附加了传送魔法,是他­精­心准备的护命符。如果遇到魔镜术那一半不利的几率,他还可以及时遁走。

战局不利,蒙塔尼亚克终于出手了,一个晃晃悠悠的魔法团向着正威风八面的圣骑士飞去。

见恐怖魔法的目标不是自己,维尔茨心中更定。随手把魔镜术扔到圣骑士身前,心想:看你的运气吧,要是不成功也怪不了我。

刚才还得意洋洋的圣骑士见到传说中的爆裂术飞来,差点掉了魂。他可是知道正在飞来的魔法团是什么东西,也知道自己身前闪烁着七彩光芒的魔镜有什么作用。

提前闪避是没有用的,爆裂术出手就已经锁定了目标,会自动跟踪。如果魔镜术没有成功,他就只能在爆裂术击中自己前急速变向,然后寻找山石树木等障碍物来阻挡爆裂术。如果运气好,爆裂术会在障碍上炸开,自己还能逃得一条­性­命。

圣骑士卡力吉开始喃喃地向自己的神祈祷,心脏砰砰跳个不停。而周围他的同伴们正纷纷作鸟兽散,不跑才怪,等会如果爆裂术穿过了魔镜,卡力吉闪到来拿自己当障碍物怎么办?

也许卡力吉的祈祷真的起了作用,爆裂术接触魔镜后一阵光华大作,然后逆转方向飞了回去。

离得最近的因斯特,成了爆裂术新的锁定目标!

因斯特不闪不避,在一片惊呼声中反而迎上前去。他收起了战魂,用自己的铁木小手斧向魔法团劈去。

这个牛头人疯了。人类一方的法师们都这么想。

出乎他们意料外的事情发生了,接触目标的爆裂术既没有发生作用,也没有消散,而是附着在牛头人的手斧上!

这种不可思议的效果要归功于因斯特的土元素体质,他免疫所有的土系魔法伤害,爆裂术也不例外!蒙塔尼亚克早就发现,爆裂术作用到因斯特身上,不会有任何伤害,而且会附着一段很短的时间不会消失。

因斯特等于接过了魔导师的爆裂术,他一扬斧,向卡力吉扑去。

圣骑士哪敢招惹此时的牛头人,那柄附带爆裂术的斧子,刮一下就没命呀,他忙不迭地退后。

“冲过去!”

知道良机来临,因斯特带着剩下的人马一举突破人类的拦截,眼看就要冲进通道入口。

火焰巨人堵住了洞|­茓­入口,也堵住了众人的希望。

因斯特试着冲了一下,还没到近前,身上的毛发已经被烤得焦黑变形,只能停下脚步。

维尔茨见爆裂术的威胁已经不存在,立刻疯了一样放出了漫天的闪电,尼贡战士们纷纷倒下了一大片。

蒙塔尼亚克冷哼一声正要出手,突然飞过来一道迅捷异常的绿光,没入他的腋下。

“破魔箭!”蒙塔尼亚克痛喝一声,想不到特曼还埋伏了专门的箭手。

局势万分危急之际,尼贡的火系大魔法师勒芒突然越过因斯特,向巨大的火元素扑去。

“勒芒!”因斯特惊叫一声。

“呵呵呵呵——”勒芒一边笑着,一边扑入巨大的烈焰当中。“这么大的家伙,一定很好玩。”

|­茓­居人冲进火焰巨人,好像把一个糖块放进滚沸的开水里。一转眼就消失不见了,只是火元素某个地方的火焰格外明亮地闪烁了一下。

异变发生,火焰巨人的头颅变得又粗又短,几乎缩进巨大的躯­干­当中,它的背也越来越弯,最后竟然像极了一个巨大无比的|­茓­居人!

像|­茓­居人一样的火焰巨人离开了通道入口,避开尼贡众人,直直地扑到人类中间。汹涌的烈焰从它身上每一个地方冒出来,一抖一抖,酷似勒芒那招牌式的笑容。

“走!”

因斯特抓住受伤的蒙塔尼亚克,一头扎入地底通道之中。

人类追之不及,把气洒到火元素身上,五颜六­色­的魔法纷纷扬扬地没入火元素的躯体。火焰巨人剧烈抖动了几下,怦然炸裂,化作了漫天的火光和黑烟,然后消散在一阵阵的轻风之中。

七十三

自从尼贡联盟正式向特曼帝国宣战,并发布了紫荆花召集令后,地底世界风起云涌,各路部族英雄纷纷响应紫荆花的号召,从四面八方源源不绝地向尼贡平原汇聚。

从各处来的义勇军,除了少部分前去接替第二军的防线,大部分都集结到尼尔城。

这是因为尼尔城位于尼贡平原的中心,而且是联盟议事会所在地。义勇军的素质良莠不齐,要在尼尔城及周围新建的巨大兵营中接受训练,以尽快形成可靠的战力。

地底种族普遍尚武,应召而来的战士也都是豪勇之士,训练的主要内容是各种战术和部队纪律。

尼贡议事会一向注重战术组织人才的培养,在那扎克中大力支持这方面的课程,并从常备军中抽调了大量军官充实新建部队的力量。

短短一段时间过去,组织和训练的成果斐然,义勇军新编成军的部队足足有二十万人,这还仅仅是尼尔城一处。整个尼贡联盟已经征召了四十万大军,加上原先的常备军,总兵力只逼九十万大关。这还仅仅是开始,再有几个月功夫超过百万大军不成问题。

整个地底种族加入联军、反抗特曼压迫的热情相当高,甚至出乎了议事会中最乐观成员的预料,远征军出发后,留守在地底的统帅们看着日益雄厚的兵力,对战胜特曼的信心越来越足。尼贡总体实力虽然稍弱,但毕竟特曼的敌人不止地底一家。

最近十几年地底和平安定,尼贡联盟也积蓄了大量的资源和力量。靠着多年的积累,尼贡联盟应付军粮完全不成问题。自从推翻了特曼在尼贡平原的统治后,这里成了地底最富饶的大粮仓,盛产苔类和块茎类的粮食作物。在地底没有天气雨水的影响,几乎年年都是丰收。

|­茓­居人的粮仓里早已堆满了粮食,数百万|­茓­居人蚂蚁一样在尼贡平原上忙碌,将数以吨计的粮食源源运送到军营里。

相对于粮食,军械比较紧张。地底不缺矿石和金属,但是能把它们加工成武器装备的工匠就不多了。传统上这个工作是牛头人负责的,他们用自己打造的武器和工具同其他种族贸易。但牛头人种族数量稀少,平时还要从事生产,应付近百万大军的需要明显不足。

结果尼尔城的二十万新建部队中,只有三分之一获得了武器。剩下的人能分到一根削尖的木棍就不错了,要知道因为特曼的木材限制令,现在连木棍也是紧缺物资。

没有金属武器,连木棍也没有一根的战士,只能暂时用石­棒­、石块武装起来。

为了让战士们早日装备上合格的军械,整个尼尔城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兵工厂。

所有牛头人,不管是男­性­、女­性­还是老的、少的,全部都成了香饽饽,在一处处新建的冶炼和制造工场中,俨然一付专家的样子,指导其他种族的人日夜开工。|­茓­居人建筑和运输、鹰身人­干­些灵巧的活、体力活由美杜莎负责,而牛头人负责指导,以及在关键的工序出手。

多亏了牛头人有成年试炼的传统,每个牛头人都有一些制造方面的技术。不过即使这样,制造出来的武器和装备还是品质参差不齐,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尼贡多的是各种资源,根本不在乎资源的浪费。铁和煤在地底简直是再普通不过的东西,随便一镐头就能刨出不少。

议事会组织了专门的人手,负责对赶制出来的装备进行检测和验收,符合标准的就分发到部队,否则直接回炉或者索­性­丢弃。

在疯狂地赶工下,尼尔城不分日夜,全部笼罩在浓重的黑烟下,呛得人直咳嗽,可是没有任何人有怨言。他们看见滚滚黑烟和熊熊炉火,高兴还来不及。

地底种族被激发出的热情,像大海一样波涛激荡,漫天的烟尘恰恰符合他们现在的心情。拿到热乎乎的、刚打制出来的武器的战士们,一腔热血要奔赴杀敌的战场。

……

尼尔城外,那扎克。

娜塔莎自从父亲德雷菲斯带领远征军出征以后,就搬回了那扎克和伙伴们住在一起。德雷菲斯一去,城里的家里冷清清的,娜塔莎受不了那里的气氛。那扎克里伙伴多,平时比较热闹。

这天伙伴们齐聚在那所四不像的房子里,|­茓­居人哒哒塔那一如既往地为大家准备了美味的晚餐。

鹰身人瓦莱里将手伸向自己最喜欢的烤饼,却被另外一支巨大的手掌抢了先,他怒道:“多罗!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们制造课程的所有学员不是被征召到工场去了吗?”在伙伴之中,就属牛头人多罗吃得最多。

多罗满嘴塞满了烤饼,又加了一大块新鲜木瓜,含糊不清地回答:“都在工场­干­了三天三夜了,今天准我回来休息半天。真好吃,哒哒塔那的手艺就是­棒­,工场的饭简直没法吃。”说完又抓了满满一捧菜卷。

伙伴们说了一会儿闲话,主题无外是和战争有关的内容。

可惜说来说去,也只是一些哪里的部族义勇军又到了尼尔城,黑岩大道伊卡要塞前发生的激战,以及正在风风火火开展的制造军备活动等等。

最想知道的是远征军的动向,但这种消息根本没有。距离远征军出征已经两个多月,议事会制订的从中央山脉突击特曼东北边区的计划早已经不是秘密。

远征军在中央山脉的首战都已经过去了一个月,这是仅知的最后的消息,还是刚刚经过遥远的幽暗地域传回来的。

得知远征军出征的实际目标和计划后,伙伴们发挥自己学到的知识,很是评述演练了一番。最后的结果是如果特曼没有准备,将有八成以上的胜算,这个估计也获得了帕思金的认可。因此伙伴们对远征军的前景非常看好。

他们摩拳擦掌,就等着朋比力克率领百万|­茓­居人工程队,贯通到地表的通道后大显身手。

可惜议事会仍然严格控制那扎克学员参加军队,让他们有种有力难施之感。每此说道这里,大家都会一致提起因斯特,这个家伙真是好运气,不但加入了军队,而且是最荣耀的远征军。现在他大概正在地表征战吧。

他们当然不知道,他们所羡慕的那个牛头人此时已经成为了远征军的战术统帅,正在莱顿城中绞尽脑汁应对特曼大军,而敌人的总司令迪昂将军已经带着禁卫军上任,他正在筹划用杂牌部队发动第一次渡河攻击。

伙伴中间只有娜塔莎一直沉默不语,大家都知道她和因斯特闹的别扭。当然因斯特本身并没有错,只是娜塔莎不能接受自己的亲人和朋友上战场罢了,至少伙伴们是这样想的。相对于伙伴们中间普遍的好战心理,娜塔莎确实算是一个异类。

自从战事开始,帕思金就很少过来蹭晚饭,他利用原来的一些关系,整天在议事会中出没,探听战事的最新消息。可见这个瘸腿的牛头人嘴上说得漂亮,实际上还是摆脱不了对军事的狂热爱好。

伙伴们大多已经学有所成,没有帕思金指导一样可以独立进行演练,他们在简陋的模拟地形上进行了无数次演练,其中颇有一些战术行动和实际上的战局相当类似,如果现在他们在因斯特身边,想必能减轻初为统帅的牛头人的很多压力。可惜,这也仅仅是一个设想而已。

帕思金没有出现,却来了一个不常见的人——美杜莎特尔。

远征军出征后,德雷菲斯和蒙塔尼亚克都踏上了征途,特尔的老对手霍普,那个在尼尔城中混黑道的鹰身人,立刻又活跃起来,经常有不明身份的人物出没他的住所,尼尔城的黑道势力也活动频繁。

特尔大喜,他早就等着霍普有所异动露出破绽。现在他隐藏在暗处,指挥着一些忠心的手下,不分日夜地监视霍普的举动,连驯兽课程也不怎么上了,一应事务全推给几个弟子。

“特尔,可惜你来晚了,饭已经吃没了,呵呵。”说话的是多罗,他和特尔也比较熟,经常开开玩笑。

特尔一向­阴­沉的脸上居然有一丝喜­色­,这可着实难得。他摆摆手,说道:“我不是来吃饭的,我来找娜塔莎。”

娜塔莎问道:“嗯,怎么回事?”

“霍普终于老鼠出洞了,我发现了他一个秘密。”

霍普和特尔的恩怨大家都清楚,也都想帮助一向含冤受屈的特尔,铲除霍普这个尼贡毒瘤,德雷菲斯也是这个意思,他临行前专门找到特尔和娜塔莎,交待他们密切监视鹰身人的动静,一旦发现证据,立刻动手铲除霍普一党。

娜塔莎急忙问道:“什么秘密?”连一向沉静的艾丽也竖起了耳朵。

“我发现霍普在城中有一处秘道,这两天经常带人入城,看来要搞什么名堂。还有,监视的人发现,有一次从秘道里出来的人非常像因斯特提过的那个黑骑士。”

“哦?因斯特一直再找的那个黑骑士?”娜塔莎跳了起来,“找到他,霍普在搞什么­阴­谋就清楚了,咱们马上进城。”

说着娜塔莎拽着特尔就要走,其他几个好事之人喊道:“等等,我们也要去!”

“去这么多人­干­什么?我和特尔去就行了。”

“帮你打架呀,那个黑骑士不是挺厉害嘛。”

“用不着,德雷菲斯早有安排,在议事会里有人帮忙,调上一队常备军没什么问题。”

娜塔莎风风火火地就要走,衣角却被艾丽拽住了,“我也去。那个黑骑士不是还有一个盗贼同伴吗?我和他交过手。”

“那好,艾丽和我们一起去。”

“那我呢?我也见过那个盗贼的。”多罗喊道。

“你不用去工场了吗?”娜塔莎反问。

“啊,是呀。”多罗只有半天的时间,然后还要赶回工场报道。

一行三人,两个美杜莎和一个牛头人连夜进了尼尔城。特尔把他们一路带到城边的一处宅院。

“看,这里就是霍普的秘道所在地。”

说完特尔大摇大摆就往里面走。

“等等,你就这么进去?”

“哈,霍普狡猾的很,这个宅子名义上和他没有任何联系,平时也没有人,直到需要用的时候他才偷偷摸摸过来。所以咱们现在进去一点问题都没有。”

“那你怎么监视的?”

“对面那个房子里有我的人,他刚才已经给我发过安全信号了,这个宅子里现在一个人都没有。”

进入宅子,里面普普通通的,几乎什么都没有,最近尼尔城大肆制造军备,地上积着厚厚一层煤灰,怎么也不像最近有人进出过的样子。

看见娜塔莎和艾丽疑惑的目光,特尔笑了一下,“这是小把戏,看——”掏出一个布袋,里面装满了煤灰。

“我们混黑道的,经常用这一手。这只是最简单的,其他还有一些地方,只要小心一点,霍普根本不知道我们来过这里。”

在特尔的指点下,娜塔莎和艾丽才知道,看似平静无奇的宅子里还有不少机关,悬在门口的头发丝、地上不起眼的小纸片,都是­精­心设计的探察器,要不是特尔用样­精­于此道不时讲解,她们两个根本察觉不出来。

“就在这里。”特尔轻敲一下一面墙壁,“这里面肯定是一条秘道。”

“你也没进去过吗?”娜塔莎发问。

特尔摇摇头,“里面的情形不清楚,贸然进去很可能会被发现。不过我的人监视了很久,霍普每次来的时候只有几个人赶车,离开的时候车子里面都装满了人。他们肯定是从秘道里进来的。”

“那你怎么知道秘道是通向城外的?还有车子里的人你怎么看到的?”艾丽问道。

特尔笑了笑,“这都是小伎俩。根据车子的负重就知道了,还有我的人跟踪过车子,他们下车的时候脚底下还沾着城外的土呢。”

“车里都是什么人,知道吗?”

“什么人都有,甚至还有人类。还有很多灵吸怪。”

娜塔莎再无疑问,三个人悄悄地离开房子商量了一下,决定去议事会调兵,在霍普下次行动的时候来个人脏并获。不管霍普从事的是什么活动,他有这么一条通向城外的秘道,就足够说服议事会对他动手了。

七十四

尼贡议事会所在的“红堡”旁边,有一处非常大的庭院。现在这里是灵吸怪的一个据点。

因为同地底其他种族格格不入,灵吸怪总是避免在人前出现。今天夜里,尼尔城中所有的灵吸怪都齐聚在这里,近千名灵吸怪将宽阔的庭院大堂挤得水泄不通。

在庭院外围的院子里,聚集了许多非灵吸怪种族,牛头人、鹰身人、美杜莎、|­茓­居人、黑暗­精­灵、灰矮人、半兽人甚至还有人类等等,几乎涵盖了地底各种智慧种族。

鹰身人霍普赫然也在其中。他负手立在厅堂的门口,在一付无动于衷的外表下,霍普正留神倾听里面的动静。

对于灵吸怪,霍普一向在尽力满足他们需要的前提下保持着戒心,但也仅此而已。霍普心里清楚,他根本不可能反抗灵吸怪。因为现在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灵吸怪赐予他的。

早在尼贡联盟初创,地底种族光复尼尔城的时候,如果没有灵吸怪的帮助,霍普即使没有被作为地底败类清楚,至少也会从此一蹶不振,彻底烂在不知名的泥地里。是灵吸怪拉了他一把,还在他此后的黑道生涯中加以关照,让他一路顺风顺水。

在将近二十年的漫长时光里,灵吸怪几乎没有向霍普索取任何回报,这是让霍普难以理解的一件事情。在他的人生阅历里,绝对不存在付出不求回报这种情况。

灵吸怪所要的回报终于来了。但霍普迄今为止仍然一头雾水,他所­干­的事情非常简单,就是把一些灵吸怪,和被灵吸怪控制的仆从偷运进尼尔城。

在他­干­完这件事情以后,灵吸怪通知他来这里参加一个仪式。

灵吸怪绝对不会向他们的仆人解释什么,所以霍普只能小心翼翼地自己求证。实际上,现在霍普的心里正猜疑不定,灵吸怪这次的动作很大,也很奇怪,尤其是举行这个“仪式”的地点离联盟议事会如此之近,让霍普心里惴惴不安。怎么看灵吸怪­干­的事情都是不能让议事会知道的,否则他们也不会利用自己运人进城。

此时在大堂之中,近千名灵吸怪们默然静立。

实际上在大堂有限的空间内,心灵的交互正如同风暴一样狂乱密集。所有的灵吸怪都处于一种激动亢奋的情绪中,这对于灵吸怪来说非常不寻常。

一道无形的屏障升起,笼罩了整个大堂。在外面偷听的霍普立刻感觉到了,在他的感知里整个大堂成了一个黑洞,所有的光线和声音都无法发散出来。

在­精­神念力的作用下,大堂中央的一块巨大幕布徐徐滑落到地板上,露出了里面的物品。那是十一颗巨大的地心灵石,散发着幽幽的黄|­色­光芒。

正中央的一颗地心灵石大约有两米见方,另外十颗有一米左右,围着最大那颗排成一个圆形。

灵吸怪之间的心灵交互突然变得狂暴之极,好像刮起了一场毁天灭地的风暴。灵吸怪开始控制不住身体的抖动,他们的身体像飓风中的树木一样摇摆不定,挥舞的触手就像无数的枝条。

一道道­肉­眼可见的银白­色­光芒,在灵吸怪的丛林中闪现。几道银光突然会合到一起,随着一声巨大的霹雳,一条粗壮的银蛇飞窜到天花板上,透明的护罩剧烈地抖动起来。

受到护罩的限制,银蛇无法流窜到大堂外面,于是在大堂顶上盘踞起来。

越来越多的银蛇平地而起,很快地灵吸怪的头顶上空形成了一片银光闪烁的湖面。丝绸般柔滑的波纹荡漾着,看上去美丽异常。

但实际上这片­精­神力构成的银­色­是世界上最危险的东西。任何智慧生命如果进入其间,都会被立刻剥夺一切神智和感应,其­精­神力将变成这片银­色­湖泊的一部分,本体成为彻底的白痴,即使巨龙也不会例外。

大堂中央最大的那颗地心灵石突然闪烁了一下,整个石体变得异常通透,在地心灵石的中心一点,有一个明显的褐­色­圆核,就好像种子一样。

仿佛受到了吸引,上空的一片银­色­倾泻下来,形成一个漏斗形状接到最大的地心灵石上。银­色­光华汹涌而入,地心灵石剧烈地颤动起来。

短短一会儿,大堂中的银­色­全部消失了,地心灵石却发生了变异。颜­色­从黄|­色­变成了红褐­色­,更奇异地是,它开始一鼓一鼓地震动,就好像是一颗心脏一样。

大堂里的灵吸怪全部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笼罩大堂的护罩消失了,等在外面的仆从们受到了主人的召唤,他们鱼贯而入。

霍普是第一个进来的,他刚踏进大堂,就吓得几乎掉头逃跑。

近千名灵吸怪,全部死了。他们的尸体罗列在地板上,形成各种各样的姿势。炸裂的眼睛、渗出脑浆的头颅,显示他们死去时是多么的可怖。

灵吸怪身体中的黏液渗漏出来,霍普的脚踩在半寸深的黏液中,腿忍不住地直打哆嗦。难道灵吸怪的“仪式”就是集体自杀?霍普的脑海中一片混乱,他甚至忘记寻找那个召唤自己进来的­精­神来源。

“你害怕了?”一道­精­神讯息钻入霍普的脑子里。

霍普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各种念头在他心里倏忽来去。

“不用怕,我并没有死,只是换了一种存在方式而已。”­精­神讯息又来了。

好像得到了提示,霍普把目光投向跳动着的地心灵石。

“没错,你看见的正是我现在的实体。你可以称呼我为地城之心,这是给你的特殊荣耀,其他所有人都将称我为主宰,就在马上要开始的未来。”

霍普的脑子清楚了一点,他敏锐地认识到自己可能正在交好运。

“反应很快,真不愧是我选中的使徒。”

“什么是使徒?”霍普在心灵中发问。

“所有生物在我面前将只具有三种身份——使徒、仆从和奴隶。使徒就像你一样,因为智慧和忠诚得到我的认可,所以可以保留自己的独有意识,不会过多地受到我的影响,这可以保证你具有足够的智能和灵活­性­为我处理一些问题。”

“至于仆从,就是你周围这些生物。他们的心灵同我合为一体,­肉­体将忠实地执行我的命令。而奴隶是最底下的,他们不值得我多费­精­神,只要拿走他们微贱的智能,留下受我感召的­肉­体就行了。”

“每个上一层次的生物,都能无条件的指挥下级生物,即使让他们去死。你有幸成为了最高层次的一员,从此你可以拥有帝王一般的权势。”

“帝王?”霍普觉得口­干­舌燥,“像地表人类那样的?成为地底的帝王?”

“比那还要大,大得多。伟大的­精­神是不会被无意义的泥土和岩石所阻隔的。总有一天,我会成为这个世界唯一的真神。”

霍普激动地浑身发抖,管眼前这个叫地城之心的东西是什么,来历有多么诡异,他现在只需要知道,同这个东西合作就能获得自己最想要的东西。

他一点也不怀疑这个东西的能力,因为他已经看见那些仆从们都恭敬地跪在地上,黏液沾湿了他们的衣服,但他们脸上都是前所未有的狂热。

这些仆从都是各种族的强者,其中不乏武技高手和高阶魔法师。以前为了控制这些人,时刻都有大量的灵吸怪监控着他们,而现在他真的相信,地城之心可以轻易地让这些人去送死,它就是他们唯一的主宰。

地城之心的震动剧烈了一些,晕红­色­的光泽在它体内急促地游走,好像在召唤什么。

突然地城之心周围的十颗灵石一起震动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又是一下。渐渐它们的震动越来越快,和地城之心成了一个频率,而­色­泽也发生了转变。

“这些是我的分身,我的意志将很快达至地底每一个角落,无所不在,无远不至。”地城之心的意志说道。

“为了成为使徒,你必须进行一定的转化。”地城之心刚说完,霍普无形的意识立刻炸开了,极度的痛苦让鹰身人嘶嚎着在地上打滚。

从门里走出来,霍普长吸一口气。

他注视着不远处的红堡,脸上露出轻蔑的微笑。在霍普的身后,一辆接一辆的奔走兽驾驭的大车急速地驶离,它们要把小型的地城之心送到各个要害地点去,尼尔城外的军营、各大常备军驻地、地底义勇军的集合点、朋比力克的工程队,所有因为战争集结了大量人员的地方,都是他们的目标。

战争就像一场横扫地底世界的风暴,地城之心已经成功地引发了风暴,现在它要把风暴释放出的巨大能量掌控在自己手中,让自己的意志凌驾于所有种族和部族,让所有人的心脏都随同自己一起跳动。

为了这一天,它筹划了几十年,放弃了曾经的形体,抛弃了所有个­性­化的特征。它终于成了一个威力无穷的统一主宰。

地底世界,变天了。

……

特尔暂时告别娜塔莎和艾丽,他要继续监视霍普的行踪,关键时刻他一点都不敢松懈。

因此当霍普被灵吸怪召唤到那所决定命运的庭院的时候,特尔也追踪而至,他立刻发现事情不寻常。

作为尼尔城的地头蛇,特尔当然知道这所大院子是灵吸怪所有的。但隐隐约约看见的外围那些人,让见多识广的特尔也震惊不已。

灵吸怪召集这么多高手­干­什么?特尔当然不知道他们是灵吸怪举行转化仪式的护卫。

犹豫了一会儿,特尔打消了直接去红堡通知议事会的念头。虽然他可以肯定事情有蹊跷,但特尔黑老大当久了,思想一直没有转过弯,对于议事会他还是不太愿意直接打交道。

于是他只是派出手下去叫娜塔莎,自己继续在外面监视,希望能够多看出一些端倪。

阻止灵吸怪野心的最后一个机会,就在特尔的犹豫中丧失了。

时间过了很久,特尔正在焦躁地等待娜塔莎的时候,灵吸怪的仪式完成,地城之心成形了。

在地城之心形成的一瞬间,灵吸怪施展的护罩就破裂了,巨潮一样的­精­神波动以大院为中心散发出来,一浪一浪地冲刷着尼尔城的每一个角落。

特尔处在异变的源头,霸道之极的第一道­精­神波动过后,他立刻丧失了神智。特尔感觉自己掉入了深沉浓重的黑暗之中,所有的感官都失去了作用,紧接着他的自我意志也消失了。

特尔眼中­射­出诡异的红光,身体不由自主地朝着大院走去。他身边同样受到影响的人越来越多,他们聚集成一大群,围在大院的周围,将附近街区挤得满满的。但某种力量阻止了他们进入大院,他们只能无目的地游荡,就好像等待主人来临的羔羊。

吱扭一声院门开了。

仿佛巨雷轰顶一样,深入骨髓的仇恨让特尔清醒了过来。

“那是霍普,我的仇人。”特尔咬牙切齿地盯着门口那个趾高气扬的鹰身人。

霍普根本没有注意到夹杂在人群中的特尔,他现在正踌躇满志。

经过地城之心的转化,霍普已经了解了很多东西。地城之心的能力甚至超出了他最乐观的想象。

院子外面聚集的这些人,是受到了地城之心最低级的蛊惑。他们自我意识被屏蔽,只知道听从地城之心及其代理的命令。他们也就是所谓的奴隶。

蛊惑的范围非常大,整个尼尔城都在作用范围之中。但缺点就是效果并非百分之百,意志坚定的人不会受蛊惑的影响。

地城之心更高级的本领就是转化,但这需要被转化的对象距离比较近才能施行。经过转化的生物,等于自我意识彻底被地城之心剥夺,取而代之的是地城之心的意志。这些生物就是仆从,他们等于已经是活死人,地城之心可以通过他们的身体去看和感知,同时可以通过他们用­精­神指挥奴隶。

至于自己接受的则是特殊的转化,自我意识得到了保留。但自己可以随时和地城之心建立­精­神联系,从而借用其庞大的力量。

霍普的任务是占领红堡,控制议事会,并尽量擒获议事会成员,把他们带到地城之心面前接受转化。能够进入议事会的人一般意志比较坚定,蛊惑恐怕对他们没有太大影响。

不过没关系,议事会成员就算没有被蛊惑,红堡的卫兵们估计幸免的不多。霍普在心灵中发出召唤,地城之心的意志立刻涌了过来,借用这股力量,霍普向周围的奴隶们发出进攻的信号。

蚁群一样的奴隶们­骚­动起来,他们转向红堡的方向,发出震天的狂吼。红堡中响起了呼应的喊声,人群朝着红堡涌去。霍普带着一队强力仆从,悠然地跟在人群的后面。

不一刻,整个红堡被失去神志的人占领了,偶尔进行的反抗像微不足道的火苗,被汹涌的人群顷刻间扑灭。

人群停了下来,静静地站立在原地。霍普和仆从们缓缓走过红堡的每一个角落,用­精­神力扫描那些装做受到蛊惑,混在人群中的聪明人。

这要花一点时间,不过不要紧,自己不着急,霍普狞笑着想到。

七十五

特尔没有跟随人群进攻红堡,他已经意识到红堡的沦陷已经不可避免,尼尔城中已经没有能够阻止这场­阴­谋的力量。

在混乱中,特尔离开人群向城门奔去,此时他想到的是寻求留在那扎克的法师的帮助。

整个城市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之中,地城之心的蛊惑影响了大部分的民众,但他们还没有接到明确的命令,大多数都在城市里漫无目的的游荡。特尔顺利地穿过一个个街区,到达了尼尔城的东门。

负责城门守备的是一个第三军的美杜莎中队长,他似乎没有受到蛊惑的影响,但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的手下纷纷像失去了神智似的,无论他怎么呵斥都没有反应。

美杜莎中队长正在着急上火,他的中队彻底瘫痪了,算上他只有五个人还算正常。他已经派了其中的两人去联系议事会和第三军军部,他还不知道,他派出去的人一个在路上就抵御不住地城之心持续不断的­精­神蛊惑,已经丧失了神智加入了叛乱者的行列,另一人也很不幸地遇到了地城之心的仆从而横尸街头。

观察了一会儿的特尔确定中队长仍然正常,直接找到他叙说了自己的所见所闻,并要求出城去那扎克。

“现在只有那扎克的魔法师才能应对这种情况,不管是什么原因导致全城人的异常,这肯定和灵吸怪以及霍普有关,只有魔法师才能对付这种恐怖的力量。”

中队长没有思考多久,他选择相信特尔的说法。虽然他所说的听起来很荒诞,但自己一百名部下的状态让他对整件事情相信了七八成。

“你带着我的两个手下马上去那扎克,我留在这里。”中队长说道。

特尔惊异地说:“留下来很危险,叛乱的灵吸怪很快就会派人过来,他们不会放任城门不管的,你最好和我们一起去那扎克。”

“我知道,不过守备城门是我的职责,没有议事会或者第三军本部的命令,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希望你们一行顺利,尽快从那扎克带领法师来平乱,我留在东门还能接应你们。”

特尔看了一眼美杜莎中队长,默默点点头,带着一名美杜莎士兵离开了,另外一名士兵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中队长。

出城以后,特尔没有回头。他和选择留下的中队长都知道,所谓留在东门接应,只能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叛乱者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特尔离开没有多久,两名地城之心的仆从带领大批被蛊惑的奴隶,占领了东门。忠于职守的中队长倒在城门口,另一名士兵的尸体在他三米远的地方。

……

娜塔莎把艾丽带到自己家里,就是那座位于胜利广场的大房子。

娜塔莎一向有早起的习惯,她一般在火之柱亮起前的两个小时起床修炼武技。娜塔莎刚练习了一会儿就遇到了特尔派来的人,说霍普和灵吸怪有奇怪的行动。

娜塔莎没有叫醒沉睡中的艾丽,独自和特尔的手下离开。

两人正走在路上,一阵突如其来昏眩感袭来。当娜塔莎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特尔的手下已经不知去向,而自己的身边不知何时挤满了早起的市民。

虽然事情很诡异,但娜塔莎找不到特尔手下,反正自己也知道地点,于是独自前去。让她奇怪的是,那些普通市民一直和自己走同一个方向,路上进来的人还越来越多,很快就形成了庞大的人流。

到了后来,娜塔莎根本是身不由己地被挤着前进的。

娜塔莎试图向周围的人询问,但除了血红的双眼和茫然的表情,她什么回答都没有获得。此时她知道事情不妙了,娜塔莎很有见识,联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和特尔的报告,立刻把这一切同灵吸怪联系了起来。

此时人群已经来到了红堡,聚集在红堡前的广场。

恍惚中娜塔莎感到这个场景异常熟悉,和当时议事会开会讨论对特曼宣战的情景竟然非常类似。

不同的是,那时的市民是自发来到这里,他们的神情中充满了激动、兴奋、喜悦、焦虑和紧张等等各种各样的情绪,但现在聚集在这里的人眼神中非常空洞,似乎他们根本已经失去了情绪和感情,来这里只是受到某种力量的驱策。

不时地仍然有一道道的昏眩感袭来,不过娜塔莎有了经验,现在每次只是眼前微微黑一下就能恢复正常。

娜塔莎看了出来,红堡已经沦陷了。卫兵们全部不见,在各个要害位置上沾着的是满脸­阴­沉的黑衣家伙,显然就是特尔报告里说的守在那所宅院的人,他们都是灵吸怪的帮凶。

人群突然一下子静止下来,就好像一个巨大的湖泊猛然间冻成了坚冰一样。数以万计的各种种族的人静立在广场上,鸦雀无声。

地城之心出现在红堡顶上,就在尼贡紫荆花旗帜旁边。

似乎有无数难明的语言在耳边喃喃低语,娜塔莎感受到了一丝地城之心的意志。那是一种冷酷、冰冷、坚定而又庞大无比的意志。

这种意志根本不在乎娜塔莎的感受,也无意和她交流,只是飞快地一掠而过,但娜塔莎的心灵中已经起了一场巨大的风暴。

就好像一个可以毁天灭地的巨人踏着轰然的脚步经过,而蝼蚁般的存在瞬间灰飞烟灭一样。

人群构成的湖面上起了一场风暴,­肉­眼看不见的­精­神力量在人群的头顶上肆虐。

从人群中蒸腾起无数一团团的银­色­胧光。仿佛季风一样的­精­神力量从四面八方吹拂过来,带着这些微小的银­色­光芒升上天空,形成道道接连不断的银­色­光幕,徐徐地向地城之心飘去。

红堡上的地城之心光芒大作,心脏般的震动越来越强健有力,声音越来越响亮,最后几乎跟数十面战鼓同时擂动一样。

在激发了十个分身后原本已经有些暗淡的光芒已经完全恢复,甚至更胜已往。被地城之心蛊惑的民众不仅仅是听从它的命令这么简单,他们还是它力量的补充。地城之心获得了最需要的能量,有了这些能量,它终于可以进行更大规模的控制,蛊惑更多的奴隶,转化更多的仆从。

很快它的手下将具有一支令所有人恐惧的大军,它意志扩张的势头将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

……

艾丽做了一个又一个噩梦。

有些是自己的父母在大火中哀嚎着倒在血泊中,还有些是因斯特在战场上被人砍碎,每一个梦都鲜血淋淋,但却又显得真实无比。

还有即使在梦中也最恐怖的魔兽和怪物,不停地袭击自己。

柔顺的黑发在怪兽的火焰吐息中化为灰烟,柔软的肌肤在火舌的吞吐中争先恐后冒出一片片水泡,泪水在刚流出来的一瞬间就被蒸­干­了,只在脸上留下细细的两道血痕。

她想惊叫求救,但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她想逃跑,但一支銹迹斑斑的铁抓把自己的下肢牢牢钉在满是骸骨和垃圾的地面上。

不知有多少次从梦中惊醒,却发现自己只不过又进入了另一个更恐怖的梦魇中。不知多少次告诉自己只要醒过来一切就好了,但总是陷在连环的噩梦中无法脱身。

艾丽猛得睁开眼睛,看到淡灰­色­的天花板和窗户中透进来的火之柱微光,她知道自己终于醒了,这次是真正地醒了。

抹去额头上的冷汗,艾丽的心跳逐渐恢复了正常。她走出房间,安慰自己一切不过是梦罢了。

四周一点声音都没有,娜塔莎家的大房子笼罩在一片灰暗的死寂之中。耳边传来窃窃私语声,但当艾丽侧耳倾听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没有。

艾丽找了娜塔莎的房间、练武场、餐厅,一个人都没有发现。这个大房子里除了自己,似乎一个人都没有了。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昨天夜里来的时候,多少还有几个看房子的人的,听娜塔莎说,他们多是伤残的老兵,一般不出门的。

在厨房中喝了一杯水,拿着一个苔饼艾丽就出门了,她实在无法在这个房子里继续待下去了。

房门没有关好,艾丽皱眉,这也太大意了,虽然地底的治安一向良好,但尼尔城里还是有一些败类的,例如霍普那伙人,这里和部族那种朴素的环境不同。

走出屋外,艾丽呆住了。

面前的胜利广场上一个人都没有。这还不是最让艾丽惊讶的,尽管火之柱的光芒越来越明亮了,这个时候广场上应该有不少人的。

让艾丽惊讶的是一夜之间胜利广场变了模样。

中央的五种族英雄的铜像已经倾倒了,牛头人手中的战斧已经断了,鹰身人的翅膀也只剩下半只,只有灵吸怪的雕像还完好无损地伫立着。

广场上到处都是散乱的垃圾,武器、破碎的衣服、掉落的鞋和各种杂物遍布街道,最触目惊心地是不时出现的血迹,连灵吸怪的雕像上也凝聚着一滩。

广场周围的房子都没有关门,甚至有些门明显是被暴力摧毁的,破烂的门板只剩下半扇。

微风吹拂着,不时卷起一些地上的细小垃圾。半扇门板吱扭地在风中晃动,可是视线所及偏偏一个人都没有。连火之柱的光芒也显得­阴­暗诡异,整个广场笼罩在暗红的光芒中。

自己陷入最深的梦魇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人都去了什么地方?艾丽站在仿佛经历了一场战乱的街道上,彷徨无措。她甚至以为自己仍然在一场梦中。

艾丽发愣的时间没有多长,从广场的一角传来隐隐约约的脚步声,听着是很多人发出的动静。

艾丽紧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一个连通到广场的街道。她不知该怎么做,也不知道自己该留下来还是逃跑。但了解真相的渴望让她一动不动。

一群人从街道里走了出来,最前面的一个牛头人和艾丽两眼相对,互相看见了对方。

虽然距离很远,艾丽仍然打了个冷噤,那个牛头人的目光太可怕了,就好像是万载不化的寒冰。看见那群人手上的武器,上面的血迹还没有完全­干­透,艾丽转身就跑。

艾丽并不知道,在她陷入梦魇的时候,地城之心已经控制了尼尔城中的所有要害,它派出自己的仆从一队队满城搜索没有受到蛊惑影响的人。

这队由一个牛头人仆从带领的叛乱者负责胜利广场一带,并和仍然清醒的抵抗者发生了一场激战。抵抗者寡不敌众很快失败了,他们要么战死,要么受伤被俘被拖去地城之心那里接受转化。

战斗结束以后,大部分被蛊惑的人被命令前往红堡广场,地城之心在那里一刻不停地集聚能量。牛头人仆从带领一些部下清理现场,把广场上的尸体拖走。出于某种心理,地城之心不希望在伫立着自己曾经形体的广场上看见尸体。

牛头人仆从挥了挥手,身后的奴隶们纷纷向艾丽追了过去。

艾丽亡命跑进房子里,她实在不知道该去哪里。

艾丽迎面撞上一个满面伤疤丑陋不堪的牛头人,艾丽被撞倒在地上,她惊恐地看着牛头人向她伸出了手。

牛头人将巨大的战斧交到左手,用右手把艾丽拉了起来。感觉牛头人的手很温暖、很有力,艾丽这才认出来这个牛头人是娜塔莎家里的索瑞夫,一个全身是伤的老兵。

“怎么回事?外面的人怎么啦?”艾丽紧紧抓着索瑞夫的手,好像自己终于有了依靠,颤抖着问道。她忘了索瑞夫的听力不好。

索瑞夫嘴­唇­动了动,然后急促地说道:“城里不安全,跑,到城外去。快跑,走后门。”长期的耳聋,使得他的发音很不准确,但娜塔莎还是听了出来。

索瑞夫说完用力推开艾丽,昂然向房门走去。

艾丽的泪水一下涌了出来,她向索瑞夫释放了一个土盾术。牛头人转过头向艾丽微笑了一下,他满是伤痕的脸此时在艾丽看来竟然无比的慈祥。

“快走!”索瑞夫扔下这句话以后,就迎向冲击房门的暴徒。

老兵突然回想起自己和德雷菲斯、坦埃斯对抗特曼人的铁血岁月,他心里叹了口气,“都是地底人啊。”然后开始挥舞战斧。

七十六

特尔几乎是亡命飞奔到那扎克的,当他到达魔法塔时,那里的法师们已经发现了尼尔城里的异常情况。

虽然因为距离的关系,地城之心的蛊惑没有影响到那扎克,但是这么强烈的­精­神力量席卷尼尔城,魔法师们不可能没有发现。

魔法塔现在负责人是|­茓­居人桑布郎,土水两系的高级魔法师,他在发觉异常后立刻试图同尼尔城中的议事会取得联系,在平时议事会中总有几名魔法师留守,他们和那扎克保持着魔法联系。

单方向发去的联系毫无回信,桑布郎意识到情况不妙。一面派人去打探消息,一面立刻召集那扎克有关人员。

特尔带来的消息非常宝贵,桑布郎和那扎克里的人获得了尼尔事变的第一手信息。现在他们至少明白这是一场灵吸怪发起的、意图颠覆联盟的­阴­谋。特尔本身已经是那扎克中有名望的大师,他说的话的可靠­性­也得到了帕思金的证明。再加上同他一起来的城门士兵的证言、以及和当前的局势对照,其真实­性­是不容置疑的。

如果是普通的事变,参加商议的人都能有不少办法,但地城之心的存在完全超出了一般人的能力范畴,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桑布郎,现在也只有魔法师能够对付这种诡异的东西了。大家急切地盼望他能够提出平乱的方案,虽然其中有不少人一向认为桑布郎举止有些轻佻,但现在只能靠他了。

桑布郎沉思一会儿,抬起头,迎向众人热切的目光,“原来是这样,看来我们有事情做了。”

看着似乎胸有成竹的桑布郎,大家顿时摩拳擦掌,“对!咱们马上带人进城把灵吸怪和霍普一伙人连根铲除。”只有帕思金一言不发。

桑布郎大大翻了个白眼,“谁说要进城啦?大家赶快回去发动学员。”

“­干­什么?”

“跑路啊。让他们有家的回家,有部族的回部族,当然住在尼尔城里的就不用回去了,索­性­出去巡游吧,总之离尼尔城越远越好。”

众人怒目而视,尤其是有家人朋友在尼尔城中的。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啊,灵吸怪显然已经控制了尼尔城,他们下一个目标肯定是那扎克。难道你们想让没有组织的学员对付大军吗?如果有谁非要那样做,我只能认为他是灵吸怪的­奸­细。”

一个看上去就孔武有力的牛头人愤愤道:“难到咱们就什么都不做,坐看灵吸怪的­阴­谋得逞吗?那扎克有很多武技课程学员,我们未必打不过灵吸怪。”

桑布郎毫不留情地打击这个牛头人,“问题是灵吸怪的­阴­谋已经得逞了,而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如何对付他们的心灵控制。我就直说了吧,这么大范围的心灵控制简直是不可思议,但既然灵吸怪有能力做到,那他们的实力就远远超过我们。如果蒙塔尼亚克在这里也许能想出什么办法,但靠我们剩下的这些法师,根本没办法对抗他们。”

众人都沉默了,如果连魔法师都不能解除或者对抗灵吸怪的心灵控制,那这仗确实没办法打。无论带多少人过去,灵吸怪来一个大范围心灵控制,一多半的人当阵反水,这种情形让人想想就觉得无力可施。

桑布郎继续说:“所以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保存实力。灵吸怪肯定不仅仅满足于控制尼尔城,他们很快向尼贡联盟的其他地方渗透。让学员们回归部族,让其他人都有所提防,别一下子就着了灵吸怪的道。”

|­茓­居人法师说完后,帕思金站了出来,平时随意的面容现在一片凝重,“我赞同桑布郎的决定。我们谁也没有料到灵吸怪的­阴­谋,德雷菲斯、蒙塔尼亚克和坦埃斯又在地表征战,现在的局势非常危急。”

“回想起来,这次同特曼的战争也许也是灵吸怪­阴­谋的一部分,他们的用意就是把地底最杰出的领袖排除出去,让他们无法阻止事变的发生。灵吸怪控制了尼尔城,下一步肯定是以此为中心,控制越来越多的部族和人民。”

“我们是最早清楚灵吸怪­阴­谋的人,地底的部族和人民还不知道尼尔城中发生了什么,当务之急是通知他们,让他们提防灵吸怪的心灵控制。第一军、第二军还有通道工程队,这些地方都要马上派专人去通知。还有地底的各部族也要通知到,如果我们不抢在前头,灵吸怪利用已经被控制住的人,可以轻易地席卷整个地底世界。”

“现在不要幻想能够立刻战胜灵吸怪,至少在找到对抗他们的大范围心灵控制之前,正面会战我们没有任何希望。我们应该做的是,保留那扎克的火种,让他们尽快疏散到整个地底世界,通知其他人灵吸怪的­阴­谋,组织各种各样的抵抗力量。”

“我想未来的一段日子会很艰难,在找到战胜灵吸怪的方法之前,也许我们要一直躲避和隐藏,也许我们会回到特曼人统治尼贡的那种黑暗时期,甚至比那还要糟糕,但我们必须坚持下去。我相信灵吸怪的心灵控制会有缺陷和破绽,我们一定能最终获得胜利。但是在那之前,保护自己是最重要的。”

众人无语,最后终于同意了疏散学员的决定。紧急命令发布下去,学员和各课程大师们立刻自由组队回归部族,但要求每支队伍人数不能超过一百人,大家分头离开,把尼尔城事变的消息和灵吸怪的­阴­谋传达到地底每一个角落。

在紧急关头那扎克有桑布郎和帕思金这两个头脑清楚的人,确实是一种幸运。在那扎克紧急疏散的时候,地城之心已经掌握了足够的力量。它的大群仆从带着蜂拥蚁聚般的大军,正从尼尔城东门汹涌而出,直取那扎克。

那扎克一向是灵吸怪(现在是地城之心)的眼中钉,但畏惧那扎克的魔法力量,他们行事一直小心翼翼地避开那里,现在他们已经毫无顾忌了。

那扎克的疏散行动还没有结束,地城之心的大军前锋已经到了。带队的竟然是尼贡第三军的统帅达克斯,他已经被地城之心转化了。

原属于尼贡第三军的战士潮水一样扑向那扎克,不少来不及走避的学员被大群的军队围困。第三军暂时没有下毒手,他们秉承地城之心的意志,希望尽量生擒那扎克学员。

见到事态紧急,桑布郎和帕思金等人组织了一支­精­锐力量,主要由魔法塔中的法师和武技高手组成,四处营救被围困的学员。他们尽量找了一些紫宝石,希望多少能抵御一下心灵攻击。另外还有些大师和学员自发地加入了营救行动,那扎克的局势变得非常混乱。

营救行动刚开始还比较顺利,地城之心也是首次控制大部队行动,虽然它的仆从众多,但控制上仍然有顾此失彼的地方,各路部队之间有很多空隙。甚至有一支部队受到攻击,旁边另一支却无所事事地观望的情况。

随着地城之心的指挥越来越熟练,那扎克的抵抗力量陷入了困境。尤其是一枚小型地城之心抵达前线,差一点就让抵抗武装全军覆灭。地城之心近距离发出的蛊惑非常强劲,连紫宝石也无法完全抵消,只能稍微减轻一些影响,让不受蛊惑的人数多一些。

一旦受伤被俘,被带到地城之心跟前转化,那就一点机会都没有,紫宝石也根本不起防御作用。

那扎克抵抗军很快被打散了,看到刚才的战友被俘后不久就站到了敌对的一方,无论多英勇的战士也会丧失斗志。何况他们知道对面的战士不过是受到了心灵控制,也很难下致命的杀手。

越来越多的人放弃抵抗,随同疏散的学员一起撤离。那扎克很快全面沦陷,仍然在抵抗的几个地点像孤岛一样困在邪恶大军的海洋中。

魔法塔是地城之心的重点攻击目标,桑布郎和法师们都退守在这里,凭借着各种魔法装置和居高临下的地势,一直牢牢地守住了这个据点。

地城之心似乎有些愤怒,它亲自来到魔法塔附近,一拨一拨的白­色­冲击波不停地打在魔法塔的护罩上。

冲击波的强度非常大,在冲击的过程中竟然形成了白­色­的波纹。普通人被这样的冲击波打中会立刻变成白痴。每次冲击波撞到魔法护罩,原本无­色­透明的护罩就会剧烈抖动一番,荡漾出五颜六­色­的光泽。

在轮番打击下,魔法护罩的抖动越来越剧烈,闪烁的光芒逐渐黯淡。但从塔里穿过单向护罩的魔法攻击一直没有停止。

此时魔法塔中却已经开始了撤退。蒙塔尼亚克经营那扎克魔法塔多年,里面早就布置了一个魔法传送阵。

可惜由于设置这个魔法阵的时候只是出于试验的目的,并没有设置相应的接收魔法阵,所以传送的效果是随机的,除了蒙塔尼亚克能够用他深厚的魔力定向外,其他法师进去都只能听天由命。

虽然传送阵有一定的判别能力,不会直接把人传到岩层和暗河里,但仍然具有一定的危险。比如从概率上讲完全可能把人传到尼尔城里,或者是传送到一堆怪兽中间。另外经过传送的法师们相互失散也是注定的了,他们必须事先约定好联系地点,而且由于传送范围非常广大,甚至会超出尼贡平原,联系地点还必须有多个,以方便法师们就近相互寻找。

桑布郎一边主持传送阵,将一个个法师送走,一边不时地抽空向外发动攻击。他告诉离去的法师,不一定要强求集合在一起,目前的情况下分散开也许是更好的选择,另外他们可以自主选择隐藏和加入抵抗力量。

终于最后一个法师也送走了,此时塔外的魔法护罩已经摇摇欲坠了。桑布郎看了一眼外面,嘿嘿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人都走了,东西也不能留给你呀。”

说完做了几个魔法手势,嘴里念出了启动咒语,周围的几根柱子放­射­出通红的光芒,好像马上要燃烧起来一样。

桑布郎最后看了一眼长期再次学习修炼的地方,踏入了传送魔法阵。一阵黄光闪过,他的身影消失不见了。

外面的地城之心正在欣喜马上就能攻破魔法护罩,突然一阵强烈的震动过后,魔法塔整个坍塌下来,激起了漫天的烟尘碎屑。

难道那些魔法师想不开都自裁了?就算要死他们也不该这么痛快,怎么也要用些自爆什么的和自己玩命吧。地城之心很快想到了传送阵的可能­性­,这下气得不轻。指挥奴隶大军搬开碎石,果然一具法师的尸体都没有发现,而且所有留下的魔法物品和装置都损毁了。

地城之心震怒,它被拖在这里这么长时间,放跑了好多那扎克学员,最后竟然只得到一地烂石头!

地城之心的愤怒是不会通过声音和动作表达出来的,在它重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之前,一瞬间的强烈­精­神振荡让方圆数十米之内的所有生物变成了白痴。

另外一处抵抗点是帕思金领导的,这个瘸腿的牛头人充分发挥了他的战术才能——或者说是狡猾。即使在营救的过程中,他也充分发挥了避强击弱的战术,根本不和过于强大的敌人缠斗,反而不住地欺负弱小。

牛头人的眼光又很毒,那支敌人部队有弱点,那支部队指挥不灵、那些敌人有破绽,他一眼就能看出来。所以尽管他瘸着一条腿走不快,而且相对那些见到敌人大吼一声扑上去的人勇气似乎不足,但他率领的部队救出的学员是最多的。以至于多年以后,经历了这场那扎克大疏散的学员们聚首往事时,经常会偶然说到彼此都是被一个瘸腿牛头人救出重围的。

帕思金趁着地城之心指挥生疏,后来又把注意力集中在魔法塔的时候,带领人马游走在各处战场。他并不追求部下的数量,甚至经常拒绝被救出的学员加入自己的队伍,他清楚过多的人数只能引起地城之心的注意。

帕思金聪明地调度被解救出来的人去救援其他人,或者让他们护送非战斗人员离开。他的才能和指挥天赋受到大家的一致推崇,尽管他本人对这种迟来的尊敬毫不在意。

当大部分学员成功疏散以后,帕思金被地城之心的一支部队盯住,他且战且退,最后带领一队人退守到因斯特那群伙伴的住处。

那里靠近那扎克南部边缘,而且地势比较高,有利于防守。

因为变起仓促,留在那扎克的伙伴们相互都失去了联系,他们大多随着纷乱的人群逃离了那扎克。

底层之心的军队四下合围,帕思金一行和部分农艺课程的学员被困在房子里,他们凭借着屋外的防御墙抵挡越来越多的敌人。

帕思金意外地在混乱的人群中看到了多罗,他喝道:“多罗!你怎么还在这里?”

多罗几乎要哭出来了,“娜塔莎和艾丽在尼尔城里,西伯尔也找不到了。因斯特回来我怎么向他交待啊。”

帕思金扇了多罗一巴掌,“混帐,现在顾不上别的了。你在这儿正好,快带着农艺课程的学员从你们那条地道走,我带人在这里抵挡一阵。”

多罗红肿着脸去­干­事了。

过了一阵多罗又回来了,帕思金气得差点要踢他一脚——要不是自己腿瘸的话。

“你回来­干­什么?!”

“他们正在从地道撤走,我来和你一起守着。”

“滚!这里用不着你,快和其他人一起走。记住,都进地道以后把入口堵死。”

“大师!咱们一起走!”

“别废话,你看我这条腿走得了吗!快走,别让我白教你一场。”

多罗的泪水一下涌了出来。

“记住,逃走后赶快回你的家乡,号召那里的部族起来抵抗。刻尔沁那里地形复杂,部族骁勇善战,你一定能大有作为的。”然后帕思金几乎是用斧子把多罗劈走的。

身边的战士们一个个倒下了,帕思金拖着一条腿死战不退,最后被数百名敌人围在中央。

地城之心通过仆从们的眼睛看到了帕思金,从以前灵吸怪的记忆中,它认出了这个有战术家称号的牛头人,决意生擒。

十几枝长枪刺穿了帕思金的肩膀、双臂、双腿,把他架到半空中。

地城之心的意志附到一名仆从身上,缓步走到帕思金跟前。

“你很有才能,我需要你这样的人指挥我的大军。如果你同意,可以成为我的使徒。”地城之心许诺道。

帕思金忍住痛苦吐了口吐沫。

地城之心已经试过蛊惑对帕思金不起作用,但如果用转化的话它只能获得一个行尸走­肉­。“那我只能拿走你的记忆了,虽然有点可惜。”

地城之心已经决定用强制转化了。这时帕思金却头一歪不动了,嘴角淌出一道黑­色­血迹。

“毒药!”地城之心的意志怒吼起来,这是它今天的第二次遇挫。

七十七

娜塔莎好不容易逃离红堡广场,当她匆匆赶回家的时候,只看见了牛头人索瑞夫伤痕累累的尸体。

行凶的暴徒已经离开,娜塔莎在满目疮夷的家中来来回回找了几遍也没有发现艾丽。最后她只能含着泪水,稍微收拾了几件德雷菲斯留给她的小物品,又从厨房里搜罗了一点食物,然后离开了这个已经不像家的地方。

地城之心对尼尔城的控制愈发严密,大街上横冲直撞的仆从越来越多,他们像筛子一样一遍一遍地过滤,几乎没有任何还保有清醒意志的人能躲过他们。他们就像地城之心最忠实的猎犬一样,而且数量众多,他们在地城之心能量许可下,简直是要多少有多少,地城之心只要随便转化一批人就能补充仆从的数量。

即使以娜塔莎的武技,在城中仍然是步步惊心。

她好几次差点就被地城之心的仆从带领大队人马包围,都是靠着出­色­的敏捷在最终关头躲了过去。被地城之心挑选为仆从的都是武技或者魔法的强者,在几次战斗后娜塔莎也负了不轻的伤。

娜塔莎窜入一片|­茓­居人的居住区,她知道|­茓­居人的建筑一向繁杂隐蔽,是个藏身的好地方。住在这里的|­茓­居人习惯按照修建地底岩洞的方法来营造自己的住宅,往往表面上不起眼的屋子有庞大的地下部分。

很快娜塔莎在一大片蜂窝似的|­茓­居人房屋群落中,找到一间房子有个隐秘的地下室,她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出乎意料的是,这里居然已经躲了一个|­茓­居人。

见到突然闯进来的牛头人,|­茓­居人吓得全身颤抖,连话都说不出来。

等他认识到娜塔莎也是来避难的,已经十几分钟过去了。这个|­茓­居人说不好通用语,而他自己的|­茓­居人语言也带着很重的口音,加上双方音域不同,娜塔莎和他交流起来很费劲,必须借助手语的辅助。

这个|­茓­居人的名字只能用他自己的语言念出来,娜塔莎只好直接称他为|­茓­居人,反正在这个狭小的空间也没有能够引起歧义的另一个|­茓­居人。

娜塔莎从|­茓­居人断断续续的述说中,知道他原本和一大家子人共同生活在这所房子里。可是当他早晨醒来以后,发现家里其他人都不理他了,他们连早饭都没有吃就往外跑。

|­茓­居人追了出去以后的经历他描述地非常含糊,语音里还带着极大的恐惧感。似乎他卷入了一场很大的暴乱,被吓得不轻,然后就躲了回来。

从他缠夹不清的述说中,娜塔莎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这个|­茓­居人当时遇到了一队暴徒,他们中应该有能够用­精­神力扫描的人存在,因为当时|­茓­居人和另外几个人躲藏地很隐蔽,但暴徒们拖走了他身边的人,却独独没有动这个|­茓­居人。

按他自己的话说,当时他都被吓傻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在|­茓­居人的帮助下,娜塔莎处理好伤口,体力也稍稍恢复了一些,她立刻就急不可耐地要离开这个隐藏的地点。

地下室对|­茓­居人来说非常宽敞,但对娜塔莎简直就是一个囚笼,而且会勾起她不好的回忆,娜塔莎一刻也不想多待。

一听说要出去,|­茓­居人失控地喊叫起来,他蜷缩在地下室的角落里,无论如何不肯和娜塔莎一起出去冒险。

“我不出去!外面太危险,可怕极了。”|­茓­居人说这话的时候全身都在颤抖。

“待在这里迟早会被他们发现的,你还是和我一起出去比较好。我知道一条出城的秘道,只要能到那里,咱们就安全了。”

可是无论娜塔莎怎么说,|­茓­居人就是不肯动弹。最后娜塔莎选择了放弃,她知道自己走后|­茓­居人的下场已经注定了。

其实娜塔莎也不敢肯定,这条逃亡路线现在是否还能使用。她现在只希望霍普不知道他的这条秘道已经为人所知,没有派人把守入口。

娜塔莎离开避难所,挑僻静的道路向秘道行进。一路上利用速度和敏捷的反应,她劈开了一支支在地城之心仆从带领下的搜索队,有惊无险地到达秘道所在的那所房子。

似乎霍普还没有想到这条秘道是一个破绽,并没有特别安排人手来防守这里,娜塔莎心里暗自欣喜。就在她打算静悄悄地潜入时,同时有两支搜寻队相对而来,娜塔莎隐藏的地方就在他们的­精­神搜索范围之内。

现在起身逃跑还来得及,不过一旦露出身影,敌人是否会想到秘道已经曝光?娜塔莎不敢断定。

娜塔莎瞬间下了一个决定,她把心神沉入深度的寂静之中,保持头脑一片空白。在修行武技的时候,她经常这样做以排除杂念、提升专注力。

几道无形的心灵探测在娜塔莎隐藏的角落扫来扫去,地城之心的仆从们过于信任自己的­精­神探测,居然没有亲自上前搜索,他们没有发现异常,很快地走开了。

娜塔莎从入定般的境界中恢复过来,搜索队已经连影子都没有了,她知道自己赌赢了这一把。

疾快的身影掠入房中,娜塔莎没有特尔那样的本事可以毫不破坏这里的机关,她用莽力凿开遮掩通道入口的墙壁,消失在­阴­暗的洞口中。

……

艾丽在­阴­暗的小巷里亡命地飞奔,可是美杜莎本来就不以速度见长,更何况她是个不注重身体锻炼的魔法师,无论她怎样用力地扭动下肢,后面喧嚣的叫喊声还是越来越近。

艾丽感到最后一丝气力也离开了自己的身体,呼吸就像锯条一样拉扯自己的肺部。她再也跑不动了,于是躲进两个房屋的夹角,用一堆杂物把自己的身子隐藏起来。

砰砰的脚步声从她的耳边响过,可能受到心灵控制的暴徒头脑不太灵光,他们一路呐喊着向通道的另一头追去,竟然没有发现就藏在他们脚边的美杜莎。

艾丽确定所有的声音都远离以后,从一个破烂的藤条筐后面慢慢探出头来。

一个巨大的黑­色­身影就立在艾丽的面前,她仰起头时刚好看见握住骑士剑柄的手掌。

绝望的情绪抓住了艾丽,虽然恐惧害怕,但年轻的美杜莎女孩绝不懦弱,如果被敌人追上她亦能一战!但她虽然号称天才,可毕竟现在还只是一个不太成熟的魔法师,在这种距离面对武士,她一点获胜的希望都没有。

出乎意料的是,黑骑士并没有动手,他只是打量着艾丽。

艾丽站起身,将背部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她不敢念咒语刺激对面的黑骑士,她开口问道:“你是谁?”

再次出乎意料,黑骑士竟然回答了:“海克德尔。”

艾丽觉得这个名字非常熟悉,她思考了一阵终于想起来在哪里听到过。

艾丽叫道:“你就是海克德尔?因斯特说过的那个黑骑士!”

因斯特少年时的那段经历对他的伙伴们并不是秘密,他们也对牛头人传奇般的经历非常感兴趣,在他们的要求下因斯特不止一次叙述过那次险死还生的冒险,其中也提过三个人类冒险者的名字,对于一向以记忆力为荣的艾丽来说,能想起来一点也不奇怪。

黑骑士海克德尔点点头,“我就是。实际上我见过你,我和提夫特有一次接到任务袭击一个美杜莎,我看见你和因斯特在一起。”

艾丽猛然一惊,“你是霍普一伙的?”她向后靠了靠,可惜墙壁阻止了她进一步的动作。

海克德尔说道:“霍普?那个鹰身人?他不够资格,是灵吸怪控制了我们,或者说控制了提夫特,我们才不得不听他们的命令。”

黑骑士的进一步解释,让艾丽明白了事情的大概来龙去脉。

人类三冒险者深入地底,是因为他们中间的法师麦斯得到了地脉灵石的消息,并邀请和雇佣了盗贼提夫特同行,而黑骑士是盗贼的好友,于是也一起来到了地底。

就是在这次冒险中,他们挽救了因斯特的­性­命,也意外造就了一个潜在的牛头人英雄,当然那时候当事者们都没有预料到这一点。

和因斯特分手后,麦斯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地脉灵石,或者说,找到了出产地脉灵石的确切地点。

随后发生的事情就是一场灾难了,他们遇到了灵吸怪。战斗的结果是麦斯身亡,而盗贼和黑骑士被俘,地脉灵石的秘密随之为灵吸怪所知。

盗贼提夫特被施加了心灵控制,而黑骑士由于­精­神抗­性­极强,在被短暂控制后清醒了过来。但是为了迷惑灵吸怪,海克德尔继续伪装成受到控制的样子。这几年里灵吸怪对他们监视和控制地非常严密,海克德尔一直找不到机会把提夫特救走。

海克德尔隐隐约约知道灵吸怪通过地心灵石在搞一些­阴­谋,上一次他给了因斯特一块地脉灵石,就是希望提供一条线索。可惜那个时候他不能充分信任因斯特,而灵吸怪的监视又紧,最终还是没有制止灵吸怪的­阴­谋。

听完黑骑士的经历,艾丽总算明白了一些事情。

“那你现在能救走你的同伴了吗?”艾丽问道。

海克德尔苦笑,“在以前还有一些机会,但我一直想等待有把握的时候动手,可是现在,一点机会也没有了。敌人现在太强大了。”

黑骑士当时就在灵吸怪举行转化仪式的现场,亲眼目睹了地城之心的诞生。从接触地城之心的一瞬间开始,他就意识到这是一种他根本无法对抗的存在。现在提夫特已经完全变成了地城之心的仆从,他已经不再是自己,而是地城之心意志和感知的一个代理。

甚至地城之心已经对黑骑士产生了怀疑,虽然只是认为他没有转化完全。要不是那时地城之心要处理的事情太多,说不定黑骑士也要遇难。

经过这种事情,黑骑士终于决定独自逃离。他加入了一支搜索队,明着搜寻没有受到蛊惑影响的人,暗中等待逃离尼尔城的机会,就在这时他遇到了逃亡中的艾丽,并把追捕她的暴徒引到了其他方向。

“原来如此,真是太感谢了。”艾丽这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幸运,保护自己的并不是那些粗陋的伪装,而是眼前这个黑骑士。

“现在地底变成了这个样子,我也有责任。如果不是我的同伴的贪婪,如果我能早一些出来揭发灵吸怪的­阴­谋,事情就不会是这个样子。”海克德尔说道。

“不能这么说,那些发动战争的人和­阴­谋家才应当负责任。”

“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了,我有一个逃亡的计划还需要你配合。”

“我?”

“没错,你不是魔法师吗?我们正需要你这样的人。”

“你们?不止你一个?”艾丽奇怪地问道。

“我负责一支搜索队,现在已经抓到了十几个没受蛊惑的人。不过他们不太信任我,还需要你去和他们沟通。”

有了艾丽这个地底种族的人沟通,那些“俘虏”终于相信了黑骑士的善意。因为搜索队本来就有将抓住的人押送给地城之心接受转化的任务,黑骑士带着一些神智清醒的人根本不会引起其他搜索队的注意,只要这些人配合地做出被逮捕的样子就行。

黑骑士和艾丽在城北区域找了很久,最后将逃亡的队伍扩大到一百多人,这已经是极限了,再多肯定会引起怀疑。而且仍然清醒的人越来越难找,他们要么潜藏起来,要么已经被别的搜索队先发现了。

黑骑士带着这一百多人来到尼尔城北门,这里有两个地城之心的仆从,带领着大队人马看守。

两个仆从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其中一个戒备着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不带这些人去转化?”黑骑士收到一道­精­神讯号。

“这些人里有一个潜藏的高手,我不想惊动他。咱们三个一起动手抓住他。”黑骑士用­精­神回应到。

两个仆从信以为真,凑了过来。

“是哪一个?”

黑骑士抽出骑士剑,轻松地劈倒了一个惊骇的仆从。

另一个见状大惊,但他瞬间被扑上来的人群击倒。在逃亡者中不乏几个高手,还有艾丽这个魔法师,这才能一击得手。

黑骑士见一切顺利,这才放下心来。刚才他们的攻击只要稍慢一点,那两个仆从退到大队人马当中,杀他们就难了。

地城之心的意识和仆从是相连的,刚才的一切它已经知道了。但是周围没有仆从,它的意志无法传达给周围的那些失去神智的奴隶,地城之心鞭长莫及,它已经无法阻止逃亡者们离开。而且刚才的攻击非常突然,地城之心的很多本领都没有来得及施展,它一定感觉非常郁闷。

七十八

尼尔城沦陷之后,地城之心获得了及其庞大的资源。为了准备同特曼的战争,尼尔城早已成为一座巨大的兵营、军工厂和仓库,人员、物资和军械不计其数,全部都是地底前所未有的海量数字。

尤其是尼尔城中集结着地底世界各地各部族来的联军,控制住他们,地城之心就获得了整个地底世界详尽的第一手资料,其价值无法估量。

地城之心开始了疯狂地扩张,整个尼贡平原很快就沦入魔掌。同特曼人不同,地城之心可不会被地底复杂的地形所阻挡,被转化的大军四面出击,将一个个地底居留区变成地城之心的领地。地城之心的侵略来势之凶猛,就像­干­燥的草原上的大火一样。

短短几十天的时间,地城之心就控制了以尼贡平原为中心的广大地区,而各地的抵抗运动无一不以失败告终。

灵吸怪早已储备了大量的地脉灵石,新的地城之心像流水一样产生出来。往往地城之心一个大范围蛊惑,抵抗者的队伍就叛变了一大半。在这种情况下,地底抵抗军即使再英勇也无法对抗地城之心。

第一军、第二军驻地、支援远征军的地底通道工地相继沦陷。按照灵吸怪早已制订好的计划,地城之心在控制了通道工地后仍然用极慢的速度开工,以诱使远征军继续待在莱顿城那个注定要被包围的死地。在估计远征军已经陷入重重包围后,地城之心停止了通道工程,断绝远征军的最后希望。这一系列计划完成的非常成功,完全和原先设想的一致。

除了一些非常偏远的地区,地底的大型居留区中只有明斯顿和刻尔沁还没有受到地城之心的统治,但这也仅仅是时间问题。

地脉灵石的产地已经被地城之心控制,数以十万计的劳工正在日夜不停地开采挖掘。一旦拥有了足够的数量,地城之心又可以开始疯狂地复制扩张。

地底所有种族已经无处可逃,要么受到控制,要么就流落到偏僻荒凉的地方苟安一时,他们没有其他选择。

……

因斯特护送着蒙塔尼亚克进入地底通道的时候,他并不知道地底的局势已经恶劣到如此地步。年轻的牛头人此时对自己的逃归还感到庆幸不已,他憧憬着回到伙伴们身边,根本不知道这只是另一系列冒险的开始。

经过进入通道前的一场恶战,整个队伍只剩下了十几名牛头人和个位数的|­茓­居人法师,如果不是蒙塔尼亚克和因斯特这两个首要人物还在,已经可以称之为全军覆灭了。

除了刚进通道时的一些没有布置完全的陷阱,因斯特一行没有遇到任何埋伏。显然特曼人也是匆匆忙忙地赶先了一步,并没有做好全面的伏击准备。蒙塔尼亚克的箭伤在治疗魔法的帮助下恢复地很快,但现在还不能做剧烈的运动。

从严密的包围中逃亡出来的队伍已经深入地底很远,行进在幽深黑暗的通道中,他们逐渐放下心来。现在的环境已经是他们最熟悉的类型,这里是他们的天地,利用天然的地理条件,他们不畏惧任何特曼军队的追击。

尽管如此,幸存下来的远征军将士还是保持了足够的警惕,牛头人战士护卫四周,|­茓­居人法师居中警惕,而因斯特亲自承担保护蒙塔尼亚克的工作。实际上,这一路因斯特都是背着蒙塔尼亚克走的,|­茓­居人魔导师的体力还没有恢复,而且过量活动还可能引起伤口破裂。而以因斯特的体质他当然是最好的负载人选。

担任前锋的牛头人战士发出了警戒信号,因斯特几乎同时听到了黑暗的通道中传来的咝咝声。

“好像是蛇蜥。”蒙塔尼亚克说道,“放我下来,这些东西会主动攻击我们的。”

战士们迅速地排列成防守阵势,牛头人将|­茓­居人法师牢牢地守护在后面。

地底的蛇蜥是种很麻烦的生物,它们没有足以形成文明的智能,但捕猎和潜藏方面的狡猾几乎可以称为天才。加上它们一般成群出没,地底各种族都对他们头痛万分。

蛇蜥可以非常安静地潜伏行进,如果能够听到它们的声音,那只能说明它们正处于暴走的状态,而且距离非常近。此时所有在地底生活过的人都知道如何应付,如果实力足够最好就地防守。如果实力差的话,那就只能分头逃跑,然后寄期望于能有多少个人逃出去。

因斯特他们显然是实力足够的那种人。

因斯特苦笑道:“不知道是谁招惹了蛇蜥,看来我们跟着倒了霉。”

第一只蛇蜥很快出现在牛头人的视野中,它大概有三米多长,外形几乎和蛇一模一样,但是有四截粗短的腿。它的头总是高高昂起的,三角形的蛇头上嵌着两支暗绿­色­的小眼,鲜红的舌头在不停地吞吐着,不时发出咝咝的怪叫声,好像用指甲在岩石上抠动似的声音。

“是灰蛇蜥,没有毒。”有牛头人喊道,大家都松了口气。

灰蛇蜥是蛇蜥一族中最面的一种,除了潜藏能力好一些没有什么突出特点,而处于愤怒状态的灰蛇蜥,显然无法构成很大的威胁。

灰蛇蜥悍不畏死地一跃而起,意图攻击牛头人的要害。牛头人战士们抡起大斧,将它分成两段击退回去。

­精­英牛头人战士对付没有毒的蛇蜥太轻松了,但是发了疯的灰蛇蜥一条接一条地冲上来,似乎根本不在乎伤亡似的。通道里很快铺满了蛇蜥的断肢残腿。

蒙塔尼亚克首先发现不对劲,对蛇蜥这种狡猾的生物来说,愤怒中攻击牛头人或许有可能,但维持这么长时间就奇怪了。

魔导师不顾伤势开始用魔法探察周围的情况。在地底环境中,土系的探察术非常有效果,蒙塔尼亚克几乎是立刻发现了异常。

“潜藏蛇蜥!”蒙塔尼亚克喊叫的同时施展了土系的固化术,魔导师的实力不同凡响,这个法术是瞬发的。

当真是千钧一发,一只体型略小的蛇蜥刚从土里冒出头来,固化术就收紧了它身周的土壤,将这只意图偷袭的蛇蜥的下半身留在了土里。

因斯特快步上前,战魂挥处蛇头飞了出去,半截冒血的身躯还Сhā在地里扭动不休。

其他法师这才反应过来,固化术的光芒连连闪动,将附近的通道的土质变成岩石一样坚固。

蛇蜥偷袭攻势失败后,灰蛇蜥也主动退了回去。这次两种蛇蜥的配合几乎天衣无缝,即使老道的远征军战士们也几乎着了道。

大群的蛇蜥去而复返,此时它们中间已经夹杂了全身赤红、体长足有四米的一些大家伙。

“赤蛇蜥!”有牛头人惊叫道。

赤蛇蜥是地底最难对付的生物之一,它的凶名和恐爪怪、石化蜥蜴几乎起肩。它最出名的还不是力量和速度,尽管它的这些能力在蛇蜥家族中也是拔尖的,成就它凶名的是其毒液,一种几乎没有救治药物的火­性­毒素。

因斯特这回站到了最前线,他的身上黄光连连闪动,这是加持护体石肤的迹象。这里面不仅有因斯特自己施展的,更多地是蒙塔尼亚克和其他|­茓­居人法师的手笔。

一般说来重复施加护体石肤是没有多少额外加成的,但因斯特偏偏能够不受这个限制,而且他本身的土系体质能够维持护体石肤长时间生效。现在的因斯特,毫不夸张地说已经具备了全钢甲的防护力。

蒙塔尼亚克还额外扔了几个土盾在因斯特身上。这样,虽然因斯特的护甲早已残破不堪,但他的物理防御力高得惊人。赤蛇蜥毕竟不是魔法师,它的毒液必须咬噬出一个伤口来才能发挥作用,用物理防御惊人的因斯特去对付它们正好。

因斯特旋风般杀入蛇蜥群中,他对灰蛇蜥不闻不问,单单挑着赤蛇蜥猛砍。

赤蛇蜥就比较郁闷了,它们的攻击力破不了因斯特的防,只能给牛头人的身上添上一道道百痕,和沾满毒液的口水,但一点实际杀伤力都没有。可是牛头人的大斧子可是实实在在地砍了过来,碰到一点就是非死即伤。

赤蛇蜥数量有限,在相对狭窄的通道中被因斯特一人完全遏制住了。而灰蛇蜥也不是普通牛头人战士的对手,加上|­茓­居人法师在后面不停地放冷箭,战况很快呈现一面倒。

在丢下十几具尸体后,蛇蜥识趣地撤退了。因斯特等人没有追赶,他们知道蛇蜥在尝到苦头以后,是不会再来攻击自己了,它们知道从经验教训中总结规律。下次这群蛇蜥闻到他们的气味都会退避三舍。

战斗结束,蒙塔尼亚克却显得更加紧张了,他已经开始准备大型的法术。

“惊动蛇蜥群的人,你可以出来了。”魔导师说道。

一个身影出现在通道的一头,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出现的,就好像他原本就待在那个位置。牛头人战士们都吃了一惊,他们能看出来这个人并没有借助魔法的帮助,而是完完全全靠身法达成了这样的效果。

具有这样的身手,如果在战斗中施展出来自己是什么下场。几乎每一个牛头人都在这么想。

“果然不愧是魔导师,这样都能发现我。”

大家已经看清,对面是一个剑士打扮的人类,他的装备非常普通,一点特别之处都没有。但整个人就像一柄出鞘的长剑一样,散发出不寻常的气势。

因斯特观察了剑士一会儿,这个人穿着特曼人中常见的棉布剑士服,按照他的身手和气势,只有一个可能­性­了。

“剑圣加西亚?”因斯特问道,特曼的这个强者一直没有和他打过照面,但因斯特对这个特曼的第一剑士闻名已久。

“是我没错。”

“你没有和维尔茨一起行动,否则我们不可能到达这里。”因斯特坦然说道。

“你们能从维尔茨和那帮帕丁神会的家伙手里逃出来倒是让我很意外,他们人品不怎样,实力还是不错的。”加西亚淡笑着说道。

蒙塔尼亚克接过话头,“这次会面也是一个意外吗?”

“可以说是的。不过我虽然没有什么义务给特曼王家服务,但既然遇到了你们,也缺乏一个不动手的理由。所以,你们最好做好准备,我不习惯给一个魔导师留下太多时间,即使是一个受了伤的魔导师。”

蒙塔尼亚克和因斯特对视一眼,他们知道一场恶战逃不过了。

“战就战,来吧。”因斯特当先一步踏出,其他牛头人紧紧跟在他的侧背。十几名牛头人在通道中排出一个三角阵型,向对面的敌人发起了集体冲撞。

即使加西亚是剑圣级别,面对一群牛头人的集体冲撞也微微变了脸­色­。在狭窄的通道中,这种战术简直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剑圣毕竟是剑圣。加西亚突然一分为二,两个加西亚各自挥舞着长剑迎向牛头人群。

“影剑术?”牛头人们心中猜测,但他们冲撞没有停,在他们的想法中两个身影不管哪个是人类剑圣的真身,总之全部撞翻就是。

两个加西亚竟然都是实体,在各自击倒了一名牛头人后,两个加西亚都被牛头人撞击地飞了出去。

倒下的两个牛头人正是紧跟着因斯特的两个,后续的牛头人被倒下的战友挡了一下,而且看见敌人被撞飞也有点松懈,原本严密的阵型出现了破绽——现在只有因斯特一人冲在前面!

漆黑的通道中闪起了一道恢宏的剑光。几乎从空气中猛然冒出来的加西亚,一剑直取因斯特。

生死一瞬间,因斯特几乎没有犹豫,他连人带斧投入了灿烂的剑光之中。

剑光突然止熄了。

因斯特的肩头几乎被刺穿,但这并不是致命伤。牛头人的战斗意识发挥了作用,他知道在刚才的情况下退缩闪避都是找死,只有凶猛地进攻才有一线生机。

因斯特根本不把这样的伤势放在心上,但这次的情况似乎有点不同。加西亚的剑上似乎有某种力量在阻止伤口的自动恢复。

土元素的力量源源不断地赶往伤口减缓血流和修补肌体,但另一种力量就在不停地破坏和捣乱。因斯特的伤口就好像有两军交战一样,翻开的肌­肉­在不停地扭动变形,流淌的鲜血也时大时小,样子非常诡异。

因斯特吃了苦头,这种痛苦让坚忍的牛头人面­色­也发白了,一时间甚至失去了活动的能力。

加西亚并没有利用这个机会进攻,他反而收了剑,负手而立。

终于土元素在无穷地后援下压服了那股异力,因斯特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愈合着,血流也止住了。

“怎么不打了?”缓过劲的因斯特问道。

“现在我有不打的理由了,你认识海克德尔吧?”加西亚说道。

“海克德尔?没错,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因斯特把当年的事情简单说了一般。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身体的状况肯定和海克德尔的复生术有关。可惜你也不知道海克德尔在哪里,我到地底其中一个理由就是找他。”

“这就不打了?”因斯特还是有些不敢置信,毕竟和海克德尔的关系是那么薄弱,似乎根本够不上这个可怕对手放弃立场的理由。

“我说过,我只是需要一个不出手的理由。何况,你现在已然可以算是我和海克德尔的同类。”

“什么意思?”

“你以后会明白的。另外你还需要感谢一个人,否则刚才那一剑我会Сhā在你的额头上。”

“谁?”

“南希,我的一个弟子。她和我提过你。”加西亚说道。

“好了,既然架不打了,咱们又都有各自的目标,就此别过。”话声还未消散,加西亚的身影已经消失了,让因斯特张开口的问题又缩了回去。

他好不容易想起南希是那个和卡恩、朗斯洛在一起的金发女剑士,刚想问问他们的消息,结果加西亚就这么走了。

“好险。”蒙塔尼亚克说道,“幸亏你和他有点关系。”魔导师知道,刚才加西亚确实手下留情了,否则因斯特一死,剩下的牛头人战士根本无法抵挡他,就算自己可以用土遁逃走,但其他人肯定全得交待在这里。

将受伤的两个牛头人救起,因斯特发现他们都没有受重伤,之所以倒地不起也是因为那种奇怪的力量。

“一种诅咒,不过好像能够自动消散。”蒙塔尼亚克查看过后下了结论。

因斯特一听诅咒就头痛,他问蒙塔尼亚克,“加西亚说我和他是同类,是什么意思?”

蒙塔尼亚克摇头,“我也不懂。”其实魔导师隐隐猜出了一些,但他不很确定,所以暂时隐瞒了下来。

经过一场风波后,队伍继续行进了。

因斯特不住地回想刚才的战斗。这是他和真正剑圣级别战士进行的一场战斗,战斗时和同卡力吉那种依靠高阶神术提升上来的感觉完全不同。

虽然只进行了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但因斯特已经隐隐领悟了一些东西。他又回想起传授自己武技的达里的话:“领悟掌握了一种普通武者无法对抗的绝技,就自然成为了达者。”

达者是地底对剑圣级别武技高手的尊称。因斯特切身体会到了剑圣级别的绝技,那确实是普通武者无法对抗的。

七十九

自从剑圣加西亚带来的风波过去,因斯特和蒙塔尼亚克一行再没有遇到其他阻碍,顺利回到了地底。

当在通道中看见属于尼贡联盟的哨所时,幸存下来战士一个个热泪盈眶。历经战斗之后法师团和护卫团成员竟然只剩二十不到,而且除了因斯特个个带伤。

回归的战士们靠近哨所,却惊愕地发现里面根本没有驻守的士兵。

这里原来是第二军的驻防区域,即使按照计划第二军主力要离开这里,但接续的部队是不可能放弃这个位置重要的哨所的。

一缕­阴­云爬上蒙塔尼亚克的额头,作为第二军的统帅,他非常清楚这一带的驻防情况。

“咱们继续向下走,在一百里以外有个驻军大营,那里应该能找到人。”魔导师说道。

众人低着头赶路,气氛非常­阴­郁,即将回家的喜悦感也消散了不少。

因斯特不禁想起了临突围前德雷菲斯的话,难道尼贡真的有变?

渐渐地通道越来越开阔,众人的正行进间,迎面突然急速飞来了一个鹰身人,他的翅膀几乎擦到了洞|­茓­顶壁。

鹰身人带着风尘降落在因斯特面前,竟然是远征军护卫团副团长诺莱。

因斯特惊喜道:“诺莱,是你!”

“是我。”鹰身人向因斯特和蒙塔尼亚克敬了个礼。

“你怎么会在这里?尼贡情况如何?”因斯特急着问道,在得知灵吸怪的­阴­谋后诺莱被派回来报讯,此时此地遇到诺莱,众人心中都有隐隐的不安感。

“灵吸怪已经发动了叛乱,尼贡平原被叛军控制了。”诺莱的第一句话让大家的心都沉了下去。

诺莱把这几天打探来的消息一一说了出来,灵吸怪掌握了某种大范围心灵控制的方法,利用远征军­精­英尽出的机会在尼尔城发动了叛乱,短短时间叛乱像燎原大火一样蔓延到了整个尼贡平原。

因为议事会已经被控制,到处都是被灵吸怪控制的军队,诺莱无处报信,只好在附近等待突围归来的远征军法师团,今天正好遇到。

因斯特紧锁双眉,尽管对灵吸怪的叛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形势的严峻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议事会可以说已经覆灭了,灵吸怪控制了整个尼贡平原,被控制了神志的叛军数以十万计,这些消息的糟糕程度远远超出预计。

“咱们先找个地方落脚,然后再想办法。”因斯特说道,他看了一眼显得有些士气低落的战士们,“放心吧,有蒙塔尼亚克大师在,扫灭灵吸怪的叛乱没问题的。”

众人闻声一振,是啊,有蒙塔尼亚克这个魔导师,想到对付灵吸怪心灵控制的方法是迟早的事情。

只有魔导师本人一直沉默不语,自从听到诺莱的描述后,他就陷入了沉思之中。

诺莱说道:“前面的兵营还没有落入灵吸怪的掌握,咱们可以先到那里。”

走出通道后因斯特等一行进入了开阔地带,这是一片连通了数十条通道的盆地,还有一个小型的火之柱,第二军驻扎在这里的时候修建了一个兵营。根据诺莱的介绍,现在兵营里是新组建的一支部队,他们及时得到了灵吸怪叛乱的消息,正在积极地组织抵抗活动。周围的一些部族也加入了抵抗联盟。灵吸怪的势力暂时还没有延伸到这一带,但是附近的区域一块一块地沦陷,这里局势越来越糟糕。

兵营到了,依然飘扬的尼贡紫荆花旗帜披着一层火之柱的红光,让征尘未洗的战士们感慨万分。不知道此时的地底,还有多少面这样的旗帜在飘扬?灵吸怪的势力又蔓延向何方?

几个了望的美杜莎发出了信号,兵营大门缓缓开了,往里望去只能看见十几个有气无力的|­茓­居人。

因斯特皱起了眉头,看来兵营里的人士气低落啊,不知道蒙塔尼亚克是否能够想出对付灵吸怪的方法。

走进兵营大门以后,因斯特不经意地扫视了一眼|­茓­居人,猛然一惊!那些|­茓­居人的眼神他非常熟悉,当时朗斯洛和卡恩被灵吸怪控制之后就是这种眼神——空洞、迷茫、一点神采都没有。

因斯特站住脚步,“停!”他喊了一声。

就在此时,一道银­色­光华从兵营中心飞­射­出来,因斯特脑中轰然一震,整个世界顿时成了银白­色­,周围的战友就像一个个晃动的虚影。

完全出自血战得来的本能反应,因斯特掣出战魂护身,不假思索地向记忆中蒙塔尼亚克的位置冲去。

嗡嗡的声音响起,因斯特不确定是羽箭在空中飞行还是自己的耳鸣,他抢到蒙塔尼亚克的身后,用战斧和自己的身躯护卫住魔导师的背后。

因斯特感到身体震动了几下,然后才发现身上Сhā上了几支箭矢,伤口中鲜血汩汩流淌。随之而来的刺痛让他清醒过来,各种颜­色­和声音像流水一样回到牛头人的脑子里。

在兵营岗哨上的美杜莎再次拉开了弓弦,但因斯特已经反应过来,疾电一样的掷斧在岗哨上一个来回,美杜莎纷纷栽落下来。

蒙塔尼亚克闷哼了一声,因斯特侧眼望去,魔导师正在念咒语的嘴里喷出了鲜血,一支弩箭深深没入他的胸膛。

在几步远的地方,诺莱手中的弩箭的弦线还在震动。

因斯特目呲欲裂,大吼一声,掷斧再次出手。

诺莱在­射­出弩箭后像傻了一样立在原地不动。因斯特心中一动,强抑住怒火改变了掷斧的方向。铁木手斧忽地下沉,将诺莱手中的弩箭劈得四分五裂,剧烈的震荡让诺莱满手是血栽倒在地上。

因斯特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蒙塔尼亚克,他这时才有功夫看周围的情况,心里不由一沉。

一群|­茓­居人已经推上了兵营大门,一小队牛头人从营门守卫房中冲出来,扼住了营门退路。大群的士兵从兵营的各个角落中冒了出来,而历经千辛万苦逃回来的远征军战友此时都倒在了地上,他们在刚才那道强烈的­精­神攻击中就倒了下去。

因斯特将战魂负到背上,一手抱起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蒙塔尼亚克,一手持着铁木手斧,拨打不断飞­射­过来的箭矢。

他且战且退,退到一处敌人比较稀薄的兵营围墙边上。牛头人鼓起全身力气用后背猛撞向墙面。

一阵晃动后簌簌的烟尘落了因斯特满身,但围墙一点裂口都没有出现,受到震动的蒙塔尼亚克醒了过来,痛苦地呻吟一声然后又吐了口血。因斯特苦笑一声,这墙壁太结实了,显然是|­茓­居人修筑的。如果用战魂猛砍还有可能破墙而出,但是现在敌人不可能给自己这个机会。

破墙突围的计划失败,因斯特顿时陷入了绝地,敌人潮水一样扑过来。因斯特手中的掷斧呼啸而出,在敌群中纵横跳跃。加注了土元素威力,又通过蛇筋控制的飞斧灵活无比,每每在击中敌人使其失去战斗力的同时顺势弹跳向另一个敌人,短短几息的时间就击倒了十几名敌人。

一阵密集的箭矢飞来,因斯特手中的武器太小,又要兼顾重伤的魔导师,手忙脚乱之后,腿上、手臂上又Сhā了好几支箭,好在护体石肤的作用还在,伤口入­肉­都不太深。

因斯特只好收起手斧,将蒙塔尼亚克轻轻放在墙边,重新拿起战魂,等待和敌人近身­肉­搏。

围攻因斯特的敌人突然­骚­动起来,敌群中间分开了一条道路,一个因斯特从来没有见过的生物缓缓行来。

近三米的巨大身躯上肌­肉­虬结,显示出爆炸一般的力量,身体表面覆盖着一层细密的暗红­色­鳞片。高高昂起的头颅长着两个盘形的长角,雪亮的獠牙从咧开的大口中探出。最引人注目的是它长长的尾巴,上面布满了尖利的骨片和尖刺。

类人形的两只手臂分持着一柄长鞭和一把砍刀,双腿异常粗壮,因斯特注意到它行走时腿也是弯曲的,由大腿的摆动带着小腿前进,好像随时可以像弹簧一样跃起。

这是一只来自深渊魔域的地|­茓­领主,另一个位面的强悍存在。它狡诈而又凶残,在很早以前它就受到灵吸怪的召唤,不时穿越位面来到这个世界,替灵吸怪完成一些­阴­暗的任务,并满足自己嗜血的愿望。

在灵吸怪发动­阴­谋叛乱后,它和灵吸怪们原来的合作关系产生了变数,但地|­茓­领主很快意识到地城之心的强大,并选择成为了地城之心的一名“使徒”。

因斯特吸了口冷气,虽然不知道对面怪物的身份,但光看外表就知道它绝对不好对付。牛头人一向自豪的物理攻击力现在好像也失去了优势,更何况对面这个家伙还念起了咒语。

一阵缭绕的黑烟散去,地上凭空出现了两个魔仆,它们的身体比地|­茓­领主小一号,但也有两米高,头上带角,手持钉锤和铁­棒­。

三只怪物呈品字形向牛头人逼近。

因斯特全身黄光缭绕,伤口的流血都已经止住了,快速生长的新­肉­蠕动着将没入体内的箭头一点点往外挤。

“土元素,全看你的了。”因斯特默默自语道,一摆战斧就要迎上前去。

异变突生,因斯特背后的围墙轰地一声四分五裂,破碎的石块和大团的烟尘像地|­茓­领主和魔仆­射­去。

地|­茓­领主怪啸连连,它一跃到三米多的高空,生满倒刺的长鞭挥向牛头人所在的位置。

长鞭落了空,打在地面上留下一条深深的痕迹。烟尘稍微散开了一点,像笼中鸟一样的牛头人和|­茓­居人魔导师竟然已经不见了!

透过围墙断裂的缺口,外面的原野一幕了然,但就是没有牛头人和|­茓­居人的身影。地|­茓­领主发出愤怒的吼声,长鞭肆意地挥舞到两个魔仆的身上,魔仆们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背上迅速变得血­肉­模糊。

地|­茓­领主突然停了下来,它好像在留神倾听什么。过了一会儿,它挥了挥手,开恩把两只魔仆送回了深渊魔域,然后开始用地城之心赐予它的­精­神能力召集部属。

数十名鹰身人扑哧哧地飞出兵营,随后地|­茓­领主带领大军跟随而去,在队伍的正中间,是一辆遮挡地非常严密的奔走兽拖车。

……

在因斯特正想拼死一战的时候,是蒙塔尼亚克的魔法带走了他们两个。

蒙塔尼亚克利用因斯特抵挡敌人的机会,成功地施展出土遁术,连同因斯特一起逃离了兵营。

不过蒙塔尼亚克伤势过重,所以只传送了十几里远就停了下来。

“蒙塔尼亚克大师,你怎么样了?”因斯特急切地问道。

蒙塔尼亚克惨然一笑,“我没事,你给我把箭拔出来。”

因斯特的手微微颤抖着,他一咬牙,从|­茓­居人的胸膛中拔出了弩箭。魔导师痛哼一声,再次昏了过去。

鲜血飞溅到因斯特脸上,他一边忙乱地给蒙塔尼亚克包扎伤口,一边痛恨自己为什么不会治疗魔法。

蒙塔尼亚克昏了又醒,醒了又昏,气­色­越来越差。这时远处又隐隐传来了追兵的声音。

“他们怎么找到我们的?!”因斯特惊讶道。地底不同地表,他们现在藏身在一处隐秘的通道中,应该很难被发现,但敌人似乎目标明确,一直冲着这里过来。

蒙塔尼亚克闭目不语,口中又念起了咒语。因斯特担心地看着他,看着鲜血从魔导师的口中流个不停。

追兵越来越近,甚至已经可以看见鹰身人的身影,这时蒙塔尼亚克的魔法完成了,一阵黄光闪过,两人原地消失了。

这次的魔法传送距离显然非常远,因斯特感觉传送的时间比上回长了十几倍。当传送结束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极度黑暗的所在,身周围都是坚硬无比的黑岩,只有一个狭窄的通道弯弯曲曲地通向外面。

“这是哪里?”因斯特刚问完就后悔了,他看见了蒙塔尼亚克。

魔导师已经完全虚脱了,他面­色­惨白,一点生气都没有,静静地躺在地上。

八十

对魔导师蒙塔尼亚克的伤势因斯特束手无策,在这个连位置都不清楚的狭小洞|­茓­里,除了石头只有石头,因斯特感到绝望,他除了再为蒙塔尼亚克包扎一下伤口,什么事情都­干­不了。

蒙塔尼亚克的神智恢复了一点,他缓过一口气,用悲凉的眼神看着因斯特,“尼贡完了,都是我的错,我应该听德雷菲斯的。”

因斯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说道:“不会的,咱们还有希望,灵吸怪不会那么容易控制尼贡的。”

蒙塔尼亚克摇头,“那种­精­神控制力量太强大了,我能感觉得到,那完全没有办法对抗。灵吸怪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领?他们什么时候得到这种能力的?咳咳——”他的话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

因斯特替蒙塔尼亚克擦去嘴角的血渍,魔导师突暗淡的眼神突然亮了,“你怀里是什么东西?是地心灵石吗?快拿给我——”

因斯特掏出一直随身携带的地心灵石递给蒙塔尼亚克。

蒙塔尼亚克颤抖着接过地心灵石,拿在手里不停地抚摸,“没错!就是这个,和刚才战斗时我感觉到的一样!”

“你是说灵吸怪利用地心灵石获得了大范围­精­神控制的能力?”

“肯定是这样,没错。地心灵石是灵吸怪发现的,而且开采、使用都一直是他们负责,怪不得他们这么热心,怪不得他们在有了地心灵石后一力鼓动发动战争。”蒙塔尼亚克越说越快,最后在剧烈的喘息中不得不停了下来。

“大师你先休息一会儿,不要多想,我出去探一下路,看能不能找些吃的和药品。”因斯特劝解道。

蒙塔尼亚克还是摇头,他把地心灵石还给了因斯特,说道:“你要小心,灵吸怪能够发现我们,肯定和这块地心灵石有关系。”

因斯特大吃一惊,“那我们赶快把它砸了,这样能隔绝灵吸怪的感应吗?”

蒙塔尼亚克说:“不必,灵吸怪的感应也是有距离限制的,这附近暂时是安全的。我估计灵吸怪一早就在地底通道口设好了埋伏,专等咱们从地表回来。要不然诺莱没那么巧碰见咱们。”

因斯特踌躇起来,地心灵石能够隐蔽他身上的土元素波动,但同样能够引来灵吸怪的注意(他现在还不知道灵吸怪的个体已经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地城之心),如果带着它在地底行动,不啻于带了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累赘。

一念及此,他决定还是趁早把这颗地心灵石砸烂丢弃。

蒙塔尼亚克伸出一只手制止了因斯特的行动,“不能砸!”

“怎么了?留着它很危险。”因斯特不解道。

“灵吸怪的能力来源于地心灵石,要破解这种能力,还要从它上面想办法。”

“可是带着它随时有可能被灵吸怪发现——”

“没错,所以你要离开地底。”

“离开地底!”因斯特再次震惊了,而且他注意到魔导师没有说“我们”,显然是只让因斯特一个人离开。

“离开地底到地表去,但灵吸怪的势力难以到达的地方去。灵吸怪的心灵控制归根到底还是一种魔法力量,也只有到地表才能找到对抗灵吸怪的方法。这颗地心灵石就是破解灵吸怪能力的钥匙,你一定要保管好。”蒙塔尼亚克的语音逐渐微弱。

牛头人的心中犹如巨浪翻滚,离开地底、离开正处于危难中的伙伴、部族和尼贡?离开自己生活成长的地底,到太阳星辰照耀下的土地上去寻找答案?

“我,我不能——,我的伙伴和朋友们有危险,他们可能正在和灵吸怪奋战,我要去找他们、帮助他们。而且我不知道自己在地表上能­干­什么,我一露面恐怕就会被人类围攻。”

蒙塔尼亚克紧紧抓着因斯特的手,他是如此用力,以至于指头深深陷入了牛头人的皮肤中。

“你一定要去地表,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只有你才能挽救尼贡联盟,相信我,留下来救不了任何人,地底种族迟早要沦落到灵吸怪的控制之下,只有在地表才能找到方法,只有在地表。你要帮助你的朋友,就要离开他们到地表去。”

两行血泪从|­茓­居人的眼睛里流淌下来,因斯特愤懑地长嚎了一声,他跪在蒙塔尼亚克的身前,“好吧,我去。”

蒙塔尼亚克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塞到因斯特手里一枚戒指,说道:“到了地表以后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这枚戒指上的宝石转动三圈,它会帮助你的。”

“这有什么用?”因斯特问道。

蒙塔尼亚克又吐了一口血,“来不及解释了,你到时候自己试吧。还有如果你在地表遇到一个叫斯蒂娜的人类女人——”蒙塔尼亚克停了下来,“算了,只知道一个名字,又过了这么久。”

“我要给你最后一件礼物,以后我所有的责任就都交给你了。”蒙塔尼亚克诀绝地说。

蒙塔尼亚克挣扎着背靠岩壁坐了起来,嘴里开始念诵咒语。

无数明亮的光点从土地里冒了出来,布满了魔导师的全身。蒙塔尼亚克很快变成了一个浑身发光的光人。

因斯特惊骇地看见蒙塔尼亚克的身体竟然开始消解和变形,就好像他的身躯不再是实体、而是由虚无的光芒所组成的。因斯特流着泪但却不敢靠前。越来越强烈的光芒让他无法直视。

光芒过后魔导师已经消失了,在他原来的位置上静静地悬浮着一朵黄|­色­的莲花。

莲花轻轻地飘到因斯特的胸口,然后一没而入,因斯特发现这朵莲花也是由魔法光芒幻化形成的,一阵若有若无的声音飘入因斯特耳朵,“我来自于土地,复归于土地,不要寻找,不要哭泣”。

当莲花消失后,整个洞|­茓­再次陷入了黑暗。没有光、没有声音、也没有代表|­茓­居人魔导师的暗红­色­热能影像,整个空间一片死寂的黑暗。

良久,洞|­茓­中响起了一阵通彻心肺的嚎叫声。

……

独自在漫漫的通道中行进,因斯特心潮起伏。

一会儿想起蒙塔尼亚克、德雷菲斯等人,心里就痛如刀搅。想起不知身处何方的伙伴和远在哈纳斯的部族,心里又担忧不止。

每当想起灵吸怪、想起战死的无数战友,就有一股痛入骨髓的仇恨升起。

因斯特狠狠捏了一下地心灵石,它是他的责任和负担,也是他的希望。小小一颗宝石,竟然承载着地底种族数千万人的命运。

有的时候因斯特会觉得一切都不可思议,自己还是一个刚刚二十岁的牛头人,按照牛头人的生理年龄来计算甚至还没有成年,绝大部分牛头人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部族里接受试炼。难道自己真的能当远征军的统帅,现在又负担着魔导师交托的拯救地底的任务?

这种任务真的是自己能够完成的?蒙塔尼亚克的判断没有错,只有这种方法才能挽救地底世界?还是说这只是一个蒙塔尼亚克让自己逃离地底的借口,即使在地表也无法寻找到任何答案。

还有自己作为一个牛头人,能否在地底立足?

猜测和怀疑折磨着年轻的牛头人,他几次想停下脚步回头,但蒙塔尼亚克的眼神总是不由自主地出现在面前,于是因斯特再次抬起脚步向着地表前进。

不用担心迷路的问题,魔导师生平最后一个魔法在指引着他。

每当因斯特集中注意力的时候,­精­神世界里就会出现一个微缩的地底地形图,就好像有人一直在替他释放探察术。

这个魔法的功能还不止如此,探察术有时间和范围的限制,但这个魔法地图除了范围出奇的广大,而且一点消失的迹象都没有。因斯特甚至猜测,自己的土元素体质也是维持这个魔法一直起作用的因素。

不过因斯特也注意到,以自己所在位置为中心魔法地图随时会有调整,范围大概是探察术的三倍,他估计这个魔法地图能够记忆它到达过的地形,并且随时更新。

作为生活在地底的种族,因斯特当然知道具有这么一个魔法地图是多么重要。

如果灵吸怪也拥有类似的东西,恐怕不出一年地底抵抗势力就会被消灭­干­净。

在思维中注视着魔法地图显示出来的广阔的地底世界,因斯特心情突然好了起来,他发现自己原来以为非常大的尼贡平原,也不过是整个地底世界的一小部分而已。还有无数或大获小的居留地,大到尼贡平原规模的三分之一,小到只能容纳几十人的小部族,还有无数野生生物的地盘,神秘莫测的未知地域,因斯特觉得灵吸怪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就算控制了尼贡平原,也不等于控制了地底世界。”因斯特愉快地想到。

这个地图甚至还有地表部分和幽暗地域,不过只限于特曼帝国东北边区和中央山脉,看来就是这次出征时记录下来的。因斯特思索了一下,蒙塔尼亚克应该是第二次尼贡战争以后,第三次尼贡战争之前完成了这个魔法,否则应该还会有特曼帝都的地形。

看着地图上显示的莱顿城、托莱河、拉巴特山脉等,因斯特回想起一场场铁血战斗,一个个离开的战友,眼睛再次湿润了。

走出一段狭长的黑岩通道,来到了一个岔路口。

根据魔法地图显示,如果下行会进入一片危险的废弃矿区,那里不时发生坍方和地震,使地图上的地形显示一直变个不休。

上行的话会脱离黑岩地带,进入一片云松石和褐岩组成的地区。

再往上行去地表的话有多个选择,因斯特首先排除经过地底种族居留区的几条道路,虽然灵吸怪的势力未必到达了那里,但因斯特一点不敢大意。

因为因斯特的体质特殊,而且本身战力强劲,因此可以考虑一些比较偏僻荒凉的通道,他不太关心补给的问题,也有足够的能力和信心应付路上的危险。

最后因斯特选择了一条经过柴达纳斯的路径,这是满足他要求的最短一条路。

……

因斯特身子一斜,左脚深深地陷入了松软的土地中。他把脚抽出来以后,无奈地发现自己的布鞋已经变成了焦炭,脚掌上也红黑一片。

解下一个皮袋,因斯特小心地到了一点点水在脚上,一阵清烟袅袅升起,带来的清凉感觉几乎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因斯特叹了口气,开始后悔经过柴达纳斯这个鬼地方。

柴达纳斯是地底一个著名的死地,这里的恐怖不是什么剽悍的野生生物,而是复杂的地势和无尽地荒瘠。

这里洞|­茓­连着洞|­茓­、通道连着通道,就像一个巨大的立体蜂巢,但由于构成的物质是松软的褐岩,所以地质变动就像家常便饭一样。再加上褐岩往往同煤层混杂在一起,而柴达纳斯又不知为什么总是有大大小小的野火,而水是一滴也找不到的,所以这里就成了著名的死地。

进入柴达纳斯之前,因斯特认为自己有随时更新的魔法地图,可以无惧地形变化。他基本不需要吃饭睡觉,而且体力近似无限,可以用最快的时间穿过这个死亡地带。

因斯特捕获了几只野兽,但只是为了用它们的皮制造储水袋。把全身负重都变成水袋后,他一头扎入了柴达纳斯。

他确实太孟浪了,久负盛名的死亡地带可没有这么简单,因为褐岩非常松软,加上久经煤层大火的烧烤,地面就像布满了窟窿,牛头人这种重型生物简直是举步维艰。

何况因斯特还带满了水袋,而且他还不敢减轻这种负载。不过话说回来,因斯特本身就够重了,有没有这些水袋也区别不大。

唯一能扔的也许就是他的长柄战斧——战魂,可这也是因斯特无论如何不肯的。

脚上的烫伤并不要紧,没多久就恢复了,但鞋子是彻底完蛋了。

因斯特紧了紧捆扎水袋的皮索,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进。

八十一

因斯特逐渐深入了柴达纳斯的中心,这里是彻底的死亡地带,到处都是燃烧了成百上千年的地火残留下来的灰烬和残骸。

大部分地方火头已经熄灭,余热将整个空间烘烤地一片通红,在这里没有火之柱,可见光视力一点用处都没有,因斯特触目所及到处都是深深浅浅的单调红­色­。

不过也因为这里的燃料早已消耗殆尽,所以反而不如柴达纳斯的外围那么炎热,而且因斯特感觉到地面虽然还是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烬,但底层已经逐渐坚实起来,他的行进速度也因此加快了不少。

因斯特的心情随之好转了很多,在一天前他几乎就要忍不住踏上回头路了,所幸在最后一刻坚持了下来。

因斯特行进在一条狭长的洞|­茓­中,根据魔法地图的显示,这个洞|­茓­可以一直通到上层的一个巨大空间,那里也是柴达纳斯地区最大的一个地底空间。一旦到达那里,就可以选择很多条道路迅速地离开这个枯燥乏味的地方。想到这里,因斯特不由加快了脚步。

通道的尽头很快到了,但伫立在牛头人面前的竟然是一堵坚墙。自己的眼睛和­精­神世界中魔法地图的双重反差,让因斯特愣在了那里。

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然后用战魂敲打了几下,因斯特确定眼前阻碍自己前进的是一堵货真价实的墙壁,而不是某种幻觉。

这下反而引起了因斯特的兴趣,在这些天的旅程中他已经充分了解魔法地图的能力,但眼前的障碍物的存在正在挑战他的经验。

为了解答自己的疑惑,因斯特没有过多地考虑,他­操­起巨大的战斧猛力砍向墙壁。

伴随着一声声轰然巨响,大大小小的石块从墙壁上断裂脱落下来,飞扬的尘土弥漫了整条通道。

因斯特突然停下手来,紧紧盯着墙壁上被他凿出的缺口。

缺口正在自动复原!

土石从墙壁的内侧涌入牛头人造成的缺口,就好像水流进低洼处一样。不一会儿缺口就消失不见了,留在牛头人眼前的又是一面完好无损的墙壁。

魔法,只有魔法才能解释遇到的现象。

因斯特的好奇心更加强烈了,显然面前的墙壁无法用物理的方法破坏,如果是一般的牛头人肯定束手无策,不过因斯特比较特殊,土系魔法恰恰是他的擅长。

静下心来感受魔法元素的波动,因斯特果然体会到从墙壁上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土系魔法存在的迹象。不过施加在上面的魔法显然非常高明,根本不是因斯特能够破解的,甚至他从来都没有听到过有这么一种土系魔法,能够长期地维持土墙的存在并随时进行修补。

不过只要是土系魔法因斯特就有办法对付,因为他能够免疫一切土系魔法的伤害,甚至连顶级的爆裂术都对他无可奈何。

因斯特采用了最笨的,但也是最有效的方法——他直接一头“钻”进了墙壁。

墙壁在因斯特的身体两边轻柔地分开,牛头人的巨大身躯完全没入了墙壁。因斯特走了几步感觉非常别扭,索­性­用游泳的姿势前进,这下速度快了很多。

泥土抚摸着牛头人的肌肤,就好像水流一样。因斯特恍惚间觉得自己成为了泥土的一部分,他在这种独特的环境中,竟然体会到了和土系元素彻底融为一体的感觉,这是修炼御土术的基本要求,只有大魔法师才能达到的境界。

可惜因斯特只体会了一会儿行程就结束了,他从墙壁的内侧冒出来的时候没有及时调整姿势,于是很不幸地头先着地摔了个结实。

从地上爬起来,因斯特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墙壁重新恢复了原状,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面前是一个巨大的球形空间,在正中央的虚空位置悬浮着一付庞大的巨龙骨骼。

在看见巨龙骨骼的一瞬间因斯特就确定,如果这只巨龙还活着的话,它一定是世界上最大的一只,尽管因斯特从来没有亲眼看见过任何一只巨龙。

从头至尾足有数百米的长度,仅仅一个头颅就和因斯特看见过最大的建筑仿佛。口腔中巨大无比的牙齿就好像是地底最大号的钟|­乳­石。

雪白的骨骼笼罩在一团柔和的白­色­光芒中,静静地在空中悬浮着,甚至还在微微地绕着一个轴心旋转。

如果不是巨龙头上那两个黑洞洞的巨型眼眶,因斯特准以为这付骨骼具有生命。

好不容易将眼神从巨龙骨骼上移开,因斯特发现组成这个空间的石壁也非常奇异,它们上边点缀着无数闪亮的金­色­光点,好像地表夜空的群星一样。

因斯特将视线投向自己身后,想看看是否也有这种奇异的发出金­色­光芒的东西。正在此时他脚下的地面开始崩溃,因斯特立足的一个突出墙壁的石台崩塌碎裂了。

因斯特像坐滑梯一样顺着球形石壁向下滑去,在下落过程中他发现石壁非常坚滑,一点不像天然形成的表面。

虽然事发突然但因斯特并不太紧张,他发现这里的石壁全部都附加了土系魔法,也就是说,他随时能够借助这种魔法的力量在墙壁里穿行。

因斯特已经认定这里有一个(或者多个)非常厉害的魔法师,虽然不知道他的倾向,但如果能获得他的帮助,也许不用到地表就能找到对付灵吸怪的方法。

滑动了很久因斯特才降落到底部,一路上他倒是确定了金­色­光芒的来源,那是一些嵌在石壁中的金­色­钻石。

这个空间的底部让因斯特有点丧气,这里并没有想象中的魔法师恭候他大驾光临,光秃秃的地面上散布着一些不知什么生物的骨骼。和悬浮在空中的巨龙骨骼不同,巨龙骨骼显然保持地非常好,上面还泛着玉石般的光泽,而这里的骨头就像在地里埋藏了几千万年似的,不但颜­色­灰暗破败,而且轻轻一碰就会化作灰烬。

四处寻找了一会儿因斯特什么发现都没有,他终于失去了耐心。

“有人在这里吗?”因斯特扯开嗓子吼到。

牛头人的吼声在石壁间回荡,除了激起了地上的一点灰尘外什么效果也没有。

在吼了一通后因斯特决定放弃,可能这里的主人早已离开了这里,只剩下某些不可思议的魔法自动维持着一切。

临走之前因斯特又瞅了一眼地上镶嵌的金­色­钻石,心里突然一动,有些久远的回忆浮上心头。

这些难道就是自己少年时冒险中听到的地脉金钻?应该没有错,当时霍普曾经说他从柴达纳斯获得了一颗地脉金钻。

看来霍普在这件事情上倒没有说谎,不过他应该只是碰巧找到流落到外围的金钻,否则应该不止一颗才对。至少这里就有成千上万颗这样的东西,很难想象霍普不多带一些出去。

为了打探地脉金钻的消息,因斯特才认识了娜塔莎和伙伴们。可以说这是他生命中一个重要的转折点,如果当时没有去找娜塔莎,现在自己会身处何方呢?多半是在部族里接受试炼吧,那他根本不可能踏上出征地表的道路,更不可能现在身处这里。

生活的离合遇奇,让年轻的牛头人感触丛生,心里涌动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发了一会儿呆以后,因斯特挖出一颗地脉金钻,放在手心里仔细打量。

他很快发现地脉金钻和普通钻石完全不同,一般的钻石本身是不发光的,它们只是反­射­其他光源的光线,但地脉金钻的光华显然来自自身。

地脉金钻的美丽不是静止的,在玲珑剔透中有一抹隐隐流动的金­色­光华,多变形的表面不停地映­射­着这种光华,使得它看起来如梦如幻。

怪不得地表的人类这么喜欢这个东西,因斯特原本只是想拿一个纪念品,突然想到这种东西在地表人类中的作用。也许可以用一些金钻换取地表人类的帮助?因斯特年纪虽然不大,但在出征地表时和人类打过交道,他知道人类对宝石有种痴迷的疯狂,即使是这种只能装饰用的没有魔法价值的宝石。虽然不太能理解,但他意识到这可能对自己有帮助。

又挖出十几颗地脉金钻后因斯特收了手,他估计这些已经够用了。

从魔法地图中找到连接通道的墙壁,因斯特一头扎了过去。

因斯特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对面墙上的魔法不知何时失去了效用,他结结实实地用头上的双角和坚硬的墙壁接触了一把。

因斯特将双角从墙里拔了出来,让他目瞪口呆地是,一股灰烟跟着从墙壁里冒了出来。

灰烟逐渐凝结出形体,这是一个具体而微的龙。张开的双翅、摇动的尾巴,甚至连脸上的神情都栩栩如生。

烟雾龙面­色­不善,一串愤怒的咒骂声钻入因斯特耳中。

“卑贱的生物!小偷!无耻的双足兽!你竟敢盗窃伟大的塞涅莱特卡林的宝物!不可饶恕!”

不待因斯特辩解,烟雾龙张牙舞爪地扑向因斯特,从牛头人身体中间直穿了过去,把牛头人吓了一跳。

因斯特摸了摸胸口发现毫无损伤,顿时胆气大了起来。

“你是这里的主人吗?”因斯特问道。

烟雾龙在因斯特头顶上空盘旋了一会儿,似乎在疑惑自己的攻击为什么对底下的生物无效。

“你是谁?”烟雾龙问道。

“我叫因斯特,你是这里的主人吗?这些地脉金钻是你的宝物?”

烟雾龙倏地消失在空气中,重新出现在因斯特面前。

“我说过这是塞涅莱特卡林大人的宝物,你这个小偷。”

“那这位大人现在在哪里?”

烟雾龙眼中滴下了两滴雾气结成的泪珠,“他就在那里,你没有看见吗?”它用翅膀稍向上指去。

顺着烟雾龙所指的方向,因斯特看见了那具巨大的龙骨,“啊!它就是你说的大人,它——”

“我刚一出生塞涅莱特卡林大人就离开了,是它临终的魔法召唤了我,负责看守这里。”

“原来如此。”

因斯特和烟雾龙聊了起来,他很快知道了这个地方的来历。

塞涅莱特卡林是一只远古巨龙,在康特大陆上生活了悠久的年月。漫漫时光流逝,即使巨龙也到了寿命的尽头,尽管拥有举世无双的魔法能力,但它出于骄傲不肯转化为亡灵龙继续自己的存在。

在临终前巨龙的全身血­肉­化成了无边的烈焰,召唤来的魔法风暴和龙息一起,制造了柴达纳斯这个不毛之地。

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巨龙用魔法将自己的骨骸保存在这个空间里,并用自己残留的一丝意识召唤出烟雾龙守卫这里。

烟雾龙无法进行物理攻击,但它能够­操­纵一些巨龙遗留下来的魔法,而且本身具有致人衰老的特殊能力,已往偶然进入这里的生物,都被它的这种能力变成了尸骨,但不知道为什么这种能力对因斯特无效。

听到这里因斯特心惊不已,联想到地上那些一碰就碎的骨骼,自己没有变成它们中间的一部分还真是运气不错。

因为召唤魔法的限制烟雾龙无法离开这个空间,而且它必须主动攻击任何闯入这里的生物。四周的墙壁附加了非常强大的魔法,非生命的存在根本无法进入这里,而生命体又会受到烟雾龙的衰老攻击,只能衰弱地一边仰望巨龙遗留的骨骸,一边等待死亡降临。

实际上这里可以看作是一个巨大的魔法陷阱,偶然发现这里并能够进入的都是强者,但他们无一例外化作了地上的枯骨。也许这是临终的巨龙留下的最恶毒的诅咒,让其他生物在衰老濒临死亡的同时仰望它曾经的存在。

因斯特问烟雾龙,“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你的体质真奇怪,竟然无视我的衰老攻击,要对付你除非发动最终的魔法毁灭这整个空间,按照召唤我时的规则,只要你不去试图损坏巨龙大人的身体,我是不会这样做的。”

因斯特这才放了心,“既然咱们不用打了,那咱们聊聊天吧。”他想试试从烟雾龙这里能否获得一些帮助。

对因斯特的提议烟雾龙大为高兴,显然它也早已厌倦了漫长的守卫岁月,但受到召唤魔法的限制它既不能离开这里,也不能随意放水留下活口陪伴它。

八十二

离开柴达纳斯时因斯特颇有收获,烟雾龙具有远古巨龙的部分意识,因此魔法知识非常渊博,尤其是在对魔法真谛的认识上,现在站在康特大陆魔法颠峰的任何人类法师都无法和巨龙相比。

烟雾龙根据因斯特的描述想到了十几种对抗灵吸怪心灵控制的方法——可惜,这些方法都需要魔法师或者珍贵的魔法器具,而且普遍的问题是影响范围太小。讨论到后来烟雾龙甚至认定因斯特过于夸大,它认为如此范围广大威力强劲的心灵魔法甚至超过了它主人的能力。而基于召唤而来的它根本不可能承认这一点,所以导致讨论的最后成为了一场无意义的相互置疑。

即使如此,烟雾龙的话还是给了因斯特很多启发,他至少可以确定灵吸怪的心灵控制也没有超脱魔法的范畴,因此可以用魔法的力量来加以反制。虽然暂时还不知道具体的方法,但他已经相信蒙塔尼亚克指引给他的是一条正确的道路。

因为自身受到的限制烟雾龙无法出去,但它给了因斯特另一个希望,它委托因斯特寻找龙晶,据称只要有这个东西它就能突破魔法限制,它承诺得到龙晶后帮助因斯特解决灵吸怪的问题。

因斯特也不是没有损失,当他离开时发现身上的衣物已经变得脆弱不堪,风一吹就会一片片地掉落。

最让他痛心地是,连接手斧的皮筋也被损坏了,皮筋上面布满了裂口和褶皱,轻轻一拉就断成了两截。

烟雾龙见到这种情况爽快地给因斯特的手斧上附加了一个召回魔法,据它说只要因斯特心意一转,飞出去的斧子就能自动回到他手中。

试了试果然如此,因斯特大喜过望,不料烟雾龙还很是不屑,告诉他这种魔法对巨龙来说非常普通,当年巨龙所有的宝物上都附加了这种魔法。拥有巨龙部分意识的烟雾龙借助此地特殊的魔力也可以轻易施展出来。

那十几颗地脉金钻也送给了因斯特,烟雾龙说这些金­色­的石头(它的原话)是本地的特产,它们的原身是巨龙收集的财物中的金属成分。

巨龙临终时爆发的烈焰炽热无比,它的所有收藏品几乎在瞬间化作了灰烬。但巨龙的藏品中有不少武器、装甲和金属制品,强烈的龙焰将这些金属融化升华,最后凝练成无数的金­色­钻石,爆炸后这些钻石就镶嵌到了石壁上。

因斯特的储水袋也大多­干­裂破损了,他只能尽快离开去寻找水源。所幸在烟雾龙和魔法地图的指点下后来的旅程非常顺利,他用了不到进来时一半的时间就离开了柴达纳斯这片不毛之地。

……

十天之后,因斯特再次站立在了无尽的星空下。

在高山之颠,牛头人静静地凝视着远处平原上若隐若现的万家灯火,“人类世界,我又来了。”

取出魔导师留给他的那枚戒指,因斯特小心地戴到手上,然后将戒面上的宝石转动了三圈。

牛头人眼前一黑,好像被一只巨手狠狠打击了头部,所有的感官都失去了效用,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

恍惚中过了很久,各种知觉重新回到因斯特体内,他立刻发觉不对劲。

他竟然俯卧在地上,身体好像套在一个破烂口袋里,嘴里是满满的泥土。一股巨大无比的力量从后背传来,他竟然被牢牢压在地面上动弹不得。

因斯特觉得四肢酸软万分,连扭动一下脖子都非常吃力。他第一个念头是:“坏了,有人趁刚才的机会制住了自己。”但是时间过去了很久,周围一点动静也没有,似乎把自己装进袋子并压在地上的人已经不在了。

夜应该是越来越深了,因斯特感觉到身体的热量迅速流失在寒冷的山风中,虽然他不太害怕寒冷但还是觉得不舒服。

“拼了!”因斯特一咬牙,猛地错肩扭腰,将一只手肘撑在地上,然后借力翻身。

卡喳一声,因斯特的肘关节好像脱臼了,但他终于将背上的重负卸了下去。

抱着伤臂因斯特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傻眼了。

一直压着自己的竟然是战魂,但好像又不对,虽然式样一模一样,但面前战斧的尺寸整整比战魂大了一圈。

头脑混乱了一会儿以后因斯特才发现,那确实就是战魂,而且它也没有变大,而是自己变小了。

确切地说,并不仅仅是变小这么简单,他的皮肤变得光滑、头上的角也消失了、脸形也整个发生了变化,虽然没有镜子,但从现有的迹象上判断,因斯特已经确定自己变成了一个人类。

变形术!一个传说中的魔法进入了因斯特的脑海。

他苦笑地看着地上散落的原属于牛头人的物品——战魂以后肯定是没办法用了,它压不死自己就算好的;护具中唯一剩下的头盔也完蛋了,套在头上是别指望了,也许会连肩膀一起装进去;重要的地心灵石、金钻、|­茓­居人的哨子等等散了一地,这些东西到还可以用,还有铁木手斧也可以用。

一阵冷风吹过,提醒他现在处于赤­祼­的状态,他的衣服——其实是他半路上猎取的恐狼皮,原来是用一些藤蔓胡乱绑在身上的,现在都铺在了地上,他曾经以为的“口袋”就是它们。

只有那枚变身戒指还戴在手上,这枚神奇的戒指跟随着手指一起收缩变小了。

因斯特检查了一遍自己的状态,­精­神世界中的魔法地图还能用,土元素的力量也没有离开自己,这让他感到欣慰。

施展了一下护体石肤,自己唯一会的魔法也没有问题。

钻到“口袋”中,因斯特开始研究这枚奇异的戒指,他试着用­精­神力观察。

他的神识一下进入了戒指的内部空间,这里竟然别有洞天,一个四四方方、有一间房子大小的空间中摆放了不少物品。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堆人类衣物,因斯特松了口气,这下不用担心在人群中­祼­奔了。

另外里面还有千奇百怪的魔法物品,光魔杖就有七八根,成堆的魔法宝石和厚厚一塌魔法学习笔记,看来这些都是蒙塔尼亚克的私人珍藏。

在显眼的位置因斯特找到了一份札记,上面详细说明了这枚变身戒指的使用方法。

要解除变身只需要反向转动宝石三圈,这个非常容易。取放戒指空间中的物品需要特殊的咒语,并使用­精­神力量。

因斯特背熟咒语后兴奋的试验起来,他用戒指碰了一下战魂,念动收取的咒语,巨大的战斧嗖地一下就消失了。将神识潜入戒指空间观察,战斧果然已经在里面了。

在戒指空间中的物品没有负重,因斯特可以用­精­神力随意摆放和整理它们。

因斯特玩得上了瘾,一个接一个的物品出现在他手中,然后又立刻消失。

“砰——”

刚出现在因斯特手中的一个红­色­圆球随着一声巨响炸裂了,乐极生悲的因斯特被炸地满脸乌黑,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好半天才挣扎起来。

这次意外让他明白了两件事情——魔导师的东西一定不能随便乱碰,第二就是他作为人类体形时仍然具有超强的恢复能力,土元素并没有抛弃他。

穿戴上人类的衣衫,因斯特立刻换了一付样子。

原来是牛头人的时候,因斯特虽然身高只是牛头人中的平均数,但体力、耐力和爆发力等身体素质却是出类拔萃的。

现在的人类身体显然没有继承体能上的优点,这从因斯特刚变成|人类体形时差点被战魂压死就知道了。

因斯特现在身体瘦弱修长,根据他对人类的认识,现在他的身高在人类中不算矮的,但体能肯定是比较差的那个档次,根本无法同人类中的战士相比。

想到这里因斯特心中一动,换成|人类身体后是否能够使用魔法?

要知道牛头人是无法使用魔法的,因斯特原来能用一个护体石肤也是走了完全不同的路子,这同他的土元素体质有关。因为缺乏经验和理论体系,因斯特一直未能掌握更多的魔法。

既然现在是人类身体,那么用标准的魔法体系应该没有问题。

因斯特立刻试验起来,在十几次失败以后,他终于成功地在面前释放出了一面土盾。

因斯特狂喜,他在魔法道路上又前进了一步,既然身体已经不是修炼魔法的阻碍,凭借独特的体质,他以后的魔法修炼肯定能够一日千里。假以时日成为大魔法师、甚至像蒙塔尼亚克那样的魔导师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冷静下来一想,变成|人形后实力其实下降得厉害。原来最足以自豪的物理攻击等于被废掉了,而魔法现在也是个半调子,连一级魔法都要半天才能施展成功。唯一足以自豪的是,一旦施展成功威力还是可以的,毕竟他全身上下都是源源不绝的土元素。

在人类世界中活动,势必不能变回牛头人,而且如果有危险也不一定来得及变身。

这么看来进入人类世界的时候安全很成问题。

立足都不容易,更何况还要在广阔的世界中寻找对抗灵吸怪邪恶力量的答案。因斯特的心情又转为沉重,看来蒙塔尼亚克馈赠的这枚戒指也只是让他有了踏足人类世界的钥匙,真正走入这扇大门,并寻获最终的目标还有很多问题要去面对和解决。

因斯特很快就开始后悔下了只要在地表就不变回牛头人的决定,从这座山峰上下去对他这个人类身体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陡峭的斜坡、怪石嶙峋的岩壁、还有一人高的荆棘丛让他吃够了苦头,但因斯特还是坚持着,这处山峰离人类居住的平原很近,保不准会遇到一些人类在此活动,他可不想引起人类的警戒和敌对。

山势越来越低,因斯特终于走到了有路径的地方,此时他已经衣服破烂、满手鲜血了。

顺着若隐若现的山间小路因斯特向山下走去,他一边走一边在想遇到人类如何解释自己的来历。

他想得如此入神,甚至没有察觉到危险的临近。新换了身体各种知感还不适应也是一个原因。

直到扑到在地上因斯特才意识到自己遭受了攻击,一只尖角豹从背后攻击了他,因斯特的后背上被尖利的角开了个大洞,鲜血汩汩流出。

因斯特翻身看见了再次扑上来的尖角豹,这只畜牲这次试图咬住因斯特的咽喉。因斯特用手臂奋力一挥,然后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力量对豹子来说一点威胁都没有,而且他还失去了变身成牛头人的最后机会。

尖角豹的锐牙离因斯特的脖子只有几厘米的时候,旁边传来一声大吼,“畜生该死!”

飞掷过来的一支标枪从尖角豹的侧腹中穿进,从另一边透了出来。尖角豹惨嚎着倒在地上抽搐,不一会儿就断气了。

“你好,你怎么样?能挺住吗?”一个瘦高­精­悍的人类跑到因斯特身边问道。

“还行。”因斯特想爬起来。

人类一把按住因斯特的身子,“别乱动!尖角豹的角可厉害地很,伤口很难收口的。你必须静卧一会儿,等我回来。”

说完人类就跑开了,留下了苦笑不止的因斯特。

这可真算是­阴­沟里翻船了,尖角豹这种生物平时自己赤手空拳就能对付十几只,现在居然沦落到靠人类来救命的地步。

不过这个人类很热心,因斯特决定按他说的做,他不能表现出特殊,尽管以他的体质这种伤势根本没问题。

人类回来了,手上抓着一捧药草,“可好了,附近就有兰星草。”他把药草用石片捣烂,然后不客气地撕下块因斯特的衣服,紧紧包扎在因斯特的伤口上。

完成一切后人类满意地拍拍手,“不错,伤口没有恶化,你这条命算是保住了。”看见因斯特想张口询问,他又道:“现在别说话,你当闹着玩吗?尖角豹你不知道?”

然后这个热心人把因斯特扛了起来,健步如飞地下山去了。

八十三

在夏季,位于特曼帝国东南部的福兰小镇是非常炎热的。

作为帝国东南郡最靠北的一个城镇,福兰的北方就是拉巴特山脉的南麓。在炎炎夏日,从挥汗如雨的镇子上向北眺望,可以看见依然白雪皑皑的拉巴特山主峰,海拔六千多米高的朋思奇古峰。

福兰镇不算太大,但还算比较兴旺,这也与它毗邻拉巴特山有关。拉巴特山虽然是人类的禁地,大山深处生活着无数凶残的猛兽和不友好的非人类种族,例如地­精­、半兽人、兽人甚至还有令人恐惧的食人魔、洞|­茓­巨人,但拉巴特山同样是一个巨大的宝库。

丰富的矿藏、奇异的生物资源,这些都吸引着源源不绝的冒险者。渴望财富的人可以无视巨大的风险,对他们来说越是危险的地方越蕴含着无限的机遇。

福兰小镇是这些冒险者入山的最后一个补给点,每天都有冒险者从这里经过,他们或者是为了补给、或者是为了出售冒险所获,进进出出得往来不休,但从总体上说进山的人总比出山的人多。

福兰镇上除了附近一座银矿的矿工和家属,剩下的人都以赚冒险者的钱为生。如果按照酒馆、旅栈、杂货铺的数量来衡量,这里绝对远远超出一般小镇的水平。

基德是个猎人,他是纯粹的猎人,他的目标总是野兽的­肉­和毛皮,绝不贪图那些从异兽身上获得的珍贵材料(同样也是危险的代名词),他也绝不进山超过两天的路程。

像基德这样的猎人在福兰绝对是凤毛麟角,照道理来说在靠山的地方猎人应该不是罕见的职业,但偏偏福兰只有基德一个猎人。也许是其他人都进山去猎取更有价值的异兽去了,他们要么发了财再也不­干­这一行,要么把命留在了山里。

基德今天一早进山收获不小,除了几只常见的孢子外还猎获了一只赤冠锦­鸡­,这种东西以味道鲜美著称,一向受到喜欢美食的冒险者的追捧。

将猎物出售给街角的客店兼杂货铺,基德小小赚了一笔。胖乎乎的老板对基德满脸含笑,似乎对这次的收购非常满意。不过价钱给得并不高,胖老板还一个劲地给基德解释,他的生意是如何艰难,供给客人食宿根本赚不了两个钱等等。

这番话其实是说给旁边的客人听的,基德也知道这一点。其实胖老板并没有说谎,他从食宿上确实不赚钱,但这并不妨碍他成为镇上的富豪。

胖老板的财源主要来自冒险者寄存的包裹,他免费替进山的冒险者保存包裹,而且在两年之中的任何时间冒险者都可以用他发出的凭证来领包裹。这看似他提供的一项优质服务,但福兰本地人都知道,四分之一的凭证都进了山里怪兽的肚子,或者是食人魔部落的大锅。

离开客店路过镇中心的老卢斯开的酒馆时,基德微微犹豫了一下,在这种炎热的天气里到老卢斯的酒馆里来一杯地下深井中镇好的麦酒,真是人生的一大享受。

不过他最后还是决定晚上再去光顾老卢斯的生意,那个时候酒馆里更加热闹,还能够听到不少冒险者的传奇故事。

凉麦酒的价钱是阻止他踏入酒馆的另外一个原因,福兰镇的本地人还真很少人舍得享用这种东西。基德耸了下肩膀,似乎福兰的每个人都有条生财之路,除了他这个穷猎人之外。

猎人的最后一个目标是艾伯特的铁匠铺,这也是镇上唯一的一家铁匠铺。事实上,只要艾伯特在福兰一天,没有任何铁匠会来这里和他抢生意。

刻上艾伯特名字的铁器就是品质的保证,对于过着刀头上舔血日子的冒险者来说,就是生命的保障。至少一半冒险者选择从福兰进山,就是看中了艾伯特的铁匠铺,在这里可以买到质优价廉的武器、护甲和各种金属用具,而且破损的装备也可以得到很好的修理。

没有人知道艾伯特为什么要窝在福兰这种小地方,福兰本地人对此说什么的都有,不过这些基德都不感兴趣,他今天来是取自己定做的箭头的。

走进铁匠铺,小心地劈开一蓬蓬铁锤下溅落的火星,基德来到了铺子的一个角落里,这里一般是学徒练习的地方。

“嗨,因斯特你好吗?”基德向一个忙碌的学徒打招呼。

学徒抬头看了他一眼,“基德,你稍等一会儿。”然后恢复了专心致志地工作。

这个叫因斯特的铁匠学徒也是一个怪人,至少基德是这么认为的。差不多半年前基德从山上救了这个人,当时他被一只尖角豹所伤。

事后基德才知道,这个叫因斯特的人居然是名魔法学徒,一直跟随一名隐居的魔法师修炼。在跟随老师到山中试炼的时候,不知什么原因老师失踪了。

为了等待和察访老师的行踪,因斯特留在了福兰镇,并且找了一个工作维生。最奇怪的就在这里,他既然是名魔法学徒,只要找到魔法公会就能获得资助,但他偏偏选择自力更生,而且从事的是他最不擅长的铁匠工作。

每次想到这么瘦弱的一个人居然打铁基德就忍不住发笑,但是因斯特信誓旦旦地说他被尖角豹袭击时下定了决心,要好好锻炼自己的身体,所以才选择当铁匠。

当时因斯特找到艾伯特说要当铁匠学徒的时候,差点没有被暴躁的老家伙扔出来,后来因斯特表现出了对矿石出­色­的辨识能力,这才勉强留下了他。

基德回忆这些的时候,因斯特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步工序,他把一柄在炉火中烧得通红的制式剑,倾斜着角度Сhā入水缸之中。

袅袅的白眼蒸腾而起,因斯特抽出剑身,迫不及待地伸手敲打起来。

“不用敲了,剑身中部铁质不太纯粹,而且有点变形。”基德眼睛很毒。

因斯特叹口气,“我知道,不过比起那些已经是最好的一把了。”说完他随手把剑抛到墙角的一堆残次品中。

基德忍不住旧话重提,“你的力量不足,根本没办法打出好剑来。真不知道艾伯特为什么允许你浪费这么多材料。”

“前些天我在矿石堆里发现了一块乌­精­铁石,艾伯特把它当宝贝呢。”因斯特不无得意地说。

“乌­精­铁石!”基德眼睛中­射­出羡慕的光芒。

“跟我来。”因斯特把基德带到一旁。

“这些是你定做的箭头。”因斯特取出满满一捧铁质箭头,“你看看。”

掂了掂分量,又拈起一个箭头打量了一番,基德满意地说:“这些还不错,是你做的吗?”

“是。”

“看不出来你做这些小东西还有一手,你­干­么非要打那些大东西呢?”

“呵呵,爱好问题。对了,这几个你看看。”因斯特说完神神秘秘地又拿出三枚箭头放在基德手里。

“什么东西?”基德手掌突然一沉,“好家伙,这么重!”只见三枚乌黑发亮的箭头静静躺在他的手心,箭头上还传来一阵阵奇异的凉气。

“乌­精­铁石!你,这——”

“没错,呵呵。我在给艾伯特找到的那个矿石上敲了个小角,正好做了三个箭头。”

基德又惊又喜,“好东西,真是好东西啊,这种箭头恐怕燮牛的皮都能­射­透吧。”他欢喜地翻来覆去地把弄着三枚箭头。

“可惜,可惜啊,我的弓不行,用不了这种箭。”

“你不是有一根双头蛇皮绞成的弓弦吗?”

“可是没有东西做弓臂啊,紫檀木做的弓臂经不起这个份量的。”基德遗憾地说道。

“不用紫檀木,用铁云杉。”因斯特平静地说。

“铁云杉?那可是深山里才有的东西啊。”基德吃了一惊。

“我打听过了,一队冒险者在山里见过铁云杉,不过周围有一群木­精­守护。”

基德深深看了因斯特一眼,“看来你早就算好了,不过到那里不止要两天吧,超过两天路程的地方我是不去的。”

因斯特笑了,“我知道你的规矩,你自己考虑一下。不过如果你决定要去一定要叫上我,否则你一个人对付不了木­精­的。”

说完因斯特拍了拍基德的肩膀,转头离开了。

基德陷入了沉思之中,如果有了铁云杉,也许自己可以……看来因斯特是个有心人啊,自己真的应该好好考虑一下。

……

过了两天,基德两眼通红找到因斯特,劈头一句话问道:“对付木­精­你真的有把握?”

“没问题。”

“好,你什么时候能和我走一趟?”

“现在如何?”

“现在?”基德愣了一下,“哈哈,好!就是现在。”

因斯特和老铁匠艾伯特打过招呼,拿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包裹,同基德踏上了进山之路。

开始两天基德显然非常熟悉路途,在哪里可以休息,哪里可以找到­干­净的饮水,他都了如指掌。可是到了两天开外,导游的角­色­换成了因斯特。

一面用砍刀在荆棘丛中奋进,基德问道:“你来过这里?”

“没有啊。”

“那你怎么知道路。”

“你是说这个,接着——”因斯特扔过来一个记录本,基德翻开来上面第一页就是这一带的地图。

基德大奇,“这种好东西你怎么找到的?冒险者一般不肯把这种东西给别人的,这是他们发财的路子,除非花大价钱。”

“这你就别管了,反正我没花钱。”因斯特回答道。

基德匆匆翻了翻记录本,发现上面还记录了铁云杉的确切地点、木­精­的活动范围和习­性­,甚至还有一张草图讲解木­精­的特点和攻击方式。最让基德动心的是,记录中还明确提到因为不可知的原因,最近一段时期铁云杉领地的木­精­数量大为减少。

看完这个记录本,基德对此行的信心不由大了几分。他捏了捏口袋里的自燃粉,“这回就豁出去拼一把吧。”

他并不知道因斯特此时心中正在窃笑,这个记录本其实就是他写的,为了这次行动他已经来过这里两次,地图也是他根据自己的魔法地图和所见所闻画的。

至于木­精­数量不明原因的减少,根本就是他恢复了牛头人体形后大开杀戒的结果。

在行程第五天的时候,两人终于到达了木­精­的领地。

基德小心翼翼地观察周围的情况,他欣喜道:“木­精­真的不多,咱们这次运气好。”

“是啊。”因斯特偷着乐。

“你等在这里,我去把那边三个木­精­引走。”基德做出部署。

不料因斯特摇头道:“不好,引三个木­精­要到什么时候,到时候保不准有其他木­精­过来,再说天也快黑了。”

“那你有什么计划?”

“你把最外边那个木­精­引到山梁那边然后赶回来取铁云杉,我负责把剩下两个引到那边的小路上去。”

“不行!太危险了。”

“你忘了我是个魔法师吗?放心吧,没事。”

基德眉头急速跳动了几下,“那好吧,你多加小心,别和木­精­硬拼,不行就跑,我很快回来。”

“知道了。”

基德潜到木­精­外围,弯弓搭箭给了最外面那个木­精­一下。

木­精­懒洋洋地动了一下,一根粗大的枝条把钉在身上的牙签一样的箭矢拨拉掉了,然后继续享受阳光。

基德在箭头上扎了一包自燃粉,嗖地一箭­射­出,在木­精­身上惹出了一场小小的火灾。

木­精­满头的枝条乱抖起来,它对火苗的厌恶感发作了,一阵乱拍熄灭了火苗,这时不知趣的一箭又过来了。

木­精­出离愤怒了,它拔出埋在土里的巨大脚掌,冲着基德杀过去了。

基德和愤怒的木­精­很快消失在山梁另一边,另两个木­精­动也没动。

因斯特一下跳了出去,“嗨!”随着一声喊,几个土包劈头盖脸扔到俩木­精­身上。

两个木­精­哗啦啦地动了起来,像根系一样的巨足破土而出,摆动的枝条像狂风暴雨。

因斯特拔腿就跑,以人类的体形他可不敢同木­精­放对。

八十四

愤怒的两只木­精­挥舞着枝条杀向因斯特,人形牛头人忙不迭地逃跑。

一边跑他一边懊恼,还是牛头人的时候好啊,木­精­这种东西虽然物理防御力很强,但牛头人的重斧对付它们倒正对路数。可惜因斯特现在浑身上下只有一把细刺剑和一面小得可怜的皮盾,想靠它们对付木­精­绝对是痴心妄想。

因斯特选择当铁匠学徒,一个原因就是想锻炼自己的人类身体。经过这半年来的磨炼,他的体力大为增强,但可惜基础条件太差,现在也仅仅是从手无缚­鸡­之力升级到了人类成年人的平均值之下的水平,过于沉重的武器他根本用不了,为此因斯特甚至开始改变自己的武技路子。

木­精­看似臃肿缓慢,其实那是因为体形过大带给人的一种错觉。当它们迈开巨大的根足前进的时候,整个地面都开始抖动,两个木­精­像滚过地面的龙卷风一样朝着因斯特追去。

因斯特早就观察好了地势,借助先启动的优势,他跑上一面山坡,这里的山势颇为陡峭,除了一条不宽的山路,两侧是岩壁和山崖。

因斯特回身释放出流沙术,这个魔法用得恰到好处,第一个木­精­正好踏足在流沙范围上,沉重的身体让它一下子就沉没了一半,慌乱中木­精­千百根枝条四处乱舞,正好又撞上来不及收脚的第二个木­精­。

陷入流沙的木­精­像捞到救命稻草一样紧紧缠住同伴,两个木­精­就这样枝条缠着枝条绞成一团,彻底丧失了脱困的希望。

当因斯特的第二个流沙术放出来的时候,两个木­精­已经无力回天,带着无数从岩壁上拉裂的岩石和泥土沉到了流沙之中。

正在此时跑得满头汗的基德回来了,他目瞪口呆地看见了这一切。

尽管因斯特一直自称魔法学徒,但他一向不太招摇,这同基德知道的魔法师有很大的不同,加上他从事的铁匠职业,让基德对他这个身份时常不太信任。据他估计,因斯特应该是个毕不了业的魔法学徒,只会用一些最简单的法术,这样的人确实也不少,基德就见过好几个。

但现在亲眼看见因斯特施展二级法术,而且是在逃跑的过程中施展的,这对魔法掌握的熟练度和控制力可是非常高的要求。基德知道自己一直小看了因斯特,但他对因斯特甘于当个不称职的铁匠更加奇怪了,要知道能够如此熟练地施展二级魔法,意味着因斯特可以通过魔法公会的法师认证,那足以使他在特曼帝国这个缺少魔法师的国家成为炙手可热的人物。

任何通过魔法师认证的人,只要宣誓效忠就可以获得特曼帝国的贵族封号,并获得帝国政府的供奉。即使不愿意受到束缚,魔法公会也有一份不菲的津贴等着他。

奇怪归奇怪,基德可没有寻根探底的意思,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考虑。

“大功告成,你带锯子了吧。”因斯特走过来说道。

“当然。”

于是两人找到一颗铁云杉,对基德挑中的一根树枝开始下手。

半天以后,报废了三根锯条,终于把一段铁云杉枝条锯了下来,基德如获至宝一样抱在怀里,还意犹未尽地看着铁云杉的其他树枝。

这时远处传来的一阵刷刷声让基德脸­色­大变,“不好!那个木­精­回来了,咱们快走。”

因斯特看着铁云杉满树的枝条也觉得有点可惜,但他不想在基德面前过多地暴露实力,加上锯条也没有了,于是附和了基德的意见。

两个人一路小跑离开了现场。

回程非常顺利,除了遇到了几只小型异兽以外什么威胁也没有。根本不用因斯特出手,兴奋过度的基德就把不开眼的东西扫灭了——他原来准备对付木­精­的很多东西都还没派上用场呢。

回到福兰镇以后,基德对因斯特说:“一个月。”

因斯特皱眉道:“这么长时间?”

“不算长了,我要做加工、打磨、定形很多工序,现在又是该死的夏天,天气太湿了。再说我还要给箭头安装箭杆和尾羽,也不能用随随便便的东西,没准我还要进山采集呢。”

“嗯,我明白了。”因斯特微不可觉地皱了一下眉,“你知道的,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地方——”

基德拍了因斯特一下,“我明白。”然后带着这次冒险的战利品飞一样地离开了。

因斯特回到艾伯特的铁匠铺中,意外地发现老铁匠正在挥舞铁锤打制一把重剑,周围的学徒们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大气都不敢喘,铺子里面除了铁锤砸落在剑身上的巨响和炉火的呼呼声,什么声音都没有。

艾伯特声名显赫,但他制造作品、尤其是打铁时不喜欢有人在旁边围观,说这会影响到他发挥,因此观摩他的技艺的机会可不多,因斯特赶忙也聚­精­会神地看起来。

铁锤上下飞舞,沉重的铁锤在艾伯特手中像羽毛一样轻盈,烧得通红的钢铁发出痛苦和欢愉交杂的声音,好像被赋予了某种生命。炉火升腾、火花四溅,重剑的轮廓逐渐成形。

和其他忙于记忆铁匠大师的锻造动作、时间和角度的学徒不同,因斯特一开始就没打算学习这些。

因斯特之所以进入铁匠铺当一名学徒,是因为无意间看到了艾伯特的几件作品。牛头人是擅长打造的种族,因斯特的试炼任务中也有制造这一项,在那扎克时因斯特也学过武器制造的课程,所以他立刻就发现了艾伯特作品的超凡之处。

一般的铁匠是凭着经验在打造物品,他们的技术来自长年累月的积累和完善。只有在完成成千上万件作品后,成功的经验才能在他们心中凝固成牢固的技艺,但即使如此,要打造出完美的作品很大程度上仍然需要运气。

要知道一件作品要经过无数次锻造才能百炼成钢,而任何一次锻造只要稍有疏忽,就会留下不可弥补的遗憾。虽然这种缺憾可能非常微笑,甚至根本影响不到作品的功能,但毕竟作品已经不再完美。

年轻的铁匠经验不足,而年老的铁匠又逐渐开始缺乏体力,在人类中间这种情况非常明显。纯以锻造技术来说,牛头人一族其实超过人类,因为他们寿命比较长而又体力好。人类的强项在于各种材料的搭配组合,尤其是在金属的冶炼、合金制造上远远超过牛头人。

艾伯特的作品却突破了这个规律,几乎件件都是­精­品。即便还有一些小小地缺憾,但似乎也是故意留下来的。这让因斯特深为震惊,他知道,要做到这种程度,除了要有出神入化的锻造技艺外,武技也必须非常深湛。

完美地控制用力的尺度,敏锐地感应力量带来的反馈,并在几千几百次的动作中维持始终如一的完美,这绝对是武技高手才能做到的事情,而且必须是非常厉害的高手。

在地底以因斯特所知,也根本找不出一个这样的人,想不到在地表随随便便就遇到了一位。

既然遇到了,怎能入宝山空手而回,抱着这个想法因斯特当了个铁匠学徒,可惜他一直没有见到艾伯特展示武技,周围的人好像也不知道老铁匠是个了不起的大高手。

这次不知艾伯特为什么要当众演示技艺,不过机会难得,因斯特当然不会放过。投入全部注意力后,因斯特发现艾伯特的动作仿佛暗合着某种奇异的韵律,飞舞的铁锤一下子变得很缓慢,敲击剑身的每一个瞬间因斯特都看得一清二楚,剑身的震动、铁在打击下变形延伸、杂质在锻打被消除,每一个细节都清晰无比。

就因为因斯特没有把­精­神放在艾伯特具体的动作上,他反而更好地领悟了艾伯特所展示技艺的本质。艾伯特对力量的应用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甚至工具和锻造物每一下的震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因斯特领悟的正是这种力量控制的方式。

不知不觉间过了很久,因斯特连艾伯特结束了展示都没有发觉,他已经沉浸在自己领悟和推演的境界之中。艾伯特看了因斯特一眼,挥手对学徒们说:“都散了吧。”

打铁铺中很快空无一人,学徒们纷纷跑回去将自己看到的东西整理记录,铁匠大师演示的决定非常突然,他们都没来得及准备。

因斯特从沉悟中醒来,再也按捺不住,来到后院中练起剑来。

自从来到地表以后,因斯特一直在琢磨新的武技道路该怎么走,因为力量有限,他最终选定了刺剑这种穿透杀伤的武器。

刺剑的防御力可以说是没有,因斯特又别出心裁装配了一面皮盾。这样就和他原先在地底练的武技完全不同了,那时他仗着超强的体力和恢复力,一向采用不讲理的全攻形打法,现在则要走攻守兼备的道路。

刺剑顾名思义利于刺击,侧面的锋刃很少用到,在施展时也很少有斩、削、劈等动作,因斯特苦练半年已经初窥门径,这回看到了艾伯特的神技又有所启发,他对武技的理解大大进了一步。

剑势展开,因斯特浑身上下笼罩在点点剑花之中。随着一声低喝,因斯特窜入几截木桩之中,刺剑雨点般落向木桩。

如果基德看到这一幕肯定会大吃一惊,他见过因斯特应付尖角豹时的拙劣表现,看定会感到因斯特现在的表现不可思议。

因斯特的心情却越来越烦躁,他感觉总是差了一点无法达到刚才记忆中的境界。就好像看见别人做的非常出­色­,自己也明明看懂了,但就是无法模仿出来。这种感觉非常地糟心,因斯特感到胸膛中一团火焰在燃烧。

半年了,地底的伙伴们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还有德雷菲斯、蒙塔尼亚克和远征军所有牺牲将士的血海深仇,魔导师临终前的重托,地底种族的命运,这一切都像万钧重担一样压在他的心头。

他太累了,是心灵上的,只能用每天疯狂打铁劳作来麻痹自己。

焦躁、不安、担忧和怒火像控制不住的毒蛇,时时爬上他的心头,而且一次比一次距离更近。

但理智告诉因斯特要忍耐,他对地表人类世界是如此陌生,而肩负的责任又是如此重大,他不能有一丁点的失误。也许一点点小差错自己就会万劫不复,会带着地底千万种族的希望一起沉沦。

首先增强自保的实力,了解地表世界的知识,收集各方面的信息,这是因斯特给自己制订的初步目标。

为此他半年来一直在努力,非常努力,通过没日没夜的苦练,因斯特的实力在半年中的增长可以用突飞猛进来形容,不光武技,魔法也掌握了二级土系法术,晋阶魔法师的行列。

但因斯特还是感觉太慢,他现在的实力其实还不如恢复牛头人体形以后,而且更重要的任务——揭开地心灵石的秘密、寻找对抗心灵控制的方法,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还要等待多久?因斯特反复地在心里问自己,也许明天就应该行动,也许还应该再等待一段时间,把准备做得充分一点。

因斯特心中反复交战,剑势也逐渐变了味道,刺剑少了一份灵­性­,变得越来越凶狠,每一下刺击都透入木桩之中,带起片片木屑。

就在此时异变突起,一个身影跃入场中,挥舞长剑向因斯特劈来。

因斯特下意识地开始反击,两个人战作一团。

袭击者的武技显然非常高明,一柄长剑舞得如同蛟龙出水,因斯特的刺剑被克制得施展不开。

因斯特感到袭击者的攻击化作一片剑幕,将自己包围得风雨不透,无论他意图向哪个方向出击都会遭到迎头痛击。可恶的是,袭击者明明已经可以轻松击倒他,却偏偏围而不杀,好像在故意挑逗一样。

在剑幕的包围中因斯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一道道有形无形的剑气围绕着他,扼杀他抵抗的意志。

牛头人天生的战斗意志发作了,即使现在以人类的体形出现,因斯特还是鼓起全身的力量,奋力刺出一剑。

剑幕突然消散了,因斯特的刺击也随之停顿。剑光开处,赫然就是艾伯特。

“大师,是您?”因斯特惊讶地问道。

“你刚才那样练下去很危险,随时可能力量反震受伤。”艾伯特说道。

“是。”

“别想马上突破,你境界不差,不过实力差得还远。”

“是。”

“记住,我的就是我的,你的才是你的。”

“是。”

艾伯特说完这几句话转身离去,留下了满头冷汗的因斯特。

八十五

艾伯特离开后,因斯特默立在场中仔细回味了一番,艾伯特的话“我的就是我的,你的才是你的”给了他很大的启迪。

他还想起教自己武技的那个牛头人师傅达里,达里也说过武者想突破到达者的境界是要靠机缘和领悟的,其他即使是已经踏入这个门槛的人,都无法给予直接的帮助,顶多用某种方法帮助后进者体悟。

因斯特现在可以确定——艾伯特绝对是已经迈过这个门槛的高手,也就是人类世界所谓的剑圣。至于一个剑圣为什么会在这里打铁,因斯特并不想知道,他也不感觉这有什么奇怪。他在地底可是见过不少牛头人武技高手平时热衷于打铁和建造岩洞迷宫,一个剑圣级别的武士在人类世界中具有的声威他还没有很深的体会。

一个剑圣级在福兰打铁,说出去的话都没有人能够相信。

默想了一会儿以后,因斯特再次拔剑而起。但这次他的剑使地非常缓慢,细细体味着每一剑刺出的感觉,反复比划相同的姿势。

在这样的练习中,因斯特感觉到武技又进了一步。其实因斯特在地底征战中已经晋升到了很高的武技境界,离剑圣级也仅差最后一道门槛。

虽然这个门槛是绝大多数武者终其一生也无法突破的,但因斯特对自己很有信心。年少得志、武技修炼上的一帆风顺,还有自身的特殊体质,都在潜移默化地提高他的这种自信。

到了地表换成|人类身体,这并不只是简简单单的力量变小了,身体的敏锐、耐力、韧­性­等所有的素质都大幅降低,最重要的是原先修炼来的武技意识无法匹配现在的身体,即使经过半年的适应,因斯特还是无法很好地在战斗中调控自己的身体,随时做出最佳的反应。

他现在的情况就像一个成年人进入了小孩的体内,­干­什么事情都束手束脚,反应在武技上,因斯特的真实实力远远落后于他的武技意识。

刚才因斯特受到急躁心情的影响,不顾自己的实力试图强行突破,要不是艾伯特及时阻止,他非受重伤不可。

不过因斯特经此一事,对于现在的身体所能达到的极限倒是有了清晰的认识,以后再修炼起来就可以事半功倍了。

武技修炼其实就是不断挑战和突破自身的极限,真正的高手都是能够很好地控制和平衡自身极限的人。可以说因斯特终于打好了修炼人类武技的基础。

因斯特停了下来以后才感觉身上黏呼呼的不好受,天气本来就热,他还经过了一场剧烈运动,全身上下早就汗透了。

到了地表以后因斯特也有了经常洗澡的习惯,也可以算是入境随俗吧。相对地底,地表的水资源丰富多了,因斯特对于人类的这种卫生习惯接受地很快。

回到居住的小屋,因斯特洗了个痛快淋漓的凉水澡,当他披着一件长袍从洗浴间出来的时候,同屋的铁匠学徒卡斯泰兴冲冲地进来了。

“因斯特,你教我的那几招真好使,今天我把镇那头的铁胳膊卡米放倒了,你一定要再接着教我。”

因斯特无语,他仰望着身前这个两米多高的黑壮巨汉,憋出一句,“不错不错,继续努力。”

他实在是说不出什么话来,就凭卡斯泰这个身板,和打铁得来的满身虬结的肌­肉­,再多来十个八个卡米都不是他的对手。可是在因斯特教他武技之前,卡斯泰硬是被卡米一帮人欺负地没脾气。

其实这也不奇怪,卡斯泰每次和卡米他们动手都不用力气,据说这是他本人的承诺。

尽管因斯特无法理解不用力气如何同人打架,不过对卡斯泰每次鼻青脸肿还是信守承诺非常佩服,他自问自己可办不到这一点。

于是有一次因斯特忍不住教了卡斯泰两手,结果立刻让这个大汉扬眉吐气,从此卡斯泰也缠上了因斯特。

不过卡斯泰修炼因斯特教的武技倒正合适,他的身材和牛头人差不多,牛头人的武技在他手里使出来像模像样,甚至比地底大多数牛头人都地道。

在教和学的过程中,卡斯泰经常让因斯特感到惊讶,这个黑大汉竟然对武技有很高的领悟能力,而且他身体的柔韧­性­和灵活­性­也很好,不像一般壮汉那么僵硬。

一般人如果长这么大的个子,那么身体的其他素质就会下降,比如说灵活­性­,但卡斯泰完全没有这个问题。

在兴奋状态的卡斯泰不断要求下,因斯特只好哀叹自己的澡白洗了,两人来到屋外比划起来。

他们练习使用的都是木质器械,因斯特还是刺剑和盾牌,而卡斯泰则使一把巨大的战锤。

原本因斯特想教卡斯泰用战斧的,毕竟那是牛头人的看家本领。结果在一次野地实习里,意外发现卡斯泰这个大汉居然怕血!

当时卡斯泰劈断了一只灰背狼的腿,飞溅的鲜血让卡斯泰失去了战斗勇气差点受伤,幸亏因斯特反应快。从此因斯特让他改用战锤,虽然如果卡斯泰全力一锤下去,挨到的不管人和动物肯定是骨断筋折的下场,但至少感情上卡斯泰容易接受一些。

卡斯泰将一柄战锤舞动地虎虎生风,巨大的锤头在因斯特的周围缭绕不休,但都被因斯特用盾牌一一化解。

瞅着空隙因斯特一剑击出,木刺剑像毒蛇一样撩向卡斯泰的小腹。

卡斯泰用锤柄拨挡,然后顺势抡圆战锤侧击因斯特。不料因斯特竟然用的是虚劲,在刺剑接触锤柄时手势一翻一抖,刺剑改变了轨迹,但还是刺向了原来的目标。因斯特同时揉身急进,刺剑剑尖在卡斯泰的腰间轻轻一点。

得手后的因斯特飘身急退,避开了卡斯泰报复的一锤。

“我又输了。”黑大汉沮丧地说,“我还以为已经能对付你这招了。”

因斯特笑了,“你进步得很快了,尤其是自己已经能想出招式了。要不是我清楚你的底细,没准这招会被你得手。”

“真的?那我这个应对招术怎么样?”

因斯特想了想,“很不错,尤其是用来对付用轻武器的敏战士,不过还要稍微改进一下。你在用锤头出击的时候这样——”因斯特接过木头战锤比划了两下,“这样用的劲小一点,而且留有变招的余地。不用担心攻击力,以你的力气和武器,稍微轻一点别人也挨不起。你原来的招式对上和你武技差不多的人可能一击获胜,但如果被人反制就糟了。”

卡斯泰喜道:“那我学会这招就能打赢比我厉害的人啦?”

因斯特失笑,“哪有这么厉害,顶多让你输得慢一点。你自己都说别人比你厉害,你还指望学会一招就能打赢别人?”

“可是原来我没有卡米他们厉害,学了你的招式不就打赢他们了?”

因斯特觉得给卡斯泰解释这种事情真是个苦差事,“那是因为你以前根本没学过武技——又不肯使出力气蛮打。你要赢他们学两招就行了,可是遇到同样武技娴熟的对手就没那么容易了。”

“哦,是这样。那我怎么样才能变厉害更快一些呢?”

“你现在就够厉害了,如果用真东西的话我都打不过你,谁敢和你那把锤子碰啊,你还想怎么厉害。”因斯特气结,在教卡斯泰练武的过程中,他深刻体会到了自己原来的对手的心情——明明武技不差甚至还更高一些,可是对上力大无穷的对手总是处处吃憋。同档次的战斗中,力量上的差距要靠技巧弥补太难了,所以牛头人战士普遍可以对付比自己高一个级别的对手。

“不行啊,这样还不够厉害,你还有其他办法吗?”

因斯特心中一动,“你要厉害到什么程度呢?”

卡斯泰挠挠头,“能进山对付食人魔部落。”

“啊!?”因斯特惊讶地张大了嘴,开什么玩笑,孤身一人挑战食人魔部落,那至少得是剑圣级别吧,而且就算是剑圣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如果食人魔部落中有嗜血战士和顶级萨满的话。

“很难吗?”卡斯泰问道。

“真的很难。”因斯特老实回答。

“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变得足够厉害。”卡斯泰斩钉截铁般的回答。

“我知道了,你先练好现在的武技,这些都是基础,剩下的事情我想想办法,也许一个月以后我能想出什么来。”

“嗯。”

结束教学后因斯特回到自己的小屋子里,一阵轻微的魔法波动闪过,因斯特手上出现了一根法杖,随后因斯特做了几个手势念出咒语,一道无形的魔法幕从法杖头散发出来,将整个屋子笼罩起来。

因斯特靠法杖施展了一个防护结界,这样可以方便他在里面练习魔法,而不用担心响动引起别人的注意。这个结界的独特作用在于,任何二级以下的法术在结界中都会小型化,比如原来会影响一片地面的流沙术会变得只有脸盆大的范围。

这个结界魔法是永久附加在法杖上的,而且只要有魔法石供应就可以无限次施展,因斯特就是靠着这个法杖才能一直不引人注意地修炼魔法。

流沙术因斯特已经掌握地非常好了,他练习的重点是另一个土系二级的地刺术。连续释放了二十几个地刺术后,因斯特的­精­神力撑不住了,成功率也随之下降到一半。

硬撑着凑够三十的数量,因斯特瘫倒在地上,剧烈的头痛一阵阵地袭来,脑子里好像有一把锯刀在来回反复。

稍微恢复了一点­精­神力以后因斯特开始冥想修炼,头痛也一点点减退了。

相对其他魔法师因斯特的魔力可以说是无穷的,土元素随时随地都在进行补充,当然作为代价他无法施展其他元素系魔法。

因斯特的瓶颈在于­精­神力和魔法施展技巧,这些东西不达标,他始终无法登上高级魔法师的台阶。

冥想一开始,因斯特立刻沉入了自身体悟的境界里。自从拥有了人类身体以后,因斯特就可以通过冥想来锻炼­精­神力对魔法的控制了。

蒙塔尼亚克是个魔法天才,他将人类的魔法体系加以创造­性­地改进,使得|­茓­居人等地底种族也能够修炼人类发展出的魔法体系,因斯特学过有关的魔法知识,还有蒙塔尼亚克的笔记作为参考,完全可以自行修炼。

随着因斯特冥想的进行,原本他体内自然无序的土元素被­精­神力缓缓推动起来,按照因斯特的意志循环运转。

分散的土元素一股股汇集起来,同时还不断接收到体外传来的补充,很快形成了一股汹涌的洪流。如果是一半魔法师,遇到这种情况早就吓得半死了,这么强大的力量稍一不慎就是爆体的下场。

但因斯特不怕,他体内的土元素再强大也不会伤害他,意志驾驭着土元素洪流在体内奔涌,因斯特只觉得说不出的畅快,温和宽宏的土元素感受起来很舒服。

但流畅的土元素流经胸腹之间时总会稍微停滞一下,因斯特对此也惑然不解。

这种停滞非常短暂,而且没有任何不良影响,因斯特也一直不太在意。但这一次因斯特鬼使神差地打算探究一下。

土元素在因斯特的控制下在胸腹间的位置盘旋起来,不停地冲击发生停滞现场的地方。土元素越聚越多,越转越快,轻微的停滞感觉也越来越微弱,已经快感觉不出来了。

正当因斯特想停手时,一股针刺般的强烈疼痛从那个地方迸发出来,一举击溃了盘旋在周围的土元素大军。

措不及防下因斯特失去了对土元素的控制,一股极其微细的寒流在他的全身上下流窜,寒流所经之处,就好像有一柄钢针在穿行一样,引起了极度的痛苦。

当寒流走到手臂上的时候,因斯特清清楚楚地看见一条红线在皮肤下行进,那是因为寒流经过导致肌体出血。

寒流在手掌心绕了个圈又往回返,在折返时因斯特看见手掌中隐隐透出了金­色­的光泽。

就在因斯特以为自己要痛死的时候,寒流终于缩回原来的地方消失了。土元素重新涌了出来,开始修复因斯特受损的身体。

八十六

福兰小镇位于拉巴特山脉的南麓,高大险峻连绵不绝的山体成了天然的南北分割线,一般来说拉巴特山是人类的禁区,各种非人类种族和生物统治着那里,但这种限制对于冒险者来说并不存在,康特大陆有句俗语——“有蟑螂的地方就有冒险者的存在”,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这个问题。

有一个知名的冒险者还说过一句话,也在康特大陆广为流传——“蟑螂到不了的地方我们也去。”

福兰是冒险者进入拉巴特山的一个基地,每年当中,冒险者历险生涯的高峰总是和夏天一起到来。

这并不奇怪,大部分冒险者追求的还是利益,考虑到随之而来的风险­性­,夏天是进入山中历险的大好时机。

首先天气温暖有助于延长冒险者的活动时间,减少旅行中的负载。更重要的是,夏天拉巴特山中的恐怖生物脾气温和一些。

在春天那些山中的原住民饿了整整一个冬天,看见任何会活动的物体都会眼放绿光,甚至弱小的豺狼也会悍然攻击人类。秋天它们又会急于吃下大量的食物,以应付冬天的消耗。

因此只有夏天才是进山淘宝的黄金季节,有一半以上的冒险者在这个季节来到福兰。

福兰镇的居民也总是趁着这个时间尽量多地挣钱,福兰人甚至把每年五月到九月的四个月时间,统一称为“忙碌季”,而随后长达七个月的时间则是“闲季”。

这段时间艾伯特的铁匠铺生意很繁忙,连因斯特这个不合格的学徒也成天忙忙碌碌。

因斯特在炉火上修理一柄铁剑,这是一名要入山的冒险者委托铁匠铺的工作。因为剑身不重,加上修理工作也比较容易,所以由因斯特承担了这项工作。

因斯特试着用旁观艾伯特打铁领悟来的东西来做这项工作,他将注意力集中到剑身在锤击和炉火双重作用下的反应上面。

经过近一个月的领悟和练习,他已经初步掌握了一些艾伯特的技术,现在他已经能靠着感应来决定自己运锤的力度和方位,并调控火势的大小,他还发现这种技术在武技上和打铁上都一样非常有用。

在以前修炼的武技中,因斯特更多地是依靠经验和规则来进行战斗。他所接受的所有传授也基于此。因斯特将练习和战斗中学到的东西掌握得非常出­色­,并形成了自己的武技特­色­,这使得他晋级成为武技专家。其他像达里、娜塔莎等,还有那个人类佣兵朗斯洛,他们都属于这种境界。

现在因斯特已经踏足一个全新的领域,他屏弃一切规则和经验,试着信任感觉来指挥自己战斗。这样做对于像他这样的武技高手真的很难,旧有的体认总是在妨碍着他,经常产生的矛盾使他迷惑。但他隐隐感到这是进一步提高武技修为的光明路径,只不过还需要艰难的摸索。

铁锤飞落、火花四溅,在锤炼过程中因斯特不时将一些细小的各种金属屑洒在剑身上,剑身上面的裂痕和缺口慢慢地弥合起来。

修补工作进行地很顺利,一般到了这个时候铁匠就可以给剑身重新淬火出炉,然后在磨轮上开锋,整个修理工作就完成了。但因斯特一时兴起,他继续对剑身加工起来。这柄剑原来的铁质不太纯,虽然非常坚硬,但韧­性­有所不足,这也是这柄剑容易产生缺损的原因。

炽热的炉火将剑身烧得通红,剑身的铁质在极高的温度下逐渐发生了变化。因斯特小心翼翼地锤炼着,渐渐地剑身中的一些杂质开始分离出来,因斯特将另外一些细粉洒到剑上面,通过锤炼和这些细粉的吸附,可以将剑身中的这些杂质剥离出去。

一柄­精­良的钢剑逐渐在因斯特手中成形,预感到这个结果的发生使因斯特心中充满了喜悦之情。在地底时他并不喜欢制造这门课程,即使试炼也是勉强通过的,但他现在已经彻底喜欢上创造一个­精­良作品的过程,这也是他在地表的铁匠学徒生活的一个收获。

就在马上要完工的时候,随着重重一锤落下,因斯特突然感应到剑身上被锤打的部位发生了奇异的变化。一阵魔法波动随着震动散发出来,这个过程非常短暂,几乎让因斯特来不及辨别。

要不是这种魔法波动和盘踞在因斯特体内不受控制的那股力量非常相似,因斯特恐怕根本不会感应到它。但前一阵子刚吃过苦头的因斯特敏锐地感应到了这种力量。

因斯特心中一阵狂喜,他隐约地感到自己站到了一个重大发现的门口。集中全部注意力后,因斯特一锤一锤地寻找刚才的感觉。

他发现,每次铁锤接触剑身的一瞬间,在接触面会爆发一场类似小型闪电般的魔法波动。奇异地是,这种波动非常像一种从来没有见过的魔法元素引起的。

在康特大陆的魔法体系中,元素类魔法只有四种——风、火、水、土,从来没有人发现过第五种魔法元素。

这种新奇的魔法元素非常不稳定,每次只存在很短的一瞬间。因斯特认为这可能是它从来没有被人发现的一个原因。

因斯特疯狂地挥舞铁锤,雨点一样的锤花落下,异种魔法元素的波动此起彼伏连绵不绝,剑身像被电流持续击打一样颤动不休,越来越多的异种元素逐渐连接在一起,原来一闪而灭的点点星火变成了燎原大火,聚合起来的魔法元素突然以一个频率波动起来,爆发出一团闪亮的金­色­光焰。

金­色­光焰闪起时,因斯特感觉双手被无数风刃击中,手一抖钢剑落在了地上。

因斯特浑身大汗淋漓,两个掌心全部是鲜血,一柄闪着金­色­光晕的宝剑静静地躺在地上。

稍微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因斯特伸手捡起地上的钢剑,他发现此时剑身上金­色­的光晕已经消失了,只有锋刃部分还隐隐有一些金­色­光泽的残留。

因斯特用手指轻轻擦拭了一下剑锋,指头上立刻出现了一道血口。还没有经过打磨开锋的宝剑,居然已经有了如此锐利的锋刃,这让因斯特吃惊不已。

当因斯特把这柄剑交给它原来的佣兵主人时,他立刻跳了起来。

“这不是我的剑!我的剑比这把大,而且这里怎么还是弯的?”满脸络腮胡子的佣兵气愤地挥舞着变形的宝剑,“这是什么玩意!你们得负责赔偿!”

因斯特有点不好意思,在“修理”这柄宝剑的最后阶段,他确实没有注意尺寸和形状这些“细节”。

艾伯特放下铁锤从铺子里出来,接过佣兵手中的宝剑细细打量了一番,然后用惊异的眼神看了因斯特一下。

老铁匠随手把这柄变形的剑扔到一边,指着店铺靠墙的一个兵器架,说道:“那上面的剑你随便挑一把吧。”

佣兵大喜,他原来的剑顶多算是中档货,质地比艾伯特店铺中这些陈列品差了很多,他立刻像兵器架扑去。

一名同伴拖住了他,一边使眼­色­一边说道:“你这个老粗!你糊涂了,那明明是你的剑。”

顺着同伴的眼­色­,络腮胡佣兵看见了自己那柄宝剑,它静静地斜Сhā在一面青石墙壁上,剑柄还在微微地颤动。

佣兵的语音也随着颤抖起来,“这,这确实是我那把剑,刚才不好意思看错了,哈哈。”

当佣兵的身影从门口消失的时候,艾伯特鄙视地说:“算你好运。”他转头对因斯特说道:“打佯以后到后面来找我。”然后重新开始埋头工作。

一天中剩下的时间因斯特根本无心工作,他不时呵呵傻笑,店铺中其他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他。

好不容易铁匠铺到了关门的时候,学徒和帮工们一个个离开,因斯特磨蹭到了最后。

在后院找到艾伯特,老铁匠第一句话就问道:“你是怎么打出剑­精­的?你的水平还差得远,而且你不可能知道那些奇特的材料,不可能啊?看你的样子一点也不可惜那柄剑,难道你能随时打出这种水平的东西?”

挠了挠头,因斯特回答道:“我不知道什么剑­精­,也不知道怎么打出来的,不过我觉得下次还能成功。”然后把当时的过程详细描述了一遍。

艾伯特傻了,“什么——!你说这是一种从来没有发现过的魔法元素?”

“没错。”

“可是你怎么能发现这种魔法元素的呢?”

因斯特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

艾伯特又愣了半晌,最后长叹一口气,“算了,反正我也快走了,以后我不会再打铁,知道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

“您要走?什么时候?”因斯特吃了一惊。

“不错,很快了。岁月不饶人啊,我这个年纪已经不想和什么人争锋了,倒是你以后前途远大,好好努力吧。”艾伯特说完掏出一个小册子递给因斯特,“看来我以前对剑­精­的研究完全错了,不过这笔记也许对你能有所启发,你收好了。”

告别艾伯特,因斯特回到自己的住处,迫不及待地翻起了笔记,这上面详细记录了获得所谓“剑­精­”所需要的不同材料、以及各种工序过程。

艾伯特早就发现,他的极少数作品具有非同一般的品质,­性­能远远超出同类作品,即使制造它们的材料和工艺完全相同。艾伯特试图解释这种现象,但他做了大量的试验都一无所获,获得剑­精­的过程还是完全无法控制。

失败后的艾伯特转移了注意力,他不在试图解释剑­精­的本质,而是转为研究如何提高获得剑­精­的成功率。

在这方面他取得了一些成果,当使用一些特殊的辅助材料,并遵循一些固定的工艺条件时,获得剑­精­的几率确实有了一些提高,但总体上仍然非常艰难。

艾伯特还同其他铁匠大师交流,甚至曾经请教过神秘的矮人,还查阅过大量历史上的铁匠大师留下的资料,他发现一个普遍现象,那就是顶级大师的顶级作品总是非常有限的,他们将一生中难得出现的顶级­精­品,称为天赐的恩宠。

尤其是矮人一族,他们似乎能够预知自己何时能够打制出这样的­精­品,同时在以后的漫长岁月中甚至无法再举起铁锤。

艾伯特最后放弃了这项研究,他把剑­精­也归为神祗的恩赐。

因斯特看完笔记后和卷沉思,他觉得自己已经抓住了一些东西。

如果用特殊的魔法元素来解释,那这种现象并不奇怪。

就好像魔法师施展魔法,除了必须的介质、咒语和手势,­精­神力在其中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笔记上提到,获得剑­精­的一个共同点就是铁匠大师必须集中注意力,这完全可以理解为­精­神力对魔法元素的一种控制,只不过他们没有有意识地运用自己的­精­神力,而是撞大运一样凭借经验和好运气来获得成功。

矮人的异能也许是他们天生能有一次机会,在­精­神上和这种魔法元素契合。

如果这种解释能够成立,因斯特将不止能够源源不绝地打制出最顶级的武器和装备,他还有可能以此为基础,发展出一套独立的魔法体系。

这种前景对立志提高实力的因斯特来说,是一种无法抗拒的诱惑。

一个疑问突然浮上因斯特的心头,自己为什么能够感应和控制这种新奇的魔法元素呢?从理论上说他根本不可能使用土元素以外的任何魔法元素,这一点是经过魔导师蒙塔尼亚克亲自确认的。

难道这并不是一种全新的元素,而是土元素的一种变形?

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在魔法中确实有元素变形这一说。例如从气元素变形的电元素,还有从水元素变形来的冰元素,它们从本质上仍然属于气、水元素,但在特­性­和应用上却又区别很大,魔法界也一直存在争论,是否要把电、冰单列出来进行传授。

魔法学界一直认为,火元素和土元素不存在变形。

如果自己发现的元素其实是土元素的一种变形,那它应该是什么呢?因斯特脑海中仿佛亮起了一盏明灯。

从戒指空间中取出十几颗石头,因斯特回想起自己一直大惑不解的一件往事。

在柴达纳斯因斯特获得了一些美丽的地脉金钻,并把它们放在自己身上。后来烟雾龙的出现、诡异的衰老攻击、以及随后发生的事情让他没有顾及到这些金钻,离开柴达纳斯后因斯特发现金钻已经失去了­色­泽,变成了普通的石头。

当时疑惑不解的因斯特将这些石头放进了戒指空间,难道这些石头中的金属­精­华并没有凭空消失,而是跑到了自己身体里?

因斯特还回想起地脉金钻的传说——神奇的珠宝、厄运的代名词,难道是蕴含在石头里的金属­精­华伤害到了脆弱的人体。

远古巨龙的金属宝藏转化的地脉金钻、自己胸腹处隐藏的秘密、还有今天打铁中的这个惊人发现,所有的线索像一颗颗宝石,被一根完整的链条穿了起来。

八十七

因斯特正沉浸在重大发现的喜悦之中,院子外的大门发出了一声巨响,他的同住伙伴卡斯泰回来了。根据大门响声的大小,可以判断出卡斯泰正处于兴奋状态。

果然卡斯泰一刻不停地冲到因斯特的屋门外,扯开嗓子喊道:“因斯特!因斯特!你在里面吗?”

“在,你进来吧。”

卡斯泰小心翼翼地走进因斯特的房间,因为经常在屋内潜修的缘故,因斯特的房子里经常会设置一些小陷阱,虽然只是些威力不大的土系魔法,但已经足够卡斯泰这个粗心的家伙吸取教训了。

卡斯泰见到因斯特以后,第一句话就是:“你知道吗?晨星佣兵团要来咱们福兰。”

“晨星?是哪个晨星?”

“还有那个晨星啊,当然是大陆四大佣兵团之一、A级的那个啊。”卡斯泰答道。

“是以佣兵团名义来的吗?你怎么知道?”

“从南头来的商人带来的消息,镇子上都传遍了,晨星团一个中队打着任务旗,正在萨瓦城补充装备,很快就会开拔到咱们这里。”

“这就奇怪了,他们来福兰­干­什么,这种小地方没有什么像样的任务的。”因斯特感到有点迷惑。

福兰虽然是冒险者进入拉巴特山的一个入口,但这里地势偏僻,大队的佣兵团是很少来这里的。到福兰来的冒险者以不入流的佣兵团、冒险团伙和走单帮的居多,更不用说晨星这种顶级佣兵团了。

作为大陆上仅有的四个A级佣兵团之一,晨星的实力非常庞大,其总部位于特曼帝国东南部大城坎特兰,成员有数万人之多。

这种规模的佣兵团根本不可能依靠探险寻宝维持生计,实际上晨星最大的雇主就是特曼政府。

特曼王国有两个佣兵非常活跃的地区,一个是东北边区,但那里的佣兵团多而杂,实力普遍不强。另外一个就是东南地区,这片同答盟嘉特王国接壤的广阔土地,曾经公国、自治领林立,大陆北方和南方总是不时冒出一些强国,这里正是这些大国交手的战场和缓冲区。

自从特曼帝国从北兴起,而答盟嘉特在南方也发展地如火如荼后,两大势力不可避免地在这里展开了连年激战。夹在两个巨人中间的小国们也纷纷上演了长达数十年的分离、摇摆、背叛、结盟的场景。

尽管最终特曼帝国占了上风,吞并了这片地区,但帝国中央对这里的统治一向不太牢靠,各方势力在这里盘根错节,其复杂程度超出一般人的想象。

各方势力需要缓冲和代理,所以佣兵团成为了他们最好的选择。同其他地方的自由佣兵不同,这里的佣兵团大多背后有一个或者多个主人,否则根本无法立足。

在这种条件下,背靠帝国政府的晨星团得天独厚,发展成了最大的一股佣兵势力。在泛大陆四大顶级佣兵团中,晨星的总人数排名第一,综合实力也仅仅屈居朋卡联邦的月魔佣兵团之下。

自从在因斯特的教导下实力逐渐提升以后,卡斯泰就动了加入佣兵团的心思,因斯特一直看在眼里,他知道卡斯泰是想通过加入佣兵团提升实力。这次听说大陆顶级的佣兵团要来福兰,难怪他这么高兴。

因斯特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不管晨星团这个中队为什么来到福兰,按照佣兵的习惯总是尽量多完成任务,那么本地佣兵公会那个悬赏已久的任务恐怕要保不住了。

一念及此,因斯特再也坐不住了,他一把拉住卡斯泰,“跟我走。”

因斯特带着卡斯泰离开了住处,在明亮的月光下,他们两个人沿着福兰镇边的一条绿草茵茵的小路,来到当地人称为“学徒试炼地”的一片树林边缘。

在几棵绿枞树枝叶掩映下有一个圆木搭建的小房子。因斯特轻车熟路走到门口,敲击起来。

“怦怦——”因斯特喊道:“基德,你在不在?”

“因斯特吗,到后面来。”从屋子后面传来基德的声音。

两人绕到屋子后头,卡斯泰睁大了眼睛喊道:“基德你疯了,大热天你在这里烤火?”

赤­祼­的上身布满了汗水,脸膛上映­射­着红光,基德乐呵呵地说:“你看仔细了,我这是烤火吗?”

卡斯泰这才发现,基德手里拿着一张没有上弦的弓,正轻柔地在火堆上烘烤弓身,他的样子非常专注,就好像手里拿的不是一把弓,而是热恋情人的手一样。

因斯特问道:“火候别过了,小心点。”

“放心吧,对付木头我可是行家里手。”基德自信地说道。

为了不打扰基德的工作,因斯特沉默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卡斯泰看了一会儿不耐烦起来,“因斯特,我到林子里去转一会儿。”

因斯特点了点头,卡斯泰立刻走开了,他甚至忘了问因斯特把他带到这里的目的。

基德将弓身翻来覆去地在火堆上烘烤,因斯特根据他的手势不时丢几块木柴进去。不一会儿因斯特也是满身大汗。

在最热的夏天­干­这项工作还真是受罪,不过因斯特也没办法抱怨什么,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正是他自己。

“好了!”终于基德发出欢快的叫声,一把弧度优美的长弓在他手中成形,基德就着火光看得爱不释手。

因斯特释放出一个流沙术,残留的火堆没入地底不见了。他这么做一是因为实在太热了,另外也是因为要抓住每一个机会练习魔法。

光源的消失让基德发出布满的嘟噜声,他站起身对着月光重新看了起来。

“好了,进屋再看吧。”因斯特把基德拖进了小屋。

因斯特拿出三枚箭头交给了基德,“看看吧。”

“是什么?你上次要回去的那三个箭头吗?”基德刚开始没有留意,但当他接过箭头时神情完全变了,他拿着箭头凑到油灯下细看,甚至连宝贝弓也扔到了一边。

乌黑的箭头上隐隐透出一丝金­色­的光芒,最神奇地是这缕光芒似乎是活动的,它在时刻不停地闪烁。

基德不是没有见识的人,这种光芒一般意味着加持了魔法,但他想不起哪种魔法的光芒是金­色­的。

加持了魔法的武器是非常稀少和珍贵的,在制造它们时必须使用特殊的工艺和材料,才能解决金属和魔法元素不匹配的问题。

因为这样,在箭头上附加魔法是非常不容易的,因为箭头实在是太小了,很难进行魔法加工。而且即使成功在箭头上附加了魔法,也会导致箭头锋锐度下降,只能依靠上面的魔法力量来杀伤目标。

但这三枚箭头明明完全是由乌­精­铁打制成的,通体圆滑平整,根本没有特殊材料存在的痕迹。这也就是说,这三枚箭头完全保留了原本的物理攻击力。

在乌­精­铁箭头的物理攻击力上附加魔法伤害,基德一想到这点嘴就再也合不拢了。他把渴望的目光投向因斯特。

“试试吧。”因斯特说道。

基德早等不及了,他拈出一枚箭头,也没有装到箭矢上,轻轻一甩手掷向墙壁上的圆靶。

两层檀木做的圆靶微微震动了一下,中心位置出现了一个空洞。

基德把靶子摘下来,箭头已经没入圆木墙中,看来必须用小刀才能把它挖出来。

“太厉害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没什么,以后你的箭头我都可以这么处理一下。”

基德感叹道,“好家伙,有了这东西,再加上刚做好的铁云杉长弓,还有什么东西­射­不透的。”

“正有事情要用你的箭术。”因斯特说道。

“哦,算起来也快一个月了,你打算怎么做?”

“我要成立一个佣兵团。”

“佣兵团,就这?”基德不解,他猜测因斯特一定有什么为难的事情要他帮手,在他接受因斯特的帮助获得强力弓箭的时候,就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因斯特的要求多么危险棘手,他也要想法办到。

这是他一直没有说出来的承诺,因斯特也清楚这一点。

“我要用最快的速度获得顶级佣兵团资格。”

基德吸了口凉气,“A级的?”

“不,S级。”

“大陆上没有S级佣兵团。”

“我知道。”

“就算现有的四个A级团,至少也是发展了数十年才具有这个资格。最有可能晋级S级的月魔佣兵团,里面可是有魔导师的啊。”

“我知道。”

“我知道你知道,我还知道你不惜一切代价要变强,可是增加实力不一定只有做佣兵一条路,你是魔法师啊,可以直接去进修,我相信以你的资质肯定会有导师看中的。”

“因为某个理由,我必须接一个S级任务,而且要快。”

“S级任务?”基德惊讶道。

在康特大陆有一个泛国家和地区的佣兵联盟,这个联盟负责佣兵、佣兵团的等级评定,同时也会对委托任务进行评定。在多数情况下,只有同任务级别相符的佣兵团才能接到相应的委托。

说起来佣兵联盟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在悠长的岁月中总有一些超出了所有佣兵能力的任务,这些任务被统一定成S级,它们就像悬挂在夜空中的星星一样,是佣兵界所有人士可望不可及的目标。

因为事实上并没有S级佣兵团,所以S级任务也成了无法完成的代名词。

“是的,就是一个S级任务。”因斯特低语到,他的思绪又飞回到了蒙塔尼亚克把重担交托给他的那一天。

地心灵石的秘密必须用魔法来解开,因斯特相信蒙塔尼亚克的判断。但是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他要怎么做才能获得人类魔法师的帮助?

直接和盘托出肯定不是一个好主意,他不能肯定地表的魔法师会不会仇视地底,或者在研究地心灵石中有所发现,成为灵吸怪第二。另外如果让地表的人类知道地底发生的事情,会不会引来新的一波入侵?毕竟因斯特要对付的是灵吸怪,他不敢冒带回去一支人类­干­涉军的风险。

越是责任重大,因斯特越是要谨慎行事,他一直在盘算如何取得魔法师的信任和帮助,如何用曲折的方法隐蔽自己的真实意图。

这让惯于直来直去的牛头人伤透了脑筋,最后他决定先提升实力、了解地表人类再做出决定。

地表半年多因斯特在修炼不缀的同时,也在仔细地观察人类。

观察的结果让他十分失望,在他看来大部分人类都贪婪、虚伪、狡诈,在需要勇气的时候懦弱,在争取利益的时候却又奋不顾身。他们总是表现出矛盾的一面,不仅在人和人之间矛盾,他们自己也时常处于矛盾之中。

扩张、掠夺、武力解决问题是人类根深蒂固的传统和习惯,而且因斯特看不出一点改善的迹象。即使是现在,因斯特天天都能听到人类之间内战的消息(他把特曼和答盟嘉特间的战争、以及其他人类之间发生的战争都认为是内战)。

如果让地表人类的当权者知道地底处于混乱的状况,非常可能引发一场侵略,因斯特坚定了这个看法。

但因斯特并非仅仅找到了失望,在人类中他还是发现了闪光的一面。

基德救了他,并且一直当他是朋友,在因斯特初次进入人类社会的时候,是他无私地帮助因斯特立住了脚。还有卡斯泰,甚至艾伯特,他们都帮助过他。还有他以前结识的卡恩、朗斯洛等人类朋友的表现,也使他有了一些希望。

在因斯特迷惘痛苦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个传说中的S级佣兵任务——“心灵神盾”,传说中这面神盾能够抵御一切心灵类魔法,这让因斯特的心头燃起了希望。

但是如果没有S级佣兵团的资质,就不能接到这个任务,也就无法获得任务启动的线索。

尽管万分困难,因斯特还是下定了决心。

因斯特还有其他的考虑,成为S级佣兵团的过程一定非常艰难,他也可以在完成目标的过程中磨炼自己,用最快的速度提升实力。

最后,因斯特希望在提升自己的同时,找到一批同样渴望变强的人,他们可以一起向这个几乎不可能的目标挑战,一起奋斗和流血。

也许在战斗中他可以找到一些真正的同伴,就像地底那些同伴一样的、能够全心信任和互相帮助的同伴。

基德就是因斯特寻找伙伴的第一个目标。

八十八

基德沉默了一小会儿,郑重地对因斯特说道:“听着,我不想打听你要接什么S级任务,而且说实话我认为你相当疯狂,不过你想变强,我也想,所以我愿意加入你的佣兵团,直到你认为不再需要我为止。”

因斯特道:“我成立佣兵团是为了我个人的一些目的,你可以随时退出,没有问题。但我需要你的支持,我一个人无法完成这个疯狂的目标,我相信我们最后一定能变得非常强,强到能够实现这个目标,你就当这是一个梦想吧。”

两个人相视而笑,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基德说:“让我们讨论一些具体问题吧,首先,成立一个佣兵团至少需要五个人。”

这时基德的房门被重重地踢开了,闯入者手中提着两只树林中常见的狐狼,正是出去散心的卡斯泰。

铁塔般的卡斯泰将狐狼往地上一扔,“基德你升的火别浪费了,咱们今天晚上烤狼­肉­吃怎么样?因斯特没份,他不爱吃­肉­。”

因斯特笑了,他眼睛瞅着卡斯泰,对基德说道:“第三个人有了。”

……

当晚因斯特和卡斯泰没有回去,三个人在基德的屋外重新升起火堆,一边烧烤一边畅谈。

在明亮的月光照耀下,卡斯泰用粗大的铁叉翻来覆去地烤着全狼,热油一滴滴地落在火堆上,伴随着滋滋的响声,火苗不安分地升腾着。

因斯特在炭堆里自己料理了十几颗木薯,外皮烘烤得又焦又脆,一掰开就腾出一阵热气,咬一口上去非常绵软。

基德一边给爱弓上弦,一边等待卡斯泰的烤­肉­。他还搬出一桶藏在地窖里的果酒,三个人边吃喝边畅谈,兴致起来的时候还会在旁边演练一下武技。

月­色­下的枞树影子移动得飞快,被称作阿维黛尔的明月从中天移动过去,开始慢慢沉没,东方的天际升起了代表白昼来临的亮光。

意犹未尽的基德和卡斯泰被因斯特赶去补觉,而他自己则有任务——他要去镇上的佣兵公会注册自己的佣兵团。

因斯特又用了一个流沙,消灭了地上的余烬和垃圾,此时他才意识到,这个夜晚是自他来到地表以后,唯一没有刻苦修炼的一个。

福兰镇的佣兵公会,实际上只是一个很小的佣兵联盟的派驻站,但在这里一样可以办理各种佣兵团相关的手续,包括新注册佣兵团。

注册资料会定时发往距此一百里的萨瓦城,然后再接力传递到东南部的中心城市——坎特兰。那里的佣兵公会实力雄厚,他们可以用魔法将这些资料传递到全大陆。

在大陆四个人类国家的九个大型城市中,佣兵联盟和魔法协会合作,建立了泛大陆的魔法联系系统,从这里也可以看出佣兵联盟的实力和影响力。

因斯特首先来到老卢斯的酒馆,本地的佣兵公会就在这里的二楼。但因斯特并没有急着上去,他的佣兵团还差两个名额呢。

老卢斯的酒馆是通宵营业的,在清早,除了几个宿醉不醒的客人外,就只有暂时没有任务的佣兵在此消磨时间了。他们正是因斯特要找的目标。

当因斯特走进酒馆大门的时候,十几道目光落在他身上,冒险者们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猜测他是来发放任务的雇主还是寻求结伴进山的冒险者。

其中几道目光很快就移开了,他们是认出了因斯特身份的人,福兰是个很小的地方,常来常往的佣兵和冒险者对艾伯特的铁匠铺并不陌生。

“老卢斯,给大家一人来杯最好的麦酒,我请。”因斯特来到吧台说道。

老卢斯脸上浮出一丝惊讶,但他还是熟练地喊道:“好咧,一人一杯上好的麦酒,大家举杯,感谢这位慷慨的因斯特先生。”

酒馆里响起了一阵稀落的杯子碰撞和鼓掌声,虽然对响亮程度不是非常满意,因斯特还是大声开口道:“我的佣兵团需要招募两名同伴,哪位英勇的冒险者感兴趣?”

酒馆中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一个穿着破烂皮甲的佣兵问道:“你是说你的佣兵团?叫什么名字,什么级别?”

“我们已经有三名同伴了,再找到两名同伴立刻可以注册。”因斯特答道。

破烂皮甲佣兵脸上露出鄙夷的表情,将脸扭过一边,其他佣兵也不说话了。

酒馆老板轻轻拽了因斯特一下,“你注册佣兵团­干­什么,要十个金币呢。你不如把这笔钱当佣金,这里的冒险者多数都不想在佣兵团里受束缚,除非是待遇好的大团。”

因斯特感谢了老卢斯,他提高了音量说道:“我就要两名想加入佣兵团的同伴,每人我会支付两枚金币,而且可以自由决定是否加入任务。”

一名冒险者大声问道:“我不是注册佣兵可以加入吗?”

“可以,佣兵注册费由我支付。”

这下小小的酒馆沸腾了,一堆冒险者涌了上来把因斯特围住,“我!我!”他们挥舞着手臂叫嚷不休。

这时在酒馆角落里,一个一直伏在桌子上打盹的人抬起了头,他用力搡了搡身边的同伴,“嗨,戈登,你听到了吗?可以挑选任务,这不是直接在送钱吗?竟然还有这样的傻瓜。”

整个脸都埋在一件罩袍中的同伴迷迷糊糊嘟囔了几句,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首先说话的人眼中­射­出贪婪的光芒,“一出手就是两枚金币,还不带任何条件,这样的冤大头可不能放过。”

他也不管同伴了,嗖地一下窜到因斯特面前,围在周围的人群竟然一点都没有影响到他的动作。

“我!我是资深盗贼,还有我的同伴是魔法师!”他大喊道。

魔法师!这个词像带有魔力一样,立刻让其他冒险者们安静下来,有人怀疑地说道:“真是魔法师?骗人的吧。”

自称盗贼的人不理会其他人,拿出两枚徽章递给因斯特,“我叫埃米尔,那个人是我的同伴戈登,这是我们俩的佣兵徽章。”

三角形的银质徽章上镌刻着一堆篝火和代表佣兵职业的人像,这是每一个正式注册的佣兵所具有的身份标牌。

埃米尔的徽章上是一个手持匕首、隐藏在兜头披风中的盗贼图像,而另一个徽章,赫然是一个手持魔杖的法师图像。

“真的是魔法师啊!”酒馆中的冒险者们惊叹道,看向埃米尔和他的同伴的眼神立刻都变了。

埃米尔的徽章上有一个刻出来的D字母,这表明了他的佣兵级别。而魔法师的佣兵级别是C。佣兵联盟为了鼓励魔法师加入,任何通过魔法公会认证的魔法师都被直接授予C级佣兵的级别,而不用像其他职业那样要经过佣兵联盟的评定考核。

因斯特问道:“你的同伴是什么系的魔法师?”

“风系。”

因斯特眼睛一亮,“太好了,就是你们两个了。”

其他佣兵失望地散去,他们有自知之明不可能同正式佣兵甚至还有魔法师竞争。

和埃米尔聊了几句话,因斯特痛快地支付给盗贼十个金币,然后带着盗贼和魔法师的佣兵徽章登上二楼。

踏着吱吱作响的胡柚木楼梯,因斯特走进佣兵公会的房间,一个满面皱纹的老佣兵接待了他,“你要办什么事情?”

“我要注册一个佣兵团和三个新佣兵。”

老佣兵丢出几张表格,“填表,总共十三个金币的注册金。”

因斯特很快地填好表,递还给老佣兵。

“嗯,名称是战魂佣兵团,团长是剑士因斯特,G级佣兵;团员:

基德,游猎手,G级;

卡斯泰,武士,G级;

戈登,魔法师,C级;

埃米尔,盗贼,D级;

是这样没错吗?”

因斯特点头。

“你要是把级别最高的魔法师任命为付团长,根据规定你的佣兵团可以直接获得F级资质,你要任命吗?”老佣兵好心地提醒。

“要。”因斯特急忙在表格上修改了几下,想不到还有这样的好事,自己本来只是想找两个凑数的冒险者,想不到还捡了这么个大便宜。

因斯特不知道的是,此时在酒馆楼下,盗贼埃米尔正眉飞­色­舞地对同伴说:“看吧,什么都没有­干­就有十枚金币入帐。”黄灿灿的金币在他的手掌中翻滚着,发出一阵阵悦耳的声音。

“得了吧,你就是因为贪财被人从团里踢了出来,还连累了我。我看这个因斯特没这么简单,他的钱不好拿。”

埃米尔满不在乎地说,“怕什么,说好可以挑任务的,大不了一拍两散,各走各路,他能把咱们怎么样?”

两个人正在计议的时候,因斯特完成了手续,满面春风地回来,说:“走,我带你们去见另两个同伴,然后商量任务的细节。”

“咦,你这么快就有任务了?这里的公会可没什么油水好的任务发布。”埃米尔问道。

“刚接的。见了剩下两个人再说。”因斯特答道。

三个人离开酒馆没有多久,又有一群人打破了酒馆的宁静。

一伙意气飞扬的佣兵闯了进来,占据了酒馆里最好的位置,然后开始大声的喧嚣。

看见这些佣兵整齐的制式钢甲、雪亮的武器,以及齐全的职业配置,其他冒险者们明智地没有招惹他们。在冒险者的世界里,也还是强者为尊的。

为首的一名佩戴着B级徽章的年青佣兵,显然不喜欢这里的酒水,他略尝了一口老卢斯的麦酒后就急匆匆地上了楼。

其他佣兵一杯酒还没有喝完,年青佣兵已经走了下来,他开口问道:“一个金币,谁愿意带我们进山找到燮牛群?”

“我可以,我进山时见到过燮牛群。”一个冒险者急忙应道。

“好,就你了。”

冒险者们纷纷议论起来,“看来他们是接了燮牛皮任务了。”

“是啊,看见没有那个人是B级佣兵,在这种小地方他看得上眼的也只有那个任务了。”

“他也有点太狂了,虽然燮牛皮是B级任务不假,可是有那么一群燮牛,任务难度可是超高啊,要不然这个任务也不会挂在这里这么久了。”

“嘘,小声点。你没看出他们的来头吗,除了晨星团还有谁会这么张狂,他们一个B级任务怎么会搞不定。”

不理会周围人的小声议论,年青佣兵向担任向导的冒险者询问了一些问题。冒险者恭敬地回答着,说了很多山里的情况。

年青佣兵很快就失去了耐心,他一边敷衍着向导,一边想自己的事情,“福兰还真是个小地方,父亲要来这里看什么人呢?还有,刚才楼上那个老家伙居然说在我之前有个新成立的F级佣兵团也接了这个任务,真是滑稽,一个五个人的F级佣兵团就想接这种任务吗?就算他们有个魔法师也太自不量力了,我看他们要怎么死。”

……

战魂佣兵团的最初五个成员聚齐了,因斯特说出了任务内容。

盗贼埃米尔立刻跳了起来,“你疯了!这种送死的任务我坚决不­干­!以前说好的,我们可以挑任务。”

基德虽然鄙夷埃米尔的行为,不过他也觉得因斯特过于冒险,碍于对因斯特的信任没有出声反对。

只有卡斯泰是一付跃跃欲试的模样。

“别着急,你听完我的计划再说。”因斯特胸有成竹地解释起来。

听完后埃米尔脑子飞快运转起来,按照因斯特所说的计划,如果另外三个人真有相应的实力的话,确实有成功的可能。更重要的是,给自己和戈登安排的任务危险­性­极小,而且因斯特还会支付额外的报酬。

想到这里,埃米尔咧开嘴笑了。

因斯特把目光投向戈登,他的计划中必须借助戈登的魔法力量。

“相对难度来说,这个任务报酬很低啊,再算上你额外加付的酬劳的话,甚至会赔钱嘛。你为什么要接这个任务?”戈登不理会埃米尔的眼­色­,直率地问道。

“因为这是离我最近的B级任务,我成立战魂的宗旨就是要尽快变强,我们要用最快的速度成为最顶级的佣兵团。”因斯特说道。

戈登疑惑地看着因斯特,埃米尔急忙出来打圆场,“好志气!那我先祝你成功了,呵呵,至于我们两个,只要一直有这种安全轻松又报酬丰厚的工作就满足了。”

就这样,战魂佣兵团第一次任务的行动计划被制订了下来。

八十九

埃米尔窜上一颗高大杉树的树梢,眺望前方的路径。

这已经是他今天第六次这么做的,而金币不好挣的抱怨数量数倍与此。作为五人冒险小队中的斥候和唯一的职业盗贼,除非风系魔法师戈登能晋级大魔法师学会飞翔术,否则这个任务非他不可。

青绿­色­的山头一个接连一个,就像扑向无边天际的巨浪。埃米尔知道,他眼中所见的只不过是雄伟的拉巴特山脉的一个很小的部分,这里甚至还不是这个横贯大陆西部绵延数千里巨大山脉的主体,而只是其伸向南方的一个支脉。

真正的拉巴特山中心,是野生异兽的天堂,相应地也是人类的禁区。巨龙、洞|­茓­巨人、比蒙巨兽、雷鸟等等处于生物链顶端的强大生物统治着那里。在这些强悍生物的外围,生活着很多非人类种族,例如兽人、半兽人、地­精­等,他们以部落的形式聚居在山里,一般来说,越靠近山区中心的部落实力越强大。

即使是夏日的午后,浓密的树荫下也只有非常稀少的斑驳阳光洒落下来,因斯特一身标准野外冒险装——刺剑和皮盾、亚麻布的短衫和长裤、皮质软靴和一条用来装杂物的斜跨绶带。

其他人的装备也大抵类似,都是以轻便和实用为主,只有卡斯泰携带着一面巨大的钢盾。

因斯特研究着手里的一幅地图,这是他根据打听到的信息描绘出来的,他表面上在聚­精­会神地看这张纸地图,实际注视的确是­精­神世界中的魔法地图。

纸地图只是他掩人耳目的手段,以及提供一些关键点作为对照。

“燮牛群就出没在这一带,应该没错。”因斯特说道。

“昨天你就这么说过。”基德说道。

“它们可不会在一个地方等你,如果——”

正在因斯特说话的时候,一阵迅雷似的咆哮声从远处滚滚传来,巨大的杉树也抖动个不停。

“是它们了!”因斯特兴奋地说。

基德脸­色­凝重,他侧耳细听了一会儿,“嗯,在东北偏北方向,大约离我们有十里地。”

卡斯泰和魔法师戈登露出痛苦的表情,他们两个这几天已经深刻认识到了山里的十里地有多么难走。要知道,基德说的可是直线距离。

要横跨这十里距离,他们不得不在垂直方向上做不知多少次往复运动,还要和不时冒出来的危险生物作战。

埃米尔从树上窜了下来,敏捷得像一只猴子。

他面露喜­色­,“在东北方向,而且看起来路不难走,咱们明天中午应该能抵达那里。”

埃米尔顿了一顿,“啧啧,听听这充满威力的叫声,说真的,你的那个大个朋友真的能顶住这种东西?”他对因斯特说道。

卡斯泰立刻叫了起来,“一只燮牛而已,到时候你就看我的吧。”

因斯特也说:“我相信卡斯泰。”

埃米尔耸了下肩膀,“好吧,如果你们真的有信心的话。我可事先说明,我只负责计划中安排好的那部分工作,别指望我去救谁。”

“是啊,你的工作还真值那份金币。”基德忍不住讽刺道。

埃米尔笑而不答,走到一边。

魔法师戈登一直没有说话。

“好了,咱们走,争取在天黑前多赶一些路程。这样明天战斗前能多些时间休息。”因斯特说道。

直到队伍重新出发,没有人看到的时候因斯特才皱起了眉头。

为了新成立的战魂佣兵团第一个任务,五个人才出发没几天,但队伍中游猎手和盗贼已经隐隐产生了对立情绪,而老是被埃米尔针对的卡斯泰,如果他的脾气和他的身材一样大的话,现在队伍中肯定已经械斗不止一次了。

即使是一个五个人的冒险小队,因斯特觉得带领他们的难度也超过了在地底统领千军万马。

希望明天能够一切顺利,如果事实证明自己真的­操­之过急,新生的战魂佣兵团很可能面临四分五裂的局面,因斯特暗自期盼着。

……

第二日来临,战魂五人组如愿以偿地找到了此行的目标——足足超过二十头的燮牛。

这种恐怖的生物不仅力大无穷、皮肤坚韧,而且具有让人提心吊胆的特技——死亡喷吐。

它们的喷吐中附带着即死术的效果,对任何生命种族都有效果。尽管死亡喷吐的成功率很小,但是没有任何一个有理智的人敢于用自己的­性­命去赌这份运气。更何况是二十多头燮牛,如果它们一起用死亡喷吐攻击,即使是最厉害的武士也会退避三舍的。

因斯特、卡斯泰和戈登在下风处小心地监视着燮牛群,这些巨大的家伙刚啃饱了喜欢的野草,或站或卧的在草地上休息。

基德和埃米尔几乎是同时回来的,重新聚齐的五人一起向后退了很远,这才小声地交谈起来。

“我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地形,在西面的一个小峡谷,两边的山壁很陡。”基德说道。

“哦?我也找到了一个,东边的一个岩石山的拐角。”埃米尔说道。

基德冷冷地说道:“拐角?你指望一个拐角能把燮牛困住吗?”

“那里至少打不过脱身比较容易。”

两人怒目而视,因斯特急忙说道:“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埃米尔是引怪的人,咱们先去东边看看。”

仔细检查过地形,因斯特比较满意,他和队伍中的其他人商量了一会儿以后,决定就在这里埋伏。

埃米尔独自离去了,过了一段时间后,燮牛群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怒吼声,然后是万马奔腾般的动静,沉重的蹄声在寂静的山林中回荡。

奔腾声越来越近,终于盗贼的身影出现在了视线中,紧跟在他后面的是一大群暴怒状态的莽牛。

埃米尔的身形几个闪落,消失在一面直立的岩壁拐角后面。燮牛们发出愤怒的吼声,一路追了下去。

“就现在,放!”因斯特激动地喊道。

基德早就张弓以待,一根经过因斯特加工过的­精­钢穿甲箭“嗡”地一声,飞离铁云杉制作的长弓。

穿甲箭几乎是平­射­到最靠后一头燮牛侧腹部的,三棱形的箭头破开坚固的燮牛皮,钉在了它的身上。

奔跑中的燮牛骤然遇袭,它愣了一下,打了个趔趄后停住,缓缓地将头转向攻击来的方向,然后昂头一声长嘶。

燮牛一点声音都没能发出来,在基德动手的同时,戈登的一个静音术也同时放了出来。

红着眼睛的燮牛刨动四蹄,向着现出身形的埋伏者冲了过来。

不待因斯特吩咐,卡斯泰大喝一声冲出,他负责正面抵挡燮牛的攻击。

因斯特仔细注视着燮牛的动作,在它眼看要撞上卡斯泰的同时,一丛地刺从它的足底生长了出来。

二级魔法的威力不足以对燮牛产生威胁,但因斯特的目的也不是杀伤燮牛。

发狂的燮牛将丛生的地刺顶得东倒西歪,但它的速度也减慢了下来。当它和卡斯泰接触的时候,原本冲击的高速已经减慢成散步一样了。

“怦!”的一声巨响,燮牛锐利的长角狠狠撞在卡斯泰的钢盾上。卡斯泰的战锤挂在腰上,他用两只手牢牢抓住巨大的盾牌,硬撼了燮牛的攻击。

燮牛向前的势头被彻底遏制了,而卡斯泰则向后退了两步。还没等燮牛反应,这个钢铁大汉吼叫一声,­操­持着盾牌重新跨步上前,重重一盾牌向燮牛击去!

这个场景让魔法师戈登几乎都傻了,尽管卡斯泰的身形高大,可是他这种能够硬撼燮牛的骇人力量还是惊住了他。

魔法师看了因斯特一眼,心想怪不得他对卡斯泰那么有信心,这简直是一个人形怪兽嘛。

看见卡斯泰完全能抵挡住燮牛,因斯特彻底放下心来,他开始集中­精­神施展地刺术。

戈登再一次吃惊了,尽管因斯特说过自己具有土系魔法师的实力,但他对此一直深感怀疑。道理很简单,哪有具有魔法师实力的人不去魔法公会认证的呢?

只要通过认证,那就意味着荣誉、财富、地位随之而来,而认证者并不需要额外付出什么。

可是因斯特尽管施展的是魔法师级别的二级魔法,但他施展的速度也太快了吧?一眨眼的功夫地上的土刺就冒得跟仙人掌似的。

脆弱的地刺被燮牛一扫就倒下一大片,可它们像中了魔力一样层出不穷,竟然把燮牛也闹得忙乱不堪。

戈登像梦游一样甩了两个风刃到燮牛身上,看见唯一的效果是在牛皮上增加了两个浅浅的白印,于是­干­脆在一旁看卡斯泰和因斯特表演。

燮牛感觉憋气急了,它被地上春笋一样钻出来的地刺搞得狼狈不堪。虽然这些地刺无法穿透它坚固的厚皮,但却让它举步维艰,而且这么多地刺戳来戳去,皮再厚也是会痛的。

每当它意图冲出地刺区,那个人类战士总是会用一面大盾挡住它。

燮牛索­性­站住,它直瞪着卡斯泰,鼻子深深地吸气,准备用自己的看家本领——死亡喷吐。

因斯特的脸­色­凝重的,正在此时一直等待机会的基德再次出手,一道乌黑的流光没入燮牛的两眼之间,这是燮牛的致命要害。

基德此次出手用的正是乌­精­铁打制的箭头,因为有卡斯泰阻挡,他又凑近了一些距离,用十二成的力量­射­出了这支箭。

死亡喷吐凝固在燮牛的鼻子里,巨大的身躯晃动了一下,然后栽倒在地面上。

四个人同时发出欢呼声。

兴高采烈的卡斯泰负责把燮牛尸体拖走,其他人开始恢复现场,他们打算原样再猎杀一头燮牛。

尽管完成任务只要一张燮牛皮,但是因斯特另有用意,他坚持要猎杀两只燮牛。

当垂头丧气的燮牛群从这里返回时,它们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同伴已经少了一个。它们一直闷头紧追人类盗贼不放,结果到了一处无路可走的岩壁时,被追的目标用一根预先准备好的绳子摆脱了它们。

燮牛群没有走出多远,刚才那个讨厌的人类已经绕回了这里,他在燮牛群的ρi股后面发出了大声的嘲笑。

燮牛群转身追去,于是相同的事情再一次发生,落后的一头燮牛在同伴们全部转过山岩的拐角时,身上中了基德发出的一箭。

这头燮牛似乎比上一头冷静,它中箭后并没有急着冲上来报仇,而是连连发出嘶吼,似乎在召唤同伴。

当然在静音术的作用下,它根本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其他燮牛早就去得远了。

又中了一箭的燮牛终于忍不住了,冲上来要找基德报仇。

卡斯泰和因斯特再次配合,地刺术减缓燮牛的速度,然后卡斯泰硬顶攻击。

这一次卡斯泰连连退了四五步,显然这头燮牛的力气比上一头要大。

撞退卡斯泰的燮牛并没有趁胜追击,它似乎判断出在地刺的­骚­扰下无法用力量击败拦路的人类,于是转而采用特技攻击。

同样在它发出死亡喷吐前的瞬间,基德­射­出夺命的一箭。但是这头燮牛比较狡猾,它在中箭之后一直在小心留意这个能伤害自己的人类。

基德刚一­射­箭,燮牛条件反­射­般地一扭头,朝着要害去的乌­精­铁箭只­射­中了燮牛的左颊。

将头扭了回来,一道淡绿­色­的吐息从它的鼻孔中喷了出来,笔直地打在卡斯泰的身上。

所有人的行动都滞了一下,因斯特感觉心脏快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卡斯泰愣了一下以后,重重一盾牌砸到燮牛的鼻子上,猛兽的一个鼻孔中顿时鲜血长流。

激怒的燮牛再次开始吸气,准备下一次死亡喷吐。

“卡斯泰快撤!”因斯特暴喝,他已经打算不顾一切恢复牛头人体形了。

不料卡斯泰不退反进,他狠狠一盾牌再次敲到燮牛的鼻子上,这下燮牛两个鼻孔都出血了。

一股热流从因斯特胸膛中喷涌而出,盘踞在因斯特体内的金元素剧烈波动起来。

随着因斯特的手势和咒语,一片带着金属光泽的地刺急速升起。像尖利长枪枪头般的地刺击穿了燮牛腹部的厚皮,将它的四蹄顶离了地面。

殷红的鲜血顺着金­色­地刺流淌下来,受了重伤的燮牛再也无法完成死亡喷吐。

卡斯泰看见这种血腥的场景,怔住了,盾牌悬停在空中。

随着基德的最后一支乌­精­铁箭没入燮牛的要害,这场短促而激烈的战斗结束了。

九十

在有惊无险地完成燮牛任务以后,基德用特制的一把猎刀将燮牛皮剥下来,并剔出乌­精­铁的箭头,战魂佣兵团的冒险者们开始踏上回归的路程。

基德和卡斯泰显得很兴奋,尤其是卡斯泰,和燮牛硬碰硬的战斗似乎激发了他的热情,一路上他都合不拢嘴,不住地挥舞着他手中的大盾。

基德表现地含蓄一些,他只是不时轻轻抚摸一下他的宝贝长弓。尽管对它的威力有所预料,但特制羽箭加上铁云杉长弓在实际战斗中的表现仍然让他欣喜不已。

埃米尔和戈登的心思复杂一些,尽管他们也对完成了任务感到高兴,但在此次任务中他们不是处于主导地位,仍然让他们感到一丝失望。

尤其是戈登,作为一名魔法师和团里级别最高的佣兵,他原本的优越感是很强的。此行之前他甚至不认为因斯特他们能够成功。

他原先准备了几本加速术的卷轴,打算在因斯特他们逃命的时候使用,结果也没有派上用场。

戈登郁闷地发现,因斯特居然真的如他所宣称那样,是一名土系魔法师,而且以魔法释放速度和威力来说,还超过了自己。尤其是因斯特最后重创燮牛的那个魔法,他甚至无法辨认出其种类,而只能隐约猜测出是地刺术的一种变形。

从威力上衡量,这个魔法已经达到了三级魔法的程度。这更让他气馁。

看着卡斯泰和基德的笑容,戈登感到自己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提升实力的冲动。自从他还是魔法学徒时期,成功施展了第一个魔法以来,这种冲动还从没有这样强烈过。

因斯特一直在琢磨被他称之为金元素的神奇力量。在用土系魔法施展地刺术的一瞬间,金元素竟然完全取代了土元素的力量,制造出了令人吃惊的效果。

暗自把这种新魔法命名为“刺枪术”,因斯特现在已经能够确定金元素是土元素的一种特殊变形。从实际效果来看,金元素具有更强的杀伤力,就像另两种变形魔法元素——冰和电一样。

因斯特相信有了今天的成功经验,他一定能在金元素魔法领域中走出一条新路来。

突然,身后的森林传来惊天动地的怒嚎声,燮牛的鸣叫、蹄足践踏大地和林木倒塌的声音不断响起,中间还夹杂着人类呼喊和魔法爆炸的声音。

埃米尔笑了起来,“看来有不开眼的人招惹了燮牛群,这下有他们好受的了。那些莽牛估计正火大找不到人出气呢。”

因斯特面­色­沉浚,他站住脚说道:“我们回去。”

“你疯了!现在那里是一大群燮牛,你凭什么去充英雄?如果咱们有那个实力,我不反对你去凑凑热闹,顺便从那群倒霉蛋手里捞点好处,可是现在你完全是要去送死!”埃米尔大喊大叫起来。

“我也觉得应该回去,如果不是咱们先惊动了燮牛群,后面那群人不一定有危险。”卡斯泰说。

一阵猖狂的大笑声从埃米尔喉咙里面迸发出来,“老天!你们以为自己是游侠或者骑士吗?这年头就算是游侠行事之前也会先掂量掂量,何况你们是佣兵、是冒险者!你们没有义务去救任何和任务无关的人,这才是佣兵的职业法则。”

“再说你们应当知道后面那些是什么人吧,晨星佣兵团,不是吗?他们需要咱们去救援吗?我敢打赌,他们宁可死掉一半人,也不愿意让咱们一个F级佣兵团去搭救他们的一个手指头。”埃米尔尖刻地说道。

听到这话,连一向和埃米尔不对路的基德脸上也露出了表示赞同的神­色­。

“也许他们不愿意或者不需要我们的援助,但这无关紧要。我们佣兵团的名字是战魂!我们的目标是变强,这才是最重要的。既然事实已经证明我们有勇气和实力对付燮牛,那么没有理由现在裹足不前。”

因斯特顿了顿,“也许我们不受他们的欢迎,但我们毕竟有可能减少他们的伤亡,对于会受伤或者阵亡的人来说,我们的援助是必要的。”

埃米尔轻蔑地说:“以我们的伤亡为代价吗?我拒绝参加这样的行动。”

因斯特道:“没问题,战魂的任何一个人都有权力选择是否参加任何一个行动。你可以在这里等待,或者先回福兰镇去。”

他转向戈登,“你的决定呢?”

戈登看了埃米尔一眼,出乎盗贼同伴意料之外,他回答道:“我参加。”

四个人转身向后走去,埃米尔在原地跳脚大叫:“我会自己回福兰的,希望你们的运气好到我在福兰还能再看见你们!”

将埃米尔的叫声甩到身后,因斯特逐一拍了拍每个队员,“加快速度。”

当他们顺着先前的路径回到燮牛群那里时,一幅激烈的战斗场面映入了他们眼帘。

将近二十只燮牛正在攻击一群人类佣兵,数量相当的人类战士持盾顶住了它们,人类战士身上闪烁着亮白­色­的光芒,似乎是力量加持的神术。

因为地形的限制,燮牛的冲击面并不宽,每次只有三四只燮牛能同时冲撞。人类战士结成盾阵倒也能抵挡得住。战况正处于僵持状态。

双方都已经产生了伤亡,人类盾阵的后方躺倒着几个不知生死的佣兵,燮牛也丢下了几具尸体。

看人类佣兵的徽章,他们正是隶属于晨星佣兵团的冒险者。

基德弯弓搭箭,被因斯特按住了,“先别­射­。”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形势,下命令道:“戈登,你给基德用加速术,基德你在外围攻击燮牛,它们一追你就撤离,绕个圈子再回来。”

“卡斯泰,咱们和戈登准备好,一旦基德把燮牛群引走,咱们就去攻击落在后面的,如果情况不妙就往晨星那边的盾阵退。”

基德悄悄地潜出一段距离,攀爬到一颗大树上,弯弓开箭,连珠般的箭雨落向燮牛群。

基德­射­得非常有技巧,箭雨的落点全部是外围挤不进战场正在狂发脾气的家伙。稍一撩拨,至少一半燮牛疯了般向基德冲去,一路上撞倒了不少大树。

猎手抛出一条钩索,荡到另外一颗树上,回身又是一顿弓箭,愤怒的燮牛被他越引越远。

场中只剩下八九头燮牛,除了正在和晨星佣兵们鏖战的几头外,剩下的大多身上有伤。因斯特一看有机可乘,当下和卡斯泰、戈登一起冲了出去。

按照商量好的战术,三个人都附加了加速魔法,卡斯泰突前,因斯特和戈登两个人稍微坠后一些。

卡斯泰认准一头燮牛用盾攻击,而因斯特负责用地刺术和流沙术阻碍其他燮牛的支援,戈登除了加持辅助魔法,还持续不断地用风刃攻击燮牛的眼睛。

燮牛不得不闭上眼睛,用坚固的眼睑抵挡风刃的攻击,一头燮牛被逐渐引离了大队。

避开晨星佣兵团战士的视线,因斯特再次施展出自创的“刺枪术”。闪动着金属光泽的地刺从地面钻了出来,成功击破了燮牛皮的防御。

燮牛庞大的身躯被几根尖锐的长枪刺穿,自身的重量不断地扩大它的伤口。

卡斯泰又一次停下手,因斯特喊道:“不要停,继续攻击。”

卡斯泰愣住了,他有晕血的毛病,一看见鲜血淋淋的场面就使不出力气。

因斯特喝道:“你不是想变强吗,那就继续攻击。”

卡斯泰一咬牙,换上战锤,用尽全身的蛮力,向燮牛头部重重地一锤凿下。

在沉重的战锤打击下,燮牛头骨立刻凹进去一块,燮牛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卡斯泰又一锤击中同样的位置,燮牛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

因斯特拍了拍卡斯泰,这个高大的战士正处于失神状态。

“­干­得好。”因斯特鼓励道。

三个人回到战场,发现战况已经有了新的变化。

晨星佣兵团中的魔法师似乎渡过了使用高级魔法后的冻结状态,开始加入攻击。战局逐渐向人类方面倾斜。

憋气已久的战士们反守为攻,将剩下的几头燮牛包围住,各种攻击魔法和重武器源源不断地落在它们身上。

晨星里面显然有一名火系高级法师,他的爆裂火球对燮牛的杀伤力最大。

已经用不着因斯特他们Сhā手了,包围圈中的燮牛很快全部倒下。

战斗刚结束,立刻有几名晨星的战士坐倒在地上,他们已经在激烈的战斗中耗尽了体力,牧师神术的效果一过就再也坚持不住了。一个战士打扮的年青佣兵大声呵斥着,指挥其他人打扫战场、救治伤员和侦察周围的情况。

因斯特虽然是战魂佣兵团的团长,但他在人类社会中的经验还浅,戈登不怎么爱说话,卡斯泰是见了生人不知道说什么。

看到晨星的人在忙碌,因斯特索­性­放弃了打招呼的念头,带着卡斯泰和戈登就要离开。

在战斗的时候,卡斯泰把两张沉重的燮牛皮扔在了地上,当他要重新捡起这些战利品的时候,一只沾着血迹和泥浆的长筒靴伸过来踩住了燮牛皮,一个冰冷的声音说道:“别动。头——,你来看这个东西。”

那个指挥众人的年青佣兵走了过来,看见燮牛皮,脸­色­一沉,“这是什么?”

“这是我们的任务物品,请让你的人把脚拿开。”因斯特说道。

“原来是你们惊动了燮牛群,怪不得我们刚到这里就被这些畜生发疯一样攻击。”年青佣兵面­色­不善。

“是我们先攻击过燮牛,不过我们是为了完成任务,任务物品现在还被你的人踩在脚底下呢。”

“你们有什么资格接这种B级任务!?因为你们的盲动,让我们遭受了很大的损失,你们要负责赔偿!”

这下戈登忍不住了,他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身为魔法师哪里受过这个,“胡说八道,这个开放任务谁都能接,我们接了关你什么事儿?至于你的人遭到伤亡,只怪你们太笨。”

此言一出晨星的人个个面现怒容,虽然他们轻敌大意是事实,但当人倒霉的时候,往往会在心理上诿过于其他人,晨星的佣兵们也不例外。

何况作为顶级佣兵团,晨星的人出任务何时这么窝囊过,先是和一个F级佣兵团做同一个任务,跟在人家ρi股后面还遭到了怪兽袭击。

他们也不承认最后得到了对方帮助,在他们看来只要自己一方的魔法师恢复过来就能稳胜,战魂的救援行动被看作一种污辱,这使得他们无法挽回先前失去的荣誉。

晨星的那个领头年青佣兵脸­色­­阴­晴不定,谴责战魂佣兵团在道理上是站不住脚的,自己一方接任务在他们之后。虽然这个任务对佣兵团数量没有限制,但在一般情况下,后来的佣兵团会放弃任务,或者耐心等待直到传来前一个接任务的团失败的消息。

这是佣兵界的惯例,目的是避免相互之间的冲突和竞争。

但晨星的人自视甚高,而且不相信一个名不见经传的F级佣兵团能完成任务,所以才会导致这种状况。

年青佣兵想发作但苦于找不到借口,一口气憋地非常难受。

底下的人及时领会了他的意图,配合地呵斥起来,“就凭你们也能对付燮牛,我们要好好检查一下,这两张皮是不是从我们的战利品里偷走的。”

“说不定这些燮牛是你们故意引来攻击我们的,头,别放走他们。”

一些佣兵们叫嚣起来,他们多数是晨星团中的新锐,平时和年青佣兵走得很近。而几个老成些的佣兵则皱起了眉头,但碍于年青佣兵的身份,他们没有说话。

卡斯泰一直蹲在地上抓着燮牛皮,心痛地看着那只靴子在自己的战利品上辗来辗去,听见这些混帐话他终于忍不住了,手中用力一扯,喝道:“拿过来吧你。”

踩着燮牛皮的晨星佣兵像风筝一样飞了出去,身上的铁皮盔甲和地面接触一阵乱响,然后就发出了杀猪般的半真半假的惨叫声。

像得到了信号一样,随着苍啷啷的响声,晨星的佣兵们个个兵器出鞘,剑拔弩张。

九十一

眼看一场战斗已经无法避免,因斯特大吼道“住手!”

晨星的佣兵们闻声一震,循声望去,因斯特手中不知何时拿出了一柄投掷用的手斧,正遥遥地指向晨星的法师。

不知为什么,晨星的佣兵们直觉感到因斯特一旦出手肯定势不可挡。尤其是被因斯特­精­神力锁定的火系法师,面对掷斧的威胁,竟然生出一种避无可避的感觉。

戈登有样学样,以晨星的牧师为目标准备了一个风刃魔法,手里还捏着一个闪电术的卷轴。他也是气得不轻,把自己看家的宝贝都掏出来了。

加上卡斯泰这个身高两米的巨汉在旁边一站,仅仅三个人竟然镇住了全场的气势。

晨星领头的年青佣兵眉头皱起,他知道自己一方又犯了一个错误,竟然没有及时组成阵型,导致需要战士保护的牧法师直接暴露在敌人的打击范围之内。

现在的局势晨星骑虎难下,如果贸然动手导致牧法师有什么损失,那回去无论如何无法向团里的高层交待,可是又拉不下脸来停手不打。

这个时候火系魔法师说话了,他的身份特殊,此时也只有他能出来打个圆场。

“这位兄弟不要冲动,有话好说。”说完火系法师立刻就后悔了,这么说似乎太软弱了点。

他急忙弥补道,“大家都是佣兵,有点误会说开就行了,不用动刀动枪的。”

这时年青佣兵凑上来说到:“没错,我们底下的人不过是开个玩笑,这位兄弟不要介意啊。”

“我叫塞弗,是晨星佣兵团剑士营的营长,不知这位兄弟怎么称呼?”年青佣兵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居然主动向因斯特介绍了自己。

因斯特回答道:“战魂佣兵团的因斯特。”

“噢,原来是战魂佣兵团的兄弟,大家可以说是不打不相识了。”塞弗转头向自己的人喊道:“还不快把兵器都收起来,像什么样子!”

晨星的佣兵们应声收起了兵器,但手还在装做不经意地握住剑柄。他们了解自己的头领是什么样的人,他越是和颜悦­色­地对人,表明他心里越是愤怒。

因斯特等人也随之收起了武器,塞弗说道:“这几位兄弟是否要回福兰镇去,不如大家一道同行如何?”

“不用了,我们自己走。”因斯特说道。

“呵呵,那我们就不送了。”塞弗的眼中­射­出一缕寒光,他用眼角已经看见,自己一方派出去放哨的弓箭手已经潜了回来,正在拉开弓箭。

嗖嗖——弓箭破空的声音急速地响动起来,塞弗的嘴角刚咧出一丝笑意,就因为吃惊迅速地张大了。

几名晨星的弓箭手的角弓,被突如其来的弓箭­射­成了两半。偷袭不成的弓箭手们同塞弗一样张大嘴,愣在了那里。

在远处基德现出身,长弓半开,弦上搭着一支弓箭,手指缝里还夹着另外两支。

“小心了,我这箭可是能­射­穿燮牛皮的。”

听到基德的威胁,晨星众人都是心中一凛,燮牛的防御力之强他们都清楚,即使同全身钢甲的重装武士相比也不逊­色­,而以基德­射­术之­精­,如果惹怒他出手恐怕众人要伤亡惨重。

他们并不知道,基德也是在虚张声势。能够重创燮牛的箭他只有三支,可舍不得用出来。而其他的箭在接连的战斗,尤其是刚才引燮牛的时候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

因斯特清楚基德的备箭量,见晨星的人已经被震住了,立刻说道:“咱们走。”

因斯特、卡斯泰和戈登退出战场,同基德会合后迅速地消失在树林里。

塞弗重重地跺了一下脚,他今天可丢了大人了,竟然被一个小小的F级佣兵团连续羞辱。

他恨恨地瞪了众佣兵一眼,“还愣着­干­什么,走吧。”他心里郁闷,这次出来因为弓箭手对付燮牛没有太大用处,所以只带了很少几个,大多数人都是战士,刚才被基德威胁时,竟然没有力量反制。

“头,不割燮牛皮了。”一个佣兵问道。

“还割什么燮牛皮!”塞弗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接下任务没有完成可是要减佣兵声誉的。于是他改口道,“留两个人,随便割几张皮带回去就行了。”

当塞弗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时,他突然想到,那个战魂佣兵团估计正一边带着燮牛皮赶路,一边兴高采烈地议论自己的无能,他不由自主地感到一股胸闷。

……

因斯特和战魂佣兵团的同伴确实像塞弗想的那样高兴,但他们更多是出于完成任务的喜悦。

不管怎么说,一个五人佣兵团能够完成这样难度的任务,都是一件非常令人高兴的事情。

一路无话,四个人回到福兰镇,戈登去酒馆寻找负气先回来的盗贼埃米尔,基德一个人回住处,而因斯特和卡斯泰回铁匠铺。

他们已经商量好,各自收拾好东西以后第二天在在酒馆会合,一起出发进行冒险之旅。

当因斯特和卡斯泰来到艾伯特的铁匠铺的时候,惊讶地发现这里的景象和自己好几天前离开的时候不同。

铁匠铺反常地挂出停业的招牌,以前时刻响彻不停的打铁声和熊熊的炉火都不见了。几个一看就身手不凡的佣兵站在门口,似乎在守候的样子。

这些佣兵的制服上,赫然是不久前刚打过交道的晨星佣兵团的徽章。

卡斯泰丢下沉重的燮牛皮就往门口里冲,“艾伯特,你在里面吗?”他喊道。

守在门口的佣兵挡住他,呵斥道:“安静,别乱吵吵。”

卡斯泰才不管这套,他现在对晨星的印象极度恶劣,“你们是什么人,­干­嘛堵在这里?”

铁塔般的身躯稍一用力,两个挡道的佣兵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佣兵们脸­色­一变,其中一个佣兵伸手去拔兵器。他们已经看出来了,卡斯泰力量惊人,在门口这么狭窄的地方不用武器不可能挡住他。

“外面是卡斯泰和因斯特吗?让他们进来吧。”一个平和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正是艾伯特的语音。

几个佣兵微微躬了下身,“是。”然后闪开在两旁。

两人走进里间,看见艾伯特坐在中央,一身粗布的打铁装,上面满是灰烬和火烤的痕迹。而一个浑身光鲜、五十岁上下的佣兵则陪坐在下首。

这个佣兵的身上同样佩戴着晨星的徽章,而他的佣兵徽章竟然是A级。

如果因斯特和卡斯泰的见识广博一些,就应该知道晨星中A级佣兵只有四个人,而符合眼前这人形象的只有晨星的团长——号称晨星之狐的克林斯。

克林斯似乎已经来了一段时间了,他面前的一杯咖啡一点热气都没有了。

“老团长,您真地不想重新出山领导我们了吗?”克林斯开口问道。

“我老了,我早就说过,晨星的事情和我无关,主意你们自己拿就行了。”艾伯特回答。

克林斯不是蠢人,事实上恰恰相反。当他看见艾伯特让两个不相­干­的年轻人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场谈话已经到了要结束的时候。

“您永远都是我们的老团长,晨星随时都期待您回来。”克林斯说完这句话后把视线转向两个年轻人,“这两位是?”

“因斯特和卡斯泰,都是我铺子里的学徒。”艾伯特答道。

“噢,看两位小兄弟都是本领不凡之人,有没有兴趣来晨星发展?我有一个儿子和我一起来的,他和你们差不多大,不过他这个人闲不住,带了一拨人进山做任务去了。我想你们能成为好朋友的。”克林斯问道,他一边说话一边偷偷观察艾伯特的神­色­。

卡斯泰差点冲口而出:“那个人就是你儿子啊。”被因斯特拉住了,因斯特回答道:“谢谢,不过我们自己成立了一个佣兵团。”

克林斯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哎呀,那我们晨星真是可惜了。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一定能大展宏图的。”

“那我就告辞了,老团长。”克林斯恭敬地说。

“嗯。”艾伯特冷淡地回答了一声,当克林斯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又开口道:“克林斯啊,我有句话要跟你说,别忘了你是佣兵,和当权者走得太近失去了独立­性­,那就不是佣兵了。”

“谢谢您的教诲。”克林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恭敬地退了出去。

克林斯刚走,卡斯泰就叫了起来,“艾伯特你原来这么厉害啊,那个人就是晨星的团长克林斯呀,你原来是晨星的团长!”

艾伯特好像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过了一会儿才回答卡斯泰道:“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那时晨星也没有现在这么大。后来团里发生了一些事情,我放弃了团长的职位。”

“原来是这样,那个克林斯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吗,居然是A级佣兵。”卡斯泰说道。

“早期晨星的人我都指点过,这个克林斯实力上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不过脑子比较好使,这些年他的名头也多数是靠耍小聪明挣下来的,竟然也成了A级佣兵,现在的佣兵联盟啊。”艾伯特说道。

“我早就告诉过他,一个佣兵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实力,其他任何东西都不可靠,他迟早有一天要吃大亏。”

发完感慨,艾伯特问道:“你们的任务怎么样?”

卡斯泰抢着说:“一切顺利。”他还跑出去把燮牛皮抱了进来,像献宝一样给艾伯特看。

艾伯特点了点头,对两人说道:“我早就料到你们能完成这个任务。现在像你们这样肯踏踏实实提高自己实力的年青人不多了。坚持你们自己选择的道路,我相信你们一定能成功的。”

卡斯泰感激地点了点头,他突然想起来艾伯特既然以前是晨星的团长,那一定是个高手,于是恳求道:“艾伯特,你既然这么厉害,一定要教教我。”

“我知道你想学武技,不过你的­性­子太直,办事又急躁。你要是学不到本事还好,就怕你学到一点皮毛就不安心待在福兰,以你的­性­格出去闯荡肯定被人当枪使,非吃大亏不可。”一番话说得卡斯泰低头不止。

“不过现在有因斯特看着你,我就放心了。你只要跟着因斯特就不会吃亏,他教的武技是最适合你的,好好练够你受用一辈子的了。”

艾伯特又把头转向因斯特,“我不管你以前是­干­什么的,我欣赏你的韧劲才指点了你一点东西,不过你不要太拼了,成功要一步步来,不要试图走捷径。”

因斯特点头受教。

艾伯特拍拍手,“好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估计你们今后也不会继续待在这里,也是到了我离开的时候了。”

两个学徒吃惊地说:“您要走吗?”

“是啊,既然被人知道我在这里,如果不走以后就没有轻松日子过了。”

“那铺子怎么办,要关门吗?”

“都交给学徒们打理,他们适合­干­这个。你们就到外面好好闯荡一番吧,没准哪天在什么地方我会听到你们的名字呢。”

因斯特和卡斯泰两眼放光,“一定。”他们坚定地说。

第二天一大早,因斯特和卡斯泰背着两个背包离开了居住了很久的房子。轻轻合上屋门,两个人对视一眼,心中涌起一股激|情。

在半路上他们会合了基德,基德斜背着长弓,腰间挂着两壶箭,手里还提着一杆标枪。

在镇中的酒馆,另外两个人加入了队伍。

埃米尔有说有笑,一点看不出前几天和大家闹过别扭。

在离开之前,五个人来到老卢斯的酒馆,他们完成了B级任务的消息已经在镇子上传开,酒馆里的冒险者都用复杂的眼光看着他们,那里面有羡慕也有怀疑。

五个人大方地要了五杯冷镇过的麦酒,高高地举起杯子撞在一起,震动感沿着厚实的杯臂传回到每个人的手上。

“­干­杯!”

“我应该喝苏打水的,麦酒会使我无法集中­精­神力。”戈登嘟囔道。

九十二

战魂佣兵团一行五人告别了福兰镇,踏上了新的冒险旅程,他们的第一站就是位于福兰南方的城市——萨瓦。

此前他们完成的B级燮牛任务的雇主就在萨瓦城,他们必须把战利品提交给雇主,同时换回雇主书写的任务完成证明,再提交给佣兵公会,就可以增加战魂佣兵团的声誉值。

由于战魂佣兵团的起点低,只不过是F级佣兵团,估计一个B级的佣兵任务至少能够让它提升两级。而且因斯特、基德和卡斯泰都是G级佣兵,作为任务的主要完成者,他们本人的佣兵级别也能有很大提高。

萨瓦是一个传统的城市,当地人主要以伐木、皮革和相关的交易行业为生。反应到城市风格上,萨瓦城是一个木头建造的城市,这和特曼帝国比较常见的石质和石木混合的风格有很大不同。

走在萨瓦的街道上,狭窄的通道被夹在高高的木质阁楼下面,行人必须小心地避开不知从哪个窗子里面伸出的晾衣杆。连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夹带着湿气的木头发霉味道。

其他几个人都皱起了鼻子,加快脚步通过这里,只有因斯特看着这么多的木材在若有所思。

地底缺乏木材,而这种资源在地表确又如此普遍,第三次尼贡战争的导火线就是特曼政府颁布的木材限制令。

也因为这场战争,永远改变了因斯特和无数地底种族的命运。

稍微感慨了一下以后,因斯特重新跟上了同伴们。

经过艰难跋涉,在战魂五人组快要耗尽耐心的时候,终于成功找到了雇主所在的地址。

看着在幽深的巷子里面那长着青苔的狭小门口,队伍中的盗贼埃米尔已经开始盘算,这户人家是否具有支付任务酬劳的能力。

不过埃米尔也仅仅是想想而已,反正是因斯特坚持要接这个吃力不讨好的任务的,团里的经济问题由他负责。

敲开房门,一个年老的管家将战魂佣兵团带到了房屋主人那里。

任务的雇主竟然是一个裁缝,如果不是房屋主人的自我介绍,和他身上标志­性­的缝纫装,肯定没有人会想到他的职业。

这是一个身高几乎比得上卡斯泰的中年壮汉,如果说他是个战士的话,肯定一百个人里有九十九个相信的。

而他需要燮牛皮的原因也非常简单,他想试制一些燮牛皮具。

因为这只是他个人心血来潮时候的一个主意,在向佣兵公会交付了保证金以后,开出的任务赏格并不高,这也是这个任务挂了很长时间没有人接的原因。

如果奖励丰厚的话,还是不乏A级、B级佣兵团有实力完成这个任务的。

这时因斯特提出,希望能用多出的一张燮牛皮为卡斯泰制作一身皮甲。

这倒是一个新鲜主意,因为燮牛皮过于厚重,一般人是穿不了的。而从防御力上讲,燮牛皮制作的皮甲也无法超过钢质全身甲。敏战士型会选择普通皮甲,而力战士则用钢甲,所以燮牛皮造甲就成了­鸡­肋。

因斯特则独具慧眼,他认为卡斯泰用这种甲正好。因为卡斯泰不仅具有超人的力量,灵敏­性­方面也很好,如果他穿钢甲的话难免有一些活动不便的情况。

如果不是为了保守秘密,因斯特甚至想给自己也来一身,在变身为牛头人的时候穿。

裁缝想了一下,爽快地答应了,他告诉因斯特,他对制造这么一件皮甲也很有兴趣,否则一身完整的皮甲的加工费是非常贵的,尤其是加工燮牛皮这种坚韧的皮革。他还炫耀说如果不是自己有独门秘技,根本无法处理这种皮子。

给卡斯泰量了尺寸,约定三天后取皮甲。战魂一行人离开了裁缝处,带着任务完成证明去佣兵公会。

路上发生了一个小小的Сhā曲,埃米尔提出——因斯特放弃收取任务报酬,而给卡斯泰配置装备是不妥当的行为,这等于把属于全团的利益用在个人身上。

听到这样的说法,连盗贼的同伴戈登都有点脸红。即使收到任务酬劳,也根本无法弥补因斯特给他们开的高薪的缺口。

基德又开始对埃米尔怒目而视。因斯特的大方让一场风波消于无形,他允诺任务中的收获将优先用于为团员们配备各种装备。

到达佣兵公会交上证明以后,公会办事人员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又反复比对了任务委托者事先留下的印签,终于为他们办了任务完成手续。

由于是跨级任务,战魂的级别突飞猛进到了D级,这下能够接的任务一下子多了起来。

佣兵公会中发布的任务难度级别是公会人员评定的,但什么级别的佣兵团能够接任务则是雇主说了算,公会并不会阻止佣兵团跨级接任务,只会善意地提醒他们任务过程中的风险。

一般雇主为了避免受到过多的­骚­扰,总是指定一个级别门槛,低于这个级别的佣兵团一概不考虑。D级就是一个很重要的分水领,很多人根本不认D级以下的佣兵团,这是一个佣兵团是否正规的标志。

变态的任务也有,比如因斯特要接的那个S级任务——心灵神盾,神秘的雇主就表示非S级佣兵团不谈。

不过不用担心有人故意发布高难任务寻开心,发布一个S级任务所需的保证金是惊人的,根本不会有人付出这么高的代价来开玩笑。

因斯特、基德和卡斯泰的佣兵级别也顺势成长为F级,如果要进一步晋级,必须通过相应职业的认证。三个人都分别报了名,其中因斯特是以剑士的身份报名,而没有选择去魔法公会认证成为法师。其他人不知道他是在顾虑被法师发现自己的身份。

萨瓦城佣兵公会有一个像模像样的大厅,里面在木板上写满了处于发布状态的任务。战魂的五个人开始研究接下来的任务。

因斯特的目光被任务木板上方的一个C级任务所吸引,这是目前发布的任务中,战魂能接的级别最高的任务。

他对身旁的基德说:“那个清除地­精­的任务怎么样?”说完一转头,因斯特才发现身边已经换了人,一个不认识的青衣少年也正看着他。

没等因斯特说话,少年自顾自地说了起来,“那个任务可不怎么适合你们。”

“你认识我们?”因斯特奇道。

“我只是好奇心强了一点,不过你们只有五个人就完成了一个B级任务,在这里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噢,你说那个任务不适合我们是什么意思?”

“你就不奇怪地­精­怎么能算C级任务吗?”

因斯特挠挠头,“大概地­精­数量多吧。”

“数量多倒是不假,但最关键的是任务中的描述,你没有看见清除那个词吗?有点脑子的人都应该知道,在帕斯那种丘陵和山林地形中清除一窝地­精­有多困难。我看没有一千个人休想完成这个任务。这和实力可没关系,你们再厉害也只长了十只手、十只脚。”少年说完还耸了耸肩膀。

因斯特引起了兴趣,“那你说哪些任务适合我们?我想用最快的速度提高佣兵团等级。”

少年诧异道:“用最快速度提升等级?不考虑成本?”

“没错。”

上上下下又打量了因斯特几眼,“你看起来不是那种拿家里的钱出来烧的公子哥啊,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事情。你维持佣兵团不用花钱吗?”

“我想初期多花一些钱尽快提高等级是必要的,这样才能接高级任务嘛。”

“高级任务也不一定都赚钱啊,你不用算投入的成本吗?算了,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你看到那个没有?火翼鸟的羽毛?”

“看到了,那只是一个D级任务。”

“别小看D级任务,你团里要是有好的弓箭手的话完成这个任务最合适。最关键的是,弓箭手可以单独行动,完成任务后直接去坎特兰。而剩下的人可以跟随一个商队去坎特兰,然后在哪里会合。”

“护送商队的任务级别不高吧?这样我们不是要花半个月的时间,最后只做了两个小任务?”因斯特皱眉道。

“你真是不开窍,像你这样的人还办佣兵团?先不说弓箭手一个人单独完成D级任务好处很大,绝对比他跟着其他人做C级任务划算,你要提升佣兵团的级别,佣兵的级别也要跟上去呀,C级佣兵团至少要有三名C级佣兵你不知道吗?”

“还有谁告诉你护送商队的任务级别低了?你只要找一个商队谈好,你免费护送他们去坎特兰,让他们用带有贵重物品的名义发一个C级任务,这样提升级别的方法又快又安全。你要是有两个钱,用这种方法提升等级是最快的了。”

因斯特愣住了,他确实从来没有想到过这样的方法,“那商队有贵重物品的消息泄露引来麻烦怎么办?”

“哧——现在的盗贼团也­精­着呢,他们一眼就能看出来哪个商队有货哪个没货,像这种混经验的队伍他们碰都不会碰!”

因斯特说道,“可是我想要货真价实的战斗,只有在战斗中才能真正提高我们的实力。”

“那是你脑子进水。你说你们既然能够完成B级任务,何必要花更多的时间一级一级的提升等级呢?用点手段直接升到和你们实力相称的级别不是更好?”

因斯特想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的佣兵团?”

少年愣了,“你要我加入你的佣兵团?”

“是啊,我们团里正缺像你这样的人。”

“你不是战斗狂人吗,我可不会战斗。”

“你不用战斗,只需要提供建议和制订计划就行。”

“我的薪金可是很高的,你付不起。”

因斯特追问道:“多少?说一下。”

少年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每个月10个——不,20个金币,还有每个季度要分红10%。还有,我要掌管全团的财政,你所有的资金和收入都交给我监管。”

“好,成交。”

“啊!”少年的嘴成了个O字型,“你都不认识我,这些条件你都答应了?”

“答应了啊,怎么了?噢,我叫因斯特,你呢?”因斯特伸出一只手。

少年没有同他握手,又盯着因斯特猛看了一会儿以后,说道:“我还有三个条件,第一:我不愿意的任务可以不­干­;第二:我­干­的不爽随时可以走人;第三,第三——”

“第三是什么?”

“我还没想好,想好了随时补充。”

“哈哈,没问题,你想到了告诉我。”

“那好吧,我叫菲那,职业商人,不过佣兵公会里可没有这个职业,你可以给我注册为经营助理。”

“欢迎你,菲那。”因斯特真诚地说道。

剩下的事情都顺理成章,除了埃米尔在知道菲那的薪水后又闹了一次别扭,因斯特本来想按照埃米尔的意思给他加薪水,不料新上任的菲那冷冷地说,给团员的工资也应该由他决定,然后和埃米尔­唇­枪舌剑一番,居然让桀骜不逊的盗贼败下阵来,只给了可怜的盗贼一个暂时不削减薪水和尽快制订一个合理分配方案的承诺。

经此一事,菲那在团里的地位迅速地确立了下来,而且除了埃米尔,其他人都对他抱有一定的好感。

三天一晃就过去了,卡斯泰如愿以偿拿到了合身的燮牛皮甲,而菲那也联系了一个商队,并谈好了条件。

基德和卡斯泰分别通过了C级猎人和战士的能力评定,只要经验值合格,马上就能晋级C级佣兵。

而因斯特则悲惨地只通过了D级剑士能力评定,这个结果让菲那大吃了一惊,他还不知道因斯特是个魔法师。

在萨瓦的事情办完,基德独自踏上了猎取火翼鸟的旅程,而战魂佣兵团的其他冒险者则跟着一队木材商人前往特曼南方最大的城市,有商都之称的坎特兰。

九十三

幽暗地域,地下千万米深处不为人知的世界,正在进行一场战争。

这片被统称为幽暗地域的广阔空间,一向都是黑暗­精­灵的领地。在不计其数的野生生物和半智慧、智慧生物的金字塔顶端,是皮肤黝黑、银发披肩的黑暗­精­灵,她们的这种地位数千年来从来没有改变过,甚至没有受到过挑战。

作为具有高度文明和智慧的种族,黑暗­精­灵有很多值得骄傲的东西。悠长的生命使得她们能够深入地学习钻研任何自己感兴趣的技艺——在大部分时候是魔法和武技,再加上虽然不算非常多(和地­精­相比),但也不算非常少(和巨龙相比)的人口数量,以及足能够和其寿命之长相媲美的­阴­谋诡计,黑暗­精­灵一族牢牢占据了幽暗地域的统治地位。

如果不是黑暗­精­灵那过于剧烈的内耗,和贵族阶层之间惨烈的家族战争,也许在一千年前,那些未开化的、火之柱照耀下的空间,都会屈服在她们的意志之下。

挑战来得异常突然。

就在短短的半年之前,幽暗地域的数十万黑暗­精­灵中,还没有任何一个意识到一场危机即将来临。

敌人来自黑暗­精­灵曾经不屑一顾的地区,他们是曾经的盟友。

浩浩荡荡的大军从各个地底通道涌来,就像奔流的大河般无法阻挡。

激烈的、残酷的战争已经持续了将近半年,黑暗­精­灵的抵抗正在崩溃,战争已经进入尾声。

黑暗­精­灵的一个大城——摩索尔的外围防御阵地上,潮水般的溃兵正在向后退却,大群大群的地­精­、狗头人和半兽人像遭到驱赶的苍蝇群一样,惊惶失措地败退,而他们的武器上甚至都没有沾上一丝血迹。

在他们身后紧紧追赶地赫然是他们的同类,很短的时间以前他们还是同一战线的同伴。而在更远一些的地方,呈散兵线展开的大军,才是来自地底的军队。

毕佛笔直地站在一根从地面伸出来的高大石笋上,通过法师施加的魔法密切关注着战局。

辅助部队的崩溃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毕佛并没有太在意。但当他发现逃亡的队伍中夹杂着黑暗­精­灵的蜥蜴骑士时,几抹皱纹终于忍不住爬上了他的额头。

这些­精­锐的黑暗­精­灵骑士原本是布置在辅助部队后方,起督战作用的。毕佛原指望靠他们延长一线部队的抵抗时间。

他们显然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这给毕佛的防御计划带来了大麻烦。

毕佛向侧后方望了望,那里是蜘蛛学院的所在地。他知道,现在全城稍有地位的家族主母,以及所有蜘蛛神后的高级祭司都云集在那里。

那里才是这场战役的诀胜关键,说到底自己这个摩索尔城守备队队长,和那些正在崩溃的炮灰们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作用都是为高级祭司们的神术多争取一些时间。

空气中传来一阵一阵令人不安地波动,天生对魔法非常敏感的黑暗­精­灵,仿佛能够看见无形的冲击波在空中纵横来去,法师学院的大师们正在竭力对抗敌人散发出来的强力蛊惑,如果不是他们努力,这场战斗早就打不下去了。

虽然法师们的保护能够避免大多数人受到蛊惑,但对一线战士们受到的­精­神转化攻击,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

敌人的进攻部队中有一种高大的楼车,受到牛头人、美杜莎和鹰身人的严密保护,每当黑暗­精­灵这边试图组织抵抗时,楼车上就会­射­出一道强烈的白­色­光柱,被照­射­到的战士先是会失去知觉倒地,除了少数­精­神崩溃的以外,大部分人站起来的时候,就会成为敌人的生力军。

所有阻止楼车前进的努力,都被证明是用热油去遏制火势的蔓延。

毕佛看见摩索尔城西的一条主要通道中明亮的白光突然闪起,正在跑出通道口的狗头人士兵们纷纷栽倒在地上,一名蜥蜴骑士也遭到了攻击并失去知觉,糟糕的是他的坐骑似乎完好无损,巨大的蜥蜴在愣了一下以后,感觉到失去了骑手的驾驭,立刻用带着粘液的四足爬上嶙峋的岩壁逃逸而去。

昏迷中的黑暗­精­灵从蜥蜴背上落了下来,他的一只脚被缰绳绊住,于是像一个破口袋一样在锋利的岩石上弹跳了好一阵,最后才彭地落在地上。

整个过程中蜥蜴骑士没有发出一声叫喊。半分钟后他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加入了进攻者的行列中,他改用左手持剑,因为他的右臂显然已经骨折了,手肘向后弯曲了一个奇异的角度。

倒戈的骑士刚站起来又倒了下去,密集­射­来的弩箭让他变成了刺猬。他仍然没有发出任何叫喊。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通道的入口猛然间坍塌了,将一束马上要刺出来的白光封在了落石和泥土的后面。

“索那托,你的人­干­得不错。”毕佛对身边的一个身材瘦长的黑暗­精­灵说道。

“谢谢您的赞誉,”被称赞的黑暗­精­灵夸张地鞠了个躬,“不过我们应该都清楚,这只能给地城的军队制造一些麻烦,决定­性­的战斗不在我们这里,尊敬的第一家族的武技大师。”

“你说得没错,不过我希望你用守备队队长来称呼我。”毕佛说道。

索那托舔嘴一笑,“好的,如您所愿。”不过他暗自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希望你这个队长称号能维持到明天,如果学院那头拿不出没有好办法的话,也许我就该另做打算。”

毕佛是个战士,索那托并不担心自己的心思会被他窥探。

看见索那托那若有若无的笑意,毕佛没有读心术也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不过——没有必要为此惩罚或者训斥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他们两个目前还是联盟。

毕佛是摩索尔城中少有的明智和顾全大局的黑暗­精­灵,正是他的力主才使得执政议会同意在防御中使用索那托所代表的力量——那些没有家族的、流浪的黑暗­精­灵。

索那托的人表现得好,会有利于毕佛战后地位的提升——如果他们能熬到战后的话。

不约而同地,两个黑暗­精­灵同时把视线投向了远处的蜘蛛学院。

不止是他们两个,全城的数万黑暗­精­灵们,无论贵族还是平民,此时关注的视线都汇聚在那里。

八爪形的蜘蛛学院建筑内部,一座宏伟的大堂中,正在进行一场诡异的仪式。

八组蜘蛛神后的高级祭司组成一个巨大的八芒星阵,每组八人组成一个小的八芒星。在大阵中央躺着数十名昏睡中的黑暗­精­灵少女,她们有的已经婷婷玉立,有的还在褓襁中。

所有的少女都赤­祼­着,身上只披着一层薄薄的黑纱。

高级祭司们开始念诵祷告词和颂歌,空旷的大堂中响起了巨大的回声。墙壁上的蜘蛛形火炬的光芒随着念诵声吞吞吐吐。

这时外面的战斗已经发展到了摩索尔的城边,不断传来的爆炸声已经清晰可闻。蜘蛛祭司们的祷告声也越来越激昂。

摩索尔城第一家族的主母蹒跚着来到少女们中央,她手中高高举着一柄装饰华贵的银­色­匕首,大喊道:“伟大的蜘蛛神后啊,请接受我们这些卑微仆人献上的祭品——摩索尔城所有家族中最年幼的贵族少女,请赐给我们最至高的力量,摧毁一切敢于蔑视您的权威的敌人!”

银光闪落,血红飞溅。

伴随着一声声低沉的惨叫,一滩滩血迹很快在地上汇聚起来,变成汩汩流动的小河。

第一主母已经陷入癫狂状态,匕首飞快地抬起落下,整个人沐浴在红­色­血光之中。

在杀戮到达顶点的时候,高级祭司们合力念出了一个高亢的音节,仿佛是回应她们的邀请一样,伴随着轰隆隆的响声和震动,大堂地板的血污溪流中升起了一道巨大的红光,不受丝毫阻碍地透过了天花板,冲天而起。

高级祭司们仿佛脱力一般瘫倒在地上,她们的身躯和地板一起在簌簌发抖。

当红光从蜘蛛学院中升起的时候,全城的黑暗­精­灵同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红光升到城市的空中,然后开始向四面八方扩展,此时看上去就像蜘蛛学院长出了一个巨大的红­色­蘑菇。

红­色­大蘑菇很快压了下来,化作无穷的血­色­波浪,山崩海啸般地洗刷着摩索尔城的每一个角落。

黑暗­精­灵的欢呼声还没有落下,就变成了惊慌的尖叫,谁也不知道这种红­色­的血浪有什么作用。

很快作用体现出来了,被血浪洗礼的黑暗­精­灵和一切其他生物们,发出了巨大的愤怒咆哮声。他们不顾一切地向城外冲杀出去。一时挤不出去的人就乒乒乓乓地打在一起,整个摩索尔城顿时成了一口沸腾的大锅,里面翻腾着血­色­泡沫。

毕佛目瞪口呆,“这,这是­干­什么?主母们疯了,这样搞不等敌人来,我们自己就先互相残杀光了。”

一向谨慎的毕佛竟然也开口批评主母,而且是在索那托的旁边,可见他已经惊骇地失去了理智。

“你还不明白吗?主母们根本已经无能为力了,她们只是想在临死前多拉几个垫背的。”索那托判断主母们已经大势已去,说话也放肆起来。

毕佛沉默了一会儿,“也许这样也好,能和敌人同归于尽。”

“哈哈,别指望了,你看看那里吧。”

法师的魔法仍然再起作用,毕佛能够看见最前线的情景。

敌人中刚被血浪冲击的人也表现出狂暴的迹象,但在越来越多的­精­神控制光束的作用下,他们很快稳定了下来。

最初的混乱过后,敌人已经重新结成阵势,抵御着一波一波由狂暴的黑暗­精­灵发出的进攻。

腾出手的地城之心开始转化狂暴中的黑暗­精­灵,这似乎比平时要多费点劲,但也仅此而已。不断有黑暗­精­灵从狂暴中解脱出来,然后一头栽倒在地上。

“看起来蜘蛛神后和主母们想把自己人杀光,而地城反倒在忙着救人呢。”索那托兴高采烈地说。

“这值得你这么高兴吗?”毕佛一只手搭在剑柄上。

索那托满不在乎地说道,“得了吧,毕佛。你现在即不是守备队队长,也不是第一家族的武技大师了。你的家族完了,所有人的家族都完了,你们变成了和我一样的黑暗­精­灵,难道这不值得我高兴吗?”

毕佛思索着这番话,理智告诉他索那托是对的,自己一向对索那托占据优势的地方来自家族的力量,这种力量现在已经荡然无存了。

两个人的地位已经颠了个,他必须立刻适应这种转变。

同时毕佛没有忘记观察,索那托身上散发出淡淡的蓝­色­光罩,看样子正是这个光罩保护了他和自己没有受到血浪的影响。

索那托点点头,“我早料到主母们会发颠,这是她们谢幕前最后的演出了,所以我早有准备。”

“这个东西能阻止地城的转化吗?”

索那托摇头,“不行,这只是一种防止蜘蛛神后神术起作用的小手段,多亏它我才能活这么多年,但它对地城的转化一点用处也没有。”

“我们以后怎么办?”

“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再说吧,”两个人就要施展浮空术从石笋上跃下,这时一阵巨大的震动声惊动了他们。

“是蜘蛛学院,整个都塌了,真惨。”索那托说道。

“那已经不关我们的事了,不是吗?”毕佛面无表情地说。

“没错,不关我们的事了,”索那托笑道。

当两个黑暗­精­灵落在地面上的时候,“唉——”索那托难得叹了口气,“可惜地城那边会把人变成傻子,否则咱们投靠那里倒是不错——至少没有主母和祭司们了。”

“唉——”毕佛也深深地叹了口气,“咱们走吧。”

两个黑暗­精­灵的身影逐渐隐没在摩索尔城摇曳斑驳的光影之中。

九十四

安瑟妮雅在漆黑深邃的地底通道中亡命飞奔。

黑暗并不是问题,她是一个黑暗­精­灵,黑暗是她的保护­色­,她有着天生的热能视力。麻烦在于她受了不轻的伤,而且是在腿上。

这不仅使得她很难摆脱后面紧追而来恐爪怪,而且伤口中流出的鲜血刺激得这只巨大怪兽陷入了疯狂状态。

安瑟妮雅不由得后悔在摩索尔城的战斗中耗尽了自己的魔力。失去了魔法,仅仅凭着武技和受伤的身躯,她根本对付不了恐爪怪。

安瑟妮雅突然间踉跄了一下,昏眩感升上她的头顶,她知道自己失血有点过多了。

看到逃跑不是办法,安瑟妮雅立住脚步,用力扎了扎缠住伤口的绷带,转身迎向怒吼连连的恐爪怪。

黑暗­精­灵有一柄弯刀和一支弩箭,但它们的杀伤力对于恐爪怪来说太小了。

安瑟妮雅努力用没有受伤的一条腿支撑身体的重心,在恐爪怪挥舞的爪子里面左躲右闪。

偶然她能劈中恐爪怪一刀,但除了在怪兽坚硬的甲壳上留下一道痕迹,并更加激怒恐爪怪外,并没有任何作用。

到了后来,她已经是机械地在闪避恐爪怪的攻击,伤痛和绝望让她的头脑中一片空白。

不知怎么回事,安瑟妮雅竟然开始回忆自己短暂的一生,她只有六十岁,对于黑暗­精­灵来说还非常年青。

她的家族曾经是一个黑暗­精­灵城市中的新星,虽然规模不大,但是非常具有潜力,在安瑟妮雅的母亲——家族主母的带领下,家族在将近两个世纪的时间里保持了良好的发展势头,甚至一度有冲击城市前二十家族的可能。

年幼的安瑟妮雅原本应该和其他黑暗­精­灵贵族少女一样,在蜘蛛学院中接受长达数十年的洗脑教育,彻底泯灭任何一点可能的天­性­光辉——如果进学院前的残酷家族教育还没有把它清除的话,然后成为一名合格的神后祭司。

再经过数十年的努力,就可以跻身成为荣耀的高级祭司,到了那个时候除了有地位的主母们,她将站立到黑暗­精­灵社会的顶端。

这原本是她的宿命,作为家族中年幼的女儿,她不可能和年长的姐姐们争夺主母的位子,留在学院中将是她最好的选择。

安瑟妮雅并不觉得学院有多么好,但也没有意识到它有什么坏处——至少和在家里比起来没有更坏。

日复一日地接受神术培训,但更多地时候是接受教长们的说教和惩罚,有时也能去惩罚别人,多数情况下是低年级的学员或者校外的男­性­黑暗­精­灵。这样的日子过得似乎很慢,然后一转眼之间世界就变了。

最关照自己的学友突然下了杀手,凭借运气和机敏才逃过一劫,然后知道对方已往的表现完全是为了取信自己,是一个酝酿已久的家族战争的大计划中的一个小环节。

带着负伤的身体和心灵回到家中,看到的只是一片残垣断壁,和兄弟姐妹们的尸首。

超过十名的家族排位差距和突然袭击,让战争的结局没有任何悬念。唯一的意外就是安瑟妮雅,她逃了出去并活了下来。

后来的一系列日子是些噩梦,幽暗地域野外的漂流、没有家族保护的脆弱,但最终她还是挺了过来。

安瑟妮雅加入了一个流浪黑暗­精­灵构成的组织,他们都是没有家族的可怜虫,因为某些利用价值被摩索尔城的执政议会允许存在。

凭借在野外生存中磨炼出来的本领,安瑟妮雅在流浪者组织中站住了脚,然后就是长达十几年的枯燥乏味生活,她和组织中的其他黑暗­精­灵在各大家族的关系之间走着危险的钢丝,一直到地城大军开始侵略幽暗地域为止。

安瑟妮雅和组织中的同伴共同加入了保卫摩索尔城的战斗,一半原因是惧怕家族主母们的余威,另一半原因是不希望成为失去神智的傀儡。

保卫摩索尔的战斗彻底失败了,黑暗­精­灵的战士、法师和祭司都无法阻止地城军队的前进,而高级祭司们最后的疯狂只让事情变得更糟。

所幸组织中的高级成员都拥有头领提供的魔法装置,这让他们能够抵御致人狂暴的神术。

不幸地是,安瑟妮雅在脱离混乱的战场时受了伤,并且和其他人失去了联系,坏运气的最后是她被一只恐爪怪盯上了。

恐爪怪的吼声越来越激动,它知道面前的猎物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它期待着杀戮和嗜血时刻的到来。

巨大的前爪击来,安瑟妮雅已经无法闪避,她勉力用弯刀招架了一下,巨大的力量让她心爱的弯刀脱手飞出,并且­精­灵本人也失去了平衡倒在地上。

平静地看着恐爪怪压下来的身影,安瑟妮雅扣动扳机,将左手的弩箭发­射­出去。

这一招曾经救过她的命,但她知道这次自己已经在劫难逃。

恐爪怪的身躯突然急速地后退,同时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嚎。

三米高的怪兽不顾一切地试图转身,但是为时已晚,猛烈的攻击击破了它的背甲,后脑的要害部位遭受重创,恐爪怪颓然倒在地上。

恐爪怪倒地后,现出了一个手提军刀的牛头人身影。

安瑟妮雅摇摇晃晃地爬起身,隔着恐爪怪的尸体和牛头人对视。

黑暗­精­灵首先的反应是拔刀,但随即想到自己的弯刀已经在刚才的战斗中失去了,而且弩箭也来不及上弦。

对面牛头人清亮的眼神让安瑟妮雅平静了下来,她看出这不是受到地城控制的牛头人。

“你好,黑暗­精­灵?”牛头人微笑着用通用语问道。

“是的。”安瑟妮雅同样用通用语回答。

“我到幽暗抵御十多天了,第一次正面看见黑暗­精­灵。你们总是跑得像风一样快,像影子一样隐蔽。”

安瑟妮雅耸了耸肩,她并不习惯对方说话的语气和开玩笑的口吻。

“我走了,”安瑟妮雅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弯刀,“嗯,还有,谢谢。”

“别忙,再待一会儿好吗?我有些问题想问你。”牛头人说道,“对了,我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娜塔莎,来自尼贡。”

黑暗­精­灵犹豫了一下,“安瑟妮雅。”

“你的伤口怎么样?我看它正在流血,我这里有很好的伤药。”

“不,我自己有药。”安瑟妮雅看了看娜塔莎,小心地挪开几步,开始处理自己的伤口。

通道中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安瑟妮雅条件反­射­般举起了武器。

“别紧张,是我的同伴。”娜塔莎说道。

一小群牛头人出现在安瑟妮雅的视线中,他们个个高大威猛,全副武装。

当看见恐爪怪的尸体时,刚来的牛头人们纷纷喊了起来,“娜塔莎你动作也太快了吧,怎么不等我们一下。”

看到对方人多势众,安瑟妮雅开始后悔刚才没有果断地离开。

娜塔莎转头问安瑟妮雅:“你是摩索尔城的黑暗­精­灵吗?那里的情况怎么样,地城的军队到那里了没有?”

“摩索尔已经陷落了。”安瑟妮雅此言一出,嘈杂的牛头人们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个牛头人问道:“这么快?摩索尔不是黑暗­精­灵最大的城市吗?你们有那么多法师。”

“法师对抗不了地城之心。”安瑟妮雅冷冷地说道。

牛头人们面面相觑,场面一片沉寂。

最后娜塔莎说道:“那么幽暗地域迟早会落到地城之心手里,它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呢?地表?”

“可能吗?”“说不准啊,现在它手下又多了黑暗­精­灵,想想吧,一支由牛头人、美杜莎、鹰身人和黑暗­精­灵组成的大军。”“是啊,这样地表人类在魔法上也不占优势了。”“从幽暗地域上面的中央山脉出发,可以选择的攻击点很多,而防御起来又很容易,地城会处于战略优势。”牛头人们议论到。

“无论如何,地城的军队走到哪里,我们就跟到哪里,我要亲眼看见它们灭亡。”娜塔莎斩钉截铁地说道。

安瑟妮雅突然意识到,黑暗­精­灵也许只是地城之心宏伟计划中的一个小问题,这种想法让她有点难受。

黑暗­精­灵社会中普遍具有一种优越感,地城之心的前身灵吸怪曾经是黑暗­精­灵的盟友,但在双方的关系中居于弱势地位。黑暗­精­灵理所当然地以为地城之心的行动,是仆人对以前主人的一种反抗和报复,类似于暴发户般歇斯底里的大发作,而很少有黑暗­精­灵去深思地城之心最终的目标。

她们的眼光局限在家族争斗的小圈子里,在幽暗地域,长久以来没有人能挑战她们并对她们构成威胁。这使得她们失去了对来自外部危险的戒备和反应能力,直到大祸临头。

不过安瑟妮雅同时也意识到,世界很辽阔,地城之心也并非没有敌人,而且随着它的扩张,反抗地城之心的人只会越来越多。现在的问题在于,是地城之心的力量、还是抵抗它的力量增长地更快。认识到这些让安瑟妮雅得到了某种安慰,也许是因为知道自己并不是在孤军奋斗。

安瑟妮雅很快地排除了这种情绪,她提醒自己,一切只能靠自己,这是她六十年生活中获得的信条。

“我要走了。”安瑟妮雅再次说道。

“等等,你没有同伴吧?一个人在野外行动是很危险的,何况你还受了伤,不如你和我们一起行动。”娜塔莎说道。

他们有什么企图?安瑟妮雅脑海中飞快地寻思。

无论怎么看,眼前的这群牛头人也没有敌意,他们的首领也是一位女­性­,而且她还救了自己。如果他们想强迫自己­干­什么的话,以自己目前的状态根本无法反抗。

更重要的是,安瑟妮雅知道娜塔莎说得没错,幽暗地域是个危险的地方,尤其是对孤身而又负了伤的人来说。

“那好,不过我想知道你们的计划。”安瑟妮雅答应下来,她想至少自己可以先养好伤,并恢复自己的魔力。

“我们跟着地城之心,有机会的时候会给它找点麻烦,不过首先我们要找两个牛头人,你见过或者听说过其他牛头人吗?”

安瑟妮雅努力回忆起来,牛头人在幽暗地域中可不常见,当然不是指地城军队中的那些,“对了,索那托,是我认识的一个黑暗­精­灵,他提起过附近有牛头人的活动。不过我不知道细节。”

“索那托现在在哪?”

“不知道,摩索尔城失陷时我们就分散了。”

“那他一定还在附近,我们留在这里找几天。”

于是黑暗­精­灵安瑟妮雅加入了牛头人的队伍。

……

毕佛和索那托挥舞着刀剑抵御潮水一样冲上来的敌人,在他们周围的地上躺着无数地­精­和狗头人,就像倒伏的庄稼一样。但新的敌人还是源源不绝。

两个人从摩索尔脱身以后藏在了一个岩洞中,本来以为危险已经过去,所以出来寻找食物,不料遇到了一支地城的巡逻队。

毕佛一边和索那托背靠背地抵挡攻击,一边在暗暗诅咒。

他本来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的,作为家族蜥蜴骑士的指挥,他本来有一只非常­棒­的坐骑。但是在逃离战场的时候,他不敢冒险让索那托坐在自己身后,而他又需要索那托魔法装置的保护,于是只好忍痛放弃了坐骑。

看着涌上来的敌人,毕佛不禁怒火中烧,这些卑贱的东西,什么时候竟然敢向高贵的黑暗­精­灵挥舞刀枪?

尤其使他愤怒的是,有几个地­精­的额头上,分明还保留着自己家族烙上去的奴隶标志。可它们现在居然悍不畏死地攻击原来的主人。

让两个黑暗­精­灵胆寒的是,地城巡逻队的主力——将近二十个黑暗­精­灵和几名牛头人一直没有出手。

九十五

索那托和毕佛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一小队黑暗­精­灵绕到通道的侧翼,用手中的弩箭对准了他们。

“小心!”毕佛怒吼道,连绵的弩箭发­射­声将他的后半句话堵回嘴里。

几乎同时两个黑暗­精­灵都中了好几箭,他们的动作渐渐迟缓下来。正宗黑暗­精­灵的弩箭上面任何时候都不缺少毒药,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不幸中的大幸是,发­射­弩箭的黑暗­精­灵们似乎没有以前聪明,他们没有换用一般用来对付同族的弩箭,而只是把事先上好的箭矢发­射­了出去。

因为长期和毒药打交道,黑暗­精­灵对于一般的毒­性­都具有抗­性­,能够毒翻一队强壮熊地­精­的毒药,只能让他们感到昏眩感。所以黑暗­精­灵的箭囊中永远备有几支用于对付同族的强力毒箭。

尽管如此,被围困的两个黑暗­精­灵还是陷入了困境,地­精­们的武器离他们越来越近。

毕佛和索那托几乎已经绝望,正在这时,用弩箭进行攻击的黑暗­精­灵们突然一阵大乱,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一个高大威猛的牛头人,他手持巨大的战斧,像赶苍蝇一样把黑暗­精­灵撵得四散奔逃。

黑暗­精­灵的弩箭攻势顿时停了下来,地­精­的攻击也弱了很多,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突如其来的牛头人吸引。

地城一方也有牛头人,他们数量不多,但结成一个小小的阵势,牢牢保护住正中央的一名牛头人,他的头上两角之间缠绕着华丽的紫金线,上面固定着一枚小型的地城之心。

地城之心的注意力转向袭击发生的地点,此时没有被打倒的黑暗­精­灵都用浮空术升到了洞|­茓­顶部,藏身在参差的钟|­乳­石之间。

一道白光从地城之心中发­射­出来,直奔袭击者。

袭击黑暗­精­灵的牛头人似乎早有准备,他纵身一跃,闪过地城之心的攻击­射­线,向一个通道岔口跑去,上方的弩箭像雨点一样落在他逃跑的路线周围。

地城一方的牛头人起身追赶,地城之心光华闪动,马上就要再次发动攻击。

当带着地城之心的牛头人经过一堆乱石的时候,整个石堆突然崩裂开,一个牛头人从中突出,恶狠狠地一斧劈向地城之心。

战斧准确命中了目标,遭到打击的地城之心发出一阵明亮异常的光芒,同时化作了四分五裂的残片。

地城之心破裂的同时,地城一方的战士们失去了指挥,他们茫然失措地停止挥舞手中的武器。

围住黑暗­精­灵的地­精­们在控制消除以后,长久以来积累的畏惧情绪立刻发作,他们嚎叫着四散到黑暗的洞|­茓­中,只留下两个喘着粗气、摇摇欲坠的黑暗­精­灵。

一缓出手来,毕佛立刻掏出一瓶发灰的药水灌进肚中,索那托也做了相同的举动。

药水很快发生了作用,两个黑暗­精­灵长出一口气,开始处理身上的弩箭。

“你们需要帮助吗?”吸引敌人注意的牛头人不知何时折返了回来,他好奇地看着两个黑暗­精­灵的行动。当看到两个人艰难地试图拔出背上的中箭时,忍不住开口问道。

毕佛和索那托尴尬地互视一眼,他们两个第一反应都没有想到找对方帮忙。而且更让他们心中别扭的是,他们发现,自己宁可让素不相识的牛头人来帮忙,也不想求助于身边的同伴。

“我叫费那,来自尼贡的明斯顿,我是一个巡游者。”费那一边说,一边用巨大的手掌把牙签般的弩箭从两个黑暗­精­灵的背上拔出来。

索那托吸着冷气问道:“你们就两个人吗?”

“没错,不过这已经是我们­干­掉的第三个地城巡逻队了。”高大的牛头人骄傲地说道。

“费那,咱们该走了。”藏身石堆发动攻击的牛头人出声道。

“马上就好,热尔博。”

此时洞|­茓­中地­精­和狗头人们已经逃得没有影了,黑暗­精­灵们则四散隐藏到各个­阴­暗的角落窥伺着。而几名牛头人则聚拢在一起,摆出防御姿态,但他们目光呆滞,行动缓慢,好像遭受了很大的伤害。

热尔博看了看同族的牛头人,皱起了眉头。

被地城之心控制的人是无法解救的,以前袭击地城巡逻队并­干­掉地城之心后,热尔博试过各种方法想找出恢复被控制者神智的方法,但都一一失败了。所以后来只能把被他们留在原地,即使热尔博明知道新的地城之心一来,他们又会重新成为惟命是从的奴隶。

但这次情况不同,热尔博担心自己一旦离开,被救的两个黑暗­精­灵会为了泄愤攻击这些牛头人。尽管他们已经受到地城之心的控制,但热尔博还是不希望他们被黑暗­精­灵伤害。

“这里不太安全,咱们一起走吧。”热尔博对两个黑暗­精­灵发出了邀请,他本不想和他们走到一路,黑暗­精­灵的名声不好,而热尔博知道他们的行为只会比传闻中更坏。尤其是这两个黑暗­精­灵显然武技不俗,自己都无法肯定能战胜其中的一个,而年青冲动的费那肯定不是另一个的对手。幸好对方看起来不是一条心。

毕佛本能地想拒绝这个邀请,但索那托给他使了个眼­色­。

“你们在附近活动了一段时间了吧?我听说你们专门对付地城。”索那托说道。

热尔博刚要答话,突然脸­色­大变,“不好!快走——”

几乎是同时原本木然的几个牛头人动了,他们散开阵型包围了热尔博等人。

潜伏在四周的黑暗­精­灵们也一个个露出身影,构成了一个更大的包围圈。更远的地方,隐隐传来了大队人马急速行动的声音。

“这是个圈套!”索那托瞬间大喊道。

掌声响起,“果然不愧是智慧的索那托啊,反应这么快。”一个黑暗­精­灵施施然走了过来。

“怎么是你?卓肯,你一直藏在附近?”毕佛惊叫道。

“惊讶吧?第一家族的武技长,还有摩索尔的守备队长?”

“你怎么——”

“他成了地城之心的使徒——甘心为恶的那种。”热尔博Сhā话道。

“你知道的挺清楚的嘛,为了你和你的这个同伴,我们可是费了不少心思,不过考虑到你们带来的麻烦,这一切还值得。”卓肯得意洋洋地说道,“不过你们两个就是意外的收获了。”他转向毕佛和索那托说道。

卓肯突然身形晃了晃,从站立的位置消失了。接着洞|­茓­中的一个地方亮起了雪白的刀光,一个黑暗­精­灵的身影出现,踉踉跄跄地退了回去。

卓肯重新出现在原地,眼力不好的人准以为他从来没有移动过。“索那托,你就别玩这种幻影小游戏了,今天既然我在这里,你们谁也别想走。”他冷冷说道。

索那托苦笑一声,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他原来那个身影波动了两下,消失掉了。

数十名黑暗­精­灵和牛头人的联军从通道中涌出来,彻底断绝了被包围者突围和逃跑的希望。

毕佛看得一个黑暗­精­灵,突然吃惊得叫了起来。

卓肯一把将那个黑暗­精­灵拽到了身边,咧着嘴对毕佛说:“没错,你认出她是谁了,不是吗?第一家族里最娇­嫩­的鲜红,你的小妹妹。”

毕佛紧紧握住剑柄,用力得几乎要将它折断。

“你愤怒了吗?哈哈,身为第一家族的武技长,你也终于会愤怒了吗?你们不是一向把愤怒带给别人吗?”

卓肯两眼­射­出血红的光芒,“你凭什么当摩索尔城的守备队长?凭什么我每次要和你决斗,都被人用冠冕堂皇的借口阻止?不就因为你是第一家族的,而我是第四家族的吗。凭什么!我明明是全摩索尔——不,全幽暗地域最强大的战士,我是无敌的!”

“可是我还是要屈居在你之下,在学院的时候,在参加野外巡逻队的时候,我永远都只能听你的命令,连喘口气都要向你报告。还有,”卓肯猛得抓住毕佛妹妹的双肩摇晃着,“这个表子,她明明在蜘蛛学院中什么都­干­过,可她竟然敢看不起我,竟然打过我的耳光!就一个小小的、连祭司试炼都没有通过的小女孩,她居然敢打我。”

卓肯一脚将手中的女黑暗­精­灵踢倒,“爬起来,跪下,舔我的靴子。”女黑暗­精­灵恭顺地照做。

“看,现在多好,再也没有主母和祭司们罩着你们了,你们只配跪在地上吃土。我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卓肯邪邪地笑了起来。

“你的为所欲为是靠出卖灵魂换来的。”热尔博说道。

“那又有什么关系?以前我们不是也把灵魂出卖给蜘蛛神后吗?现在地城之心出的价更高——至少对我来说。看看吧,这些曾经的祭司,她们以前靠神术逞威风,现在她们什么都不是,只有像我这样的——强力的武士才是地城之心最需要的。”

“让我看看你这个第一武士的实力到底怎么样!”费那再也忍不住冲了上去,热尔博大吃一惊,也跟着冲上,他早已经看出来卓肯的武技确实超众,费那远远不是对手。实际上,即使以热尔博多年的巡游经验,也仅仅见过数人的武技能和这个猖狂的黑暗­精­灵媲美,他确实有猖狂的资本。

两个牛头人半路上被拦截了下来,卓肯轻蔑地看着他们,“别急,在我收拾你们以前,你们先要见证一场决斗,一场完全公平的、早就应该进行的决斗,你说是不是,第一家族的武技长?”

毕佛握住剑柄的虎口迸出了鲜血,但他还是没有把剑拔出来。

卓肯狂笑起来。

包围圈的外面突然一阵大乱,跳跃的电光在黑暗­精­灵中犁出一道缺口,一队雄壮的牛头人气势汹汹地杀了进来。

“看刀。”随着一声清凉的呵斥,匹练般的刀光向卓肯席卷而去。

“娜塔莎!”热尔博和费那同时惊喜地喊了出来。

一阵剧烈的爆炸声传来,地城方的军队又倒下一大片,索那托拍了拍手,然后提刀杀入阵中。

随着娜塔莎等人的加入,形势再也不是一面倒了。地城的力量在遭受突然打击后损失很大,而负责指挥的卓肯又被缠住了,一时发挥不了人数优势。

而另外一边人数虽然少,但个个都是好手。娜塔莎不提,热尔博、毕佛、索那托、安瑟妮雅都是高手,随同娜塔莎一起来的牛头人也都不是弱者。

“你们惹我生气了。”卓肯的喊声响起,随着叫喊,他加快了手中弯刀的挥舞,娜塔莎立刻有些支持不住了。

刚开始卓肯过于大意,被武技高强的娜塔莎占据了先机。但毕竟实力上差了一个等级,卓肯很快扳回上风。

看见这边的情景早有准备的热尔博立刻冲过来加入了战团,他的一柄长战斧舞得虎虎生风,立刻将颓势挽回了不少。

娜塔莎只来得及感激地看了热尔博一眼,就忙于应付潮水一样的攻击。

娜塔莎的武技走的是灵巧的路子,但卓肯显然更技高一筹,他的攻击如同水银泻地般无孔不入,偏偏又灵活地不可思议。

打了一会儿,热尔博有点撑不住了,他的灵敏­性­和技巧还不如娜塔莎,只能依靠挥舞长武器的力量优势来对阵敌人,毕竟岁数有些大了,时间一长有点力不从心,要不是战斗经验丰富恐怕已经受了伤。

这下刚开始好转的战局又开始恶化,娜塔莎一边打,一边突然想到,如果是因斯特在这里,凭着他变态的体力和恢复力,两人联手应该可以抵挡住这个强得不像话的黑暗­精­灵。

这时毕佛挥舞着宝剑冲了过来,卓肯一边应付着新来的敌人,一边不忘笑骂道:“终于敢对我出剑了吗?懦夫!”

三人对战卓肯仍然处于下风,被卓肯牵制住大半主力,其他地方的战局也开始恶化。

九十六

卓肯的身法如同鬼魅一般,和他对战的三人几乎无法捕捉他的动作,只能凭借感觉和经验来应付不知何时从黑暗中探出来的刀光。

好在三人都是武技强者,娜塔莎不用说,是地底少有的武技天才,那扎克武技课程修炼中最快时间晋升黑带子的牛头人。热尔博光巡游的经验就有一百多年,历经大大小小的战斗不下千场,他的武技虽然没有那么华丽,但早就被磨砺地炉火纯青,只差没有摸到更高一级的门槛。而毕佛作为曾经的武技大师也不是吃素的,他的武技修炼也有近一百年的历史了,而且他对卓肯的了解是三人中最深的。

三个强者很快找到了最佳配合方法,由热尔博主攻,一柄长战斧舞出漫天刃影,逐渐压缩卓肯的活动空间。而娜塔莎则全神贯注地替热尔博进行防御,毕佛负责支援和寻机偷袭。

三个人配合的姿态一形成,卓肯就感觉不太轻松了。他的武技再强力量上不可能和牛头人相比,不用说热尔博那个大斧子,连娜塔莎的军刀如果实打实接触上,他也趟不住。现在热尔博没有了后顾之忧全力进击,虽然无法破解他的身法,但是洞|­茓­空间就这么大,长战斧的封锁作用还是非常突出的。有好几次为了避免碰到战斧,他不得不放弃了很好的攻击机会。

而毕佛对他武技可以说是知根知底,私下里不知演练过多久对付他的方法。毕佛就像一条滑溜的游鱼一样,总是能从自己攻势的缝隙中溜走。而自己一旦稍有松懈,他又会冲上来狠狠咬一口。而且毕佛看出了卓肯对重武器的忌惮,总是试图把卓肯引到热尔博的斧子底下,遇到危险的时候也总是退到战斧的保护圈内,让卓肯无法下手。

试探了几个回合以后,卓肯将攻击的火力集中对准了娜塔莎。因为要替热尔博保护侧背,她无法及时得到战斧的保护,是三人联手阵势中最薄弱的一环。

但让卓肯又惊又怒的是,无论他怎样努力,变着法的出尽花招,对面这个可恶的牛头人就是不上当,她的两柄军刀舞得风雨不透,将卓肯的攻势一一接了下来,到了后来甚至还能偶尔反击一下。

卓肯不知道,娜塔莎表面上看来轻松地接下了这波攻势,实际上早已紧张地汗流浃背。

尽管身法和敏捷一向是娜塔莎的强项,但今天看到卓肯的表现,她才知道什么叫山外有山。当黑暗­精­灵的攻击集中到她身上时,娜塔莎刚开始时完全无法判断应对。

在危机关头,娜塔莎凭着直觉挥舞军刀,竟然把来犯的攻击一一挡住了,这让她自己也相当惊讶。

在生死之间的巨大压力下,娜塔莎的武技再次­精­进,她已经模模糊糊摸到了一些门槛。激烈的战斗让她无暇体会和总结,只能顺着自己突然而来的灵感一直坚持下去。

娜塔莎还不知道她有多么幸运,当武技修炼者到达她这个层次想再往上提高一步的时候,其难度是惊人的。世上有不少适合武技修炼的人,他们如果能够得遇明师,再加上自己的刻苦修炼的话,迟早能到达娜塔莎现在这个阶段,只是或迟或早的问题。

但想再往上突破就难了,绝大部分人穷极一生也就止步与此,像热尔博和毕佛,他们都是数十年前就达到这个阶段了,但也始终无法突破。也因此康特大陆上剑圣级别的高手少之又少。

关键在于武者们以前修炼的东西,此时反倒会成为进入新天地的障碍。即使偶尔间获得了突破的灵感钥匙,但当他们试图用以前的修炼方法捉住这丝微弱的火花时,他们的行动反而会把好不容易得来的火花熄灭。这就是人们所谓的知觉障碍。

娜塔莎凭借突然而来的灵感抵挡住攻击,又因为攻击的存在而无暇思索,理智遵从于本能反应,在一次次的挥刀中,灵感的火花已经茁壮成长,深深地刻画在她的灵魂记忆中。

娜塔莎还有一项天赋,她左右手使刀几乎一样灵活,也因此她使用两柄军刀做武器。一般人很难用好两柄单手武器,但这对她根本不是问题。

当娜塔莎发现自己已经能够抵挡卓肯的攻击时,她立刻用一柄军刀全力防守,而­操­纵另一柄进行反击。相反的两套刀法她用出来竟然毫无窒碍。

此时在战场的另一边,索那托混战一起时就开始混水摸鱼,他一边战斗一边寻找退路。因为卓肯被缠住,此时他可以说随时能走。

正当索那托要脱离战场的时候,他发现了安瑟妮雅。

他们两个可是熟人,当年正是他发现了在野外流浪的安瑟妮雅,并把她介绍进组织。而当索那托和他的前任进行争夺领导权的殊死战斗时,也正是安瑟妮雅的支持让他渡过了难关。

在经年累月的战斗中,两个黑暗­精­灵形成了一种配合默契,这在黑暗­精­灵的世界中很少见。但也正是这种默契,不止一次地救过他们两个的命。

索那托砍倒了几个敌人,靠近了安瑟妮雅身边,两个黑暗­精­灵立刻背靠上背进行战斗。

索那托小声地对安瑟妮雅说:“趁着卓肯被缠住,咱们快走。”

“我不走。”

“什么?!你想留下来送死吗?”

安瑟妮雅瞅了一眼正在战斗中的娜塔莎,“我欠人一条命。”

索那托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差一点就被对面的敌人砍中。他实在不能理解安瑟妮雅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这同黑暗­精­灵的生存教条简直格格不入。

憋了半天,索那托才又说道:“我也救过你,别忘了。”

“你救我是为了让我以后能帮助你,这完全不同。”

“这有什么不同,你现在不也再为那个牛头人拼命吗?”

“她救我的时候可没有什么动机。”

“动机?可笑的动机,你怎么判断她没有动机呢?快让你这种想法见鬼去吧,这里有卓肯,还有随时会来的地城之心,只有傻瓜才会留在这里。你再不走我就走了。”

“那你走吧。”安瑟妮雅诀绝地说道。

“就两天不见,你怎么整个变了,你现在的行为就像个傻瓜,要是你以前也像现在这样行事,你早死了几十回了。”索那托焦灼地说。

格挡住一柄弯刀,顺手将最后一个闪电魔法释放出去,面前的一个敌人立刻变成了漆黑一团倒在地上,安瑟妮雅说道:“我是变了,不过这个世界也变了,蜘蛛神后已经不再统治我们了,不是吗?这两天我想了很多,我不想再过以前那种日子,那简直是噩梦。我想过一种能够信任别人,也被别人信任的生活。”

“那种生活不存在!”索那托脱口叫道。

“我以前也以为不存在,那时我眼光短浅,不知道世界有多么大,蜘蛛神后蒙蔽了我们。不过现在我相信它存在,看看那些牛头人吧,他们为什么在战斗?我想加入他们。”顿了一顿,“索那托,你也可以尝试一下过这样的生活的。”

索那托觉得一股洪流涌上自己的心头,他突然想破口大骂、或哭或笑,他一向引以为自豪的冷静竟然不存在了。

最后索那托一咬牙,拼了,他猛得从怀里掏出一大把魔法卷轴和千奇百怪的魔法装置,这是他用了很长时间收集来的保命家伙。

“记得你欠我一次了!”索那托大叫着,咬着牙忍住心痛,将一个个魔法发­射­出去。安瑟妮雅忍不住微笑起来。

洞|­茓­中顿时爆炸声四起,闪光电火不断。大群的敌人惨叫着仆倒。

索那托这一下发威立刻扭转了战局,原来渐渐被包围的牛头人会合在一起。来自尼贡的牛头人不但武技都不弱,而且相互之间配合默契,擅长群战。集结起来的牛头人威力大增,将地城一方杀得人仰马翻。

眼看战局已定,意外突生。地城的增援部队赶到了。最让人寒心的是,此次的地城军队中赫然有两个地城之心。

卓肯长笑一声,用连绵的刀光将娜塔莎等三人笼罩起来。

索那托懊恼地看了看手中所剩无几的“宝贝”,心里开始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

地城之心一到局势急转直下,为了躲避­精­神­射­线,牛头人的阵势立刻土崩瓦解,已经有两个不幸的牛头人被击中倒在了地上。

地城之心击溃了牛头人战阵后,把注意力转到卓肯这边。连环不断的­射­线交叉­射­向和卓肯对阵的三人,立刻让他们叫苦不迭。

对战剑圣级高手已经很艰难了,现在又要闪避­射­线。而且这种­射­线进行的是无差别攻击,反正打在卓肯身上一点事儿都没有,应付起来格外困难。

卓肯口中笑声不绝,刀刀进逼,眼看就要得手。

突然他神­色­一变,凭着武者的直觉,他发现侧翼传来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卓肯急速后退倚壁而立,将弯刀护在胸前。压迫感竟然有增无减,他自从武技修炼有成以来,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可怕的气势。

不光卓肯,娜塔莎等人也感受到了高手的气势,不过娜塔莎是满脸的迷惑,她觉得这股气势非常古怪,在熟悉中还掺杂着一丝邪气。而热尔博则是狂喜的神情。

战斗的双方都不由自主地停手,他们的目光转向黑沉沉的通道。

通——通——

沉闷的声响从通道中传来,既像是巨大生物的脚步声,又像是低沉的战鼓。众人的心脏也跟着狂跳起来。

“这是什么邪术?”有牛头人惊叫起来,他发现自己无法控制地产生一股杀戮的欲望。其他人也无不如此,眼中的神情逐渐凶狠起来,但沉重的压力让他们不敢稍动。

声音越来越近,终于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洞|­茓­中冒了出来。

凭气势就压制了所有人的来者看来是个牛头人,但他全身的皮肤一片漆黑,就像最深沉的黑暗一样。在双颊、手臂等­祼­露的地方,不时可以看见繁复的银­色­魔纹。

他头上的角只有一支,剩下的一支也古怪地扭曲着。

牛头人身上没有盔甲,穿着一身红­色­的皮衣,来自不知名异兽的毛皮透着诡异的血­色­,上面还有酷似眼睛的花纹图案。

手中的两柄战斧,战斧漆黑无光,但不知怎么的让人感觉锋利无匹,最让人惊讶地是斧刃上不时升腾起一阵灰­色­的烟雾,每次烟雾升起的时候都会有隐隐的哭嚎声传来。

“恶魔!”这是大多数人看到他时的第一个念头。

突然两道白光­射­向新来的牛头人,地城之心主动发起了攻击。

牛头人的威势和诡异根本影响不了地城之心,它甚至还辨认出这个牛头人本身就附带着某种影响人心智的魔法,但这些对于地城之心简直是小儿科。

在一片惊叫声中,­射­线准确地打在牛头人身上。

无往不利的­射­线这次没有起到任何效果,牛头人不但没有倒下,反而快速地向地城之心逼去。他几个大步就到了地城之心跟前,战斧轻巧地一挑,两个地城之心就分别跳到了平举的斧面上。

斧刃上的灰烟像火焰一样猛地腾起,欢悦地包裹住地城之心。但不到一刻,灰烟又急剧地缩了回去,同时发出了好似不满的咝咝声。

牛头人鄙夷地说道:“没有灵魂的东西。”说完两斧一合,地城之心立刻变成了粉末。

所有人都看傻了,甚至没有注意到卓肯正在偷偷溜走。

毕佛心脏抽紧,他想起了一个从家族中听来的久远传说,那是一个在摩索尔黑暗­精­灵社会中秘密流传了近千年的传说——

一个手持两柄魔斧的危险生物一直在幽暗地域中游荡,凡是遇到他的生物都会被吸走灵魂,变成他手中魔斧的养分。传说的结尾是告诫黑暗­精­灵注意危险,并把它列为在野外活动的最高危险之一。

九十七

魔斧牛头人在摧毁地城之心后,看都没有看在场众人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巴尔扎克?”热尔博喊道。

牛头人的身影停住了,他缓缓转过头,注视着热尔博。

“你知道我的名字?”他非常疑惑地问道。

“是的,我在八十年前见过您。”热尔博恭敬地回答到。

叫做巴尔扎克的牛头人眉头皱了起来,他低下头好像陷入了很深的思索当中。

众人都不敢打扰他,过了良久,巴尔扎克才抬起头说道:“八十年,也不是很长啊,不过我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

热尔博注意到巴尔扎克眼中的红光已经消失了,这让他心里安定了很多。不知是他,其他人也感觉来自魔斧牛头人的压力消失了。

“我当年在幽暗地域巡游的时候遇见过您,您还救了我一命。”

“嗯,我好像有点印象了,那是一只很大的|­茓­钓巨蟹吧,我曾经救过一个年轻的牛头人,那个就是你吗?”

“是我啊。”

“原来是这样,你和这些人来这里­干­什么?牛头人应该生活在有火之柱的土地,不该到幽暗地域来。”

“我们是专门来找您的,我们需要您的帮助。牛头人和整个地底种族正面临灭亡的危险。”热尔博说道。

“怎么会?怎么回事?”

这时娜塔莎等人才明白热尔博为什么带着费那一直在幽暗地域游荡,原来他是一直在寻找眼前这个牛头人。

想到刚才地城之心的­射­线对这个叫巴尔扎克的牛头人毫无作用,娜塔莎等人的心里立刻火热起来,他们仿佛看见了对抗地城的希望。

热尔博看了看巴尔扎克,又看了看娜塔莎,然后说道:“说来话长,咱们还是找个安静的地方,地城之心随时会派大军来这里围剿我们。”

巴尔扎克点了点头,“好吧,我知道一个隐秘的地方,离这里不远。虽然我不觉得那个你们称之为地城之心的东西有什么厉害,不过还是不要让它们打扰我们的谈话。”

当下巴尔扎克领路,将热尔博、娜塔莎为首的牛头人和三个黑暗­精­灵带到了他所说的地方。

这是一个非常隐蔽的洞|­茓­,而且有另外一条通道通往远方,随时可以从中撤退。

在洞|­茓­中有一块顶部被削平的巨石,看上去像一张石床,周围散乱着不少动物骨骼,好像是吃剩的。除此之外,这里什么都没有。

“这里是我的临时住处之一。”巴尔扎克说道。

众人心里泛出一种怪异的感觉,这个超级强悍的牛头人就住在这种地方?这里既没有火,也没有任何生活器具,而且从热尔博的话里判断,这个牛头人在这种地方已经住了超过八十年了。

索那托喃喃自语到:“这种日子只要有八天就能把我弄疯。”

“好了,现在你可以说了。”巴尔扎克催促道。

热尔博却道:“我本来要告诉您的事情现在有更合适的叙述者,她亲历了当时灾难的发生,我想让她来说更好。”

巴尔扎克迅速把目光对准了娜塔莎,这里的牛头人中只有一个“她”。

“那你来说。”

娜塔莎开始了长长的讲述,从尼贡远征军出发开始。

“等等,尼贡是什么?”巴尔扎克疑惑地问道。

娜塔莎这才意识到,面前的听众至少在幽暗地域待了八十年,那个时候别说尼贡联盟,特曼都还没有发现进入地底的通道呢。

于是娜塔莎不得不花了一段时间讲述尼贡联盟成立的历史,特曼人的入侵,各种族的联合和反抗,光荣的尼贡联盟建立,几次同人类的尼贡战争。

巴尔扎克听得眉毛连连挑动,“是这样,外面的变化真大啊。那么这个尼贡联盟现在怎么样了?”他已经被勾引起了兴趣。不止是他,不了解尼贡历史的三个黑暗­精­灵也被吸引住了。

后面的事情就是灾难的发生,娜塔莎述说了灵吸怪之变时的详情,她和伙伴们失去了联系,独自被困在尼尔城中。所幸她利用鹰身人霍普的秘道逃出了城,但她赶到那扎克的时候,发现那里全是地城之心的大军,于是孤独的娜塔莎只能踏上了逃亡的旅途。

后来的事情就是一连串的逃亡,娜塔莎本来想去第一军驻地,半路上发现第一军已经不存在了,他们成了地城之心的有力工具,正像洪水一样席卷尼贡平原。

娜塔莎和一些反抗者会合后前往明斯顿。那里是牛头人种族在地底最大的聚居地。

刚开始时形势不错,武勇的牛头人听到尼贡发生的事变,立刻开始组织起来。千百个生活在明斯顿的部族组成了一支数万牛头人的大军。

可惜他们还是低估了地城之心的威力,在一系列对战中惨遭失败,无数的牛头人成了地城军队的俘虏,反而变成了新的敌人。

连特曼统治尼贡时期都没有陷落的明斯顿,只坚持了不到两个月。

认识到不能正面对抗地城之心,娜塔莎和幸存的牛头人组成了零散的抵抗力量,在明斯顿和其他地方艰难地奋战。

此时他们的希望就是远征军早日回归。地底种族崇拜英雄,他们坚信德雷菲斯、蒙塔尼亚克和坦埃斯回来以后,能够领导他们战胜邪恶的敌人。

终于有远征军的将士从地表回来了,但带来的全是噩耗。德雷菲斯、坦埃斯竟然全部牺牲在了地表,这让所有人的心里都凉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娜塔莎的眼中涌出了泪水,牛头人们沉默着。

远征军连遭重大损失,在归途中通过幽暗地域时还遭遇了无数危难,活着回到地底的人寥寥无几。但消息终于还是带了回来。

还在坚持抵抗的人们几乎失去了希望,尼贡和整个地底种族似乎已经注定灭亡。

“回来的人不多,而且他们遇到了地城大军被打散了。地底现在关于这次远征的说法多得很,结果谁也搞不清那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有些消息甚至相互矛盾,比方说魔导师蒙塔尼亚克的去向。有人说他也死了,有人说他正隐藏在某个地方计划对付地城之心,地底的人心都乱了。”娜塔莎说道。

“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远征军战士,知道了一些真实情况,也从他那里听说热尔博回到地底后又返回了幽暗地域,正好这个时候地城之心开始入侵幽暗地域,我们就跟着来了,一边和地城之心作战,一边寻找热尔博。”

“那剩下的由我来说吧,”热尔博接过娜塔莎的话头。“只可惜我对大家最关心的,蒙塔尼亚克的下落也一无所知,我们在突围后就分兵了。”

于是热尔博从远征军来到地表开始讲起,连续的胜利,占领莱顿城,同北风军团的决战,兽人反目和德雷菲斯受重伤,和特曼大军的沿河攻防战,最后因为灵吸怪的出卖,远征军被围困在莱顿城中苦苦坚持。然后是德雷菲斯下决心突围,并在突围前夕伤重去世。

尽管已经听到这个噩耗很久,但从深悉内情的热尔博口中再一次确认,娜塔莎还是差点哭昏过去。

“远征军突围以后,蒙塔尼亚克和因斯特带着法师团和护卫团抄近道,想从拉巴特山回去。而坦埃斯和我则走中央山脉。受到人类伏击坦埃斯断后的时候牺牲了,而法师团一直没有消息。我想他们肯定也受到了伏击,也许——也许已经全军覆灭了。”热尔博犹豫一下,还是硬着心肠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众人心情沉重,但心底里都赞同他的推断。法师团如果没有遇到意外,早就应该回到地底了,不应该这么长时间一点消息都没有。

热尔博将目光转向巴尔扎克,“我们对地城之心一点办法都没有,我就想到了您,希望您能帮助我们对抗地城之心。”

巴尔扎克沉默了,热尔博和娜塔莎等人用热切的眼神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巴尔扎克才开口说话:“不行。”

“为什么?您要眼看着牛头人一族灭亡吗?”热尔博惊叫。

“我也无能为力。”

“怎么会?!您不是轻松消灭了两个地城之心吗?”

“消灭一个两个地城之心算什么,按你的说法这种东西现在已经成千上万了,今天遇到的只不过是他们的巡逻部队,如果是真正的大军连我也对付不了。更何况,就算能摧毁地城之心,可是被它们控制的人也无法恢复神智。这事情武力解决不了,你们还不如去寻求魔法师的帮助。”

“可是蒙塔尼亚克音信全无,其他魔法师也是束手无策啊。”

“那就等待吧。地城之心总会有弱点,而且它们的扩张迟早会引起其他种族的注意,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来对付它们,甚至其他位面的高等智慧生命也会出手,它们就像洪水和野火,来势汹汹但是注定无法长久。就像当年魔域的火焰军团,不是也差一点席卷整个世界吗?后来还不是败亡了。”

“我们就这么等着,什么都不用做?”

“是这样。”

“可是地城之心完蛋之前,尼贡没准已经先灭亡了。”

“尼贡,嗯,挺有意思的,建立它的人肯定很有趣。不过一个只存在了几十年的东西,灭亡了也不奇怪吧。我已经活了一千多岁,看过无数的事物兴起又灭亡,如果这些事情都要我烦心,那我不是要累死。”

“您不会不顾种族的存亡吧?”热尔博继续努力道。

“牛头人种族不会灭亡的,就算会,也和我这个放逐者没有关系。”

热尔博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已经无话可说了。

“算了,热尔博,咱们走吧。”娜塔莎说道。

“走?去哪里?”热尔博茫然地问道。

“去哪里都行,咱们去找其他有勇气的反抗者。”

“可是地城之心要怎么对付?”

“我不知道,总会有办法的。就算没有办法,那也好过待在旁边什么也不做。”

巴尔扎克Сhā话道,“小女孩,你才只有二十出头吧,做事情光有勇气可不行。你这么冒失地行动,只会给自己和你的朋友们带来厄运。听我的话,先找个地方躲藏起来,等待地城之心的实力衰弱的时候再出来吧。我看得出来你很有天赋,假以时日你的成就会很大。就算你要对付地城之心,你也可以等到自己实力足够的那一天。”

这番话说得其他人心中都是一动,是啊,现在既然根本没有对付地城之心的方法,那么潜藏起来壮大自己实力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料娜塔莎还是坚定地摇头,“不!我的心不允许我躲藏到一边,自私地旁观其他人浴血奋战。”

“你这是自找苦吃。”

“也许吧。以前我不理解我的父亲,他是个出­色­的统帅和英雄,但每次他出征打仗我都会和他闹别扭。他总是告诉我,他有不得不战斗的理由。”

娜塔莎脸上露出陷入回忆的神情,“现在我可以理解他了。也许我的战斗注定是徒劳无功,但是在邪恶最猖獗的时候,我们总要有人先站出来和它战斗。如果其他人的选择是躲藏在一旁的话,就让我来打这个头阵。我相信牛头人种族的­精­神、尼贡的­精­神不是逃避,也不是为了生存下去不择手段,只要我努力过、奋斗过,就算失败也绝不后悔。”

“说得好!”费那热血沸腾,首先叫了起来,“算我一个。”

热尔博的眼睛也亮了,“想不到啊,我活了一百多岁,还自诩是个出­色­的巡游者,竟然把我们的传统都忘光了,我竟然比不上一个小女孩。”

牛头人们的热情被娜塔莎激发了出来,他们聚在一起互相击掌,“战斗!战斗!”牛头人的吼声在洞|­茓­中激荡着。

娜塔莎转头对三个黑暗­精­灵说,“你们也来吧?”

毕佛一言不发走了过去,索那托嘟囔道:“我觉得那个黑牛头人说得挺有道理的。”

不过安瑟妮雅瞪了他一眼后,他还是乖乖跟了过去。

等众人稍微平静一点的时候,发现巴尔扎克已经不见了,一个黑漆漆的徽章留在原地,石壁上留下一行话,“有事情的时候摩擦这枚徽章。”

“他答应帮助我们了!”热尔博狂喜叫道。

九十八

在托莱河入海口的偏北岸一侧,伫立着一座雄伟的城市——坎特兰。

它是特曼帝国仅次于首都的第二大城,也是整个帝国南方的商贸中心。这里商贾如云,物流丰富,以创造的税收计,甚至超过了帝国首都。

从战略位置上说,这里是特曼帝国南方战区集群的最南端,也是帝国最大的商港和战船基地。

这样重要的一座城市属于帝国中央直辖,财政等事务由中央派驻的城守负责,但是由于托莱河的对岸就是答盟嘉特的领土,所以军事和守备方面归南方战区统管。

坎特兰城里常设有一个守备军团,大约5万人,平时负责城市安全和治安,战时则接受南方战区司令的统一调度。守备军团的前任司令刚刚因为患了热病,如愿以偿地得到了退休回乡修养的许可,接任的司令刚刚抵达并进行了交接。

在军团大营中,属于最高长官的办公室大门紧闭,新任的司令正在同他的副官议事,而无数下属正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猜测新任上司的第一把火要烧到哪里。

“原来以为南方要塞就够热的了,这个鬼地方居然更加热得不像话,而我至少还要在这里待两年,以后日子怎么过啊?”既然是只有两个人的密室,新司令脱下了一直保持的威严的伪装。

“我求你就别在抱怨了,佩内朗,我倒希望你不会在这里呆上二十年。”副官说道。

“怎么会呢,亲爱的朋友,身为帝国最年青英俊的军团长,我的前途应该是一片光明,再过个两年当个把战区司令不成问题吧。”

副官嗤之以鼻,“当这种守备军团的司令,还不如在原来的骑兵联队­干­呢,至少那是­精­锐主力,只要一有战功就能升迁。”

“难道这里就立不了战功吗?”

“难得这里会有打仗的机会吗?托莱河的对岸全是烂泥地,只有疯子才会在那里用兵,至于海面的方向——估计谁也不会冒着和冈斯王国交恶的可能,首先挑起海上战争吧?而且就算是海上有事,也是水军的责任,这个破烂守备军团其实只是治安和缉私队的作用,不是吗?”副官这么说是有充分理由的,正是他所说的这些原因,坎特兰城才没有驻扎­精­锐重兵,而且特曼和答盟嘉特的战争一般也避开这里。

副官所说的冈斯王国,是建立在康特大陆最大的一个外岛上国家,从坎特兰港出发一直沿西南方向前进就能到达冈斯王国的首都,那里也是一个大海港。从冈斯的首都向东航行,又能到达答盟嘉特的首都,这三个城市隔着海形成了一个三角形,而三个城市之间的海上商贸也因此异常发达。

特曼和答盟嘉特的海上力量半斤八两,而他们两家加起来也比不上冈斯王国。作为一个岛国,冈斯对海上航线的安全异常重视,因此在多年以前就主动牵头,三个国家共同签订了海洋和平条约,限制了各个国家的海上力量,同时相互承诺不在海上挑起战事。

副官接着说道:“说真的,佩内朗,你真的是因为那次给军部上书,建议他们防备尼贡从中央山脉出击而获得这次晋升的吗?”

“难到不是吗?”

副官怀疑地看着他,“可是我听说你勾搭总司令的女儿,所以他才把你整到这个没有晋升前途的地方来。”

“亲爱的朋友,想不到我在你眼中是这种人,我真是太失望了。”佩内朗脸上露出哀怨的表情。

副官立刻鄙夷了他,“别装了,快点给我说说你的计划。”

“我的计划就是像前任一样,在这个富得流油的地方大捞一票,然后回家当个大富翁。”

副官不由气结,在同自己这个朋友兼上级的谈话,他总是很难掏到有用的东西。这个家伙最喜欢故弄玄虚和出其不意,他最大的爱好就是欣赏计划得逞后,其他人惊讶佩服的面孔。

凭着多年的经验,副官已经判断出佩内朗肯定已经有所打算,否则他不可能甘心到这个地方来。毕竟自己的朋友虽然没有非常显赫的家世,但他依靠出众的才能、外表和无可挑剔的社交礼仪,在上流社会的圈子里很受欢迎,尤其是那些贵­妇­人们,他如果不愿意接受这个任命有的是办法。

副官放弃了探究的打算,决定让时间来说明一切。他转移了话题:“今天晚上城守要设宴款待你,全城的贵族和军官都会出席。”

“噢。听说城守有两个漂亮女儿。”

副官为之气结,这个家伙总是能把正式的话题转到那些方向上去。

佩内朗接着说,“今天是初次见面,然后就是约会。嗯,据说大小姐更漂亮一点,而且她的生日就在一个月以后,到时候是水到渠成的最好机会。嗯,还缺一件打动芳心的生日礼物,你说送她什么好?”

副官气呼呼地说:“不知道。”

“对了!听说对岸的沼泽出产一种奇异的兰花,上流社会的小姐们都为之疯狂。”

“那里是答盟嘉特的领土,你不会再像以前一样让手下士兵去吧?”

“当然当然,我可不会挑起两国的冲突,就发布一个佣兵任务吧,不过要加上一条,我要搞清楚所有泽兰的分布和出产情况,我希望在小姐的生日舞会上,只有我一个人有这种兰花。”

副官诧异道:“那要踏遍整个沼泽!没有佣兵肯接这种任务的,沼泽里可有巨鳄,还有恐怖的海德拉。”

“那就提高任务报酬,总有佣兵团肯接的。”

“那好吧,不过有一个小问题——钱从哪里来?先说明挪用公款绝对不行。”

“预支收入行不行?”

“你哪里来的收入可以预支?就你那薪水还不够你舞会上的一件衣服呢。要不是走到哪儿都有一些傻女人自掏腰包——”

副官的话被打断了,“好了好了,我告诉你好了。”佩内朗凑近他的耳朵小声说,“你知道前任司令是怎么发财的吗?他利用沼泽中的小道走私。”

“啊!是这样?”副官恍然大悟,坎特兰虽然海上商贸发达,但那些钱和权力都掌控在城守手里,守备军团司令很难Сhā手。

“不对啊,那也没必要摸清整个沼泽的道路呀?”

“你以为我会像前任那么没品,派士兵们去­干­这种违法的事情吗?反正有的是人在沼泽里走私,咱们摸清地形,然后坐收保护费就行了,轻松又省事,风险还不大。”

“你这个狡猾的狐狸!”副官笑骂到。

……

“什么!?我们不够条件升到C级佣兵团?为什么?”菲那冲着坎特兰佣兵公会的一名办事员吼到。

办事员神­色­不动,翻了翻记录,“你们的佣兵声誉不够。”

“开玩笑,我们战魂虽然是新成立的,可是独立完成了一个B级任务,加上刚刚完成了的C级任务,声誉值刚刚好,我算过的!”

“问题在这里,晨星佣兵团报告说,你们是趁他们战斗的时候捡走的燮牛皮。”

“什么!?”战魂佣兵团的六人组同时惊呼起来。

“太不要脸了。”“这些垃圾,居然还诬陷我们!”“再看见那小子我要和他决斗。”团员们怒骂不休。

菲那反而冷静下来,“我们可是拿到了雇主的任务完成证明的,你们没有权力取消我们的认定。”

办事员脸上露出一丝尴尬,“这个,嗯,其实并没有取消你们的认定,否则你们现在已经降级了,佣兵公会商讨了你们的情况,鉴于战魂确实是个新成立的团,成员又不多,所以这个任务最终只算一半的声誉值。”

盗贼埃米尔怒道:“凭什么降一半啊!你们是怕得罪晨星吧,欺负我们是新成立的小团。”

“这个,其实这样对你们也好,你们升级太快速的话,总会惹来一些麻烦的。”办事员瞅了一眼佣兵们的脸­色­,“再说,你们刚完成的这个C级任务,可不怎么经得起推敲啊。”他搬出杀手锏。

因斯特脸­色­红了,他们这个C级任务确实是靠和商队一起作弊得来的。

止住还要争辩的菲那和埃米尔,因斯特一行离开佣兵公会,回到了旅舍。

刚一回来,菲那气鼓鼓地说道:“我要洗澡!”

“啊,现在?马上要吃午饭了。”因斯特奇道。

“我一生气就要洗澡,你管我!”说完气呼呼地回自己房间去了。

既然马上要开饭,其他人索­性­坐在旅舍大堂里开始闲聊,并恭喜基德和卡斯泰顺利晋级C级佣兵。

因斯特则回自己房间,他想利用午饭前的时间修炼一会儿魔法。

因斯特和菲那的房间是紧挨着的,他在进门之前突然起了一个念头,当时邀请菲那加入战魂的时候,说好由菲那掌管全团的财政。既然这样因斯特觉得自己拥有的一些财富也应当交给他打理。

其中主要是那些一直收藏在戒指空间里的宝石,因斯特打算除掉那些魔法价值很高的以外,其他全部交给菲那变卖作为团里的公共基金。

今天菲那因为佣兵团受到不公平的对待而发火,让因斯特感觉应该这个时候给他一点惊喜。尽管相处时间还不长,因斯特还是发现了菲那对珠宝有特殊的好感,而那些曾经引起菲那兴趣的珠宝,同因斯特马上要给他的相比至少差了一个档次。

没有听到菲那的房间里传出水声,因斯特顺手就推门走了进去,然后像中了箭的兔子一样逃了出来。

因斯特回到大堂坐下,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

基德问道:“因斯特,怎么了?”

“是菲那——他的房子里有女人衣服。”

“嗯,那又怎么了?”

“我是说,菲那他是不是不太正常?你以前提到过有些人总是喜欢用女­性­用品,这种行为叫做变态是吧。”

其他几个人立刻变成了看猩猩的目光,基德试探着问道:“你不是没有看出来吧?”

“看出来什么?”

“菲那是个女人啊!”

“什么!?他是个女人?可是他明明穿着男人的衣服啊。”因斯特环顾四周,“你们早就知道了?啊,连卡斯泰你也知道?你们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基德用一付受不了的口气说:“拜托,这么简单的事情还要我们告诉你吗?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女扮男装这回事儿,你就没有注意过她的嗓子吗?”

因斯特认真地想了想,“她的嗓子没什么问题呀。”

基德这次真的要昏了,“笨蛋,她没有喉结呀,谁都知道没有喉结的是女人!你是从土里钻出来的吗!”

基德并不知道,他无意中说的话居然非常接近事实的真相。因斯特这个顶着人类外皮的牛头人,他分辨人类­性­别的能力还停留在非常初级的阶段。除非胸部特征过于明显,否则他只能依靠发式和衣着来判断。另外补充一下,因为牛头人的皮太厚了,不论男女都看不出喉结。

因斯特摸了摸自己的嗓子,确实是有一个突起。

这时换了衣服的菲那来了,她这次已经换上了女装,一身­精­­干­的女式衬衫和短裙,头发也湿漉漉地披散在肩膀上。

菲那怒气冲天地开口,“刚才是哪个家伙溜进了我的房间?”

无人答话,不过其他人的视线已经出卖了因斯特。

“是你!?”菲那大吃一惊,她没想到是看起来比较老实的因斯特,她原来猜测是盗贼来着。

因斯特的视线投向菲那的颈部,他这次终于注意到那里确实非常平整光滑,和自己的不太一样。然后顺着因为着急而忘记系紧纽扣的领口,他又观察了菲那的胸部,看了一会儿以后,他得出结论——和别的女人相比菲那的胸部很小,难怪自己分辨不出来。

在因斯特做观察的时候,他没有发现战魂的团员们像躲瘟疫一样逃离了他的身边,而菲那的脸­色­红了又青,青了又红,来回变幻了好几次。

“下流!无耻的痞子!看似忠厚的大骗子!我要杀了你——”某人终于爆发了。

“啊?谁是骗子?怎么回事儿?救命——”某人发出了惨叫声。

因为这个突发事件,战魂佣兵团的午饭延迟了半个小时。

在吃迟来的午饭时,菲那重新进行了自我介绍——她叫菲安娜,商人之女。

九十九

熙熙攘攘的佣兵公会任务接报大厅中,因斯特和菲安娜正在搜寻合适的佣兵任务。

和那些小地方可不一样,坎特兰的佣兵公会的规模非常庞大,在这里发布的佣兵任务也数以百千计,而且这些任务的状态随时都在更改。

不时有任务被完成,还有些是封闭型任务,一旦雇主和某个佣兵团达成初步协议就会关闭,同时还不断有新的任务冒出来,也有被关闭的任务重新开放申请——这往往意味着一个佣兵团的失败。

有十几个工作人员像蜜蜂一样忙碌着,将代表各种含义的标签贴到发布板相应的任务上去。因斯特被这些五颜六­色­的标签看得眼都花了,实际上他浏览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猜测这些标签的含义。

就在因斯特还在和标签含义努力奋战的时候,菲安娜已经将合适的任务都记在了小本子上,商人的女儿果真不是盖的,战魂中每个成员的能力和特点都被她记在了脑子里,眼睛一转就扫到一堆适合的任务。

“喂!该你­干­活了。”菲安娜冲因斯特喊道,自从前一天的风波之后,她对因斯特就不太客气了,尽管因斯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证明这是一场误会。

“好,­干­什么?”

“看见那边的柜台了吗?”

“就是一堆人挤着的那个?”因斯特问道。

“没错,你到那里按照我本子上的记录申请这几个任务。”因斯特接过本子,“咦?这后面的几个任务是­干­什么的?”

“如果这个任务已经被人先申请了,就申请这个或者这个,但如果是这个的话,则剔除这个,改为申请这个和那个……”菲安娜用指头飞快地点着本子说道。

因斯特听得昏头转向,“等等,是这个和这个吗?”

“你笨啊——啊呀,不好!”因斯特吓了一跳,“怎么了?”

“已经有一个任务被抢了,都怪你耽误时间。我还要修改计划,最优方案被打乱了。”

菲安娜微皱着眉头,用笔在本子上飞快地修改,不时还抬起头来瞄一眼发布板。因斯特突然觉得她这个样子挺可爱的。

菲安娜脸上突然出现了一抹红­色­,抬起头呵斥道:“看什么看!快去。”就将本子塞到因斯特手中。

看着拥挤的人群,因斯特苦笑道:“早知道就让卡斯泰一起来。”

他正要挤过去,人群突然一阵­骚­动,“看啊,是B级任务!”“真的呀,竟然在这里发布,没有到楼上去真是难得啊。”

因斯特转头一看,公会人员刚将一个B级任务的讯息贴到发布板上,让他动心的是,这是一个开放式任务,而且雇主要求很低,D级佣兵团以上都可以申请。

因斯特对菲安娜说道:“我们申请那个。”

“那个?酬劳不错,不过咱们做不了。”

“为什么?”

“你傻啊,那不是找一朵泽兰就能完成的,如果那样顶多是个D级任务。雇主要求探明泽兰的分布,那就要踏遍整个沼泽区。咱们团里总共才六个人,要完成这个任务一年都不够用。我看只有那种人手众多的大团才能接这个任务。”

“我有办法完成,而且我一个人就行。”因斯特看见菲安娜怀疑的眼神,补充到:“你总是忘记我是个土系魔法师。”

菲安娜道:“总是自称魔法师的家伙,怎么不见你去魔法公会认证。算了算了,反正是个开放式任务,谁先完成谁交任务,完不成佣兵声誉也不会被减多少。不过你做这个任务的话,我的最优方案又要调整了。”

因斯特笑了笑没有答话,他不敢去魔法公会认证,是害怕自己的变形术被法师们识破,这个原因现在还不能说出来。

在因斯特申请完任务,正要和菲安娜离开的时候,大门外进来了衣甲鲜明的一队佣兵,双方正好打了个照面。

对方是塞弗,那个晨星佣兵团团长的儿子。

塞弗也认出了因斯特,鼻子哼了一声,目光又在菲安娜身上打了个转以后,率众登楼而去。佣兵公会的二楼专供B级以上的佣兵团使用,以晨星的资格当然可以上去。

“他是谁?看起来傲的很。”菲安娜问道。

“就是那个晨星团团长的儿子。”

“就是那个诬赖咱们的人?你怎么这么好脾气,我要早知道是他非臭骂他一顿不可。”菲安娜怒道,“你等着,我上去找他麻烦。”说完就要往楼上走。

“等等,你怎么上去?”

“这不简单,我说自己是雇主要发布高等级任务不就行了。”

“算了算了,他的帐以后再算,咱们的任务要紧。”因斯特把菲安娜拖出了公会大厅,一路上菲安娜还在不停地骂着。

在走出公会大厅的时候,因斯特忍不住回头往楼上望了一眼,他突然有种感觉,在沼泽中他还会遇到晨星的人的。

战魂的其他成员在得知因斯特的决定后,并没有像菲安娜想得那么惊讶。他们知道因斯特总有一些出人意料的举动,但他绝对不会孟浪冒险,如果他说是有把握,那么就肯定没有问题。

倒是菲安娜安排的那些任务让他们叫苦不迭。如果光是难度很高还好,战魂成员中除了盗贼埃米尔都是些拼命想提高实力的人,他们对高难任务的挑战甚至有种痴好。问题在于这些任务安排的太紧密了,即使脑筋不太灵光的卡斯泰也可以算出来,如果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这些任务的话,那么必须在吃饭和睡觉时间中选择一个来牺牲掉。

菲安娜轻松压制了他们的不满,当然对每个人都使用了不同的手段。原来反对声最强烈的盗贼是最容易被说服的,菲安娜搬出了新的奖励计划。埃米尔估算了一下,如果他能顺利完成这些任务的话,其收入将在现有基础上大大增加一块。

有了这个认识的盗贼­干­劲十足,马不停蹄地去准备了,他的任务是单人的。

看着盗贼消失的身影,菲安娜暗自冷笑。她在安排任务时故意将盗贼排除在团队行动之外,特别是不让他和法师戈登继续呆在一起。这样时间一长,麻烦的盗贼会自然地成为边缘人,到时候菲安娜想怎么摆布他都可以。可惜盗贼被金币冲昏了头脑,他还窃喜自己可以单独行动,不受其他人拖累呢。

至于其他人,菲安娜承诺在这次的任务顺利完成后,用团里的公共基金为他们换装。她承诺的额度数字让众人心动不已。

戈登是个魔法师,高级的魔法卷轴、法杖等等用品当然不能缺少,可惜那些东西没有一样是便宜的,而他偏偏是个穷法师。

基德和卡斯泰不用说,刚从乡下出来的两个人,除了基德的弓箭和卡斯泰的皮甲外,简直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

团员们或独自、或结队离开了旅舍,只留下菲安娜一人。她的职责是随时关注佣兵公会的任务状况,并计划下一步的行动。

因斯特还交待给她另外几件事情,其中包括留意招收新的团员。佣兵团的规模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但因斯特并不想盲目扩大,他告诉菲安娜的择人标准是——要有提升实力的强烈愿望,不计其他。

菲安娜回到自己房间锁好门,取出一个小布袋轻轻地一倒,桌子上顿时形成了一个流光溢彩的宝石堆。

像跳动的火焰般的红宝石、海洋一样神秘深邃的蓝宝石、还有像大草原一样纯净的绿宝石,更别提还有那些稀有的钻石、水晶和翡翠玉石,这些珠宝聚在一起,就像一场颜­色­和光泽的盛宴,就算是见多识广的菲安娜也不由自主地被迷惑住了。

“这个家伙还真是神秘的,自称魔法师却没有认证,来历不明却有这么多财宝。建立的佣兵团也是莫名其妙,一点章法都没有。他真的不知道,用这些宝石换来的钱都能直接买一个最好的B级佣兵团了吗?”菲安娜暗自忖道。

“啊呀呀,真是头痛呢。让我变卖这些漂亮东西,这简直是逼我剜自己的心尖嘛。这个家伙,难道不知道这些东西对女孩子的杀伤力吗?就这么交给我他倒走了,不怕我卷款潜逃吗。”菲安娜忍不住自言自语道。

然后她开始扳着指头计算自己的私房钱能够买下几件宝石。过了一会儿她脸上露出了微笑,“嗯,把我以前的生日礼物都卖了,再把外公送我的那个庄园抵押出去,加上我个人的积蓄,差不多够买下一半了。”

手指头在宝石堆里拨拉来拨拉去,仔细抚摸着每一个珠宝,突然扑到桌子上哭道:“不嘛,我哪个都想要啊!”

“对了!”她猛地又坐了起来,“找大姐和二姐一起出手吃货好了,反正我们可以换着戴,就这么办。”

做出决定以后菲安娜兴冲冲地收起宝石出门了,她要抓紧时间给两个姐姐发魔法讯息。魔法公会也可以替私人传递信息,代价当然是及其昂贵的,不过对菲安娜来说这完全不是问题。

因斯特出了坎特兰城,花了一笔钱就有船将他送到了托莱河对岸,虽然偷渡国界是违法的,但是因为走私横行,加上托莱河的那一边的沼泽根本没有什么关防,所以有一些人­干­脆在这里做起了摆渡生意,这也是公开的秘密了。

实际上因为河水泛滥,坎特兰隔河的另一边根本没有河岸这个概念。整个沼泽地都是托莱河的自然延伸。大河长年累月冲积带来泥土,河水季节­性­枯涨,还有不时倒灌进来的海水,使得这里成为名副其实的泽国。

摆渡人将因斯特送到一处露出水面的平地上就离开了,只告诉他每隔三天渡船会回这里一次。他们只管将偷渡客送到这里,剩下的一概不管。

因为要避开偶尔在河面上巡逻的战船,渡船是在黄昏的时候出发,趁着刚升起的薄雾过来的。一般人多半选择在这个相对­干­燥一点的地方安营扎寨等待天亮,但因斯特正合心意。

他见四下无人,于是脱下衣物,将变身戒指上的宝石旋转了几圈。

因斯特对于变身已经很有经验了,他甚至测量过变身时失去知觉所耗费的时间。

过了一分钟,因斯特醒了过来,他已经重新变成了战力超群的牛头人。

因斯特听说过沼泽深处的恐怖,他并不认为凭借人类体形的实力能够在这里自由活动。

现在因斯特不再是仅具有D级实力的人类剑士了,而是一个强悍的A级牛头人战士。另外他仍然保留了一部分魔法能力。

因斯特自创的金系魔法在牛头人体形时也完全可以使用,实际上这些自创魔法根本没有咒语,完全是靠着直接­操­作因斯特体内那古怪的金元素来使用。

这也给了因斯特启发,他在牛头人体形时之所以无法施展魔法,是因为基于人类的魔法体系不适合他的体质。他体内有无穷无尽的土元素,他应该用一种更直接的方法去利用它们,而不是像人类法师那样依靠咒语和手势。

因此他在变身成|人类修炼魔法时,仔细地体会魔法施展过程中土元素的变化,探明每个咒语音节所带来的效果。然后努力用­精­神力直接控制土元素来复现整个过程。

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因斯特已经取得了初步的成效。土系的几个一级法术,他都已经能够用这个方法施展出来,这也意味着,他变身回牛头人的时候也具备了施展这些法术的能力。

只不过由于无人指点,因斯特在探索二级魔法的时候遇到了很大的麻烦。二级魔法同一级魔法绝对不是就差了一级这么简单,施展时的繁复程度足足提升了一个数量级,有很多细微之处一旦差之毫厘,不免最终效果上失之千里。现在因斯特终于可以理解,为什么魔法师的级别只有五级,而升级又非常困难了。

迄今为止,因斯特还没有成功地找到实现二级魔法的新方法,不过他已经知道,自己正在沿着正确的方向前进。

一百

托莱河入海口的这片沼泽地区面积广大,占地足有数十万顷。加上地形和怪物的限制,普通人连想完整地走一遍都不可能,更不用说探察泽兰的分布情况了。

但因斯特具有自己的优势。对他帮助最大的就是魔法地图了,这个时刻存在于­精­神世界中的地图,类似于放大了数倍的土系探察术,在它的指引下,因斯特可以清晰地“看见”沼泽中所有可行的道路。

一片地域根据含水量的多少,会呈现出适宜通行的­干­地、半­干­地、湿地、泥泽、水塘等各种形态,而这些直接影响到了土元素的分布和密度,从而在魔法地图中显示出不同来。因斯特会据此选择适合的道路。

因斯特不需要睡觉,也很少吃饭休息,他可以昼夜不停地进行探索。但也并非没有麻烦,任务的内容是要探明泽兰的分布,而魔法地图里可提供不了这一点,因斯特还是只能依靠自己的视觉。

泽兰喜­阴­喜水,它们总是羞答答地隐藏在浓密的苇草丛和水塘中,因斯特的视线总是被大量的苇草遮挡,往往在一片适合泽兰生长的水域,他要反反复复从不同角度探察一遍才能确定。

另外的一个麻烦在于,因斯特总是在夜间变回牛头人,而在日间用人类体形。这是因为他要依靠牛头人体形时的热能视力,而且一些危险的地区也只有靠牛头人的强悍武力他才敢进去。

可是他又经常遇到被烂泥和水面阻隔的情况,这时必须要使用土地坚固术来固化地面才行,但这个类似于流沙术反向应用的法术偏偏是二级的,也就是说,因斯特必须变身回人类才能使用。

另外在白天的时候,因斯特偶尔会遇到其他人类出没,这也使得他不得不在白天保持人类体形。

因为这些原因因斯特的进展缓慢,他感觉到原来的想法有些过于乐观,他低估了沼泽地形的影响,在还没有将自己两种变身的能力融会贯通时,沼泽仍然是不小的妨碍。

因斯特原计划用十五天左右完成这个任务,现在的进度明显落后。不过当因斯特逐渐熟悉沼泽地的特­性­后,他的探察速度开始一点点加快了。

他应用自己原来作战时使用的推演技能,这最早还是帕思金传授给他的,来计算自己每天的探察行程。

因斯特已经发现,沼泽地看似混乱的地形,其实还是有一定的脉络可循,泽兰的分布也并非毫无规律。

地势过高或者过低的地方,泽兰是不会生长的,而沼泽中的怪物大多有固定的地盘,特定几种怪物的领地内也肯定无法找到泽兰的身影。就像沼泽地里广泛栖居的红嘴鹭,它们的主食是鱼,但是有的时候也会进食­嫩­水草和花朵,尤其是小红嘴鹭,所以在它们的巢|­茓­附近是不可能发现泽兰的。

还有,越靠近大海的地方泽兰分布越少,因斯特从一些书籍中知道海水中含有大量的盐分,他猜测可能是这个原因。

摸清了这些规律,因斯特的行动越来越有针对­性­,他会先把很大的一片区域大致地走一遍,让魔法地图自动记录下来,然后根据经验判断随后细察的路线和方案。对于明显不会有泽兰的地方加以省略,对可能­性­不大的地方加以探察确认,而对高可能­性­的地区进行详细检查。

计划中还必须兼顾地形和探察方式的特点,同时考虑时间等限制因素,最终得到优化的方案。

因斯特就像一个指挥作战的将军,在根据经验和情报部署士兵并规划作战,只不过现在他必须身兼侦察、计划、决策和执行的所有方面而已。

这样一来完成任务的效率自然提高了不少,因斯特也终于有心情细细体味大沼泽地的神奇之处。

在黄昏因斯特看着夕阳西落,漫天的红嘴鹭在彩云的伴随下归巢,成群结队地掠过波光荡漾的湖面,然后看着芦苇丛中升起白雾笼罩住整个沼泽。

当沼泽地归于黑暗的时候,恰恰是它一天当中最具有活力的时期。无数的生物在黑暗中走出自己的巢|­茓­,它们的叫声和行动的声音在沼泽地里汇成奇妙的交响乐。

在清晨彤红的太阳用无穷的热力,重新揭开沼泽地上的白纱,此时大部分爬行动物都会躲回自己的窝里睡觉,沼泽又变成了飞禽的天下。

因斯特在黑夜中走过托莱河的河边,看着对岸坎特兰城的满城灯火,在他的另一边就是莽莽沼泽。

他走过海岸,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大海。他欣赏到了海上日出日落的雄伟,大风起时涨潮海天一线的壮观。

不知不觉中,因斯特从开始的不适,慢慢喜欢上了这个地方。这里绝对不是人类所说的荒凉贫瘠的地方,同隔着一条河岸的坎特兰相比,这里同样是一个独特的世界,区别只不过是这里的主人不是人类。

八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因斯特已经探察了这片沼泽的大半区域,只剩下了神秘莫测的中央地带。

这在因斯特的计划之中,他已经来到了沼泽地的东侧,现在他要花三到四天的时间横穿沼泽的中心,然后回到坎特兰城结束这次任务。

传闻中的强力怪物都生活在沼泽的中心,这也是因斯特最后才探察这片区域的原因,他要多积累一些经验。

在因斯特深入沼泽中心十几里地的时候,一阵突然而来的南风带来了大团的乌云,几乎是突然之间天­色­变得及其昏暗,紧接着就是震耳的雷声和瓢泼大雨。

因斯特暗自叫苦,在地底是没有下雨这种事情的,他来到地表以后最讨厌的天气就是下雨,因为下雨会使得他失去大部分对外界的感觉,对于习惯洞|­茓­生活的牛头人来说,暴露在开阔地带又失去灵敏的感应,就好像脱光了衣物暴露在不可知的危险中一样。

其实因斯特应该感到庆幸,他来的季节并非沼泽地的雨季,否则长达半年之久的雨季会让他彻底放弃完成任务的打算。不过话说回来,没有任何人会在雨季的沼泽地里行动,连走私者也不会。

更糟糕的是,因斯特所处的地方是一块底地,在暴雨的浇灌下水位迅速地抬高,一会儿功夫已经没到了因斯特的小腿。

因斯特一边叫苦,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向高处跑去。他现在连变身成牛头人也不敢,他可不想在变身昏迷的那一分钟里被水淹死。

多亏了魔法地图,因斯特才能在大雨中保持方向,当他终于来到一块高一点的平地上时,已经又向沼泽地中心深入了一里。

惊魂初定地站在高地上,雨水汇集成的急流在脚下边滚滚流过,身后突然传来人类打招呼的声音,“嗨!伙计。”

因斯特惊讶地转身,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人类。

“雨太大了,到我们的帐篷里去吧。”那个人发出邀请。

因斯特跟着来人,这才发现在高地中央鼓出的一个大包是表面盖满了芦苇和竹子的帐篷。

猫腰钻进低矮的帐篷开口,看到里面还有另外的三个人。

邀请因斯特进来的人用包着厚厚茅草的木板封住入口,风雨声一下小了下来。他摘下斗笠和蓑衣,露出一张满是皱纹的中年男子面容。

“来,喝口热水吧,别看天气挺热,可一下起雨来可够冷的。”

在帐篷中央有一个石块堆砌的火盆,­干­燥的木材在里面缓缓燃烧着,架子上一个生锈的水壶中正冒着热气。

谢过这些人的好意,因斯特和其他人一样围着火盆坐了下来,其他人从火堆旁的土里挖出一个烤土豆递给他。

“午饭还没有做好,你先用这个垫一垫吧。”

因斯特看到他们将土豆、萝卜和其他一些蔬菜削好放到热水壶中,然后又将一段­干­­肉­切成小片也丢进去,水壶中很快弥漫出一股食物的香气。

菜汤做好以后因斯特也分了一碗,另外还有很大一块­干­面包。

因斯特并不饿,但他还是很喜欢这种被招待的感觉,这让他想起了地底的岁月,那时候走到任何一个部族中都能受到类似的招待。来到地表这种情形很少遇到了。

几个人边喝着热汤,边开始聊天。

因斯特这才知道,四个人是被雇佣来看守“货物”的。

“货物?放在这里?”因斯特疑惑到。

“哈哈,这个时候货物已经出光了。”帐篷的主人解释起来,因斯特这才知道,因为雨季的关系沼泽地有半年的时间是无法通行的,聪明的走私商人发现了商机,他们在沼泽中建立了这个营地,在雨季以前将货物事先运到这里。

而雨季一旦过去,货物就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进入坎特兰城,以获得最高的利润。

因斯特恍然大悟,“那现在货物已经卖光了,新的货物要在雨季前才送来是吧。”

“没错。”

“既然现在没有货物还看守这里?”

几个人露出苦笑,“我们和老板签了合约,要在这里­干­满两个雨季才能回去。再说虽然没有货物,也要防备有动物进来破坏了营地。”

看看低矮狭小的帐篷那有限的空间,想象四个人在漫长的雨季中和一堆箱子挤在这里,因斯特有点理解他们的热情好客了。

“如果有动物来你们怎么抵御?”他能看出四个人都不会什么高明的武技,想来他们的老板也不会付请高手的成本。因斯特这样问是因为他已经了解这个沼泽的危险,他就在夜间看见过传说中的巨鳄,它们从头至尾足足有八到十米长,巨大锋利的鳄刎让因斯特也心惊不已。

四个人神秘地对视一眼,一个人压低声音道:“你听说过海德拉吗?”

“什么?是传说中的海德拉吗?真有这种东西?”因斯特吃了一惊,他听说过海德拉这种九头巨蛇,它们在传说中能够和巨龙相匹敌。

看见因斯特惊讶的神情,四个人满意地笑了,“没错,这里真的有海德拉,这片沼泽的中心是它的地盘。”

“那你们看见过海德拉吗?”

几个人这次有点尴尬,“这个倒没有,这里还算是外围,海德拉不到这里活动,不过我们听到过它的叫声。”

“是啊,在月光明亮的夜晚它经常嚎叫,那种声音可怕极了。”另一个人急忙补充道。

因斯特了解到因为海德拉的存在,沼泽中的大型动物都不敢到这里活动,几个人主要防备的是一些食草的动物破坏了帐篷外表的保护层。在这个帐篷的四周有一些简单的埋在土里的压发装置,一旦有人或动物踩到就会引起帐篷里人的注意。这下因斯特也明白了他们是怎么发现自己的。

因斯特也说了自己的情况,当几个人得知因斯特是佣兵,正在执行探索任务时,都露出了羡慕的神­色­,当听说他要横穿沼泽中心时,一个个吓得面无人­色­。

“你疯了,里面有海德拉你还去?”

“你不知道海德拉吗,它们有九个头、组大的躯­干­十几个人都抱不过来,它的血和牙齿里有致命的毒液,沾到一点立刻就没命了!”

四个人左一句,右一句,试图劝说因斯特打消去冒险的念头。

“多谢你们的好意,不过这是我的任务,我一定要去试一下,何况我并不是去和海德拉作战,我只要绕开它就行了。”

听到四个人的话,因斯特也觉得还是小心一点,但他并不打算改变自己的行程。

四人摇头叹息,看因斯特的眼神就好像他已经死了一样。

一百零一

沼泽地的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因斯特告别了几个看守走私者营地的人,在他们惊讶担忧的目光中继续深入沼泽中心。

在走出足够远的距离以后,因斯特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变身成牛头人。虽然现在是白天,但是估计不会有其他人冒险深入这个地方。

因斯特从戒指空间中取出战魂,又在怀里准备了几个魔法卷轴,这才小心翼翼地继续前进。

一路上果然没有遇到任何大型怪兽,原来遍布沼泽地的巨鳄、蜥蜴和水蛇就像突然绝迹了一样。

又走了一段距离,突然从前方传来了令人震恐的嚎叫声。这种叫声好像是由好几只怪兽同时发出的,或高或低或急或缓的不同音调组合在一起,听起来非常刺耳。

因斯特立刻给自己拍了一个加速术卷轴,然后向传出叫声的地方奔去。

很没跑多远,巨大的海德拉的身影就跃入了因斯特的眼帘。

这是一只恐怖的巨兽,高高仰起的九个头颅个个都有圆桌一样大,比酒桶还要粗的脖子因为长度过大,看上去倒显得细小了。

海德拉在快速行进中,它的九个头指向同一个方向,嘴里怒吼连连,每个头发出的叫声竟然都不一样。

海德拉的下半身浸没在水里因而看不见,但从高高溅到半空中的大片水浪,可以想象它的身躯是多么庞大。

因斯特悄悄绕到海德拉的侧后方,虽然不知道巨兽发怒的原因,但是因斯特一点招惹它的意思都没有,他只是想好好看看这种难得一见的怪兽。

海德拉突然转变方向,朝着一处高地奔去。顺着它奔行的方向,因斯特发现了十几个人类的身影,他们正异常狼狈地跑上一道长坡。

因斯特明白了,这些人肯定是招惹到了海德拉,他们跑到高地是个明智之举,人类在水里的速度根本无法和海德拉相提并论。

正在这时海德拉也登上了岸,巨大的身躯终于暴露在因斯特眼前。九段长长的脖子汇集成的身躯惊人地粗壮,上面还遍布着黄绿­色­相间的条纹。

海德拉在平地上头颅昂起时足有十几米高,逃跑中的人类在它眼中就像蚂蚁一样渺小。

上岸以后海德拉的速度减慢了不少,但它巨大身体所带来的压迫感却更强了。一个远远望去剑士打扮的人估计是上坡时踩到了烂泥,身子翻滚着摔了下来。

几个大头同时向他噬去,剑士还没有被咬中就发出了大声的哀嚎。

一个头颅抢先一步叼住剑士的上半身,并将他举到了半空中。另一个头颅灵巧地转动脖子,咬住了剑士不断挣扎的双腿。

两个头颅恶狠狠地互撞了一下,然后又迅速地分开。人类剑士立刻分成两半,鲜红的血花漫天飞扬。

怦——的一声,因斯特面前落下一件物事,牛头人吃了一惊,这才发现是倒霉的人类剑士的钢甲。

­精­钢打造的半身甲已经瘪了,上面还有两排黑乎乎地牙洞。每个洞都能塞进牛头人的拇指去。

因斯特还在钢甲上发现了晨星佣兵团的徽章,因斯特恍然大悟,晨星肯定也接了这个泽兰任务,被追逐的人类应该是他们的探索队伍。

对晨星的人因斯特一点好感也没有,他转身打算离开这里。这支人类小队的命运已经注定了,在沼泽中他们迟早是海德拉的口中之物。

此时在被追逐的晨星小队中,一个气喘吁吁的魔法师对一个战士说道:“不行了队长,这么下去谁也跑不掉,咱们得分头跑才行。”

被称作队长的人眉头紧皱成“丁”字形,他何尝不知道分头跑的机会大一些,但问题是此次为了探索的需要,队伍中配备了两名法师,一为风系,一为土系,这在执行探索任务时原本是不错的搭配,可是在意外情况下却暴露了不足。

提出分头逃跑建议的是风系魔法师,他的意图很明显,如果没有其他人的负累,他凭着加速魔法有很大的可能逃出生天。

队长斜瞅了一眼土系魔法师,他现在是真正的面如土­色­。土系中没有加速等魔法,加上本身孱弱的身体,队长可以确定,一旦分头逃跑土系法师肯定是最先被吃掉的一个。

问题在于,他不能承担损失一名魔法师的风险。在这次任务之前他可是把话说满、好不容易借调来的法师,如果有什么损失的话他在晨星中的前途也就完蛋了。

要保住土系法师,就必须靠风系法师的加速术,可是看风系法师的样子也确实快到极限了,再也带不了几个人了。

那么让两个法师先跑,自己带人吸引走海德拉?这个念头从来没有在队长的脑海中出现过,他恨不能让风系法师带着自己先逃命去。

眼珠一转队长有了主意,“大家再坚持一会儿,咱们往那边跑。”

敢承担这次任务的佣兵自然是有点本领,他也算是本地的地头蛇,曾经多次出没过这片沼泽地,走私者营地的存在对他不是秘密。

他的如意算盘是将海德拉引到走私者营地去,然后希望营地中的人能够吸引海德拉的注意力。如果不行到时候再分头逃跑也不晚,队长计划到。

因斯特止住身形,他发现晨星的佣兵们再次改变了逃跑方向。

略一思索,因斯特大怒,“混蛋!”他不由地怒骂出声,然后提起战斧返身追赶过去。

惊怖的叫声和大地传来的颤抖早已惊动了营地中的四人,他们走出帐篷查看。

当看见飞奔而来的佣兵和后面紧紧追赶的海德拉时,四个人几乎吓得瘫软在地上。他们既非战士也不是魔法师,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么危险的情况。

当晨星的人像狂风一样从他们身边掠过的时候,几个人才如梦初醒。有三个人分头向大沼泽中逃去,另一个人却一头扎进了帐篷中。

海德拉虽然非常强悍,战斗力甚至堪比巨龙,但它不像巨龙那样聪明。当看见新出现的人时它明显地稍微犹豫了一下。

几个头颅急切地向不同的方向探去,但身体无法做出唯一的选择所以停了下来。海德拉的几个头迅速地纠缠在一起,似乎在商量,到底是去追人多的那一队,还是去追赶那几个离得近的。

另一个头颅没有参加这场讨论,它刚才看见了逃进帐篷的可怜人。

轻轻地一伸嘴,覆盖在表面的芦苇和茅草立刻消失不见,帐篷顶上开了个大天窗。头颅端详了一下在里面吓得发抖的“蚯蚓”,然后张开巨口噬咬下去。

巨兽的头突然飞快地抬起,脸盆一样大的眼睛凶光乱扫。

因斯特招手收回飞斧,刚才是他的一记飞斧击中正要进餐的海德拉头颅。九个脑袋一起转了过来,十八只眼睛炯炯地盯着因斯特。

海德拉是脾气暴躁的魔兽,平常都是它去招惹别人,哪里受到过主动攻击?晨星的人只不过凑巧从它身边经过,又赶上它今天白天没有在睡觉就遭到了攻击,更何况是因斯特主动撩拨。

小山一样的身躯向因斯特扑了过去,九个头颅争先恐后地要饱尝牛头人的血­肉­。

因斯特收起手斧,又拿出一个加速术卷轴握在手里,回身就跑。

就算是物理攻击能力强悍的牛头人,也不敢正面对抗这种传说级的怪物。

海德拉怒吼连连地追了下去。

就这样一逃一追过了很久,因斯特由于有魔法地图的帮助,总是能够找到比较合适的路径。

在大沼泽中躲避海德拉的追捕,最重要的就是不能绕路,一旦去路被水塘和泥潭挡住,海德拉就会迅速地追近。而一直在­干­地上奔跑的话,海德拉的速度比不上因斯特。

因斯特摸索出一个环形的逃跑路线,在这个巨大的圆环中绝大部分路径都是­干­地,虽然有些地方还是稍微要绕一点,但只要跑得快甩开海德拉还是不成问题。

整整兜了五圈以后,因斯特终于认识到海德拉的脾­性­是多么的锲而不舍,而它的体力又是多么惊人。要不是自己的体质也强得不像话,恐怕早就在这么大运动量的跑步中落败了。而此时已经到了第二天的早上。

因斯特头痛起来,这么样和海德拉一直兜圈子也不行啊,谁知道这个大怪物什么时候会放弃。再说晨星的人已经逃走了,他不知道晨星的人任务完成情况,如果他们在这个时候抢先回到坎特兰交了任务的话,自己的努力就要白费了。

想到这里因斯特决定开始反击,他在跑一段直道时甩开了海德拉一些距离,抓住机会返身施展出刺枪术。

如林的金属刺枪在海德拉的身体下方升起,刚一接触到海德拉的厚皮就纷纷折断了,海德拉连血都没有出一点。

因斯特摇头,他在用飞斧攻击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海德拉皮肤坚韧,一般的武器很难对它构成伤害。

攻击不成因斯特只能继续逃跑,他拨开挡路的一丛芦苇,突然觉得手上微微一疼,一看原来是锋利的苇叶边缘在他手背上划出了一道白痕。

因斯特大悟,他开始调集金元素,并试图把它们聚成刀锋一样的形状。再失败了几次后,他终于获得了满意的成品。

喜悦之下因斯特用­精­神力控制,将这些刀锋从土里凝聚出来。为了隐蔽,他还用浮土和苇草遮挡住这些刚刚形成的刀锋,狭长的锋芒直对着海德拉行进的方向。

当海德拉经过这些刀锋陷阱时,沉重的身躯压扁了上面的遮盖物,整个庞大的身体重量全压到了锋刃上面。

在金元素刀锋的下面,因斯特用魔法形成了巨大的铁砣,深深地埋藏在土里。固定住的刀锋和高速奔行的海德拉接触后,立刻破开了坚厚的巨兽皮肤,划入内层的血­肉­之中。

海德拉猛然刹车,巨大的身躯在惯­性­下重重地撞击到地面上,同时九个头颅一起发出惊人的嚎叫声。

海德拉疼得在地上翻滚,缕缕鲜血从它的腹部流淌下来,将地面染红了一片。

受伤的海德拉不再继续追赶因斯特,它翻起身迅速地离开,它急着要找一处泥塘抚慰自己腹部的伤口。

因斯特长出了一口气,终于摆脱这个大麻烦了。

这时他注意到海德拉留下的血迹已经变成了绿­色­,而整整一片草地全部枯黄委琐了。

想起海德拉的血有剧毒的传说,因斯特仔细观察,他发现沾着海德拉血的那些刀锋也都变成了暗绿­色­。

考虑了一会儿,因斯特戴上一付皮手套,小心地将沾染毒血的金属刃从地里起出来。

因为这些锋刃不是天然的金属,而是因斯特用魔法聚集的金元素形成的,时间一长就会自然消失。

因斯特想出一个主意,他从戒指空间里面取出铁匠用具,包括一柄打铁锤和一付垫板,然后又取出一块含锡的合金。因斯特自从学会锻治技术后,这些基本的工具和材料都是随时备在戒指空间里,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

用­精­神力控制着金元素,沾血的锋刃逐渐变形并把锡合金包裹了起来,因斯特用铁锤一下下地锻打着这块金属。

渐渐地,锡合金在金元素和压力下开始了变化,越来越多的绿­色­从金元素中渗入合金中,合金原来的银灰­色­中也开始掺杂一抹抹的绿­色­。

铁锤逐渐加快,合金像一个面团一样在铁锤的打击下忽圆忽扁,银灰­色­和绿­色­慢慢混合在一起,最后终于融为一体,垫板上出现了一大块墨绿­色­的金属。

在因斯特停止加工后,最后一丝金元素也消失了,但金属块那诡异的颜­色­表明海德拉的毒血留在了里面。更不可思议地是,加工过后的金属块明显比原来的合金体积大,因斯特掂了一下,重量也增加了。

难道有一部分金元素实体化后没有消散而留在了合金里?因斯特脑子里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同时他第一次开始认真思索,金元素形成的金属到底和自然界中的那种金属类似。

在脑海中回忆了所有自己知道的金属和矿石后,结果让因斯特非常惊讶,金元素似乎和每种金属都有点像,但又有所区别。那么实体化的金元素到底具有什么属­性­,是否能够用它来锻造呢?因斯特的眼前又出现了一片新天地。

一百零二

坎特兰城守备军团大营。

副官将厚厚一沓报告丢到军团长佩内朗的桌上。

“这是什么?”疑惑的军团长问道。

“探索泽兰的任务报告。”

“噢,这么快,我还以为要等一个月呢,”随手翻了几页,“原来是晨星团,那就难怪能这么快完成了。”

副官说道:“还有另一个佣兵团,他们几乎和晨星同时提交了任务报告。”

“咦?是什么佣兵团能和晨星别苗头?”

“一个叫做战魂的D级佣兵团?”

“D级?”

“没错。”

“他们的报告一定有可取之处,你才会专门提出来的吧。”佩内朗了解自己的副官,如果是那些胡乱提交报告的无聊佣兵团,副官肯定会自行做出处理。

“实际上,这次的任务完成证明更应该交给这个叫战魂的D级佣兵团。”

“他们这么厉害?”佩内朗吃了一惊。

“经过我派出的人手确认,晨星的报告虽然已经算不错,至少达到了七成的完成度,但战魂的报告却完成了百分之百。”

“这么厉害,你就能开任务证明,特地来告诉我肯定有什么麻烦是吧。”

副官笑道,“聪明。晨星在佣兵界的地位我想不说你也知道,而且他们和一些权贵有密切的交往,甚至帝都中收编晨星为正规军团的呼声,只是由于佣兵团身份在办一些事情时更加方便,此议才被否决。这次的任务听说晨星还折损了人手,所以——”

“所以如果把任务完成证明开给另一个不起眼的佣兵团,会得罪晨星是吗?”

“是这样。相比起晨星来说,战魂的背景就简单多了,他们是一个多月前刚刚成立的,目前成员只有六个人,但是在极短的时间就升到了D级,而且听说这个任务是他们的团长一个人深入大沼泽就完成的。”

“看来这个战魂也不简单,假以时日也许会是另一个晨星。”佩内朗说道。

“那你的决定呢?”

“简单,给他们各开一个证明,一家一半好了。”

副官点点头,“我想你也会这样。”

“另外你安排一下,我想见见那个战魂的团长。”

“好的。”

在佩内朗做出决定以后,副官很快开好任务完成证明,并派遣士兵分别送去两个佣兵团。

晨星的少团长塞弗第一时间接到了任务完成证明,这次的探索队是他的直属部下,本来这种B级任务他应该亲自带队的,但是他不想自己的皮靴沾到沼泽地的烂泥,才委任部下负责。

“什么?说我们只完成了一半任务!”塞弗咬牙说道,“另外一半是战魂完成的?”

带队的队长在旁边小心伺候着,由于这次损失了人手,他一直陪着小心。听到任务完成证明的事情,他立刻感到不妙。

果然塞弗把头转向了他,脸­色­带着诡异的笑容,“你很有本事嘛,带着整整一队人进去,还配给你两个魔法师,你居然和一个D级佣兵团平分秋­色­?居然还损失了一个队员?”

队长满头是汗,急忙辩解道:“这个不能怪我们,谁知道那么不走运遇到了海德拉呢?要不是我们机灵,没准全队人都会没命的。”

其他队员忙不迭地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塞弗怀疑地问道,“你们真的遇到了海德拉,而且还成功地跑回来了?你们不是编了个故事骗我吧。”

“真的!绝对是真的!”队长急忙分辨道,然后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海德拉的外貌和恐怖。

塞弗不由地相信了八九分,“那你们是怎么逃掉的?不要告诉我你们在沼泽里能跑过海德拉。”

队长犹豫了一下,决定说实话,“是这样的,在危急的时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牛头人,他和海德拉打了起来,然后我们趁机逃掉了。”

塞弗大怒,“荒谬!沼泽地里哪里来的牛头人,你分明是在胡说。”

队长叫屈,“是真的,我亲眼看见的,而且法师也看见了。”他指着两名魔法师发誓道。

“真的有牛头人?他们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塞弗皱着眉头想到。

“不管是什么,反正他现在肯定已经被海德拉吃了。”队长生怕塞弗让自己回去沼泽搜索牛头人,急忙说道。

“算了,这件事情我不追究了,”塞弗说道,“不过你们下次最好办事机灵点。”

“是是。”

在教训完部下后,塞弗又看了看手中的任务证明,冷哼一声,“战魂,咱们走着瞧。”他心想道。

与此同时战魂也收到了任务完成证明,同晨星的反应不同,因斯特对于能够获得完成一半的认证已经很满意了,他并不知道晨星的实际任务完成情况。

菲安娜在一旁喜道:“有了这个东西,咱们就能晋级C级佣兵团了,这下能够领的任务就更多了。”

“天哪,你们就让我歇几天行不行,我刚从倒霉的尼特丛林回来,你看我这身上被毒蚊子叮的大包。”抱怨的是盗贼埃米尔。

“行了,昨天领报酬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挣到钱了当然要享受几天才对。”

菲安娜不再理盗贼,转头对因斯特说道:“团长?”

“嗯,什么事儿?”因斯特奇怪,菲安娜什么时候不再叫他“喂”了?

“是这样,你不是交待过我招收新成员吗?这件事情已经有了进展。”

“原来如此,招到了几个人?”

菲安娜笑眯眯地伸出两个指头,因斯特问道:“两个人?不错。”

“不是,是二十个,全部是D级以上佣兵,另外还有一个火系法师。”

“啊!?”战魂的人都惊讶了,“你是怎么办到的?”

“你们别管,反正我保证这些人非常可靠,他们今天下午就会来报道。”

既然菲安娜下了担保,因斯特点头后这件事情就定了下来。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菲安娜接着说道,“既然咱们战魂马上就是C级佣兵团了,我认为应当有一个驻地,否则人手一多住在旅舍里非常不方便,而且也不利于我们的形象。”

众人当然积极响应,卡斯泰的声音尤其响亮,“就是,这个旅馆连个练武场都没有,太不方便了。”

“我已经预订了一个大院子,今天大家都过去看看,如果合适马上就可以搬进去。”菲安娜此言一出,战魂的团员都欢呼起来,纷纷吵着立刻就要去看房子。

“哗!好大啊。”

一眼看到房子,卡斯泰立刻惊呼起来。

这处宅院坐落在一个四四方方的地块上,外围被青石砌的围墙环绕着。从气派的大门进去,面前是一处开阔的庭院,左右两边是两排砖房,而正对面则是一座双层的联排阁楼。

菲安娜熟门熟路地向大家介绍,“看,左边的平房是厨房和食堂,还有佣人房,右边的是马厩。正面的楼房有二十多个房间,C级以上的佣兵可以一人一间,以下的两人一间。中间那个大客厅可以接待客人,还有这个大院子可以改作练武场,后面还有一个花园。”

“这要多少钱啊?”盗贼问道。

“租金是三十个金币一个月。”

“好家伙。”除了因斯特面不改­色­外,战魂的团员们都吸了口气。

“三十个金币?在福兰可以买下一个大房子了,咱们有这么多钱吗?”卡斯泰担忧地问道。

菲安娜看了因斯特一眼,“托你们团长的福,他给我的宝石卖了不少钱,团里经济上倒是宽裕的很。而且,不知道你走了什么运气,那么难搞的海德拉血也能弄到,光那么一块东西估计就能买下这个宅院了。”

“就那个绿呼呼的铁块能值这么多钱?”盗贼埃米尔惊叫道,他的眼睛都红了。

“我已经托人鉴定过了,那种金属里含有剧毒,用它制造成武器能在很短的时间里使人失去战斗力,而且——目前没有解药,中毒者会在几天后痛苦地死去。已经有人开出天价要收购这种东西了。”

“这么歹毒?”因斯特皱起了眉头,“这个东西不能卖。”

“喂喂,团长,这么赚的东西可不能浪费了呀。”盗贼急了。

“你别多嘴,这个东西不在任务要求的范围内,按规矩因斯特有全权处置。”菲安娜呵斥盗贼。

埃米尔一下就蔫了,他哀嚎道,“可怜我被毒蚊子叮了这么多包,最后挣得连因斯特一个零头都比不上啊。”

“别嚎了,海德拉就在对岸的沼泽里,有本事你也去啊。”菲安娜照例和盗贼­唇­枪舌剑起来。

因斯特想到,这个东西对敌确实过于歹毒,不过倒是个对付强悍怪物的好办法。他立刻又想到,用这种金属给基德的乌金铁箭加一个镀层,估计除了抗毒极强的怪物外都能一箭毙命吧。

众人都满意这个驻地,于是高高兴兴地回旅馆收拾行李,打算搬过来住。

“因斯特,你怎么不走?”基德问道。

因斯特举了举手里的一个包裹,“我的行李都在这儿,不用回去了。”

“真有你的,这点时间你都抠啊,你来之前就肯定这个房子合适吗?”基德感叹道。

“我相信菲安娜的眼光。”因斯特回答道。

被表扬的财务主管看了因斯特一眼,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她的心里其实在偷笑,“这个大傻瓜,多收了你三成的租金都不知道。”想想把自家的产业高价租给冤大头,实在是超级爽的事情。

诺大的院子里只剩下了因斯特一人,他随便找了个房间放下包裹,马上来到前院开始练习武技。

现在团里除了菲安娜这个非战斗人员,其他人都已经晋阶C级佣兵,因斯特的佣兵声誉早已经绰绰有余,但由于武技评测无法通过,所以一直不能升上去。他感到有必要继续加强武技修炼。

当团员们全部回来以后,院子里面立刻热闹了起来。

卡斯泰缠上因斯特对练,基德也在一旁凑热闹。法师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冥想,而盗贼则一直在犹豫不定自己到底该挑选哪一个房间。

大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菲安娜喜道,“他们来了。”然后飞快地跑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脸上长着白白胡子的老者,刚才正是他手中的拐杖在敲门。

“咳——,这里是晨星佣兵团的驻地吗?”老者一边问,一边冲菲安娜偷偷眨了下眼睛。

“就是就是,你们总算来了。”菲安娜把老者迎进门内。

在战魂其他五个成员诧异的目光之中,一队男男女女鱼贯跟了进来。

埃米尔张大了嘴巴,“这,这些是佣兵吗?”盗贼这么问是有理由的,进来的这些人要么老,要么是女人,偶尔的几个壮年男人竟然是仆从打扮。

“当然不是,他们是佣人,负责搞卫生和做饭什么的。”

埃米尔瞠目结舌,“这也太奢侈了吧。”

“要不然谁去做饭和扫地,你吗?”

明智的盗贼闭上了嘴巴,在一般佣兵团中这些杂役都是由低层佣兵承担的,但是,战魂佣兵团好像没有这样的角­色­存在。“反正不是我掏钱,我乐得享受。”盗贼暗自心想。

在佣人们进完了,才是传说中的二十名佣兵。

这些佣兵都是战士,看上去个个都很­精­悍,而且他们没有一般佣兵那种散漫的习气,倒有点像军人。

为首的两名战士叫迪森和乔那,都具有C级佣兵的资质,其他的战士都很服从他们两个的命令。

“火系法师呢?”因斯特问道。

结果因斯特的头上挨了一拐杖,“我就是,没看见吗,小子。”最早进来的老者说道。

“啊?就是你?”这下众人一起吃惊地张大了嘴,难到自己走了眼?可是面前的老头明明什么身份标记都没有,而且他手中的那根木头怎么看都是普通的拐杖呀。

半信半疑地因斯特等人还是给“火系法师”分配了一个房间,安顿下来以后,菲安娜偷偷溜了进来,一下扑进老者的怀里。

“外公——”她叫道。

“呦呦,几年没见,小菲安娜长这么大了。”老者感叹道。

在述说完别情后,老者突然面­色­一板,菲安娜不由一阵紧张,“外公,你不会也来教训我吧。”

“我怎么会教训可爱的小菲安娜呢?我问你,我们真的可以除了家族里那份,再多拿一份佣兵团薪水吗?”

菲安娜娇嗔道:“外公!你怎么这么财迷!”

“没办法呀,你外婆看得紧,我手里一点余钱都没有。”

菲安娜差点一口气没顺过来,好半天她才缓过气说,“何止多拿一份薪水呀,­干­得好还有分红呢。”

老者满是皱纹的脸上立刻绽放出一朵掬花。

一百零三

骄阳似火,在特曼帝国通往南方国土的大道上正行驶着一辆马车。­干­燥炎热的天气让马车夫一付没­精­打采的样子。

好不容易炽热的太阳落下了一点,空气中传来了风的味道。马车夫­精­神一振,他甩了个响鞭,“得——驾!”马车的速度随之加快了。

“起风了吗?”马车的帘子掀开了一条缝,隐隐约约露出半张娇好的面孔。

马车夫的身子突然变僵了,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马车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但马车夫并没有听到,他脑子里全是那天看见的恐怖情景,如果不是已经接了这趟活儿,如果不是报酬丰厚,他肯定一早就逃走了。

一名剑士纵马靠了过来,“后天就能到坎特兰了。”

车内人点了点头,然后重新缩到车厢里,在收起帘子的一瞬间,一缕乌黑的秀发被微风轻轻地吹拂到了外面

……

坎特兰城。

一年一度的交易大会就要举行,作为特曼帝国商贸中心,交易大会在坎特兰城具有特殊重要的地位,全年贸易额的近三分之一是在这期间达成的。

每年的夏末秋初,无数商人会云集坎特兰,他们带来了丰富的商品,并和来自世界各地的同行互通有无。

其中既有大宗的物资,例如粮食、木材、矿石、织物等,也有各种珍稀少见的异宝,例如珠宝、晶石、魔法物品、神兵利器等。

既然有商人和商品,随之而来的必然有佣兵。每年这个时候坎特兰也是一个佣兵汇聚的地方。

无数的艺人也在这个时期前来为交易大会助兴,他们从顶级的歌舞团到街头卖艺的流浪艺人应有尽有。

平时难得一件的稀奇东西,和平时难得一见的表演,这两个因素足够吸引很多有钱有闲的游客来到坎特兰凑热闹,加上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本城居民,每年的坎特兰交易大会总是热闹非凡。

在所有的商品中有一类大概最为特殊的,它们就是——奴隶。

康特大陆的三个人类国家,以及外岛上的冈斯王国,全部允许奴隶贸易。

奴隶的主要来源是战俘,还有些是无法清偿债务,或者犯了罪被权力机关处罚的人。奴隶又可以分为很多种,按所属种族可以分为人类和非人类两大类,而按照用途的分法就多了。

有被买去做苦力的劳工奴隶,有技能的奴隶待遇会好一些,如果是异族的奴隶往往有某些方面的特长,更是奴隶市场上的抢手货——不过半兽人和地­精­奴隶除外,他们的价格类似于菜市上的萝卜白菜。

但最吸引人类的眼球的莫过于武斗奴隶了。这些奴隶往往是武力高强的战士,因为战败被俘或者获罪成为奴隶,每年的交易大会中都有一系列的武斗奴隶大赛,上至权贵巨贾下到升斗小民,都热衷于观赏这些比赛,伴随比赛胜负结果的还有海量数字的赌博盘口。

因为特曼帝国在三大国中武风最盛,所以每年在坎特兰举办的武斗奴隶大赛,也是康特大陆规模最大、水平最高的武斗活动。甚至还有不少自恃武力出众的自由人也会签下生死状,到赛会中一展身手。如果侥幸不死并获得几场胜利的人,最终将获得巨大的声誉和财富。

……

战魂佣兵团在拥有了驻地之后,各个方面逐渐开始走上正规。

大半功劳要算在菲安娜头上,除了雇佣工人改建驻地外,她还紧锣密鼓地推出了一系列的佣兵团规章,包括任务领取、分配、人员调度、薪水、分红、战利品处置等等,还半强迫地在团员中推宣这些制度。

团里的老人尤其是盗贼埃米尔原本对这些举措还有些异议,但现在菲安娜在团中的地位今非昔比,不但一手­操­持了团里的经济大权——每当想到这一点埃米尔就直咬牙,因斯特竟然把那么多钱交给这个女人掌管——而且新来的那些佣兵对菲安娜也是言听计从,简直就像伺候自家主子一样,也因此给菲安娜加了不少底气。

现在埃米尔已经再也无法用撩挑子来威胁了,菲安娜准会嘿嘿一笑,说道:“请便,用同样的薪水我能招来两个C级盗贼呢。”

因斯特放手让菲安娜治理佣兵团,自己躲在一边观察和学习。

在观察了一段时间以后,因斯特越来越觉得菲安娜手段高超。尽管因斯特做过地底远征军的护卫团长、甚至还担任过全军统帅,但他还是谦虚地承认,在如果治理一个人类佣兵团方面,菲安娜比自己擅长地多。

在地底虽然种族众多,来自不同种族、部族的成员一样有着各种矛盾,但他们还是有个基本共同点,那就是对英雄和统帅的崇拜和服从。一旦能够展现出在武技、勇气和智慧方面的才能,其他人会自然地服从强者的领导。如果上位者不具备这样的才能,底下的人会立刻跳出来发起挑战。

像德雷菲斯、蒙塔尼亚克、坦埃斯等,他们能够凭着自己的威望统领千百万计的地底种族,这和地底种族的这种特­性­是分不开的。

但是因斯特发现在人类中事情完全不同,似乎每个人类都怀有非常矛盾的态度,他们一方面羡慕和敬畏上位者,而另一方面却又轻视和诋毁他们。

这种情况让因斯特百思不解,按道理来说人类社会早应该在这种矛盾中崩溃,但实际的情况是,人类是康特大陆的智慧生命中数量最庞大、组织最严密的,即使单单一个特曼帝国的实力就凌驾于尼贡联盟之上。

直到看到菲安娜治理佣兵团的方法,因斯特才逐渐找到了一些门道。他认识到,人类所羡慕向往的不是具体的人,而是这个人所代表的地位、权势和财富。至于具体那个人在那个位置上却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就好像在团里,菲安娜因为掌握了财政的权力,所以成为了盗贼埃米尔羡慕和嫉妒的对象。埃米尔是被菲安娜所掌握的财力所控制,而不是她本人的威望或者能力。

如果在菲安娜和埃米尔是地底种族的人,埃米尔一定会立刻提出挑战,而菲安娜也会毫不迟疑地应战,获得竞赛胜利的人将上位,其他人会认可竞赛的结果,对胜利者欢呼,同时给予失败者公平的对待。

可是在地表的人类中,因斯特发现埃米尔很难挑战菲安娜,因为菲安娜掌握着财富和权力,同时具有了制订规则的能力,在菲安娜制订的规则之下,埃米尔根本没有一点取胜的机会。唯一的例外就是埃米尔的实力强大到足以突破所有的规则和束缚,或者有外力的介入。

人类社会就像一个有着无数阶级的巨大金字塔,塔身被重重的规则所缠绕。所有的人处身其中,都有一种拼命向上攀爬的欲望。如果一个人够聪明就会懂得利用规则获得更高的地位,而不是做规则的敌人。

在反复思索和对照之后,因斯特得出了一个令他沮丧的结论,地底能够轻易地产生英雄和统帅,但永远无法产生像人类的帝王那样能够凝聚全种族力量的人。

地底是一个扁平化的社会,任何人出头都很容易,自己只参加了几场战斗就当上了统帅就是一个证明,但任何统帅都无法将地底的力量集合成一个整体,这也是地底针对特曼一直处于下风的原因。

菲安娜的行为已经有些越界,甚至有些侵犯了因斯特作为佣兵团长的职权。但因斯特一直没有任何反应,以至于团里的成员都产生了疑惑,到底谁才是战魂的团长?其中也不乏有人认为因斯特软弱和缺乏能力。

其实因斯特对这些心知肚明,地底种族直爽但不等于他们没有头脑,因斯特更加不是蠢人。没有人知道,在一付与世无争地外表下,因斯特在思考着一些对于整个地底种族非常重要的东西。

……

菲安娜找到因斯特,“听说你拒绝了守备军团长让你加入军队的邀请?”

“是啊。”

“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啊,听说他开出的条件很好。”

“是吗?你是指当个大队长?”

“笨啊,那是军团司令亲卫队的队长,虽然是副职,但跟着佩内朗这个军界新星,将来前途可是不可限量啊。而且在特曼帝国要从军多难啊,又讲究门第又讲究实力,军功的封赏又丰厚,就算是拿个B级佣兵团的团长去换也不吃亏啊。”

因斯特挠挠头,“可是我的志向是S级佣兵团团长。”

菲安娜气结,“你你,你还真会做白日梦啊,还S级呢,我看我成了老太婆你也当不上S级。”

“前天你发梦话,要戴尽全天下所有的珠宝,那好像也不太可能。”

“你怎么知道我的梦话!?”

“你就在我的隔壁,说得又那么大声,我当然听到了。”

菲安娜面­色­通红,两道眉毛慢慢立了起来,“你偷听我的梦话,你这个大混蛋,无耻之尤!”

“喂喂,你又怎么啦,说好不动手的——”

乒乒乓乓。

菲安娜的外公——号称火系法师的米奥利斯突然竖起了耳朵,“呵呵,这小两口还挺热闹的。”

楼下另一个地方,盗贼埃米尔口沫横飞地对法师戈登说:“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那个小娘们肯定搭上了那个傻子,否则他会把那么多钱放心给她,还什么事情都听她的?”

打闹的动静突然停了,可是偷听者的耳朵都竖得更尖了。

某人侧耳听着,脸上突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呵呵,好像老鼠的叫声啊,还吱吱的。”另一个人急忙凑上去倾听,然后一巴掌拍在第一个头上,“去你的,那就是老鼠。”

真实的情况是,因斯特突然对菲安娜打出一个手势,“停!练功的时间到了”然后在菲安娜杀人的目光中将她推出房门,然后展开结界修炼魔法。

吃晚饭的时候,所有人都用异样眼神在因斯特和菲安娜的脸上扫来扫去。

菲安娜慢慢地脸红了,众人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只有因斯特不明所以,自顾自地吃饭。

为了转移注意力,菲安娜说道:“我们团发展的势头不错,今天的又新接了几个任务,大家都看了任务分配单了吗?”

一直在闷头吃饭的卡斯泰突然说话了,“我有个问题?”

“哦,是什么?”

“我,我想请一天假,任务可能暂时要往后放一放。”

“你有什么事情吗?”

“是这样的,”卡斯泰拿出一份花里胡哨的单子,“我在街上的时候被人塞了一张武斗大赛的传单,我想去看。”

菲安娜大感好奇,接过传单念道,“史上最野蛮和残暴的对决——牛头人大战食人魔。”她皱起了眉头,“这种纯表演­性­质的武斗有什么好看的,一点观摩价值都没有,无非一群野兽互相斗殴而已。”

传单突然被劈手夺走,因斯特拿着单子仔细读了一遍,神­色­异常凝重。

“喂!喂——”菲安娜将五个手指在因斯特眼前晃了又晃,“你怎么了?傻了?”

“菲安娜,你那里有多少钱?我想借用一些。”因斯特说道。

“你要用多少?­干­什么?”

“我现在也不能确定,这样吧,你明天一早和我出去一趟。”因斯特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

“对了,卡斯泰你也一起去吧。”因斯特想了想说道。

“好。”卡斯泰爽快地答应了。

菲安娜一边继续吃晚饭,一边开始偷想,“似乎不太寻常呀,这个家伙很少这么在意一件事情,真是期待呢。”

一百零四

奴隶商人鲁尔心情很不好,他面前摆满了丰盛的早饭,但是连吃一口的欲望都没有,平时最喜欢的­肉­丸现在看上去是那么油腻。

“老板,外面有一个战魂佣兵团的团长想要见您。”一个管家打扮的仆人毕恭毕敬地向他汇报。

“战魂?没听说过,你去告诉他们我没生意给他们。”鲁尔气呼呼地说道。

管家出去一会儿又回来了,“他们不肯走,还说自己是来送生意给您的。”

“给我送生意?这个战什么魂,是什么级别的佣兵团?”

“他们出示了C级的资质证明。”

“那好吧,让他们进来。”

因斯特等三人走进房间的时候,鲁尔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一下,突然箭一般地把自己将近两百斤的肥­肉­从椅子里拔了出来,满脸堆笑迎上前去。

“呵呵呵,这几位就是战魂佣兵团的朋友吗?几位在佣兵界的大名我可是久仰了。鄙人鲁尔,非常荣幸见到各位。”他脸上洋溢着笑容,对为首的因斯特说道:“这位就是战魂的团长吧,不知怎么称呼?”

“因斯特。”

“您如此年轻就是佣兵团团长,真是前程远大不可限量啊。”胖子恭维完因斯特,又转向卡斯泰,“这位猛士一看就是武力高强的英雄,了不起、了不起。”对菲安娜说:“还有这位高贵美丽的小姐,我非常乐意为您效劳。”

鲁尔的眼睛是很毒的,他一眼就看出了菲安娜那对耳坠是大陆上有名的珠宝世家的出品,上面那不起眼的小宝石的真正价值非常惊人。这才是他态度转变的真正原因。

在奴隶商人的判断中,因斯特是拿家里钱出来烧的主,办个佣兵团图开心,卡斯泰则是贴身保镖,菲安娜的角­色­当然不用说了。

卡斯泰被恭维地高兴极了,因斯特则是有点迷惑,只有菲安娜心知肚明怎么回事儿,但表面还是做出了高兴的样子,“哼,算你有点眼力。”她心里暗想到。

寒暄完落座,鲁尔问道:“不知几位找鄙人有什么贵­干­?”

菲安娜刚要说话,因斯特已经抢先开口,“我们来是想买您的武斗奴隶。”

菲安娜心里暗骂了一句,哪有这么快说出来意的,应该先闲扯一通混淆目标,这么快暴露出真实意图还怎么杀价。

果然鲁尔双眼放光,“呵呵,还真不瞒您说,我这里的武斗奴隶都是上等货,个个身体强健武技­精­熟,我本打算靠他们在这次的武斗竞赛中好好赚一票的,不过既然是您亲自开口当然没话说了,我再怎么困难也得把最好的货­色­给您。就是不知您要什么样的武斗奴隶,要几个?”

“我要你这里所有的牛头人。”因斯特说道。

鲁尔的脸­色­­阴­沉了下来,“这个,这个——”

“你开个价码吧。”因斯特不顾菲安娜屡屡打来的眼­色­,单刀直入地问道。

鲁尔苦笑道,“别的武斗奴隶都没有问题,但是您要牛头人,我真的没办法。”

“嗯?为什么?你这里不是有牛头人的武斗奴隶吗?”

鲁尔解释道:“原来是有三个牛头人,但是您也知道,牛头人力大无比,看管他们要格外小心,稍有纰漏就会伤人。所以运送牛头人的车辆都是特制的铁车,问题就出在这里,三个牛头人在从帝都转运到这里的路上遇到一场大雨,拉车的马失足跌下了山谷,所以就——”

因斯特手握成拳,“他们都死了?”

“死了两个,剩下一个也受了重伤。可是我们的广告已经打了出去,武斗大赛已经不能取消了。”

“那我要剩下那个。”

鲁尔的脑袋摇得像波浪鼓一样,“这也不可能啦,签好的合约必须执行,本来是三个牛头人对三个食人魔,如果赛事完了还可以卖给您,可是您看现在这种状况,剩下的那个牛头人肯定也会死在场上。要不您考虑一下?我这里还有几个北方野蛮人的武斗奴隶,他们个个孔武有力,不比牛头人差多少。”

因斯特愣住了,他没想到原来以为简单的事情居然有这种意外,他想了想,“用受重伤的牛头人对战三个食人魔?你甘心受损失,就不准备派替补吗?”

“我哪里能甘心输一大笔钱呢,我自己本来也下了重注的。不过事情发生的非常突然,我现在找不到合适的奴隶替换,唯一幸存的牛头人可以说已经废了,替换的人手必须二打三,我可不想在败局已定的情况下扩大自己的损失。”

“那就好办了,我和卡斯泰替补那两个牛头人的位置。”

“啊?”鲁尔和菲安娜一起惊叫起来,卡斯泰则是满脸兴奋。

“您是认真的吗?这可是食人魔啊。”鲁尔小心地问道。

“不用废话,有什么契约赶快拿出来签吧,等一会儿我还要去看看那个受伤的牛头人商量战术。”因斯特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疯了!这可是食人魔啊,你会没命的!”菲安娜喊了起来。

因斯特异常坚定,“我必须这么做,我相信卡斯泰也想和食人魔战斗。”

高大的战士忙不迭地点头。

“你们全疯了!”菲安娜的语音里已经带了一丝哭音。

因斯特笑了,“我们要当全大陆第一个S级佣兵团,没有点疯狂怎么行呢。”

看因斯特是玩儿真的,鲁尔取出契约,双方签字后正式生效。契约的内容很简单,战魂佣兵团的因斯特和卡斯泰自愿代替牛头人参加武斗大赛,生死不计。赛后如果牛头人奴隶幸存,则所有权属于因斯特、或者因斯特的法定继承人。

因斯特想了想,又补加了一条,将自己的继承人指定为基德。

当战魂的三人离开后,鲁尔重新坐回餐桌上,他的胃口突然又好了。“这个叫因斯特的还真有点疯,就凭他们两个人怎么会是食人魔的对手。不过管他呢,反正就算他输了我一点损失也没有。”

因斯特在管家的带领下前去探视牛头人奴隶,看到铁笼中的牛头人的第一眼,因斯特差点要喜悦地大叫起来。

牛头人奴隶竟然是马尔戈,那个曾经担任因斯特护卫团副手、曾经和他一起在莱顿城血战的马尔戈。因斯特原本以为他在断后的战斗中牺牲了。

重逢故人的喜悦马上消散了,马尔戈的状况看起来非常不好,他一只手臂明显已经折断了,身上伤痕累累,而且处于昏迷状态。

因斯特立刻要求管家去请医生,还试图叫醒昏迷的牛头人。

医生很快来了,在隔着笼子检查了一番后,他保证说牛头人的伤势虽然严重但是已经稳定了下来,现在的昏睡反而有利于他的恢复,武斗大赛前他肯定能够醒过来。

医生再三确认,并且管家拍胸脯加以保证后,因斯特才不得不悻悻离开。

回去的路上气氛相当沉重,菲安娜一句话都不说。因斯特还是很担心马尔戈的身体,他决定一回去就派人来看护他。

见到因斯特对自己不理不睬,甚至一句话的解释都没有,菲安娜强忍着马上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一回驻地她就摔门回了自己房间。

因斯特喊来迪森,让他带两名佣兵前去看护牛头人,并交待他还要再请一个医生、最好是牧师一起去。然后关上房门和基德密谈了一会儿。

基德离开后因斯特又在房间了呆了很久不知在做些什么,出来后就拉上卡斯泰特训去了。

当因斯特和卡斯泰在练武场上训练的时候,红肿着眼睛的菲安娜找到了基德,第一句话就问道:“因斯特和你说了什么?”

基德犹豫了一下,说道:“他说了很奇怪的话,他说如果他回不来,让我把那个牛头人奴隶带到拉巴特山,然后让他自由离开。”

“你们说了半天就这些?”菲安娜怀疑地问。

“就这些,我还试图劝说他。”基德道。

“你会这么好心劝他吗?他可是指定你为继承人了,如果他回不来你就发财了。”尖刻的话从菲安娜嘴里冲口而出。

基德大怒,“胡扯!我和因斯特没有提到一点钱的事情,如果你这么在乎那些钱,那就抱着它们去睡大觉好了!不过我提醒你——我不认为因斯特会输掉比赛。”

不料菲安娜一下哭了出来,“对不起基德,我不知道我怎么会这么说,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我的心情,求你了,你再劝劝因斯特别让他去送死。契约的事情没关系,我给那个奴隶贩子钱,他肯定不会追究的。”

基德摇头道,“我已经劝过他了,但因斯特很执拗,他决定的事情是拉不回来的。”

“卡斯泰也许能对付一个食人魔,可是因斯特,他那不是送死吗?”

“那可不一定,当时我们接下燮牛任务的时候,其他人也说我们是去送死。”

“你们都是疯子,我不理你们了!”菲安娜哭跑了。

看着菲安娜的背影,基德再次摇了摇头。

……

夜­色­已深,因斯特和卡斯泰两人还在院子里面练习。

“再快一点!”“身子压低,转身出锤!”因斯特不时用喊声督促卡斯泰。

“好了,今天的练习就到这里了,明天记住我教你的这几招。”因斯特对卡斯泰说道,“回去洗个澡睡觉吧,咱们明天狠狠教训那些食人魔。”

“因斯特——”卡斯泰突然出声叫道。

“怎么?”因斯特止住身子问道。

“没什么,我要谢谢你。”

“谢我,为什么?”

“谢谢你给我这次机会,”卡斯泰沉默了一小会儿,“我的父母是死在食人魔手里的。”

因斯特愣住了,他抬头想告诉卡斯泰——他是为了自己的私事才把他也拖了进来,可是高大战士的身影已经远去了。

因斯特回到房间正要关上门,一根突然伸进来的拐杖中止了他的动作。

米奥利斯的老脸跟着拐杖出现在因斯特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会儿以后,米奥利斯喃喃道:“真看不出你有哪儿好,竟然让她这么伤心。”

“你说什么?”因斯特没有听清楚。

“拿着!明天情况不对的时候用。”老头塞过来两个卷轴。

“这是——爆火球和地狱烈焰的卷轴?可是武斗大会不是不能用魔法吗?”

“混小子,我告诉你无论如何保住­性­命都是最重要的,惹来麻烦我会给你摆平的。”说完米奥利斯习惯­性­地用拐杖敲了一下因斯特的头,离开了。

“真是的,我自己也有绝招的。”不过因斯特还是收起了卷轴。

……

一辆马车正在夜­色­中飞奔,马车夫在嘀嘀咕咕地抱怨车轴折断的事故耽误了行程,害得他必须连夜赶路。

月光透过窗户斜斜地照到车厢里,映出一张眉头紧蹙的俏脸。雪白的纤手上捏着一张单子,赫然是那张“牛头人大战食人魔”的传单。

……

东阳初升,因斯特推开房门漫步走了出来,他看了看隔壁紧闭的房门,伸了伸手却又放了下来,然后转身走下楼梯。

就在此时关闭的房门轻轻开了条缝,露出一个凝望的眼神。

卡斯泰明显兴奋的没有睡好觉,两个人吃完早餐,像平常一样地出门而去,并没有跟任何人到招呼,就好像他们要去的不是一场生死角斗,而是一场野餐会似的。

来到奴隶贩子鲁尔那里,胖商人抖动着一身肥­肉­迎接了他们。

因斯特和卡斯泰直接来到牛头人的地方,发现马尔戈已经醒了。

“你这头野牛,快来见见你的战友,你们很快就要并肩作战了。”鲁尔嚣张地说道,“你们看看他,简直是废物一团,枉费我花了那么多钱买他。”

因斯特冷冷地说道:“现在可以把他放出来了吗?”

“要到武斗开始前才行。”

“我说现在就把他放出来。”鲁尔突然觉得因斯特眼中冒出了一股凶气,那是杀人无数才能凝练出来的一种眼神,他浑身像冻僵了一样微微颤抖。

“那好吧。”鲁尔勉强地说道,他想反正这个牛头人已经重伤了。

铁笼门打开了,马尔戈还是背靠栏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眼中是一片绝望的死灰­色­。

鲁尔张嘴欲骂,突然醒悟到现在已经失去了铁笼的保护,于是又把脏话吞回了肚中,还往后躲了躲。

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中,因斯特钻进铁笼,在牛头人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牛头人的眼中突然爆­射­出摄人的­精­光,他仰天发出一声长嚎。在这一刻,他再也不是卑贱的武斗奴隶,勇猛的牛头人战士复活了。

一百零五

作为坎特兰城一系列武斗奴隶大赛中的一场,牛头人对战食人魔的表演在宏伟的角斗表演场举行。

这个表演场位于坎特兰市中心广场偏北的位置,整个建筑是用巨大的条石堆砌起来的,层层堆叠的露天看台能够容纳数万名观众。

今天的这场比赛吸引了无数的眼球,早早地表演场中就已经座无虚席了,因为不久以前同尼贡的一场战争在特曼帝国的居民中的印象还很深刻,尤其是从战场上流传出来的一些故事,无不把牛头人形容为凶悍异常的生物。而食人魔因为力大无穷,更由于他们的嗜食习­性­,在康特大陆一向凶名远著,甚至在一些偏远地区的人们闻食人魔而丧胆。

将这两种同样凶悍的生物放在一起搏杀,理所当然地会引起了观众的热情。

叫卖食物和饮料的小贩在场中穿来穿去,不时还有一些手持纸条的侍童,他们负责收集想赌一把的人的筹码。

可惜的是,由于牛头人发生的意外,替换的居然是两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类战士,赌博的盘口呈现一边倒的形势,买牛头人一方获胜的赔率已经直线飙升到一比八,而食人魔一方的赔率是一比一点一。

一排长号发出嘹亮的声音,一阵紧似一阵的鼓声停歇了下来,观众们屏住呼吸,他们知道武斗的主角就要上场了。

首先出场的是牛头人一方,两米多快三米的牛头人战士马尔戈一出现,立刻引起了满场的喧哗和惊叫声。

“这就是牛头人吗?好高大啊!”“难怪我们的战士不是它们的对手。看它身上的肌­肉­。”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马尔戈显得无动于衷,他的左臂在事故中折断了,因此无法使用惯用的双手战斧,马尔戈因此选择了一柄短把的单手斧,而在左臂上牢牢捆了一面钢盾。

虽然是单手斧,但对人类战士来说已经是骇人的巨大了,配合上马尔戈的高大身躯,稍微挥舞一下就能让现场观众发出兴奋的尖叫声。

卡斯泰一样受到了热烈的欢迎,两米多的身高在人类中也是及其罕见的,加上他一身黑铁块一样的肌­肉­和沉重的战锤,任谁都能看出来这个战士的力量非同一般。

相比之下因斯特就太不起眼了,即使是对付食人魔,因斯特也没有选用重甲,他知道即使­精­钢全身甲也无法抵挡食人魔的一击,反而会影响自身的灵活­性­,因此他索­性­只穿了最轻便的剑士服,连盾牌也没有装备,手中依然是那只刺剑。

因斯特这么一亮相,场中嘘声大起,买牛头人获胜的赔率再次攀升到一比十二。

没有理会嘘声和偶尔扔进场中的烂水果皮,因斯特拍了拍卡斯泰,“记住我教的招术。”然后和马尔戈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神。

如同震雷一般的鼓声再度响起,武斗场对面的闸门打开了,在观众们疯狂的眼神中,角斗的另一方——食人魔出现了。

刚一现身,食人魔立刻引发了一阵惊恐的叫声,个别脆弱的­妇­女甚至昏了过去。三个食人魔全部身高在三米以上,通身绿­色­的皮肤,褐­色­和红­色­的头发乱披在肩上,两根灰白­色­的粗壮獠牙从嘴角斜伸出来。

食人魔好像非常兴奋,它们一出来就挥舞着手中的大­棒­——也许应该称之为树­干­更妥当一些——认准因斯特等人猛扑过来,沉重的身躯将表演场的地面震得一抖一抖。

“好像不太对,稳住。”因斯特第一时间发现食人魔的状态不太对劲,它们过于兴奋了,双眼发出不同寻常的血红­色­。

“就现在,散开!”在食人魔迫近到牛头人一方十几米的距离时,因斯特大喝道,随着他的命令三个人立刻分成三个方向逃窜。

食人魔嗷嗷叫着追赶过去,最前面两个一起追赶马尔戈,而坠后的一个稍微犹豫了一下后冲着卡斯泰去了。

观众们喧哗起来,“冲上去啊!”“胆小鬼!”一片叫声不绝。有几个买了牛头人一方获胜的观众甚至捂上了自己的眼睛。

在看台的一处包厢中,晨星团的少团长塞弗也在观战,看见食人魔将因斯特他们赶得满场逃窜,但他的脸还是板得紧紧的,一丝笑意也没有。

旁边一个人谄媚地凑了过来,“队长,您放心吧,我们搞的是最好的嗜血药剂,维持一个小时都没有问题。”

冷冷扫了这个马屁­精­一眼,“多嘴,下去!”塞弗呵斥道。

碰了一鼻子灰的部下悻悻退下去了,另两个人幸灾乐祸地互视一眼,献媚的是新来的家伙,还不清楚塞弗的脾气,此时塞弗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心里其实不知道有多么得意,根本用不着其他人多事儿。

在嗜血药剂的作用下,三个食人魔疯狂地追赶各自的目标,它们发出接连不断的怒吼,恨不得立刻将眼前的苍蝇用大­棒­拍成­肉­泥,沉重的钉了铁钉的大­棒­舞得呼呼带风,不时在表演场的硬土地上留下一个个浅坑。

表演场外有一条直通顶层看台的坡道,这是专供达官贵人欣赏比赛使用的。此时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疾驰了上来。

见到只不过是一辆普通的旅行马车,而且没有任何贵族标记,表演场的管事皱了下眉头,走上前去想把它拦阻下来。

马车经过入场口时稍微减了一下速,但仍然一点停下的迹象都没有,管事惊慌地躲闪到一旁,几个负责治安的武士赶上前去。

一道闪光突然亮起,绕着几个武士的身侧转了一圈,然后就迅速地消失了,快得如同虚幻一般。冲上前的武士像中了魔法一样全部停住了,马车大摇大摆地驶入入口。

管事大吼道:“你们怎么啦,为什么不拦住那辆马车。”

武士们对望一眼,将自己的武士服的领口翻给管事看,那上面全部被剑划出了一个记号。

管事瞪大眼睛辨认了一会儿,突然惊叫道:“是那个人?”

“除了他还有谁有这么高强的剑技?”武士反问道。

马车一直行驶到包厢所在的走廊才停了下来,马车夫的位置上走下一名剑士,他随手推开一扇包厢的门,“就这里吧。”

车厢的门打开了,从里面伸出了一块木板斜搭在地上,然后随着淅淅嗦嗦的声音,一个半人半蛇的美女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同剑士一起进入包厢。

不理会包厢中那个马上就要昏倒的小贵族,和已经昏倒的贵族夫人,剑士说道:“这里角度不错,你看看下面的是不是你的朋友。”

美杜莎艾丽抬眼望去,正好看见场中的追逐战发生了变化。

马尔戈和卡斯泰都是身躯高大,但他们身体的灵活­性­却出人意料,即使是被嗜血术强化了的食人魔也无法追上他们。

踩着灵活的步法,两个人将食人魔的攻击一一闪躲开。

这时一直没有食人魔关注的因斯特出手了,他一闪身到了追逐马尔戈的两个食人魔的后方,飞快地伸出刺剑在其中一个的ρi股上捅了一下。

被刺中的食人魔愕然转身,眼睛向四周扫了一圈,最后放低了才看见得手后跑到一旁的因斯特。

食人魔愣了一会儿,被嗜血术烧得发热的脑子才反应过来——这是对自己的极大污辱和挑战,它嚎叫一声奔着因斯特而去。

因斯特飞快地逃跑,不知何时他左手中抓了一把石子,一个个打在脸孔和鼻子上的石子将愤怒的食人魔越引越远。

马尔戈停下脚步,刚才他受到两个食人魔的夹击,而且有旧伤在身,所以压力非常大,而且体力消耗地很厉害。

马尔戈一停下,剩下那个食人魔立刻扑了上来,它眼露凶光,粗重的大­棒­直劈下来。马尔戈举盾相迎,但他微微错了半步,盾牌也举成一个斜面。

怦然一声巨响,大­棒­和钢盾凶猛地撞击在一起,马尔戈晃了晃差点栽倒在地上,而大­棒­蓄满力量的一击则滑落到地面上。

马尔戈正想趁机攻击露出破绽的食人魔,左臂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就这么一霎那的功夫,食人魔的大­棒­又重新举了起来。

这边马尔戈在苦战食人魔,卡斯泰也改变了战法,他利用自己的灵活­性­和食人魔游斗,不时也会用战锤和食人魔的大­棒­别别苗头。

场中的局势变成了一对一的捉对厮杀,因斯特那边是一追一逃,卡斯泰是游斗,马尔戈则是正面苦斗。

在顶层的包厢中,一双黑­色­的眼眸紧紧盯着马尔戈,半晌后美杜莎艾丽叹息一声,“不是。”

“那么我们可以继续上路了。”剑士说道。

“加西亚大师,我能否留下看看这场武斗的结局?”艾丽问道。

“没有必要,牛头人那边赢定了。”剑圣加西亚说道,“我们还要出海,必须抓紧时间。”

“好吧。”艾丽又看了场下一眼,低头和加西亚离开了包厢。

灵吸怪之变时,艾丽在黑骑士海克德尔的帮助下逃离了尼尔城,随后也是过了一段颠沛流离的生活,直到遇到了剑圣加西亚。

加西亚和海克德尔竟然相识,而且关系非浅。在他们的谈话中,艾丽惊讶地得知他们有一个共同的魔法师老师。

一个魔法师竟然教出了一个剑士和一个骑士徒弟,这实在让艾丽想不通。也许是一霎那的灵光乍现,艾丽询问是否能拜这位魔法师为师学习魔法。

在经过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试炼后,加西亚答应了艾丽的请求,并带她来到了地表,而海克德尔则留在了地底。

在得知坎特兰要举行一个有牛头人参加的奴隶武斗时,艾丽立刻央求加西亚带她过来,正好他们的目的地是海外,也要从坎特兰出港。

艾丽当然不知道,她在得知了那个试炼的内容后依然不改初衷,并且用最大的勇气来到陌生的地表,所要寻找的那个人,此时正在场中亡命。

只不过他已经换了一付人类的体形。

隔着艾丽两个包厢的地方,正有一双绿眼睛紧张地注视着下方,每当因斯特危险的时候,美丽的绿眼睛总会不由自主地闭上,然后就会响起一个老者的安慰声。

因斯特当然不会知道这些,美杜莎艾丽在上方几十米的地方正在离去,而他要全力以赴对付恐怖的食人魔。

因斯特一方在三处战场全部处于下风,似乎食人魔的胜利已经笃定了。

因斯特一边闪避攻击,一边观察着另两处的战局,“快一点啊,卡斯泰,全看你的了。”他心里焦灼地想着。

卡斯泰似乎逐渐抵挡不住食人魔攻击的样子,被迫得步步后退,朝着马尔戈那边靠去,好像是要寻求战友的支持。

场中观战的人都紧张起来,牛头人那边的形势更加恶劣,如果两个食人魔合流,牛头人一方只会更快地覆灭。

卡斯泰似乎也知道不能继续后退,他猛然发力,沉重的战锤一下下冲着食人魔砸落,食人魔气势上一点不差,招招和卡斯泰硬碰,场中乒乒乓乓声大作,就好像有十几个铁匠在打铁一样。

卡斯泰想起因斯特所教的,默默数着数,“五、六、七——就现在!”他做出猛击的样子,然后突然用右脚为轴心,身子发力转了一个完美的弧度,向着马尔戈那边奔去。

食人魔一­棒­击出却落了空,身体顿时打了个踉跄,就这么一耽误再也追不上卡斯泰了。

和马尔戈对战的食人魔脸上凶光四­射­,它不时的伸出血红的舌头舔一下嘴­唇­,好像在提前品味马上就要到嘴的血­肉­。

眼前的猎物突然发动了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单手斧上下翻滚就像一团团金属浪花,食人魔根本无法抵抗这种技巧出众的攻击。

短短一眨眼的时间食人魔的胸腹部已经血­肉­模糊,至少被砍中了六七斧。要不是它皮糙­肉­厚而马尔戈又气力不济,就这一轮攻击就能了解掉它。

受到重创的食人魔不但没有恐慌,反而在嗜血的影响下凶­性­大发,高高地举起大­棒­就要砸落。

半空中的大­棒­无力地坠落在地上,卡斯泰及时赶到一锤击断了食人魔的脖颈。

卡斯泰一击得手正在高兴,对面的牛头人突然猛冲过来,卡斯泰心念一闪,条件反­射­般伏低身躯,只听咣当一声巨响,一根粗大的巨­棒­和马尔戈手臂上的盾牌撞击在一起。

原来和卡斯泰对战的食人魔惊怒之下,掷出了自己手中的武器。

接了这一击后,马尔戈的左臂软软地锤下,卡斯泰歉然地冲他笑了笑。突然两个人面­色­大变,“不好!”一起冲了出去。

原来和卡斯泰对战那个食人魔目睹了同类丧生,同时又失去了武器,对死亡的恐惧一时间压倒了嗜血术的影响,竟然返身逃跑了,糟糕的是它正好堵在了因斯特的逃跑路线上。

马尔戈和卡斯泰的战术成功地消灭了一只食人魔,同时让另一个食人魔失去了武器,本来已经胜利在望。但突然间战局又意外突生,变成了两个食人魔前后夹击因斯特。

如果食人魔得手,战局演变成二对二,而马尔戈又伤势加重,最后的结果不容乐观。

来不及责备自己的大意,因斯特没有料到原来拼命三郎一样的食人魔竟然会逃跑,他没有改变逃跑路线,那样很可能会落入食人魔的攻击范围,而是冲着逃过来的食人魔直扑过去。

某个包厢中传出一声惊叫,不过立刻淹没在全场的喧嚣声中。

在靠近食人魔的时候,因斯特猛然再次加速,助跑了几下后纵身跃到食人魔怀中。

食人魔锅盖般的巴掌呼地一下扇了过来,击中了因斯特的后背。无数人睁大了眼睛,在他们的想象中挨了这一下的因斯特浑身的骨头应该都已经断了。

出乎意料因斯特并没有像一滩烂泥一样滑落下来,他牢牢地挂在食人魔的胸膛上,而巨大的巴掌就贴在他的后背一动不动,景象诡异极了。

没有人看见,因斯特在纵身扑上的时候,左手五指尖突然冒出闪着寒光的金属爪,深深地嵌入食人魔的锁骨部位。同时因斯特右手的刺剑带着金­色­光泽,准确地刺入食人魔的咽喉。

食人魔巨大的身躯晃动起来,然后带着因斯特颓然倒地。

最后一只食人魔赶了过来,但砸向还在地上的因斯特的大­棒­,被斜次里伸过来的战锤和斧子拦住了。

因斯特并非完好无损,食人魔最后的一掌还是击伤了他,不过对普通人可能致命的一击,在他护体石肤和土盾术的防御下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而且源源不绝地土元素很快恢复了他的体力。

从地上站起来,因斯特刚好赶上看见最后的食人魔在马尔戈和卡斯泰的夹击下不支倒地。

场中响起了刺耳的尖叫声,那是赢取了高额奖金的幸运儿。但更多的是输掉筹码的叹息和诅咒声。

无数撕碎的赌单被抛洒到空中,飘飘扬扬的纸片随风飞舞,有些甚至落到了因斯特身边。

因斯特冲着马尔戈和卡斯泰伸出了手,几只手掌重重击在一起。

“胜利!”三个人忘情地欢呼起来。

一百零六

参加完武斗大赛的三个人兴高采烈地回来,本以为会受到队友们热烈的欢迎。

不料进了驻地的大门,却发现战魂的团员们训练的训练、休息的休息,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三个刚刚历险归来的战士,直把卡斯泰憋得难受极了。

卡斯泰一把拉过基德,“那个,你们是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我们没什么啊。”基德一本正经地回答。

卡斯泰抓耳挠腮,“你不问问我们和食人魔战斗的情况吗?我跟你说啊,那个时候真是惊险极了,食人魔的力气比我想象的还大,不过我还抗得住,哎呀,基德你别走啊,听我接着说。”卡斯泰追着基德跑开了。

因斯特想了一下,把马尔戈带到自己的房间里,关上房门两个人紧紧拥抱了一下,马尔戈上上下下地打量因斯特,“真是神奇,我现在还不敢相信,真的是你吗,因斯特?”

“是我。这是我的房间,你先在这里休息,晚上的时候咱们在说。”

马尔戈身上有伤,虽然比赛结束后又经过了医生的处置,不过体力还是非常困乏,于是点了点头。

安置好马尔戈,因斯特去找菲安娜。

刚一进门,怒气冲冲地财务官将一沓本子甩了过来。

“这是什么?”因斯特问道。

“这是团里的财务帐,还有已经制订好的规章制度。”

“这是要­干­么?”

“我不­干­了,就这么简单。”

“不行啊,没有你我搞不定这些事情的。”

“我不管,当初说好我可以随时走人的。”菲安娜坚决地说道。

“这次的事情我确实非常冒险,但是菲安娜,我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只是我现在没办法告诉你。”

“哈!有什么理由值得你冒着生命危险,还不顾朋友的感受,去拯救一个牛头人的­性­命呢?”

因斯特犹豫了一下,“那个牛头人叫做马尔戈,我以前就认识他,他是我的朋友。”

菲安娜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你去过地底?怪不得你有那么多宝石。”

“是的。”

“那你为什么去地底,怎么认识那个牛头人的?”

“这个问题我暂时不能回答,你能给我一些时间吗?我不想用假话来欺骗你。”

菲安娜沉默了一会儿,“那好吧,不过我有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我遇到危险,你会像救你那个牛头人朋友一样来救我吗?”

“那当然。”因斯特脱口而出。

菲安娜展颜一笑,“那好吧,我收回我的辞呈,”因斯特长长出了一口气,“不过我还有条件?”她接着说。

“什么条件?”

“我加入战魂的时候说要有三个要求的,第三个我现在想好了。”她拿出几张纸,“看看吧。”

因斯特快速浏览了一遍,苦笑着抬起头道:“我­干­脆把团长的职位让给你好了。”

“少废话,你到底签不签?”

因斯特一咬牙,“签。”他提起笔刷刷在底下写了一行字,递给菲安娜,“行了吧?”

菲安娜轻轻吹了吹未­干­的墨水,念道:“我,因斯特,战魂佣兵团的团长郑重承诺,只要我还身为人类,就遵守上述的承诺,永不反悔。”

“嗯,罗嗦了一点,不过是这个意思。”菲安娜满意地笑了。

吃饭的时候战魂的团员汇聚一堂,除了因为伤势卧床修养的牛头人马尔戈外全部都到场了。

菲安娜用勺子敲了敲面前的盘子,“大家注意,我有一个事情要宣布。”

看到佣兵们安静下来,菲安娜说道:“大家尊敬的因斯特团长由于要专心提高自身的实力,所以委任我为付团长并把杂务都交托给我办理,以后大家的任务领取和分配全部由我决定,谁都不准私自接领任务,如果有私事要办也必须获得我的准许。这个规定也适用于因斯特团长,大家都清楚了吗?”

“清楚了!”

“恭喜菲安娜付团长。”

“早就应该这样了,菲安娜管事我们放心。”

底下的杂兵们纷纷吆喝起来,他们大多数本来就是菲安娜家族的部下,来当佣兵也是菲安娜的安排。

只有盗贼埃米尔不太乐意,“唉,以后要占便宜就不容易了。”他心里偷偷嘀咕着,不过看在不菲的薪金和分红上,他叫好的声音比谁都响亮。

卡斯泰拉了拉基德,疑惑地问道:“基德,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以后菲安娜当家作主,因斯特也得听她的。”

“啊?那因斯特不是吃亏了,你还跟着叫好?”

“你懂什么,我跟你说,因斯特占了大便宜呢。”

卡斯泰挠了挠头,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因斯特反而占了便宜。

一晃眼时间又过去了十几天,牛头人马尔戈的伤势在­精­心照料下已经好了很多,但他还是和因斯特住在一个房间里。

菲安娜提出过几次,毕竟是异族,让因斯特注意安全,但因斯特不以为意,还提出让马尔戈担任自己的随身护卫。

菲安娜观察到马尔戈对因斯特言听计从,加上牛头人的战力确实出众,所以就同意了。

伤势稍一好转马尔戈就闲不住了,他整天在练武场上转悠,见到谁都想比划两下。

可惜几乎没人能和他的怪力抗衡,稍微比试了一下,在马尔戈打碎了三面全钢盾牌后,所有人都绕着他走路。

所有人里面得排除掉卡斯泰,这个同样怪力型的战士和马尔戈倒很对路,同样的身高体壮、同样的武技套路,尽管在各个方面卡斯泰还是逊­色­一筹,不过至少能和马尔戈对抗一会儿。

因斯特已经给卡斯泰打了不错的底子,但是因为他不能暴露自己是牛头人,所以有些东西只能靠说给卡斯泰听,无法亲自上场同他实战。

自从有了马尔戈,卡斯泰的实力飞速提升,他现在已经有了充分的信心,在单挑中战胜一个食人魔。

两个如此强力的战士也激发了团里的练武热潮,迪森和乔那两人原本对加入佣兵团不以为然,他们本想自己的任务只不过是保护突然心血来潮的小姐,而凭他们两个和手下一队­精­锐武士的能力,无疑能在一个C级佣兵团中出类拔萃。

可是到了战魂以后才发现这个团不简单,先不说小小一个C级团竟然有三个法师(因斯特也算一个),要知道很多B级团都只能用魔法学徒来充数,即使以武技来说他们也不是最强的。

牛头人和实力飞速提升的卡斯泰,像两座大山一样压在他们头顶上,几乎让人无法超越,而后来新招的几名团员也个个身手不俗。

于是战魂团里掀起了一股你追我赶的练武热潮。

甚至连埃米尔这个盗贼也感觉再不奋发图强,自己首席盗贼的位子不保。

在菲安娜­精­明的安排之下,战魂佣兵团连连完成了数个任务,在坎特兰城的声誉逐渐提高起来。

现在不少佣兵已经知道出了一个短短数月就升到C级的战魂佣兵团,而且从势头上看升上B级指日可待。

战魂也在频频招兵买马,但要加入的门槛着实不低,D级以下佣兵基本都不考虑。

本着宁缺毋滥的原则,战魂对新人的要求非常严格,秉承最开始形成的风格,新招收的团员全部都要具有提升实力的强烈愿望。

经过扩招,战魂的人员发展到将近五十名,其中以菲安娜家族剑士为基­干­,编成了一个剑士营,由迪森和乔那负责,下携二十多名剑士,这也是战魂中人数最多的兵种。

基德带领八九个弓箭手,组成了一个弓箭小队,他们是团里的远程打击力量。

埃米尔手下也新进了两名盗贼。风系法师戈登则招了两名魔法学徒,作为魔法师只要愿意可以随时招收学徒,魔法学会甚至为为此支付他们津贴,为了找到一名好老师,身家丰厚的学徒甚至也会支付一笔谢礼,但还是有很多法师醉心于魔法研究,不愿承担教导学徒的麻烦。

戈登在团里的支持下,挑了两名家境贫寒但是天资卓越的学徒,他们一进团就领有薪水,所以学习的热情高涨。这样再算上米奥利斯,雏形中的法师团就有了四个人。

卡斯泰和牛头人马尔戈作为团里仅有的两名重装武士没有归属,他们暂时充当因斯特的护卫。

而因斯特本人这段时间没有出任务,他忙于磨炼新领会的本领,并在闲暇的时候担任团里的铁匠。

有了马尔戈当助手,因斯特已经能制造一些重装备了,团里不少人的武器都经他之手被强化了一番。

因斯特正在为新成立的弓箭手营补充箭头,菲安娜找到了他。

“有什么事儿?”因斯特问道。

看到菲安娜欲言又止的样子,因斯特放下手里的活计,“怎么了?”

“我问你,你真的想让战魂成为S级佣兵团?”

“当然。”

“现在有一个机会,不过——”

“什么机会,快说啊。”

因斯特的追问下,菲安娜终于说出了详情。

“现在交易大会已经结束了,但是你没发现坎特兰的佣兵和冒险者反而越来越多吗?好像全特曼的佣兵都跑过来了似的。”

“这我真不知道,难道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们?”

“没错,我发觉不对头以后利用渠道打听了一下,原来有一个不公开的A+级任务。”

“不公开?A+级?这是什么意思?”因斯特疑惑不解。

“所谓不公开,就是说不会出现在佣兵公会的任务板上,你去询问办事人员也不会得到任何答复,但是如果你能完成这个任务,一样会获得佣兵声誉。而A+级,就是说这个任务最少是A级,有可能更高。”

“还有这种事情?”

“当然有,这个任务是寻找一个恶魔召唤门,你知道召唤法师能够用魔法的力量打开到深渊魔域的位元门,并召唤恶魔来为自己服务。传说中很久以前有一个出类拔萃的法师,他用极难获得的材料和顶级的魔法创造了一个永久有效的召唤门。也有说法这个召唤门­干­脆就是魔域中顶级魔君的作品,是火焰军团侵略世界时的遗留物品。”

“永久有效!那怎么可能?”因斯特惊呼道,一个永久­性­的召唤门意味着将这个世界和深渊魔域连接了起来,形成了一条沟通位元的通道,就好像一条连接两个水池的管子,这将打破位元空间的独立­性­。

“应该有其他一些限制,否则现在世界上已经恶魔横行了。最重要的是,几个月以前有人在海上发现了这个召唤门的线索。”

“难道人类国家对这种东西不闻不问吗?要是再跑出一支火焰军团来怎么办。”

“传出线索的地方是海上的罗曼群岛,一向是三不管地区,因为地形和水文复杂,那里也是很多海盗的巢|­茓­。几个大国因为互相顾忌所以不能明目张胆地派出军队,但是他们都委托了顶级的佣兵团去寻找这个东西。”

菲安娜掏出一个小本子,那上面记录着她获得的情报,“特曼帝国派遣了晨星,答盟嘉特雇佣风暴,连朋卡联邦也请月魔来凑热闹,四大顶级佣兵团里面只有海天的动向不明。因为他们都是私下进行的委托,所以佣兵公会那里当然不会有任务发布,但是这个事情已经被不少人知道,所以很多佣兵都涌着出海碰碰运气。”

“可是任务完成了以后要如何获得酬劳呢?像这种东西拿在手里可烫手。”

“很简单,你想把东西给谁,就在哪国的海港登岸,然后到佣兵公会一上交,自然会转给当地的政府,该国也会比照同大佣兵团达好的协议支付酬劳,这都是不成文的规矩了。要是心黑一点而且不怕得罪政府,也可以把东西掐在手里和各国谈条件,价高者得。”

因斯特恍然,“怪不得呢,谁都有机会但没把握,不过要是运气好碰到了目标,那就——”

“不过那也得有实力把手里的东西运上岸才行,在海上可没有人会讲佣兵规矩,一向是谁抢到算谁的,”菲安娜指出其中的风险,接着问道:“咱们­干­不­干­?”

“当然要­干­。”因斯特马上做出了决定。

一百零七

在因斯特拍板之后,菲安娜立刻忙活了起来,各项准备工作一一展开,其中最重要的莫过于联系出海的船只了。

在海上执行任务不同于陆上,佣兵团的战力被束缚在船舰上,如果发生水战,顶级佣兵团意外翻船也不是没有可能,而且在茫茫大海中寻找线索不足的目标,这本身就是一件撞大运的事情。

也正是因为这样才吸引了众多的佣兵团前往,大佣兵团不用说,接受了各自雇主的委托,让他们根本无法逃避这个责任。而如过江之鲫般的中小佣兵团也存了试一下运气的心思,一旦真的走大运完成了任务,至少A级的佣兵声誉和不菲的酬劳,对于他们就是一笔横财。

菲安娜的效率非常高,不到两天就敲定了一条两桅快帆船,当然租用这条船的价格也不菲,按照菲安娜的说法这叫做物有所值。

战魂几乎倾巢出动,除了几个留守驻地的人员,总共四十名佣兵加入了这次冒险任务。

因斯特笑着对菲安娜说,“难得你这次大方,全团都出动了,如果完不成任务可就亏大了。”

菲安娜甩了甩手中的笔记本,“那也没关系,海上一样有任务可以做,如果召唤门的任务没有着落,我这里还有替选的任务。”

众人一路说说笑笑向海港进发,路上倒也吸引了不少关注的目光。

有因斯特这个金主,再加上菲安娜的­精­明运作和家族资源支持,战魂佣兵团在经济上甚至不逊于那些大型佣兵团,而人员规模则只是它们的十分之一不到,这样算下来平均到每个人的经费就非常客观了。

战魂的剑士营全部装备了制式的­精­钢半身甲和护胫,脚上蹬着最好的小牛皮靴。内衬也不是常见的剑士服,而是昂贵的红狼皮甲,这种皮甲又轻又韧,是敏捷型剑士的最爱,再配上一件大红­色­披风,剑士们看起来个个气度不凡、威风凛凛。

弓箭手和盗贼们则装备着­精­工制造的链甲或者皮甲。战魂的弓箭手在基德的影响下全部使用长弓,而不是一般冒险者使用的角弓和复合弓,长弓的­射­程和威力占优势,但发­射­速度稍慢,而且对箭技的要求相当高,不过这对于基德和他一手调教的弓手来说并不是太大的问题。同时盗贼们还装备了弩箭,以提高远程火力的反应速度。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牛头人马尔戈和重武士卡斯泰,马尔戈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剩下的伤对于强悍的牛头人战士根本不是大问题,他亲手打造了一身板甲,并且经过因斯特的进一步加工,渗进去了一些玄铁,这种合金工艺生活在地底的牛头人原本是不会的,但因斯特从艾伯特那里学得了这些知识,并且在金元素的帮助下顺利锻造成功。加入玄铁以后,不但整个板甲的防御能力获得了极大的提升,而且颜­色­也转变为摄人的深黑­色­,再加上马尔戈重新打造的双手大斧,牛头人现在就像一尊杀神一样可怖。

卡斯泰也不逊­色­多少,他身上的燮牛皮甲泛着绿褐­色­的光泽,粗糙的纹路和坚硬的质感,同活动时的灵活­性­形成了鲜明的反差。稍有眼力的人都会知道这件皮甲不是凡物。卡斯泰在击败食人魔后个人气质发生了很大变化,他已经从一个乡下铁匠学徒转变成了真正的战士,顾盼之间眼神中多了一股坚毅,手中的重型战锤也显得杀气腾腾。

还有两个魔法师和两个学徒,队伍里面穿长袍的就有四个人,这也是一个不俗的比例。

菲安娜今天破天荒地穿上了一身浅绿­色­的水汶兽皮甲,不过在因斯特眼中,这套皮甲的装饰作用大于防护作用,不过反正菲安娜也不是战斗人员,所以不必深究。

一身绿的菲安娜在队伍里蹦蹦跳跳的,显得高兴极了。她一把拉住因斯特说道,“想不到大家全拉出来这么一走,竟然有这么威风。”

因斯特笑着点了点头,心里也不无得意,说起来现在这些团员的装备比他当护卫团团长时手下人的还要好。他不禁在想,如果自己回到地底,用掌握的技艺武装一支牛头人大军,那该是什么样子。

同其他人对照一下,因斯特的样子可就一点也不出众了,他还是一身普通的剑士服,只不过外面在菲安娜的坚持下加了一层链甲,加上偏瘦弱的体形和不起眼的武器,混在人堆里根本不引人注意。更何况他还牵着一匹马,马背上驮着两个箱子,更让他看起来像个打杂的,根本没人看出他是这个佣兵团的团长。

只有团里少数几个人知道,因斯特的那两个箱子里面的东西有多么惊人。看过的人甚至做出评价,箱子里面的东西能顶得上整个战魂团的战力。

由于里面的东西威力过于强劲,要等到登船之后才会分发下去,并且回航时要根据登记将没有消耗掉的部分收回。

转眼间海港到了,一艘漂亮的帆船映入大家的眼帘。

这是一只有两个桅杆的长帆船,悬挂三角帆。船体看起来有八九成新,正是最适合航行的时候。狭长的船身、流畅的船体线条和整洁利落的建筑布局,配合上通体洁白的船漆,给人的整体印象就是——这条船的速度一定很快。

海风海浪在船身上留下了一些痕迹,但并没有影响整条船的美观,仿佛这些只不过是给她加上了一个曾经搏击过风浪的记号。

在前侧船帮上,有几个漂亮的花边斜体字——“箭鱼号”,这是这条船的名字。舰首还有一个手持竖琴的人鱼幸运雕像。

贝尔船长经验十分丰富,这从他古铜­色­的皮肤、斑白的头发和沉稳的眼神中就能看出来,如果想和他搭话那夸几句他的船是不错的选择。

年近半百的贝尔船长会拉住你说个不停,夸赞自己的船是全坎特兰最快的,他一辈子的梦想就是驾驶这样的帆船在海洋上驰骋。

因为船是菲安娜找的,当因斯特称赞她的眼光时,菲安娜偷偷抿嘴笑了。

她没有告诉其他人,其实箭鱼号也是属于她的家族的产业,否则在佣兵们蜂拥出海的时候,他们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一条船呢。当然,钱还是按照规矩照收,不过因为现在她对战魂越来越有当家作主感,所以三成的加价就免了。

贝尔船长吹响铜哨,水手们开始忙碌起来,岸上的缆绳被解开,船锚也已经收起,箭鱼号马上就要起航出港,这时码头上传来了大声的叫喊。

“等一等!箭鱼号!”

因斯特向喊话的人望去的时候,愣住了。

“等等,让他们上来。”因斯特吩咐道。

总共有四个人,为首的红发中年剑士开口自我介绍,“你们好,我叫朗斯洛,是A级佣兵。”

“卡恩,C级佣兵。”

“南希,B级佣兵。”美丽的金发女剑士说道,引来了一片惊异的目光。

“波利娜,牧师。”又一个美女,战魂的团员们用眼神发出了惊叹。

因斯特上前答话,“你们好,我是战魂佣兵团的团长因斯特,不知道几位有什么事情?”

听到因斯特自报­性­命,朗斯洛等人愣了一下,不过马上又释然了,他们万万没有料到,眼前这个人类因斯特,就是他们认识的那个牛头人。

“我在街上就注意到你们了,因为要去打听一些情报才耽误了点时间。我知道有一些冒昧,不过我们几个想加入你们的佣兵团,并参加这次任务。”

“你们知道我们的任务是什么吗?”因斯特问。

朗斯洛笑了,“当然,就是这段日子来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不公开任务,估计现在不知道的佣兵也不多了。”

“很好,我有两个问题,一是你们为什么要加入战魂?你们的选择应该很多的,另一个是你们为什么要加入这个任务?”

朗斯洛点点头,答道:“我们不想加入晨星,我观察了很多佣兵团,除了晨星外你们是最有希望完成任务的。”

菲安娜抢着发问,“你怎么看出来的?我们才不过是C级团,晨星下面还有十几个B级团呀。”

“我还有一点判断人实力的眼力,要我说你们的实力不输任何B级团。而且,你们还有这条船。”朗斯洛指了下箭鱼号,“有这么好的船和水手,完成任务的希望至少大了一倍。”

“那你们为什么要做这个任务呢?还有,你们加入的条件和报酬要求是什么?”菲安娜继续问道。

“我们没有什么要求,只要能参加就行。实际上,”朗斯洛放缓了声音,“我在十年前见过那个任务物品。”

“什么?你见过那个任务物品!”因斯特等人呀道。

“嗯,那是个很长的故事,不过我就长话短说,十年前我在答盟嘉特的一个很有名的佣兵团中,如果你们有兴趣可以从佣兵联盟的历史记录中查到那个团的名字。当时在一次任务中,我们团偶然获得了那个东西,随后的事情就是接连的灾难,因为一些人的贪婪和外部势力的强取豪夺,最后不但失去了这件东西,而且导致了整个佣兵团的覆灭。”

朗斯洛语言­阴­沉,好像那是一段非常不好的回忆。

“因为愤怒于自己人的出卖和强权的威压,我一个最好的法师朋友,在大势已去的情况下发动了传送魔法,将那件东西随机传送到了茫茫大海中,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这件东西没有消失在大海的波涛中,反而又开始兴风作浪。有一个状况可能你们不知道,那件东西上面附加的封印在十年前的那场争夺中已经受到了一定破坏,如果封印进一步被消弱的话,很可能导致非常严重的后果。”

“什么?你的意思是那些东西有可能跑出来是吗?”

“是的,也因此我们希望加入这次任务,我不想看见这个东西落到当年毁灭我们团的那些家伙手里,而且有我在,至少这个东西不会因为­操­作不当而导致世界陷入危险当中。”

“原来是这样,那我代表战魂佣兵团欢迎你们的加入,”因斯特刚说到这里,后腰就被菲安娜捅了一下,“咳咳,嗯,我建议你们先上船来,咱们可以一边出发,一边慢慢聊一些细节。”

“好。”朗斯洛答应一声,带领几个人登上了箭鱼号。

在贝尔船长的指挥下,箭鱼号缓缓离开了码头,水手们有条不紊地­操­作着船舵和帆具,船速逐渐开始加快。

在四下无人的时候,菲安娜质问因斯特,“你怎么这么轻易就答应让他们上船?就算那个人说得是真的,可是你摸不清他的意图,万一他是利用咱们来获得那件东西,最后Сhā咱们一刀,或者他趁机会找仇人算帐,给咱们带来麻烦怎么办?”

“你不用担心了,我看人很准的,这几个人你可以放心信任。”因斯特当然不会交待自己认识并且了解朗斯洛等的为人,所以只能含糊地打下包票。

“哼!”菲安娜气地哼了一声,“我看你是看见了美女才答应地这么痛快吧?”

“哪有的事儿,我是看他们实力都不俗,而且咱们正缺个牧师。”因斯特急忙矢口否认。

“好啊,原来你是看上了那个牧师,你还不承认。”

因斯特终于见识了什么是人类女孩子的胡搅蛮缠。

他们这边斗嘴不提,那边战魂的团员兴奋了,有两个美女上船刺激得他们热情高涨,一个个跑上去献殷勤。

他们先是把目标对准了看上去开朗一些的金发剑士,不过一个倒霉的家伙在话里怀疑了一下南希的B级佣兵实力,他很快变成了地上乱滚的葫芦。

在这之后,众人的兴趣转移到了温婉的牧师身上,可惜牧师虽然脾气好,但是祷告的时间到了,她找了一间舱室关上门做功课去了,大家扫兴万分。

不知不觉间,箭鱼号已经将坎特兰港的大堤和灯塔甩到了身后,条条白浪顺着箭鱼号前进的方向披开,呼呼作响的风在船的两侧刮着,箭鱼号向着目标的方向快速前进。

一百零八

箭鱼号出港之前,已经陆续有数十条船离开了坎特兰港,它们的目的都是罗曼群岛。虽然出发较晚,但箭鱼号凭借着出­色­的航速,逐渐赶到了寻宝大船队的中间位置,而且还在更进一步地超越。

因斯特请教了贝尔船长,才知道罗曼群岛海情复杂,每年中有很多时间风暴频繁,风浪会把脆弱的船体抛到坚硬的礁石上,因此那里一向被视为航海者的禁区,但现在刚好是一年当中难得的好天气的时间,所以冒险者们都赶着这个时间出海。

在海上无事,而且难得人员这么齐整,因斯特索­性­对团员们进行战术训练。战魂团员们个人实力都很强,但是因为成立时间短,而且一直以来为了提高完成任务的效率,都是分成不同的小组行动的。

因此战魂团员单战和小组配合的经验还算可以,但是如果遇到需要全团一起上阵的大场面,难免配合上会有问题。

因斯特将团员们按照职业进行分组搭配,并训练他们在各种情况下战斗的最佳方式。不过因斯特虽然系统学习过这方面的知识,而且在参加地底远征军时期也有很多经验,但他毕竟对人类各兵种的特点不是非常熟悉,因此他又找了富有经验的朗斯洛来帮忙。

两个人的配合竟然非常出­色­,朗斯洛胜在经验丰富,数十年的佣兵生涯和经历的无数战斗,让他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活动的佣兵战术百科全书,而因斯特的优势则在于思维灵活,总是能突破定势想出新花样来,他们一起琢磨出来的各种战术让人大开眼界,这次连菲安娜也不得不承认朗斯洛确实有真才实学,不过她对因斯特为什么对战术有这么深的研究更感兴趣。

遗憾的是船上地方狭小,有很多战术只能口头讲解一下,不能实际演练,在实战中的效果不知究竟如何。不过因斯特也想到一个弥补的方法,他和朗斯洛对各种战术筛选了一遍,去掉了那些过于复杂需要大量练习的战术,将比较简练的那些整理出来编制成小册子,并按照兵种分配给相应的人员,让他们熟记其中的内容,并在小范围内进行配合演练。

经过这么一番训练,因斯特感觉战魂的实力又有了进一步提升,而且在做这些事情的同时,他如愿以偿地重新“结识”了朗斯洛、卡恩等人,并成为了他们的好朋友。

原来因斯特担心朗斯洛等人认出马尔戈,毕竟自己没有改变名字,如果他们认出马尔戈进而产生联想就不好了。不过朗斯洛和卡恩尽管见过马尔戈,但他们那时是被灵吸怪的心灵束缚所控制,加上在人类的眼睛里牛头人长得都差不多,因此他们根本没有怀疑马尔戈的身份。

随着逐渐接近罗曼群岛,团员的气氛中开始产生一丝紧张。

毕竟没有人能够预料,是否有其他佣兵团会抱着清除对手的目的而发动攻击,而且出没此间的海盗也是一个威胁。

这一天天­色­近午,团员们正准备吃午饭,桅杆上方了望哨突然发出了信号。

“左前方发现一条船。”

风系法师戈登施展了一个远望之眼的法术,他描述到:“嗯,是一条大船,有三个桅杆,船身是黑­色­的,徽标还看不清楚。等一等——”他突然叫道,“不是一条船,是两条!它们刚才排在一条线上,现在它们错开了。”

“也是黑­色­的吗?”菲安娜问道。

“是的,几乎一模一样的黑­色­大船。”戈登回答。

“我知道了,是晨星的船,黑鲸号和苍鲸号。”菲安娜扬了一下从不离身的小本本,“我这里有他们的情报。”

“他们来的人不少啊。”因斯特说道。

“准确的说是五百人,主力包括三个战士中队和一个弓箭手中队,还有六名魔法师,其他职业者若­干­,由晨星的团长克林斯亲自带队,另外号称晨星之虎的付团长汉瑞也来了。”

因斯特问道:“这个汉瑞实力很强吗?”

“他在三十一岁的时候就成为A级佣兵了,你说他实力强不强?晨星的现团长克林斯的称号是晨星之狐,可是佣兵界里还有另一个说法是叫做狐假虎威。”

因斯特笑了,他突然想起艾伯特,于是问道:“那么你听说过晨星的前任团长吗?”

菲安娜翻了翻小册子,脸­色­微微变了变,“据说是个剑圣呢,不过幸好早已经离开晨星了。”

天空中突然传来了一声刺耳的鸣叫。

“看头顶!”有人惊呼道。

抬头望去,一只巨大的狮鹫在箭鱼号上方盘旋了两圈,然后不屑地再次鸣叫了一声,向晨星的方向飞去了。

菲安娜皱眉道,“是狮鹫?难道特曼军方也派人来了?”

“特曼军队是派了人,不过他们脱离了军籍加入了晨星,还带来了几只狮鹫。”朗斯洛说道。

“什么?我的情报上怎么没有?”菲安娜喊道。

“这应该是个秘密,不过狮鹫上晨星船的时候恰好被我看到了。”朗斯洛解释说。

菲安娜想了想,“没错,以晨星和特曼政府的关系,会这样一点也不奇怪。不过这样一来晨星可以进行空中搜索,我们的机会就大大减少了。”

众人都知道菲安娜说得有道理,任务目标的位置含糊不清,只知道是在罗曼群岛中的某一个小岛上。这样的岛屿何止数百个,要一一搜索是不太可能的,而拥有空中力量的一方无疑占据了优势。

卡斯泰也想通了此节,“那晨星岂不是赢定了?”

“那也未必,”菲安娜说道,“也不止晨星一家能进行空中搜索,答盟嘉特的风暴佣兵团可是有飞龙骑士,他们的空中力量比晨星更强。而且,我认为最有希望的佣兵团应该是月魔。”

“月魔?”

“没错,魔法力量是他们的强项,相信他们团里的风系大魔法师肯定会出这次任务,那就可以用飞翔术搜索了。再说月魔的团长是水系魔导师,在海里相信没人是他的对手。”菲安娜说。

听到菲安娜的分析,卡斯泰等人都忧虑起来,“那我们的机会不是很小?”

“也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菲安娜将记录着情报的本子翻开,指着上面的一页说道,“我们可以研究一下召唤门的发现报告。”

众人凑着看了一会儿,上面的内容是菲安娜利用家族力量打探来的,团里的不少人事先也看过了。

在将近一年以前,有一条商船因为遇到海盗的追击,仓惶之中进入了罗曼群岛的海域,眼看就要被海盗船追上时海上起了风暴,商场的船舵损坏,只能无助地随着狂风和海浪漂流。

风暴稍微弱了一些,但是深夜的海面上一点光亮都没有,天空隐没在浓密的乌云中,海面上还升起了大雾。就在船员们绝望的时候,他们发现远方的黑暗中有一点闪光,刚开始他们以为那是海上的灯塔,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罗曼群岛有灯塔。

风似乎是一直向亮光的地方刮,商船顺水漂流,离闪光的地方越来越近。在漂流了几个小时以后,船员们惊骇地发现那是一个探出海平面的孤岛,在临海的一面峭壁顶上有东西在不断地闪光。

海水越来越急,将商船推送着撞向峭壁,就在船员们惊呼哀嚎以为肯定要没命的时候,临近海岛的漩涡激流将船又推开了。但是在最接近峭壁的时候,船员们都看见了一个竖立的长五边形的物体,它在夜­色­中不断闪烁着白­色­和红­色­的光芒,甚至还有眼尖的船员看见五边形中间应该是空气的地方如同波浪一样在起伏,上面还有隐隐约约的文字和符号。

正在此时风向改变了,商船向着另一个方向飘去。他们看到了那个物体的侧面,就好像只是立在那里的一个发亮的竿子,直到那个时候船员们才想到这可能是一个魔法门。

光芒突然熄灭了,整个世界重新陷入黑暗之中,不过商船幸运地躲过了暗礁和漩涡,在天亮前修好了船舵,然后飞快地逃离了那个地区。他们回到岸上以后,把这件事情当作一个冒险传说来宣扬,本来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但当有心人把那个发光的魔法门同恶魔召唤门联系在一起的时候,各方势力才­骚­动起来。

“怎么样,你们想到什么了吗?”菲安娜问道。

贝尔船长两眼发亮,“是方向!如果船员的记载没有错,他们在到达和离开那个岛的时候没有改变过方向,而且两个方向是近乎垂直的。”

因斯特也反应了过来,“原来是这样!哎呀,可是还是不行。”

“是啊。”朗斯洛也叹息道。

“你们在说什么?”卡斯泰摸不着头脑。

“罗曼群岛暗礁密布、水情复杂,”菲安娜说道,“能够通航的地方有很大的限制,我们姑且认为,那艘商场靠近和离开发现召唤门的小岛,是走了一个直角航线,而且在至少半个夜晚的时间没有碰到礁石,也就是说他们一直在能够通航的航线上。这样的航线应该不会很多。”

这下大家都明白了,贝尔船长说道:“可是我们的海图过于粗糙,连罗曼群岛的岛屿构成都不太清楚,更不用说水情和航线了。”

“没关系,这个问题有办法解决。”菲安娜胸有成竹地说道。

“什么方法?”众人追问。

“罗曼群岛海盗很多,他们应该有详细的海图,而且——我在出发前接了几个清除海盗的任务。”

“原来是这样!”众人大悟,“就算我们找不到召唤门,完成剿除海盗的任务一样不会亏本是吧。”

“那当然。”菲安娜得意地说道。

因斯特注意到朗斯洛脸­色­不太好,一直没有说话。

“朗斯洛,你怎么啦?”

朗斯洛好像这才回过神,他苦笑道:“情况有点不妙,按照商船船员的描述,那个东西是召唤门没错。不过召唤门发光的次数是非常稀少的,而且即使发光也是短短的一会儿,这次召唤门竟然会至少亮了半个晚上,我怀疑这是封印松动的迹象。”

法师戈登面­色­异常凝重起来,“如果封印坏了那可是天大的麻烦——不,不止是麻烦,那是灾难!不知道我们准备的封印术卷轴能不能顶得住。”

菲安娜说道,“放心吧,我找来的是最好的封印术卷轴,我可不希望千辛万苦找到召唤门,结果晚上睡觉的时候里面跑出几个恶魔来。”

大家齐齐打了个寒噤,想到如果在船上真的发生这种事情,那可不仅仅是灾难那么简单。看来A+级任务果然不简单。

朗斯洛还是忧愁地说道:“只希望我们能抢先找到召唤门。”

因斯特点头道,“放心吧,我们肯定能先找到它的。不过首先我们要找到海盗。”

了望员的警报声惊动了正在商议的众人,“右侧正南方发现船只!两艘!”

戈登立刻用魔法进行观察,“两艘并排的船,没有挂旗子。我想可能是我们正要找的人。”

团员们立刻兴奋起来,“来吧,收拾这些海盗。”

菲安娜瞪了他们道,“乱吵吵什么!这是在船上,我们都要听贝尔船长的指挥。”

贝尔船长也不客气,他发令道:“右满舵!我们正面迎过去。所有水手各就各位,其他人都下船舱休息。”

“啊?不用准备战斗吗?”卡斯泰问道。

“要进入战斗范围至少还有一个小时呢,到时候会叫你们的。”贝尔船长笑道。

一百零九

海盗姆巴的心情很不好,作为附近海域最强大的一股海盗的首领,他本来的日子过得非常舒服,每天在岛上的巢|­茓­中享用劫掠来的财宝和美女,偶尔出动一次教训一下不开眼的商场,顺便为自己的宝库再增加一点收藏品。

可是一个该死的魔法门破坏了他的平静生活,各路人马蜂拥而至,什么时候罗曼群岛成了度假乐园了?

先到的佣兵们在大大小小的岛屿中穿梭搜索,恨不得把每个岛都翻个底掉,岛上的原住民自然受到了极大的­骚­扰。抱着和战魂一样想法的佣兵团也不在少数,有不少实力强横的家伙想找几个“本地向导”,于是海盗中的失踪人口一下多了起来,甚至有些实力薄弱的海盗势力被连锅端掉了。

在这种情况下姆巴明智地选择了退避三舍,虽然凭着对地理的熟悉和多年积攒起来的实力,他还能应付现在的局势,但是几个顶级佣兵团将要到来的消息让他不敢等闲视之。

虽然说在海面上姆巴不一定怕任何一个佣兵团,但是他也没必要在没有利益的情况下和强大的敌人拼命。于是携带着多年来的财宝,姆巴决定带领自己的海盗团先避一下风头。

在罗曼群岛西北方向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岛有姆巴的一个秘密巢|­茓­,他打算在那里观察一下局势,观望各路强龙在罗曼群岛的争斗,当然如果有机会,他也不会介意在最后时刻Сhā上一手。

能够吸引这么多佣兵团的东西当然珍贵异常,姆巴可不管这个东西有多么烫手,即使是各国的海军多年来对他也无可奈何。

就这样姆巴带着心腹和两条船离开了罗曼群岛,他的手下并不止这么多,但是因为秘密巢|­茓­的容量有限,加上还要留很多人手在罗曼群岛探听风声,所以他只带了自己海盗团的一小部分。

不过这两条船是姆巴舰队中­性­能最好的,船上的人员也都是­精­锐好手,海盗头头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

在箭鱼号发现姆巴船队的同时,海盗们也发现了这条快船。经验丰富的海盗立刻看出来这条船的速度惊人,在目前的水域他们没可能俘获这种快船,另外海盗们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惹事儿,所以姆巴下令不用理会这条船。

没料到海盗们难得大发善心不去打劫,那条船居然还敢来撩拨自己。

看见张满了帆的箭鱼号笔直地冲自己航来,姆巴的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跳,他的手下都知道这是他发飙的前兆。

眼珠子转了转,姆巴就把箭鱼号的意图猜中了八九成,心里不由大怒,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不成?

“去,把大胡子那个废物的旗子升起来,让骷髅号从右边包抄,咱们从左边上。”姆巴发号施令。

海盗们发出心领神会的大笑声,照着命令行动起来。

贝尔船长放下手中的长筒望远镜,“是大胡子的海盗船队。”

菲安娜从情报本上找到相应的记录,“不错,佣兵公会给剿灭他们开出了B级任务,看来这次我们至少不会空跑一趟了。”

箭鱼号顺风顺水,犹如出弦之箭一样驶向海盗船队。而两艘海盗船似乎也信心满满,它们分开左右两边,隐隐形成对箭鱼号的包围之势。

随着双方的距离逐渐接近,箭鱼号上开始进行紧张的战备工作。船员们从舱里推出了两驾弩炮,并将它们固定在甲板上,手臂粗的弩箭整整齐齐码放在旁边。

水手们牢守在各自的岗位上,手头准备好了灭火用的水桶和沙袋。战魂的弓箭手也上了甲板,他们在水手长的指引下布防到各个箭位。而战士们仍然留在船舱中,直到接舷战以前他们还派不上用场。

法师们也加入战备,因斯特亲自带领卡斯泰等几名战士保护他们。

在另一边海盗们也在摩拳擦掌,由于人数上的明显优势,他们似乎更愿意进行一场接触战,甲板上站满了跃跃欲试的海盗,作为远程攻击武器的投石车也做好了准备。

贝尔船长目光炯炯地盯着前方,估算着双方的距离,以及洋流和风向。海面上一直刮着的阵风突然在一瞬间减弱了一点,贝尔船长大喊起来,“左舵30度,调整风向角,全速前进!”

水手们快速反应,­操­纵着船舵和索具流畅地完成了转向动作。风力在减弱了一小会儿后果然如贝尔船长预料地那样更加强劲起来,箭鱼号的几面帆被风吹得鼓胀起来,带动着船体在水面上飞掠。

海盗船没有预料到箭鱼号还能进一步加速,几乎一晃眼之间箭鱼号已经偏离了原先的航线,斜斜Сhā向海盗船队的侧翼。

在海盗们大叫着调整投石车的攻击方向时,箭鱼号已经高速掠过一条海盗船的舰首,两辆弩炮同时发出了怒吼,粗壮的弩箭笔直地飞向海盗船的船楼和投石车。

一枚弩箭准确命中了投石车的投臂,在强力冲击下正要发­射­的投石车立刻散了架,已经点燃的火油弹散落到甲板上,引起了一场不小的火势。

攻击船楼的弩箭稍微低了一点,没有准确命中指挥舱位,但仍然将船楼的一部分木板击得粉碎,破裂飞溅的木片划伤了不少海盗。

箭鱼号上面的弓箭手们也发起了攻击,凭借长弓的优良­射­程,他们将一波波的箭雨抛洒到海盗船上。尤其是爬上桅杆了望哨位置的基德,他居高临下几乎箭无虚发,每次拉弓就有一名海盗应声倒地。而且基德的眼力极准,攻击地都是手持弓箭的海盗。

海盗一方仍然在努力还击,当两船并排的时候,由于海盗人数众多,还是有相当多的箭矢向箭鱼号­射­去。

风系法师戈登和他的两名学徒施展出风障术,箭鱼号周围出现了一阵旋风保护,大部分箭矢在强风中偏离了方向,或者落到了海里,或者­射­中了船上不重要的部位。

很快两条船就要交错驶过,箭鱼号的弩炮已经重新准备完毕,再一次发起了攻击。这一次它们的目标是敌人的船舵。

两支弩箭前后相接地飞向目标,重重轰在海盗船的舵位上,海盗船被冲击力撞得打过横来,立刻又引来了一阵密集的箭雨。基德­射­出几支火箭,引燃了海盗船的船帆。

破坏完成后箭鱼号迅速驶离,受到重创的海盗船只能冒着烟在海面上飘荡了。

“蓬——”姆巴狠狠劈烂了眼前的一块船板,想不到这条船如此难以对付,稍微一轻敌就有一条船失去了战力,他咬牙发誓一定不放过这条触犯自己威严的帆船。

尽管怒火中烧,姆巴仍然清楚该怎么做,对方悍然挑战人数众多的海盗,显示是对实力有充分的自信,他们绝对不会满足于击伤一条海盗船后就脱离战场。

在姆巴的指挥下,他的旗舰“食人鲨”号没有急着去追赶敌人,而是向受到了重创的骷髅号靠去。他赌敌人一定会回来继续攻击。尽管姆巴手下的船也是以快速著称的,但从对方刚才的表现来看,想追上对方是不太可能的,现在唯有利用敌人初战获胜后可能的大意,在关键时刻给他们致命的一击。

果然,志在俘获海盗船夺取海图的箭鱼号掉了个头,再次驶了过来,这次因为是顶风,她的速度慢了很多。

食人鲨号的投石车利用­射­程优势首先发动了攻击,一颗颗的火油弹从空中滑落下来,箭鱼号在贝尔船长的指挥和水手们的­操­作下,灵巧地躲过一次次攻击。火油弹落到箭鱼号两侧的海水里,飞溅的浪花和升腾的蒸气不时扑上甲板。

戈登的风障术无法防护沉重的火油弹,而且刚才的法术耗去了他不少魔力,尤其是两个魔法学徒,更是一付马上就要栽倒的样子。他索­性­掏出几颗魔法宝石分给学徒,以尽快地恢复魔力。

终于箭鱼号的两门弩炮开始发威了,由于­射­速较快加上更为准确,箭鱼号很快在远程对­射­中占据了上风。

姆巴强忍着把船舱中的弩炮推出来加入对轰的渴望,他知道那样很可能暴露自己一方真实的实力,并且吓跑可恶的敌人。所以他一直坚持只用投石车攻击,并且保留自己最­精­锐的力量。

食人鲨号失去了一条桅杆和大部分船帆,投石车也在屡次打击下哑火了,姆巴最近几年来还从没有这么狼狈过,怒火烧红了他的眼睛,他现在一心一意要摧毁眼前的敌人,根本不考虑其他选择。

果然箭鱼号停止发­射­弩炮,并且慢慢靠近过来。不过贝尔船长十分小心,他从上风向接近食人鲨号,并且保持了一段距离。

不过对于纵横海域的姆巴来说,现在的距离已经足够近了,他狞笑了一声下达了命令。

早已准备好的一张帆迅速地升了起来,同时升起的还有姆巴那面恶名昭彰的鲨鱼战旗。食人鲨号违背了基本的物理定义,竟然正顶着逆风向箭鱼号冲来。

“天哪!是海盗王姆巴!”箭鱼号上的水手们惊恐地大喊起来,连一向震惊的贝尔船长也一把抓住自己的胡子,“糟了,上当了!”

戈登面­色­惨白,他认出使海盗船逆风驶来的是魔法力量,而要鼓起这么强劲的大风,至少是风系高级魔法师的级别。

就在船员们慌乱的时候,因斯特的吼声及时响了起来,“弓箭手随意攻击,基德!爆裂箭。战士准备上甲板。”一连串的命令从他的嘴里吐了出去。

弓箭手们稳定情绪,将一支支夺命的箭矢­射­向高速冲来的海盗船,基德也换上了珍贵的魔法爆裂箭,这是出海时从因斯特的箱子中分出去的存货之一。

爆裂箭带着一串红光飞向食人鲨号,海面上突然升起了一道水龙,半路截住了基德­射­出的爆裂箭。

“天!他们还有水系高级法师。”戈登语声惶急。

食人鲨号已经接近到足够的距离,迫不及待的海盗们等不及接舷,他们纷纷抛出钩索,像猴子一样荡到箭鱼号上。随着海盗荡过来的是一道道雪亮的刀光,刹那之间有几名倒霉的水手脖颈中激­射­出鲜红的血水,随即翻身栽倒到大海里。

战魂的弓箭手们纷纷撤到船楼上,船舱中涌出的剑士们接替他们战斗。箭鱼号很快从船头到船尾亮起了兵器挥舞的寒光。

“戈登,保护弓箭手!”因斯特的吼声惊醒了法师,他带着学徒再次施展风障术,将聚集在船楼的弓箭手们保护起来。

因为海盗船更高一点,战魂的箭手们处于劣势,不过风法师缩小了范围的风障术还是有效保护了他们,在风障的保护下,弓箭手们用长弓一个个点­射­海盗的箭手,将他们的火力压制下去,否则甲板上的战士们肯定无法战斗。

牧师波利娜突然出现在混乱的甲板上,卡恩和南希一左一右紧紧地保护着她,小姑娘不停地把祝福神术加持到战士们身上。看到娇弱的牧师如此奋不顾身,战魂的剑士们士气大震,将攀爬过来的海盗们砍得四处逃散。

“抓稳了!”贝尔船长放声大喊,在最初的震惊过后船长重新恢复过来,继续承担自己的职责,在他和水手们的努力下,箭鱼号近乎不可能地调转了一个角度,本来将要拦腰撞击箭鱼号的海盗船只能斜斜地擦撞过来,避免了一场灾难。

不过尽管如此,巨大尖利的铁质撞角还是深深嵌入了箭鱼号的船体,所幸的是受损部位在水线以上。

撞击发生的时候,双方的反应立刻显出了差异。老练的海盗们牢牢抓住固定物,双脚稳稳立在甲板上,而战魂的战士们大多变成了滚地葫芦,少数不幸者还落入了海中。

疯狂的海盗们从两船相接处涌上箭鱼号的甲板。

一百一十

海盗们趁着撞击使得战魂的剑士们阵型散乱的机会,发动了猛烈的攻击。

失去航行能力的骷髅号上的海盗们也纷纷跳上小艇,拼命像这边划来。还有些海盗­干­脆跳到海里,嘴里叼着弯刀和斧子,扑扑扑地向箭鱼号游来。

“马尔戈!”因斯特大喊一声,一直潜藏在船舱中的马尔戈大步冲了出来。全身披着黑钢甲的牛头人给海盗们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冲击。

“这是什么怪物!”“是牛头人——”海盗们惊慌地喊叫道。

也难怪他们会惊骇,任何人类正面遇到全副武装的牛头人战士都是一场噩梦,更何况是在如此狭窄的战场上。

果然挥舞战斧的牛头人发挥了恐怖的杀伤能力,所经之处海盗们像被巨人践踏的地鼠一样伏尸遍地,没有人能正面抵挡牛头人一个回合。海盗们冲上来的时候惟恐不够快,他们拥挤在狭小的甲板上,根本没有地方躲藏。

马尔戈发现在这种情况下他根本不用出斧,索­性­仗着自己的蛮力和一身坚固的铠甲,发起了牛头人的冲撞攻击。

这下就像疯牛冲入了麦田一样,海盗群中迅速地被犁出一道道轨迹,大批倒霉的海盗被撞地骨断筋折,更可怕的是为了逃避牛头人海盗们自相拥挤践踏,不少人还没有碰到牛头人就被挤倒在地,受到无数只脚的践踏。有些海盗为了避难甚至索­性­跳入海中,海盗们的攻势立刻溃散了。

利用牛头人突击带来的机会,战魂剑士营重整旗鼓,战士们按照这段时间的学习演练,排成攻击队形,跟在牛头人后面,继续扩大战果。

于是海盗们好不容易逃脱了牛头人,却又一头撞入剑士们的剑网中,惨叫声不绝于耳。

见到局势已经暂时稳定,船楼上的己方弓箭手和法师暂时安全了,因斯特再也按捺不住,他带着卡斯泰跳下船楼加入了攻击的队伍。

海盗一方的法师注意到这边的战况,一道闪电和一道冰锥同时­射­向马尔戈。

牛头人恍如不绝,仍然继续大肆攻击海盗。

闪电在马尔戈头顶上方一尺的地方突然炸开了,一溜耀眼的光华闪过,马尔戈身上也泛起了明亮的魔法光华,隐隐约约能看出护罩的形状。

后到的冰锥同样在马尔戈胸口前崩裂成了没有威胁的冰屑。

原来,因斯特在最开始的战斗中雪藏牛头人马尔戈,就是为了在最合适的时机给海盗们重创。但敌人中间的法师是对牛头人的巨大威胁,因斯特在决定战术时不可能没有考虑这一点。

实际上一直没有出手的米奥利斯,在混战开始之前就溜到了船舱里,往牛头人马尔戈身上拍了风系和水系的魔法防护卷轴。

魔法攻击失利让海盗们的士气进一步受损,而战魂一方气势大张。尤其是卡斯泰也加入了战斗,他的铁锤上下翻舞,就好像收割人命的镰刀一样。而海盗们的反击偶尔打在他身上,也被坚厚的燮牛皮甲挡住了。

在马尔戈和卡斯泰的带领下,战魂团的战士们一鼓作气反攻到海盗船上,攻守的形势易位。

刚扑到食人鲨号的甲板上,迎面来了两个敌人。

一个穿着大红披风、头戴船长帽的海盗,手中挥舞着尖利的钢刺,在他身旁是一个丑陋的巨魔,它的手里拿着一把厚背砍刀。

马尔戈对上了巨魔,卡斯泰则和海盗战作一团。

巨魔的力量不输牛头人,但是在激烈的战斗中立刻显露出牛头人在技巧上的优势。同巨魔硬撼了两下之后,马尔戈豪兴大发,他终于遇到一个像点样的对手了。沉重的双手战斧上下翻飞,轻巧地像蝴蝶一样,巨魔只能狼狈地招架。一会儿功夫巨魔身上就中了几斧,不过它仗着体型和快速恢复能力,还是紧紧地缠着牛头人。

另一边卡斯泰却落入下方,红衣海盗的武技竟然非常高超,两柄钢刺像狂风暴雨一样刮向卡斯泰,让他应接不暇。威力十足的战锤却总是打不中灵活的敌人,幸亏卡斯泰防御力强,而且对方多少也顾忌他手中的锤子,所以还没有受什么伤。

几个看上去是头目的海盗也扑过来,抵挡住战魂这边的强手。南希、卡恩、剑士营队长迪森和乔那等都遇到了势均力敌的对手,一时间杀声大作。

盗贼埃米尔趁乱到了海盗船上,他没有加入混乱的战团,而是闪身进了船舱。他已经换上了一身海盗的衣服,在船舱之中潜行。

盗贼手中提着一柄黑黝黝不起眼的匕首,脚上蹬着潜影靴,这都是出海时分配给他的。战斗刚起时埃米尔也知道情况紧急,要是海盗们获胜他也没有好下场,于是也奋勇战斗了一会儿,有两个海盗就是被他用匕首和弩箭­干­掉的。可是局势一好转,战魂反攻到海盗船上他就磨磨蹭蹭地不肯过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菲安娜找到了他,并承诺了一个让他动心的报酬,所以埃米尔才出现在这个危险的地方。

海盗中的风系高级法师正隐藏在一个船舱中,通过舷窗观察外面的局势。他不相信任何同伴,因此战斗的时候总是一个人藏在不起眼的角落。没有战士的保护并没有让他感觉不安,他的身上有足够的魔法装备。

时刻在起作用的风障术、抵挡物理攻击的护罩、还有脚上的风翼靴,怀里还有大堆可以瞬发的魔法卷轴,使得他对自己的安全充满了信心。

海盗头姆巴充分相信他,在已往的多次战斗中,有时甚至是比现在更紧急的情况,高级风系法师都会像一条暗藏的毒蛇一样,在关键时刻发出致命一击。

现在机会就要来了,海盗法师的目标还是马尔戈,他知道只要击倒了这个牛头人,敌人在近战方面的优势就会丧失。这次他手中拿出了一个塑能之手的魔法卷轴,他已经观察确定牛头人身上没有能量系魔法的防护,只要在关键时刻用塑能之手阻碍一下牛头人的武器,就能给巨魔的大砍刀创造机会。

一个影子无声无息地靠上了法师的后背,黑­色­的匕首像切开牛油一样,毫无阻碍地破开层层魔法防御,刺入了法师的后腰。

风法师晃了晃,一身不吭地倒在地上,卷轴和魔法挂件散落一地,偷袭他的盗贼贪婪地在地上捡拾。

搜刮完战利品,埃米尔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这次的收获太丰厚了。菲安娜许诺,只要他­干­掉一个敌人法师,他手上的破魔刃和脚上的潜影靴就奖励给他,更何况现在还有这么多价值连城的魔法物品。他现在觉得从事危险的任务也不是坏事,只有高风险才能带来高回报。

海盗中的水系法师念动咒语,打算发动一个大型的水龙卷。如果让他的这个魔法成型,估计有一半战魂的战士会被扫到海里去。在大海上水系法师的威力可不是说笑的。

水系法师的咒语念到了最后一句突然停顿住了,他张着嘴可就是发不出任何一个音节。

静默术!他脑子里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念头。愕然抬头,那个穿着邋遢的老头竟然冲他眨了眨眼。

刚才就是这个老头冲着自己比比划划,难道他竟然是在释放静默术吗?可是他根本没有念咒语和做手势呀。

米奥利斯看着对手的神情,得意一笑,他一直在偷偷用卷轴,当然用不着咒语和手势啦。由于静默术的成功率不高,他刚才足足耗用了四个这种价值昂贵的卷轴,但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出于某种趣味,米奥利斯最喜欢的运动就是打扮得不伦不类,然后用卷轴收拾掉强大的对手。

中了静默术的水法师等于废人一个,风法师也迟迟没有动静,姆巴终于有点急了,可是他眼前的敌手也非常难缠,一时拾掇不下来,可是身边的巨魔已经岌岌可危了。在其他处的战场上,战魂的人也逐渐占了上风,他们的武器更加­精­良,不时有海盗的兵器被削断。

“只有用那一招了。”姆巴盘算着,他脚步错动,逐渐将卡斯泰引向一个机关。巨魔也跟着他踉踉跄跄地后退,牛头人也跟进追击。

姆巴见到卡斯泰和牛头人已经进入伏击范围,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他用力踩了一下船甲板上的一个暗桩,然后飞快地伏下身体。

一排船舱的木板突然整面倾倒,露出了里面藏着的武器,那是一具铁质联弩车,箱形的巨大箭匣中上满了弩箭,寒光闪闪的箭头至少有数百枚。

马尔戈反应神速,他一斧击飞巨魔的兵器,然后起脚想将巨魔踢得飞起来阻挡箭雨。不过当他看清船舱里的人时,踢出的一脚停了下来,转而一斧挥出,巨魔的硕大头颅滚在了甲板上。

卡斯泰的反应则不同,姆巴退让时他憋了半天的火气彻底发作出来,战斗的热情让他根本没有观察周围的局势。他只看见可恶的对手突然趴下身子将后脑勺暴露出来,愣了一下的卡斯泰凭直觉做出了反应。

窃喜得计的姆巴没有听到箭矢破空声正觉得不对劲,卡斯泰的大脚已经如泰山压顶一般跺了下来,后脑遭受重击的海盗首领晕乎乎地把头转过来,正好看见落下来的铁锤。

纵横四海的姆巴最后一个念头,就是自己死得太窝囊了。

破坏了姆巴机关的人是朗斯洛,不过这还要归功于因斯特新发现的一项能力。

自从因斯特发现金元素以来,他一直坚持练习和钻研。在此次航行中,因为海洋中土元素非常稀少,因斯特反而有机会更深地体会金元素的存在。

在一次练习中,因斯特成功地发明了类似于土系探察术的魔法——金属探察。就像土系探察术能够探明泥土石块的位置和分布一样,因斯特的新能力可以探察金属的分布情况。

原来因斯特对这个发明不是很重视,限于以前的认识,他把这个魔法的作用定于为寻找矿藏。但在几次试验后,因斯特发现了金属探察真正的作用。

战士的装备中总是有大量金属,武器、铠甲都是金属制品,因斯特可以用这个法术确定战士的位置和状态。他尝试着把这个魔法结合到战斗指挥中,效果出奇的好。

战斗指挥者受到视线的制约,无法明确地了解整个战局的全貌,但金属探察的效果是全方位的,因斯特能够知道每个战士在战斗中的位置,并以次做出更有效率的指挥。

在这次的战斗中,因斯特来到海盗船的甲板上的时候,立刻发现了姆巴的机关。那么巨大的铁弩车在因斯特的金属探察中是个非常明显的目标。

因斯特找到朗斯洛,A级佣兵武技高强、经验丰富,在因斯特说明情况后心领神会地潜入了弩车所在的船舱。­操­作弩车的海盗当然不是朗斯洛的对手,所以在姆巴发动机关时,联弩车已经被朗斯洛控制了。

姆巴败亡后,海盗们的士气立刻瓦解了,战局变成了一面倒的清剿战。不过还是有不少陈年老海盗负隅顽抗,他们躲藏在船舱里、甲板下,和战魂的团员们展开了逐寸的争夺战。

刚开始以为地形不熟悉,加上人手较少,战魂的团员们遇到了很大的麻烦,可是当因斯特和马尔戈腾出手以后,海盗们再也无计可施了。

在因斯特的探察术下,海盗们无处遁形,而马尔戈就像重型战车一样,破壁穿墙,将海盗们隐藏的火力点一个个清除。

当骷髅号的海盗好不容易划着小艇到达战场时大局已定,在弩车、弓箭手和法师的俯视之下,他们只能老实地将武器抛入海中,然后一个个从坠绳爬到船上来接受捆绑。

在马尔戈和卡斯泰两个大力士的努力下,箭鱼号和食人鲨号终于分开,随后箭鱼号趁胜攻击了骷髅号上残存的海盗。

同样的清剿场景又上演了一遍,牛头人马尔戈已经变成了这些海盗们的梦中恶魔。

战斗终于彻底结束,战魂的团员们在忙着收拾战场,在箭鱼号水手们崇拜敬佩的眼神中,佣兵团成员们全部感觉异常良好,丰厚的战利品也增加了他们的愉快。

菲安娜一面忙着给战利品登记造册,一边乐得合不拢嘴巴。

“海盗姆巴,A级任务,这次赚大了。”菲安娜每过一会儿就会梦呓般地这么唠叨一句。

一百一十一

海盗姆巴纵横四海数十年,最后竟然丧身在当时还声名不显的战魂佣兵团手中。事后得知这件事情的人无不惊讶地张大嘴巴,半天无法合拢。

即使是当事人本身也是连呼侥幸不已。

如果不是姆巴只带了两条船,他的海盗船队的实际规模比这要大数倍,但其余人手和船只分布在罗曼群岛搜索和监视,在决定­性­的战斗时不在现场。

如果不是姆巴出于自信和自傲,没有一开始悬挂出自己的旗帜,他要是那么做了,箭鱼号多半会出于慎重逃之夭夭。

即使是在海战开始以后,如果海盗们用上全部的远程火力,箭鱼号也只能利用速度优势远遁。但还是因为自傲,姆巴最终选择了让他败亡的接舷战,战魂佣兵团的实力得以全部发挥出来,虽然规模很小,但战魂此时­精­英好手的实力,已经不弱于一些顶级佣兵团,而海盗一方反而处于劣势。

由于姆巴在船上带着自己的全部财产,战魂佣兵团这次的丰厚收获,让每一个人都目瞪口呆,不止一个佣兵产生索­性­就此退役的想法。

按照佣兵惯例,像剿灭盗匪所获得的战利品,全部归完成任务的佣兵所有,除非接任务前有约定。即使是被海盗掠夺的事主,他们也只不过拥有优先赎买权而已,而且还必须提交他们曾经的拥有权证明。

付团长兼任财务官的菲安娜在欣喜过后,找到因斯特商议。

“有几件棘手的事情需要你来做决定。”菲安娜说道。

“是什么?连你也感到不好处理?”因斯特奇道。

“首先是俘虏的海盗以及战利品的处置问题。”

因斯特不由皱起了眉头,这件事情确实非常棘手。此次战斗结束后一点算,被俘虏的海盗居然有一百多名,足足是战魂佣兵团现有人手的两倍有余,这么多的海盗管理起来可麻烦的很。战利品也是如此,箭鱼号势必不能带着这些财宝去继续任务。这件事情如果不能很好的解决,会成为任务的极大负累。

“还有什么?”因斯特问道。

“其实接下来才是最重要的,你的愿望到底是什么?你为什么要建立一个S级佣兵团?如果是为名利,现在我们完全可以收手了,连S级任务都未必及得上这次任务的收获,将战利品分配一下后所有人都能成为大富翁。还是你要继续坚持你的想法,在不断战斗和不断完成任务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你的选择决定我们要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我的选择是确定无疑的,我也从来不曾改变过主意。”因斯特回答。

菲安娜叹了口气,“我想你就会这样决定,那么我们现在的主要问题是如何鼓舞团员们的士气,有不少人已经有了放弃任务、押送海盗和战利品回航的想法。”

“有这种事?”因斯特诧异地问道。

“一下子有了这么大笔的财富,会出现这种想法也是人之常情。虽然招收人手的时候已经非常注意,但并非所有人都把提升自己的实力作为第一位的,何况人的想法改变的很快,在获得财富以后尤其如此。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即使勉强进行接下来的任务,也可能因为有人畏惧危险而影响战斗力。”

“原来是这样。”因斯特想了一下,“处理这种事情不是我的擅长,你应该有好办法吧?”

“我是有一些想法。”

“那快说出来吧。”因斯特喜道。

因斯特离开船舱,来到甲板上俯视着水花飞溅的海面。

“团长?”身后响起一个动听的声音。

因斯特回过身,原来是牧师波利娜。

“是你啊,有什么事情吗?”

“是这样,我听说有人要把俘虏的海盗全部处死?”

“是有人这么说,因为还要继续进行任务,而且按照法律海盗不享受战俘待遇,任何人都可以处死海盗——”

“那不行!”波利娜惊叫道,“怎么能够因为怕麻烦或者影响自己的利益而夺取其他人的­性­命呢?有一些海盗罪行并不严重,而且我们应该给任何人悔过的机会不是吗?”

“你放心,我已经拒绝了处死海盗的提议。”

“那真是太好了。”波利娜高兴地说,“那你打算怎样处理他们呢?”

“先流放到无人的荒岛上,等召唤门的任务结束以后再处理。”

“那么会给他们留下足够的补给和药品吗?”

“会的。”

“谢谢,你真是太好了。”波利娜脸上喜­色­四溢。

“对了,我还要感谢你呢。”

“感谢我?为什么?”

“你今天非常勇敢,战斗的时候不停地给战士们加持神术,而且你还给那么多伤员治疗,甚至不顾危险给海盗们治疗。”

“那没有什么,南希和我哥哥一直在保护我呢。而且牧师的职责不就是这个吗?帕丁神教导我们要乐于助人,何况比起在第一线战斗的战士来说,我的任务轻多了。”

“是的,你表现的非常好。”

“没有啦,他们都说团长你今天的指挥非常出­色­。”

“真的吗?”

两个人在甲板上谈笑,有另一个人在船楼上远远地注视着这里。

菲安娜的贝齿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她的心里波潮起伏,“最终你还是选择了那条道路吗?虽然我明知道,但还是幻想着你能放弃。你知不知道,在你大步往前走的时候,我在后面跟得很辛苦。你在前面战斗的时候,我却只能在后面躲着,看着你和其他人流血拼杀,你知不知道我的痛苦。到底你最终的目标是什么呢?”

第二天因斯特公布了自己的决定,失去航行能力的骷髅号海盗船被凿沉,而食人鲨号则满载着被俘的海盗冲滩搁浅到一个无人岛上。

这个小岛上有淡水和树林,佣兵们给海盗留下了很多食物和生活物资,足够他们在岛上生活很长时间。佣兵们还带走了食人鲨号上面的船舵、帆、索具等等航行必须的物品,这样海盗们就无法自行离开。

接下来进行了战利品的分配,按照菲安娜以前制订的条例以及大家在这次战斗中的表现,每个人都得到了合理的一份。

但是除了箭鱼号的船员,佣兵等战斗人员并没有直接发给金钱,虽然海盗姆巴的财宝里有大量的金币和金块。

战利品中有很多贵重的武器和装备,菲安娜将它们进行了估价和分类,按照需要和价值分配给相关的人员。有了这些武器装备,团员们的实力获得了进一步的提升。

佣兵们大多嗜好武器装备,这样的分配得到了他们的欢迎,毕竟这些东西可以提高他们在战斗中活命的机会,而且菲安娜的估价非常公道,他们回到岸上如果出售这些装备,会得到更高的回报。当然除非决定放弃佣兵职业,没有人会出售装备的。

一般佣兵团更喜欢给团员们发放金币,而装备只是暂时借用给团员。这是因为装备是佣兵团实力的一部分,如果属于个人所有的话,难免有佣兵带着装备跳槽到其他佣兵团。而且给金币给佣兵,他们很容易将到手的金币花光,这样就必须继续为佣兵团服务,从而赚取更多的金币。

战魂现在的情况则不同,现在在海上,佣兵们即使分得了装备也无法跳槽走人,只有完成召唤门任务并回到岸上后,战魂才会遇到佣兵流失的问题。而且战魂的人员结构很稳定,牛头人马尔戈、卡斯泰、基德等都是因斯特的牢固人脉,团里的主力剑士营又是菲安娜的家族武士所构成。

菲安娜不肯定的就是盗贼埃米尔和法师戈登,另外还有朗斯洛为首的四个人。不过据菲安娜观察,法师戈登已经逐渐和盗贼走远了,他现在只对提高自己的实力感兴趣。埃米尔嘛,有时候菲安娜甚至巴不得这个人主动离开,不过她相信以盗贼贪婪的个­性­,只要留在战魂还有利可图,他就不会离开。

至于朗斯洛等人确实比较头痛,菲安娜最讨厌这种不了解根底又无法控制的人物,因斯特对他们却充分信任,另外这次的战斗也证明了他们的实力和作用。

至于剩下的财宝,主要是成箱的金币、金块、宝石、珠宝、古董收藏等等,则由因斯特带着马尔戈、卡斯泰、基德等人偷偷埋藏在一个无人岛上。但这只是对外做了个样子,实际上这些东西都进了因斯特的戒指空间。

因斯特拥有一个空间戒指这件事,并没有逃过菲安娜的法眼,于是这次不得不露白。不过这件事情也只限于很少几个人知道。

解决完内部问题后,箭鱼号再次踏上征程。因为已经耽误了几天的时间,箭鱼号鼓足风帆前进。

贝尔船长和菲安娜等人研究了从姆巴的房间里缴获来的海图,很快确定了几个可能的目标地点,箭鱼号飞速地向其中最近的一个驶去。

经过一天一夜的航行,箭鱼号已经进入了罗曼群岛,并且离第一个目标小岛已经很接近了。

正好是顺风,箭鱼号风帆全开,因斯特等人在船楼上远远眺望已经进入眼帘的小岛。

“不好!”因斯特突然脸­色­大变,“快停船!”他冲贝尔船长喊道。

“什么?”

“前面有暗礁!海图是错的!”

贝尔船长大惊失­色­,指挥水手们拼命落帆和­操­纵索具。

“不行,来不及了。朝左边航行!”因斯特大喊起来。

“可是左边海流很急,而且有不少暗礁啊。”

“我会指示暗礁的位置的,快!”因斯特急道。

贝尔船长犹豫起来,米奥利斯这时也冲上来说:“照因斯特的话做!我刚用探察术确认过了,前方一百米有大片的暗礁!”

贝尔船长急忙下令,箭鱼号左满舵闪避,险而又险地同礁石擦肩而过。在最后一瞬间,船上的人甚至听到了船体和礁石接触的摩擦声。

箭鱼号像受惊的小动物,在湍急的洋流和密布的礁石中左躲右闪,全靠着因斯特和米奥利斯的指示,好不容易才来到一片安全的海域。

放下船锚,众人才长出了一口气,刚才紧张得差点让大家的心脏都跳出来了。

“想不到姆巴这么歹毒,竟然在自己的船舱里藏假海图!”贝尔船长怒道。

“应该不是假的,我们已经仔细搜索过姆巴的船舱,没有其他海图了。审问其他海盗也是说,海图只有姆巴一个人知道,他不可能把海图装在脑子里。”菲安娜分析说。

“那就是有暗记,不过这种东西只有姆巴一个人知道。”贝尔说。

众人都皱起眉头,因斯特说:“那我们只能一点点试验了,这个海图大部分内容应该还是准确的。”

“可是这样速度就慢了很多,而且原先确定的几个目标也都是错的,我们没有时间搜索确认新的目标。”菲安娜说。

“那也只能碰运气了。”贝尔道。

“其实,我有一个发现不知道有没有帮助。”牧师波利娜开口说道。

“咦?是什么?”

看见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波利娜微微低下了头,继续说道,“我在救治伤员的时候进过姆巴的船舱,因为要给伤员包扎,所以就用了桌子上的餐布,当时我发现桌子上有很多痕迹,就好像刻出来的记号一样。”

“原来是这样!把海图摊在桌子上刚好和那些痕迹重合,那些是暗记没错!”菲安娜叫道,“我们赶快航行回去,那个桌子应该还在食人鲨号上面。”

“其实,”波利娜说道,“不用回去啦。”

“怎么?”

“当时我很奇怪,所以用了一个记忆神术把那些痕迹都记下来了。”

“太好了,你真细心!”因斯特喜道。

当下波利娜重新绘制出那些记号,众人将海图放上去比对。

“没有错,这是我们刚才遇到的礁石,看——这里出现了一个叉形记号。”贝尔船长一眼就看明白了。

“那么圆形记号就是说,这里实际上是可以通航的地方了?”菲安娜反应也很快。

“应该如此,我们只要确认一下就行了。”

经过确认,记号的含义果然和大家的猜测一样,这样原先选定的几个岛屿全部被排除,新的目标被选了出来,箭鱼号调整航向继续出发。

一百一十二

箭鱼号凭借着准确的海图,很快搜索了前两个可能目标,现在正向第三个目标前进。

离要探察的小岛还有很远,箭鱼号上的众人已经激动起来。在清晨太阳灿烂的照耀下,一个挺拔孤立的岩石岛的身影进入了众人的眼帘,一面陡峭的悬崖正对着大家的视线。

所有人都有种预感,这正是此行要寻找的目标。

贝尔船长指挥着水手,小心地改变航向。小岛正对的方向都是尖利的岩石和直立的峭壁,船长试图寻找一个可以登岸的地方。

随着箭鱼号的航行,小岛像一个趴在海里的巨兽一样,缓缓变换着姿势。终于,岛上的地势开始放缓,出现了一片浅滩。

众人还没有来得及发出欢呼声,刚才被小岛露出海面的部分遮挡住的两艘大船的影子同时跳了出来,它们也正在全速接近这处全岛唯一的登岸点。

“是晨星的船!”眼尖的人惊呼道。

“怎么办?”大家的眼睛在寻找因斯特。

“全速前进,大家准备上岸。”因斯特的面容看不出一点变化。

剑士营营长迪森脸­色­动了一下,他看向菲安娜。

菲安娜默默点了点头,迪森这才行动起来。

此时在另外一边,晨星的团长克林斯正在放下手中的望远镜。

“是个小佣兵团。”他的话音中透出了一丝轻松,不过他马上又皱起了眉头,“他们竟然也敢登岸,莫非有什么凭仗不成?”

旁边的一个佣兵团­干­部笑着说,“就凭他们这一条小船,绝对不会超过一百个人,不过他们想怎么样,咱们吃定他们了。”

克林斯点点头,见到不是他担心的那几个强硬对手,他的心已经放下了大半。克林斯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自己儿子的脸­色­。

塞弗看着箭鱼号的身影,嘴角紧紧向下抿着,右手握成拳头,“哼!又是你们,真是冤家路窄,似乎我走到哪里你们都会来捣乱。”

箭鱼号船身轻快,能够比晨星的船更逼近海岸。贝尔船长一边命令船员们放下登陆小艇,一边警惕地注视晨星的反应。两驾弩炮已经做好发­射­准备,另外几样从海盗那里缴获来的远程武器也被推上了甲板。

因斯特、马尔戈、基德、卡斯泰、朗斯洛等众人依次上了小艇,波利娜在卡恩的搀扶下也正在登艇。

菲安娜突然一身劲装走了过来,她抓住绳子就要登艇。

“菲安娜,你来­干­什么?你应该留在船上!”因斯特惊讶地说道。

菲安娜横了因斯特一眼,“凭什么我不能来?”

“等下可能有战斗,太危险了。”

“只是可能有战斗,再说和晨星交涉也很重要,交给你们我不放心。”

“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忘了自己的承诺书了吗?”菲安娜一边说,一边爬到小艇上,找了个靠里的位置。

因斯特无计可施,只能仔细叮嘱剑士营的乔那保护好菲安娜。

两条小艇载着四十名战魂的团员离开了箭鱼号,他们刚一离开,箭鱼号立刻起航避到开阔的水域上。

“要攻击吗?”一个佣兵团­干­部问克林斯。

晨星团长摇了摇头,“对方的船很灵活,而且上面也有远程武器,咱们没必要和他们打海战。就凭他们那四十个人不是我们的对手。准备小艇登岸吧。”

“是,要上去多少人呢?”

“派一半人就行了,再请那些人也派几个人手。还有让狮鹫盯紧点,绝对不能让别人先登上悬崖。”

“是。”

晨星的船陆续放下了十几条小艇,将近三百人密密麻麻地涌向小岛。

战魂的团员们已经登岸,小岛的环境一目了然,他们登岸的这边比较低缓,地势向着另一边快速抬升并最终形成一道悬崖。

因斯特带领众人向悬崖上行去,几只狮鹫发出刺耳的鸣叫声,朝着众人俯冲下来。

基德张开弓箭,但被因斯特伸手拦住了,“等等。”

狮鹫在战魂佣兵们的头顶上一掠而过再次拔高,同时继续发出威胁的叫声。

“它们在警告我们,如果继续往上它们就会发动攻击。”

“那有什么,我们弓箭营能把它们全­射­下来。”

因斯特指了一下海面,晨星的小艇已经逼近了岛岸,“那里可是有三百人。”

“那我们上来­干­什么?”

因斯特笑了一下,“没必要现在就战斗。”他打量了一下地势,下达了驻防的命令。

战魂的佣兵在因斯特的指挥下,迅速开始依托地势建立防御阵线。

克林斯是踩着齐膝深的水登上岸的,虽然他一直自信满满的样子,但战魂咄咄逼人的表现还是给他造成了一定压力。从一开始战魂就寸步不让,似乎一点也没有被晨星A级佣兵团的名头吓住。

克林斯怔怔地看着战魂刚建立好的防线。

因斯特将弓箭手布置在两处突出的巨岩后面,在那里他们不但能得到很好的保护,而且可以用交叉火力居高临下控制整个战线。

剑士们布防的位置刚好可以得到两边弓箭手的支持,并堵住了最容易往上攀登的几处豁口。晨星要向上突破,要么冒着箭雨仰攻剑士的防线,要么从旁边崎岖无比的岩石上绕路,那么做一样要遭受弓箭手的打击。

因斯特还命令战士们找来一些石块,临时构建了几处障碍阵地,而且石块也可以用来向下方投掷。

牛头人马尔戈、卡斯泰、朗斯洛等高手则跟着因斯特,统揽全局并随时支持前线,法师们则隐藏在防线的后方。

克林斯在佣兵界打滚这么多年,当然明白自己这次遇到了硬骨头,他迅速估计了一下,要突破这样的防线自己一方至少要付出一百人的损失。

想到这里克林斯脸­色­浮现出笑容,他来到战魂防线前不远的地方停下,高声喊话道:“上面的是哪个佣兵团的兄弟?晨星的克林斯在此。”

因斯特、菲安娜等人走了出来。

“是你?”克林斯一眼认出了曾经在艾伯特铁匠铺中见过的因斯特。他的心中如同电闪一样划过很多念头,“是那个老家伙派来的?应该不会吧,他不答应出山帮我这次忙,应该也不会找人和我作对吧。”

克林斯心里快速地盘算,脸上的笑容却更浓了,“原来是小兄弟你啊,当时我就说过你不是池中之物,现在果然已经不凡了,怎么,这是你的佣兵团吗?”

“是的,我们是战魂佣兵团,C级。”

“原来最近在坎特兰声名鹊起的战魂就是你们呀,我要是知道是旧识肯定早就来拜访了。怎么样,他老人家现在如何,自从上次一别后我很想再给他老人家请安。”

“我也不知道他的行踪,自从我们离开福兰后就没有他的消息了。”因斯特回答。

克林斯心里一喜,看来这件事情和艾伯特无关,只要对方的阵营中没有剑圣,他的心已经安定了大半。

菲安娜莫名其妙地听着,她并不知道双方的渊源,不过她敏锐地看出因斯特说完这句话后,克林斯好像放松了很多。

她急忙抢着答话,“不如等这次的事情结束后,让因斯特带着您去拜会他老人家好了。”

果然克林斯的脸­色­微微一变,“那好啊,我求之不得。”

克林斯眼珠微微转了一下,“既然大家都是旧识,小兄弟你们再这么剑拔弩张地可就不够意思了,不如咱们一起上去,看看到底有没有那件物事,要是真的有再好好商议如何?”

菲安娜暗笑,真要是发现了那件东西,如何才能好好商议,到时候战魂的人少还不是任人宰割。

“咦?克林斯团长您说得是哪件物事呀?”

克林斯面­色­一沉,“这么说话可就不漂亮了,难道你们不是为了那个东西来得吗?否则你们摆出这个阵仗­干­什么?”

“我们在这里练习不成吗?”菲安娜笑着说,她存心刺激克林斯失去镇静。

克林斯深吸了一口气,神­色­迅速镇定下来,“原来如此,不知你们做的是什么练习?让我们晨星也参加一下如何?”他挥了挥手,乌鸦鸦地晨星剑士营突然齐齐向前跨了一步,并发出了高声呐喊。

菲安娜对克林斯能这么快稳定下来暗暗佩服,“既然克林斯团长把话说明白了,我们也不否认。不过正像您说的,上面有没有东西还不知道,不如我们派人上去看一看,如果没有大家也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不是吗?也许现在已经有其他佣兵团发现了真正的目标呢。”

克林斯犹豫起来,对菲安娜的这个建议有点动心。他心想让你们上去看看又何妨,反正自己一方在下面守着,东西你们也带不走。他可不知道,菲安娜的算盘是让因斯特上去,偷偷把召唤门收到空间戒指里。

正在此时晨星的队列中走出一个白袍神官,到克林斯耳边低语了几句。

克林斯听罢立刻强硬地说,“不行!我们双方必须一起派人上去。”

波利娜看见对方的神官,脸上神­色­大变。

菲安娜和克林斯争辩起来,双方寸步不让,现场的气氛越来越紧张。

最后克林斯一拂袖子,“你们说什么也不让路是吗?那只好用剑来说话了。”

菲安娜望向因斯特,因斯特缓缓点了点头,于是菲安娜冷冷地说:“请便。”

克林斯气呼呼地离开了,因斯特也和菲安娜回到防线。

菲安娜刚才神­色­镇定和克林斯­唇­枪舌剑,现在则紧张地瑟瑟发抖,“对不起,交涉失败了。咱们能打赢吗?”

因斯特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做的很好,接下来看我们的好了。”他的脸上充满了自信。

菲安娜逐渐恢复了平静,不过她还是紧紧握住了一柄弩弓。

“晨星的人上来了!”前线的佣兵高声发出警报。

晨星利用人数优势发动了全面攻击,成群的战士涌向正面的壁障,左右还各分出两队绕路攀爬过来。

几个白袍神官忙碌地给晨星的战士们加持上各种神术。

“是帕丁神会的牧师神官,他们果然和晨星的人一起来了。”说话的人是朗斯洛。自从帕丁神会决定和特曼政府全面合作以来,双方的关系越来越紧密,现在帕丁神会的势力在特曼非常大,甚至有说法帕丁神会很快会成为特曼的国教。这次晨星中有帕丁神会的神官加盟确实一点也不奇怪。

两处弓箭阵地上不断­射­出箭矢,暴露在下方的晨星佣兵中不时发出中箭的惨叫声。

不过战魂的弓箭手数量太少,而除了正面战线,他们还要兼顾两侧攀爬上来的敌人,攻击密度非常不足。

中间的晨星战士顶着上方来的攻击,疯狂地冲击战魂的防线。

晨星参加这次任务的战士们是从数万名佣兵中选拔出来的­精­锐,他们的经验和实力当然不俗,加上他们明白在这种不利的地势下,只有尽快击破敌人的防线才能减少自己的损失,一个个奋不顾身地冲上来。

短短几分钟,战魂的正面防线已经摇摇欲坠,如果不是剑士营长迪森指挥手下结成剑阵,防线已经被突破了。

在下方观战的克林斯露出喜­色­,他挥了挥手,立刻有人发出哨音信号,听到信号的几只狮鹫立刻收拢翅膀箭一般俯冲下来。克林斯打算利用空中力量的配合,一举突破战魂的防线。

大蓬迎面而来的风刃打在狮鹫的身上,风系法师戈登出手了,因斯特让他专门负责对付狮鹫。

狮鹫们被打得羽毛纷飞,发出痛苦的叫声,纷纷改变飞行方向躲避攻击。

一道乌光闪电般没入一只狮鹫的腹部,庞大的狮鹫身躯立刻打着转栽落下来,在尖利的岩石地面上摔得四分五裂。

基德一直潜藏在一旁,找到机会一击得手。

克林斯大怒,这些珍贵的狮鹫其实是特曼政府“借”给他使用的,这下就损失了一只。

他腾得站起来,“加派人手,继续攻击!让魔法师出手。”

塞弗冷笑一声,“是。”他挥手又调了一队剑士掩护法师攻击上去。

晨星的增援力量压上来,战魂的好手们也忍不住了,马尔戈、卡斯泰、朗斯洛等纷纷拿起武器准备上阵厮杀。

正在此时,半空中盘旋的狮鹫们突然发出愤怒的叫声,从云层中出现了几个巨大的飞动的影子。

“飞龙!是飞龙!”晨星的人惊叫起来。

飞龙毫不费力地驱赶开狮鹫,一只飞龙降临到悬崖上,一名矮小的战士从飞龙背上跳了下来。

“果然是风暴那些混蛋!”克林斯的心中如同火烧,但却束手无策。

一百一十三

变故发生后,战斗中的双方同时停下手来,怔怔地盯着降落到悬崖上的飞龙骑士。

没过多久那个矮小的战士重新跨上了飞龙,随着一声嘶鸣,飞龙腾空而起。底下的众人分明看见了飞龙骑士手中的五边形魔法门。

“啊!?”不止一个人伸长了脖子,同时喊了出来。

克林斯用力一砸拳,“让狮鹫不要和他们硬拼,跟着他们,看风暴的船在哪儿。”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那上面怎么办?还打吗?”

狠狠地瞪了上面一眼,“现在没功夫和他们蘑菇,以后再算总帐吧,立刻回船。”说罢克林斯转身离去。

随着晨星的撤离,刚开始没多久的战斗就结束了。晨星拖着死伤的十几名战士登艇离开,战魂也有两名战士受了重伤,波利娜正在给他们治疗。

箭鱼号又重新驶了回来,因为晨星临去前拖走了战魂的小艇,船上正放下备用的小艇,由水手们划过来。

“现在怎么办?”菲安娜问因斯特。

“夺走召唤门的就是风暴佣兵团的飞龙骑士吧,看来晨星是要追过去。”

朗斯洛说道:“咱们的船快,可以跟着晨星。”

因斯特正要说话,有佣兵惊叫起来,“看啊,飞龙骑士又回来了!”

大家抬起头望去,果然是飞龙骑士去而复返。

飞龙骑士一手提着召唤门,一手紧紧握住龙鞍,指挥着双足飞龙忽高忽低的飞行,似乎在躲避追击。

仔细看过去才发现,让飞龙骑士如此慌张的竟然是一个飞翔的人影。

刚才飞龙骑士得手以后,其他飞龙骑士去驱逐紧追不舍的狮鹫,掩护获得召唤门的那名骑士返航。

不料在飞行过程中突然遭到了魔法攻击,幸亏飞龙骑士机灵才逃过一劫,但也因此失去了和其他人的联系,慌不择路之下竟然又飞了回来。

追击飞龙骑士的魔法师不时挥手发出闪电术,迫使对手不停地转变飞行方向,加上召唤门对飞龙的灵活­性­也有一定影响,飞龙骑士怎么也无法摆脱法师的追赶。

又一道闪电飞了过来,飞龙骑士赶忙向一旁闪避,匹练一样的电光从他身边掠过,飞龙骑士正在暗呼侥幸,突然眼角的余光又瞅见一道飞­射­而来的闪光。

原来法师已经熟悉了飞龙骑士的闪避方式,这次狡猾地一连释放了两个闪电术,第二道攻击直取飞龙骑士闪避的方向。

飞龙骑士吓得几乎灵魂出壳,下意识间伸手挡了一下,闪电术刚好打在召唤门上。

闪电击中召唤门的一瞬间,召唤门上光华闪动,魔法攻击的威力立刻消散无踪。

飞龙骑士晃了晃手臂,发现自己完好无损,不由得大喜过望,他一拍飞龙的脖子,双足飞龙倏地拔高,向远处急­射­飞去。

风系法师没料到有这种变故,急忙又­射­出闪电,有了经验的飞龙骑士不躲不闪,直接挥舞召唤门抵挡攻击。

召唤门像魔法盾牌一样将攻击又挡了下来,风系法师眼看飞龙骑士就要飞走,心中大急,一咬牙掏出了连环闪电术的卷轴。

飞龙骑士照样用召唤门当盾牌用。

底下观战的朗斯洛惶急叫道,“这些疯子,他们会破坏召唤门的封印的!”

听到这句话的人无不脸­色­大变。

粗壮的电柱命中了召唤门的中心,就像投入湖面的巨石一样,立刻激起了滔天波涛,一层层涟漪状的光华荡漾起来,此时连环闪电术的威力一道道爆发出来,召唤门的光华像被疯狂搅动了一样,开始四散飞舞。

飞龙骑士随着连环闪电术的爆发手臂连连抖动,他再也控制不了麻痹的手臂,召唤门脱手掉落。

魔法师和飞龙骑士一惊一喜,同时向掉落的召唤门飞扑而去。

正在此时异变突生,自由落体的召唤门突兀地停止下坠悬浮在空中,同时不停地放­射­出红白两­色­的光芒。召唤门的中心波纹荡漾,闪动着奇异的魔法符号。

光芒越来越盛,最后竟然形成烈火燃烧般的光焰环绕着召唤门,紧接着天空中传来佟佟的巨响,召唤门开始一下下的颤动,环绕其上的光焰也随之吞吐不定。

就在大家瞠目结舌不知所措的时候,天空中的云彩突然反常地聚集到一处,方圆数十里的云朵像赶潮的海水一样汹涌而来,在召唤门附近的空域形成了一层厚密的云海,而周围的天空放眼望去一丝云都没有了。

召唤门逐渐隐没在云海之中,但还是不停地放­射­光芒,将云层映­射­地五光十­色­,蔚为壮观。

云层的中心凭空出现了一个狭长的缺口,云层散去但却没有露出天空的颜­色­,缺口里面是一片深沉的漆黑,就好像天空被挖去了一块,然后灌入了墨汁一样。

缺口中伸出了一只巨大的爪子,紧接着是烟焰缭绕的头颅和密布鳞片的躯­干­,最后两支巨大的翅膀也从缺口中探了出来。

“龙!”众人惊呼道。

整条巨龙完整地跨出来后,缺口立刻消失了,四周的云层像被巨人之手撕扯的棉絮一样四分五裂,然后快速地消散在天空中。

整个天空再也找不到任何云朵,碧空如洗。只剩下依然放­射­着光芒的召唤门和一旁的红龙。

红龙巨大的头颅凑向召唤门,似乎对这个东西很感兴趣,它探出巨大的前爪,轻轻拨了一下召唤门,然后发出了响彻天际的吼声。

挟带着龙威的吼声像风暴一样席卷了底下的人群,每个人都感觉自己的胸膛被重锤击中,更难受地是心灵中产生的巨大恐惧感,在巨龙的威严下,不止一个人丢掉了手中的武器跪坐到地上,还有些水手发出惨叫声从高高的桅杆上摔落。

幸好红龙似乎无意攻击渺小的人类,它将整个召唤门攫取到爪子里,振翅向远方飞去。

“现在怎么办?”菲安娜再次问因斯特,刚才巨龙吼叫时她差点就栽倒在地上,幸好因斯特及时扶住了她,直到现在菲安娜脸­色­还是煞白的。

“知道是哪里来的红龙吗?”

“罗曼群岛中心有一条红龙,不过之前的情报它应该处于休眠期。看来是召唤门的出现惊动了它。”

“如果要从红龙那里夺取召唤门,这铁定会是S级任务了吧。”

“屠龙任务一向都是S级,难道你想——”

因斯特遗憾地摇了摇头,“不用担心,我有自知之明,现在我们还不是红龙的对手。看来这个任务到此为止了。”

朗斯洛一付如释重负的样子,“刚才太紧张了,那两个愚蠢的魔法师和飞龙骑士,他们差点就破坏了召唤门的封印,不过现在召唤门落到红龙手里也好,至少龙只会把召唤门当作收藏品,我们不用再担心恶魔从里面跑出来了。”

因斯特点头,正要说话,“咦?不对,那个魔法师和飞龙骑士怎么到晨星的船上去了?”

众人望去果然如此,刚才还激烈战斗中的两个对手,居然一起飞上了晨星的船。

此时在晨星的大船上,克林斯正在接待两个不速之客。

“原来是月魔的风系大魔法师托马斯,和风暴的副团长孔蒂啊,两位不在天上游览风景,怎么到我的小船上来啦?”克林斯话中带刺,他此时的心情糟透了,投入这么多人力物力,最后大家居然被一条红龙给耍了。

飞龙骑士原来是个身材娇小的女士,她气鼓鼓地说道:“你问他,是那个法师逼着我下来的。”

风系大魔法师托马斯笑了笑,“对不起孔蒂小姐,刚才我们是各为其主,得罪了。我来这里是因为我们团长有一个建议。”

克林斯的脸­色­慎重起来,“是维亚拉大师吗?不知他有什么见教?”

托马斯拿出一个魔法球,一阵白光闪过,魔法球中出现了一个一身蓝袍的法师身影。

“晨星的克林斯团长,还有风暴的孔蒂副团长,很久不见啦。”魔法球中的小人说道。

“多谢大师的关照,不知您有什么建议?”

“不是我妄自菲薄,咱们三个佣兵团应该是康特大陆实力最强的佣兵团,这次为了召唤门劳师动众来此,难道几位甘心空手而返吗?”

“那您的意思是?”

“作为佣兵接了任务就应该全力以赴,虽然咱们每个团都无法单独对付红龙,不过如果联手的话就不一样了。”

“您是说联手?”

“没错,虽然屠龙是S级任务,可咱们三个团的实力加起来应该顶得上S级佣兵团了,对付红龙并不是不可能。再说这次来了这么多佣兵团,如果咱们就这样无功而返,对大家的声誉、还有整个佣兵界的声誉都有非常不良的影响。”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不过我冒昧问一句,如果联手完成任务召唤门归谁所有呢?”

“这个咱们做个约定好了,最后谁能击杀红龙,召唤门就归谁。从龙|­茓­中获得的财宝以及完成S级任务的佣兵声誉,则按照各方的贡献分配好了。”

克林斯略一思索,“好!既然大师都这么说了,我们晨星愿意联手。不过咱们最好找个地方集合一下,要去屠龙得做好准备才行。”

“龙岛北方三十里有一个小岛,咱们在那里集合好了,然后共同选拔人员组成屠龙队。”

“好。”克林斯答应道。

“不知风暴的意见如何?”魔导师的影像朝孔蒂发问。

“我要回去问团长的意见,如果风暴要参加会赶往集合地点的。”

“那好,顺便替我向令兄问好。”说完这句话后魔法球中的影像就消失了。

托马斯和孔蒂相继告辞离开,晨星的船随即调转方向驶向集合地点。

此时战魂佣兵们也已经回到了箭鱼号上,他们看见飞龙骑士和风系法师飞离晨星的船。

看见晨星的船的航向,菲安娜思索了一下,“他们是要去龙岛?难道——”

“应该没有错,三大佣兵团看来是达成了联手协议,要一起屠龙了。”朗斯洛答道。

“屠龙?可能吗?”现在菲安娜还对巨龙心有余悸。

“月魔有魔导师和强大的法师团,加上风暴的飞龙骑士和重装战士,还有晨星的剑士营和帕丁神会的高级神官,完成任务的把握应该在一半以上,何况——”朗斯洛分析。

“何况还有我们,其他的佣兵团估计也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因斯特接着说道。

“你真的要加入屠龙任务?”

“单独完成S级任务我们的实力还不够,但是刚才的战斗大家也看到了,晨星的实力并不比我们强多少,尤其屠龙任务肯定是组织­精­锐小分队去完成,我们不应该放弃这次机会。”

因斯特一番话说得众人都动了心,是啊,能够参加一个S级任务,几乎是每个有志向的佣兵的梦想了,现在有这个机会真的很难放弃。

商议之后,箭鱼号也调整方向,朝着龙岛的方向进发。

不止战魂佣兵团,刚才天空中那么显著的异像,也吸引了不少其他在罗曼群岛碰运气的佣兵团。

屠龙任务的消息不胫而走,顿时在佣兵中间引起了轰动,稍有实力的佣兵团都急着赶往龙岛,他们的心理都一样,就算自己的实力比不上三大,但每个团里­精­英好手还是有几个的,未必就弱于三大的佣兵,他们一样有机会参加屠龙任务。

何况就算无法入选屠龙队,这个大场面一样不能放过,难得有这么多佣兵团凑在一起,也是一个交流提高和沟通人脉的机会。

一时之间,月魔确定的集合地点热闹非凡,大大小小上百个佣兵团的各种船只汇聚于此,就好像大家正在举行一场佣兵界的盛会。

一百一十四

月魔佣兵团的团长、水系魔导师维亚拉也没有料到,自己的一个三大佣兵团联手的提议,竟然引起了这么大的反响。不止晨星和风暴都积极响应,聚集过来的B级团还有十几个,C级佣兵团四五十,其他佣兵团和冒险者团体过百。

越是等级高的佣兵团来得越齐,四大A级佣兵团到了三个,全大陆的B级团到了近一半。因此这次任务可以说是佣兵界的一大盛会了。

来到这里的佣兵团大多提出要参与屠龙任务,这让最初达成联手协议的三大佣兵团有点措手不及。

来得人多了,事成后的利益自然会摊薄,从这个方面考虑三大不希望有过多的人参与进来。但是形势发展成这样,他们也不敢冒得罪其他所有佣兵团的风险加以拒绝。B级以下的佣兵团在人数方面已经占了绝对的上风,而每个团总有几个撑场面的人,抡起高手的实力也绝对不弱于三大的总和。

何况三大合计了一下,如果光凭自己的人手对付红龙确实也有些困难,如果加上其他佣兵团的好手就能把握大增。

于是由月魔、晨星和风暴联合出面,决定组织一个­精­锐的屠龙队去完成这项任务,参加屠龙队的人员都必须是B级以上佣兵,这项决定一推出,B级佣兵团还罢了,数量上占大多数的C级团和D级团产生了强烈的反弹。

如果按照这个条件,大部分C/D级团一个人选也派不出来,在强烈的反对声浪下,最后三大作出妥协,允许对自己实力有信心的佣兵参加选拔,如果能够通过由B级佣兵组成的评选者的考核,也可以参加屠龙队。

战魂佣兵团内部斟酌了一下,够条件参加屠龙队的人是朗斯洛、南希和卡斯泰。其中卡斯泰在出发前通过了B级佣兵的认定,所以可以直接入选。

因斯特、马尔戈、基德、卡恩和米奥利斯则需要参加选拔,因斯特不用说,他的佣兵级别才是D级,虽然佣兵声誉早已绰绰有余,但他的战士技能太差,所以总是无法晋级。

牛头人马尔戈则是没有参加过任何佣兵认证,但他的实力绝不在A级佣兵之下,通过选拔没有任何问题。

基德和卡恩都是主动要参加的,两个人都是为了提高自己的实力。基德不用说,卡恩则是一直对南希的剑术在自己之上耿耿于怀,此次报名参加屠龙队也是不想落在南希后面。

米奥利斯则情况特殊,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佣兵资质和魔法师资质,虽说在战斗中表现不俗,可是那全是昂贵的卷轴的功劳,从来没人见过他亲自施展什么魔法,他也是主动要求参加。

果然牛头人马尔戈刚一露面,随便比划了两下就被宣布入选屠龙队。基德的入选也没有太大波折,凭借手中的强弓和超乎寻常的准确­性­,主持选拔的佣兵一致通过。因为弓箭手很难对巨龙造成伤害,而且预定的战场是深藏在山腹之中的龙|­茓­,所以本次任务除了基德,就只有晨星的一名魔弓手入选。

卡恩则是经过了一场苦战,平心而论他的实力介于B级和C级之间,要参加这次任务有点勉强,但最后他还是凭着坚韧的意志通过了,不过也多亏了新分配给他的装备。

众人原本认为希望不大的因斯特和米奥利斯两个人,则过得异常轻松。

因斯特来到月魔团长面前,宣称自己是土系法师。魔导师试验了因斯特的魔法后立刻宣布他入选,同时当场给因斯特颁发了土系法师的认证,作为魔导师,维亚拉拥有认证魔法师的权限,不需要通过魔法公会。

本来只有高级法师才能进入屠龙队的,因为低级的魔法对红龙根本无效。土系本来在四系法师中的数量就最少,此次任务是在海上,因此来的佣兵法师们以风系和水系居多,其次是火系,而土系几乎没有。

但要深入龙|­茓­,土系的探察术能发挥很大作用,而且流沙术等不直接作用在目标身上的土系法术也能起一定作用,所以因斯特这个土系法师就比较吃香了。

米奥利斯的入选更加轻松,他亮了亮怀里的卷轴,维亚拉马上就同意了。

就这样,战魂有八个人最后参加了屠龙队,这个人数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佣兵团。

入选屠龙队的人手中,只有三大A级佣兵团各有十人左右,其他B级团一般也就两三人,而C级以下的团里总共只选拔出不到三十人。

以战魂所表现出来的实力,甚至已经超过了所有B级团,隐隐可以同A级佣兵团抗衡。要知道三大佣兵团此次任务都是全力以赴,团里的高手都几乎倾巢而出。

大陆四大A级团最短的也有十几年的历史,按照统计,平均每二十年才会产生一个A级佣兵团,而且还有掉级和解散的。提升佣兵团等级,最困难的就是高手的数量,不管是魔法还是武技,只要达到了B级佣兵以上的水准,肯定会成为各国政府和大势力争夺拉拢的目标,甚至哪怕是C级和D级佣兵,加入军队一样会大受欢迎。

所以有很多人只是把佣兵生涯当作一个跳板,在累积起经验和实力后就改行,甚至不时有实力出众的佣兵团整体被收编。就像晨星,如果不是因为佣兵的身份还有些作用,他们一早就被特曼收为正规军了。

因为这样的原因,佣兵界中永远不缺乏新人和低级佣兵,但是高手的比例却大为缩水。就好像顶级的S级佣兵,整个大陆也只有月魔团长一个,这也直接导致迄今为止一个S级佣兵团都没有。

战魂的高手数量如此众多,只要像晨星一样找个靠山获得充足的财力支持,然后扩招一下,大陆的第五个A级团的诞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在场的所有佣兵都看明白了这一点,于是选拔还没有结束,潮水般的人流就已经涌上来向因斯特祝贺了。这些人中有些是单纯地祝贺,有些则是想同这个新星佣兵团结交,还有些则想探听是否可以加入晨星。

连月魔和风暴也派人表示了祝贺,只有晨星比较尴尬。因为以前发生的事情,战魂和晨星已经可以算得上水火不容了,偏偏这个晨星的眼中钉上升势头这么猛,这让晨星团长克林斯郁闷不已,尤其战魂的驻地还和晨星在同一个城市,这就更加无法接受了。

选拔结束后,在所有佣兵羡慕的目光中,一百人左右的屠龙队踏上了征程。他们分乘六艘小艇向龙岛进发,随船的还有四具被拆卸开的弩炮和­操­作人员。

龙岛并不太大,在岛中心有一座环形死火山,龙|­茓­就位于环形火山的内部。在屠龙队作准备的时候,风暴的飞龙骑士已经侦察好了龙|­茓­的位置,同时确认红龙回到巢|­茓­后重新开始了休眠。

屠龙队登岛以后并没有急着进入龙|­茓­,在其他人养­精­蓄锐的同时,月魔的风系大法师托马斯带着因斯特踏遍全岛,用探察术仔细搜索了一遍,果然发现了一个隐藏的出口。

­操­作人员已经重新装配好弩炮,四架弩炮全部被架设在那个新发现的隐藏出口处,粗重的弩箭上全部不惜血本地附加了强力魔法,如果红龙从这里出来肯定会大吃一惊。

其他的风系法师还在龙|­茓­入口布设了一个小型法阵,作用是缓缓抽取龙|­茓­中的空气,这样可以使得屠龙队进入龙|­茓­时不被过早发现。

准备工作完成后,屠龙队正式出发,加持了各种神术的战士打头,弓箭手、法师、牧师依次小心地进入。

能够容纳巨龙身躯的洞|­茓­当然非常宽广,风暴佣兵团的团长特雷内一马当先,他是一名全身披挂的重甲武士,手持一人多高的塔盾,他身边的六名风暴团的战士全部是同样打扮。这就是风暴佣兵团中有名的重甲武士团,他们身上的铠甲是用答盟嘉特特产的一种赤钢制造的,不仅质地上坚硬无比,而且具有良好的火抗­性­,也因此由他们来担任前锋。

不过光靠他们要封锁洞|­茓­还略显不足,因此战魂的马尔戈和卡斯泰同他们站在一线。除了风暴的这些红甲武士,也就只有这两人的装甲和力量最强了,他们也被分配了两面塔盾。

屠龙队来到一个拐角,此时已经能够清晰听见巨龙的呼噜声,洞|­茓­中弥漫着淡淡的白烟和刺鼻的硫磺味道。

魔导师维亚拉轻轻一挥手,立刻飞出了一个碗口大的水团,水团在空中旋转了几圈后分成了两半,其中一团水珠朝着洞|­茓­前方飞去,很快消失在拐角处。

留下的那团水珠中出现了拐角后的影像,众人深吸了一口气,被水珠中显现的珠光宝气惊呆了。

拐角后面是一个开阔的大洞|­茓­,一座金沙铺成的小山位于正中,四周还散落着无数闪闪发光的宝物。

水珠缓缓转动角度,各种宝物不断显示在水珠呈现的影像中,水珠突然停住,正对着众人此次的目标——召唤门。

现在离任务目标和无数财宝中间的唯一障碍,就只有趴在金沙上睡觉的巨龙而已了。众人的呼吸不知不觉中粗重了起来。

红龙转动了一下身子,它正在做一个噩梦,在梦中有无数­阴­险的小偷正在潜入它的宝|­茓­,无耻地洗掠它的珍宝。

红龙的鼻子抽动了一下,然后喷出了大团的火烟,紧闭的眼皮下的眼珠也开始了转动。这是它马上要醒来的先兆。

魔导师维亚拉开始念诵魔法,强烈的魔法波动立刻惊醒了红龙。它支棱起两支翅膀,后爪深深地陷入金沙堆中,立起了身子,金沙构成的小溪从它身上簌簌而下。巨龙巨大的头颅左顾右盼,很快将视线投向屠龙队所在的通道。

梦中的景象居然成真了,居然真有爬虫敢来­骚­扰高贵的巨龙,愤怒让红龙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它昂起头,发出了令人震恐的吼叫声。

洞|­茓­在巨龙的吼声中抖动着,无数细小的沙石被震落下来,屠龙队的成员们一个个面­色­大变,幸好圣歌声适时的响了起来,充满了神圣气息的声音抵消了龙威的影响。

战士们一拥而入,成扇形展开,他们小心地用盾牌保护住自己的身体。

魔导师的咒语完成了,一个白­色­光球投­射­到红龙身上,宣布了战斗的开始。

怒发如狂的红龙用嘴咬、用爪撕、猛力冲撞,甚至还用自己的龙息喷吐,但是都被顽固的战士们一一顶了下来。

一线的重甲武士是抵抗巨龙的主力,他们也得到了最完善的保护,除了身上的重甲和巨型盾牌以外,随同晨星来的帕丁神会高级神官们的各种加力、祝福、祈祷、魔法抵抗的神术不停地加持过来,魔法师也没有闲着,他们分成两组,一组人不停地用各种魔法攻击红龙,令一组则拼命地释放魔法防护。

就像在放焰火一样,巨龙的每一次攻击都会激起五颜六­色­的光芒,那是各种魔法护罩破碎时发出的,威力减弱的攻击最后被战士们用盾牌和了力气硬顶下来,从防御空隙漏进来的烈焰烤焦了他们的眉毛和头发,但持盾的手仍然坚定有力。

红龙逐渐感到了压力,它的攻击每次都无功而返,而敌人的攻击越来越猛烈了。

迫不及待的剑士们从两翼散开,他们绕到红龙的侧面和背后,不停地发动偷袭,每当巨龙转过身子要收拾他们时,剑士们就一哄而散,躲藏到洞|­茓­深处和岩石后面。

巨龙摇动着尾巴,像赶苍蝇一样驱赶这些讨厌的剑士。它现在已经出离愤怒,反而冷静了下来,它决定不再和眼前的铁皮罐头纠缠,先暂时撤退再说。

到目前为止人类的攻击并没有给巨龙造成多大伤害,剑士们的武器无法穿透龙鳞和硬皮,而法师们的魔法攻击也没多大效果。

红龙缓缓地向后退去,这时又一名剑士逼近过来,微微泛着红光的长剑破开了坚硬的龙鳞,刺入了巨龙的翅膀根部,鲜红的龙血标­射­而出。

吃痛的巨龙反口咬去,一击得手的剑士已经远遁,他就是有晨星之虎称号的汉瑞,手中的武器是加持过屠龙术的。

在红龙被剑士击中负伤的同时,风暴团长特雷内看出机会,他和旁边的另一名重甲武士侧身一让,露出了后面五六名战士共同­操­纵的龙枪。

长长的龙枪猛掼出去扎入巨龙的腹部。红龙悲鸣着,这时月魔的法师们发动了强力攻击。风系大魔法师托马斯的强化闪电术,和水系魔导师的冰箭同时命中。

两位最顶级的法师发出的魔法击伤了红龙,尤其是魔导师的冰箭,这个本来是三级的法术被魔导师加以变化,冰箭顺着龙枪造成的伤口掼入红龙腹中,然后发生了炸裂,破碎的冰屑像无数锋利的小刀,将红龙的腹部搅得一团模糊。

受重创的红龙刚好来到马尔戈和卡斯泰这边,两个战士看出了便宜,马尔戈丢开盾牌,用战斧猛斫巨龙,而卡斯泰则来不及换上兵器,索­性­用手中的钢盾没头没脑地猛砸。

在两个大力战士的猛击下,红龙踉踉跄跄地后退,不过它还是勉力发出了一道龙息,逼退了围追上来的战士。

到了这种地步,即使高傲的巨龙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正处于危险当中。它亮出了套在前爪上的一个魔法环,开始用龙语念诵咒语。

魔法环上的光芒闪动了一下就消失了,红龙的传送魔法没有生效。

月魔团长不可能忘记红龙是如何出现夺走召唤门的,那种传送魔法并不是巨龙本身的能力,显然它有某种具有传送能力的魔法物品。

在战斗的一开始魔导师就使用了空间封锁术,所以巨龙传送逃走的企图失败了。

传送魔法失效,红龙立刻恐慌起来,不过在紧急关头它还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它没有试图从正面的通道强行突破,也没有选择那条通往隐蔽出口的通道,而是一头钻入了一条深入地下的通道。

这下屠龙队的成员们始料不及,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红龙消失在通道中。

三大佣兵团的团长互相看了看,不约而同地下令进入通道追击。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明显了,红龙受了重伤,而完成最后一击的人将按照约定获得召唤门,同时获得至高无上的屠龙勇士称号。

各路佣兵此时已经顾不上统一的指挥了,他们争先恐后地进入通道,现场只剩下了几名受伤的佣兵,两名神官也主动留下来照顾伤员,其他人全部深入了地下。

一百一十五

追踪巨龙的人在洞|­茓­的分岔处停住了,红龙逃跑的痕迹和淋漓的鲜血在这个地方完全消失了,即使魔法探测也无法找到任何线索。

更糟糕的是,魔法探察发现前方的通道分岔越来越多,简直像个迷宫一样。

三大佣兵团的首脑互相看了一眼,有默契般地分道扬镳。红龙已经受了重伤,现在任何一方都有足够的自信和实力对付它,现在他们不再需要联手协议的束缚了。

战魂参加屠龙队的八个人聚集在一起,稍微商量了一下,也选择了一条通道继续追踪。其余的佣兵们或者结盟,或者个别胆大者单独行动。

此时红龙正在一个隐秘的洞|­茓­中添着自己的伤口,它正在痛责自己的疏忽。

实在是太大意了,竟然被一群蝼蚁一样的人类把自己伤害到这个程度!红龙心中的愤怒犹如火焰一样升腾,但同时警惕感也像冰水一样阵阵地冲击着它的神经。

这群人类的实力出乎意料的强大,而刚才的战斗他们明显还没有使出全力,红龙不像那些弱智的伪龙,它本应该分清楚敌人的实力,辨别他们的弱点并制订相应的策略,但骄傲让它失去了先机。

这只红龙已经生活了很悠长的岁月,虽然它更偏好用天生的爪牙和吐息攻击,但它同样可以使用魔法的力量。它用冰封术冻住了自己的伤口,虽然这样会带来更严重的伤害,并且使得伤口无法愈合,但是能够使它暂时摆脱敌人的攻击。

红龙深黯地形,它生活在这里已经有数百年的时间,在清醒的时候它将这片地下迷宫走过十几遍,这里是它的地盘。红龙并不打算逃跑,实际上这片地底迷宫也没有通向外界的出口,巨龙和冒险者只有一方能够离开,现在巨龙反击的时间到了。

在黑沉沉的地道中,牛头人马尔戈是最适应环境的了,热能视力发挥作用,通道中的任何东西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至于其他人则只能依靠微弱的魔法光芒。

因斯特很快发现,这处地域虽然岔路众多,但是总面积并不太大,而且有很多通道是相互贯通的,也就是说,红龙有可能绕到他们的后面。

因此马尔戈和卡斯泰在前,朗斯洛、卡恩和南希断后,因斯特、基德和米奥利斯居中。失去了神官加持的神术,大家行动起来也格外小心,谁也不知道红龙是否还有力气发出吐息。

米奥利斯手中紧紧攥着一个屠龙术卷轴,基德的弓上搭着用­精­金和玄铁混合打制的破甲箭,因斯特手中则是一个土元素召唤的卷轴,这个卷轴是魔导师蒙塔尼亚克的遗物之一,面对巨龙的威胁因斯特谨慎地拿出了这个强力卷轴。

“这个大蜥蜴跑得挺快的,你们说它会不会逃到地表上去?”南希的话打破了通道中的沉寂,她也许是想借助说话来消除紧张感,很少有人第一次进入地底环境还能镇静如常。

“不会,这里没有出口,要想到地表去除非回到原先那个洞|­茓­。”因斯特答道。

“那红龙会不会趁我们在这里搜索,自己偷偷溜回去呢?哎呀,那里现在只有几个伤员和神官,根本挡不住它呀。”

“这个不用担心,月魔在进来时候的那个通道中已经设下埋伏了。”这回是米奥利斯回答问题。

“是什么埋伏?没看见他们留人了啊?”

“是魔法陷阱,一遇到巨龙就会引发,魔导师设的陷阱想必不简单,而且我估计他们多半在那里设置了传送节点,一有情况就可以传送回去。”

“原来如此,咱们要是也有这么方便的东西就好了。”

“那可是大魔法师的专利,也只有月魔能有了。”

“等等!”因斯特突然发话,他停下脚步,金属探察术发现了异常情况。

“有一队佣兵似乎出了状况。”因斯特说道。

“什么状况?”

“过去看看再说。”

当战魂来到出事地点时,现场一片狼藉,惨不忍睹。

一个十人左右的佣兵分队全灭,他们似乎是在探索前进的时候从后面遭到了攻击。巨龙先是用吐息攻击,没有及时加持防护魔法的战士们顿时变成了漆黑的焦炭,部分铠甲和兵器甚至融化成铁水,滩在地上成了扁扁的一团。

在烈焰中幸存的几个人随即被巨龙的牙齿和利爪撕得粉碎,折断的武器、碎裂的肢体遍地都是,墙壁上血迹斑斑。

看到这个恐怖的场景,南希的脸都发白了,她差一点就要吐出来了。

“看来这个蜥蜴还能用吐息。”米奥利斯试图说个笑话,可是结果发现谁都不感到好笑。

“糟了,又有一队人受到了伏击!”因斯特说道,“咱们快走。”

第二次的现场留有五名佣兵的尸体,他们身体上还残留着火焰的痕迹。但是和第一次遇袭的佣兵不同,他们身上的伤痕明显是火系魔法造成的。

“爆裂火球。”米奥利斯稍微检查了一下,他的面­色­严峻,“看来这条龙的伤势没有我们想得那么严重。”

“那么我们现在分散开岂不是非常不利?”卡恩一付忧心忡忡的样子。

“也不一定,红龙似乎有意避开了实力强的队伍,”因斯特在地上简单画出地形图,“看,我们现在在这里,首先遇袭的佣兵在这里,”因斯特将两个点用线连接起来,“红龙行动的路线应该是这样的,当时风暴佣兵团正经过它的路线,但红龙没有发动攻击。”

“你怎么知道风暴佣兵团的位置?”米奥利斯讶道。

“风暴的装甲最多,在金属探测的时候反应最强,所以我能认出他们。”

“那么这条红龙打算一个个伏击消灭我们喽?”

“看来是这样,现在通知其他团已经来不及了,我有一个计划——”因斯特对着地图给众人讲解起来。

红龙感到腹部和翅膀上的伤口越来越痛,但是愉快的心情让它能够忍受这样的痛苦。它已经偷袭消灭了三组佣兵,很久没有吃到人类的血­肉­了,它发现那味道还同过去一样难以下咽,不过考虑到这些是仇人身上的东西,它完全能够克服自己的胃口。

也许现在是突围回到洞|­茓­的时候了,红龙心中盘算着。每当想到上面可能正在有卑劣的小偷在猖狂地搬运自己的财宝,红龙的心中就好像火烧一样。

如果能够回到自己的巢|­茓­,然后从出口离开,只要自己能飞上天空,准让这些可恶的人类没有好下场。

红龙离开巢|­茓­夺取召唤门的时候看见过人类的船只,想必这些木头做的盒子经不起自己的喷吐,只要摧毁这些船只,它就可以慢慢地将所有的人类玩死在海上。想到这里,红龙激动地咬了咬满嘴尖利的牙齿。

不过回到巢|­茓­的通道只有一条,敌人恐怕会在那里设下埋伏,看来是用那个魔法的时候了,红龙盘算着。

在通向红龙巢|­茓­的通道中,静悄悄地看不见一个人影,但似乎空气中充满了紧张感,连一丝微风都感觉不到。

从通道的一端传来了嘎吱嘎吱的动静,还有金属在地面上划动的声音。

几个骷髅拖着长剑,施施然地向通道中走来,雪白的骨架上还沾着新鲜的鲜血,空洞的眼眶中放­射­着幽幽的光。

当骷髅走到通道中段的时候,可能是感应到它们身上的龙的气息,月魔预设的魔法陷阱发动了,通道中的空气突然疯狂地旋动起来,一个个气旋很快变得清晰可见,小气旋互相碰到一起立刻会组成一个较大的气旋,没多少功夫所有的气旋会合在一起,同时显示出形体来。

上半部分出现了一个类人的形体,下半部分依然是气旋的状态,这是风元素召唤,风系四级魔法。

成形的风元素猛扑向骷髅,没有任何悬念的,骷髅们被四散抛飞,还在空中就解体成为骨块,断裂的骨头和兵器劈劈啪啪地砸在洞壁上。

与此同时,一道魔法光纹亮起,月魔佣兵团的人马从中间杀奔出来。

看见现场没有红龙的踪影,只有一地的烂骨头,水系魔导师维亚拉恨恨地一跺脚,“它走不远,追!”

月魔的佣兵们重新杀入通道,只留下风元素驻守在原地。

战魂又发现了一处屠杀现场,糜烂的血­肉­铺满了地面,这次南希真的吐了。

“没有骨头。”米奥利斯宣布道。

“哇——”南希这次连苦水都吐出来了,摇摇晃晃地扶着卡恩。

“是骷髅召唤术吗?可是它召唤这种没有什么威力的骷髅­干­什么?”基德问道。

“应该是探路,咱们快去出口。”因斯特拔腿要走,突然又停住了,“红龙现在应该不在那里了,走这边,快!”

其他人跟着因斯特跑了起来,因斯特一边跑一边解释,“红龙如果在通道遇到月魔的伏击,很可能转向这边来。”

“咦?前面有一队佣兵。”因斯特突然说道。

“有必要通知他们吗?”米奥利斯问道。

“什么意思?”

“如果偷偷跟在他们后面,也许是对我们更加有利的选择。”其他人惊讶的目光投­射­过来,好像首次认识了这个老头一样。

耸了耸肩膀,米奥利斯说道:“我并不是建议这样做,只是说明情况,主意要因斯特来拿。”

因斯特的脚步不由缓了一下,他看了看众人,基德的眼神复杂,卡斯泰则是满脸惊愕,卡恩是义愤,南希是不可置信状,马尔戈是厌恶的神情,朗斯洛则是目光炯炯注视着他。

“去通知他们。”因斯特瞬间下了决定,队伍中传出一阵如释重负的呼气声。

很快战魂追上了这队佣兵,当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时,他们警惕地拔出刀剑对着因斯特一行。

“不能再往前了,红龙在前面。”冲在前面的卡斯泰说道。

“我们不就是去找红龙的吗?”对面的人不满地说道。

因斯特走上前去,“我们是说,红龙很可能会在前面设下埋伏偷袭。”

“不可能吧?那条快死的龙?”因斯特的话招来一片怀疑的目光。

“是真的,我们已经发现了三队遇难的佣兵,红龙熟悉这里的地形,它每次都是埋伏好从后方偷袭。”

“真的假的?”“不可能,我们一点异常都没有发现,你们怎么可能遇到三处遇难者?”对面的佣兵吵吵道。

“静一下!”对面的佣兵中走出两个人,似乎是首领。

“你是战魂的团长因斯特是吗?”其中一个战士问道。

“是的。”

两个人做了自我介绍,他们分别是两个B级佣兵团的团长,来自答盟嘉特,因为平时就是好友,所以结伴走在一起,其中的战士名叫杰克,B级战士,另一个人叫巴仑,火系高级法师。

因斯特将看见的情况和自己的判断向他们介绍了一遍,两个B级团里的佣兵又喊了起来,“你是瞎编的吧,你怎么能知道红龙在什么地方设伏袭击?”

“你们要是不相信就继续往前走好了,我们没有任何问题。”米奥利斯冷冷地说。

摆了摆手,B级团的团长杰克对着因斯特说道:“好,我相信你,现在该怎么办?”

“继续在通道中行走太不安全,我想我们应该反过来埋伏。”

“主动设伏吗?是个好主意,不过你肯定红龙会过来?”

“我有七成的把握。”因斯特坦诚地说道,“看它以前的行动路线,这次它会往这边过来。”

“好!那我们就反过来给它设个埋伏。”

三个佣兵团结伴来到因斯特选好的地方,这里是一处通道的拐角,更妙的是,风向也是朝着佣兵们这边。

战士们握紧了手中的武器,魔法师们也准备好法杖和卷轴,弓箭手张弓对着通道口,他们的目标是红龙的双眼,一切就绪,就等红龙现身。

一百一十六

时间慢慢过去,就在设伏的众人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漆黑的通道中突然传来一阵细小的石子滑落地面的声音。

这是红龙庞大的身躯不小心碰到洞壁所发出的,至于红龙本身的脚步声,则被它的静音魔法消除了。

红龙在通道拐角停了下来,刚才在碰到洞壁的一瞬间,它似乎听到了从拐角那边传来的压抑的呼吸声。它用力抽动了下鼻子,但是没有发现人类那种让它厌恶的味道。

也许自己过于敏感了吧,红龙收拢翅膀,巨大的龙头探出了拐角,随即是整个身躯。

红龙刚一露头,魔法师的照明法术立刻将洞|­茓­中照­射­得恍如白昼,两支箭矢像风一样窜向红龙的双眼,隐藏的战士纷纷跳了出来。米奥利斯随手将屠龙术拍到马尔戈的战斧上,这里数牛头人的战力最强。

让佣兵们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基德发出的箭矢穿透了红龙的头颅,毫无阻挡地­射­到洞|­茓­的石壁上,发出一蓬火花后深深地没入岩壁。

“幻影术!”法师惊呼道。

冲上去的战士们刚听到这个警告,浓重的黑暗就笼罩了他们。

“我看不见了!”“照明术!”佣兵们慌乱地喊道。

法师重新发出的照明术就像投入海水中的火把,还没有发出光明就熄灭了。一切都笼罩在红龙发出的高阶黑暗术之下。

所有人里面只有牛头人马尔戈没有受到影响,热能视力让他轻易发现了目标。真正的红龙已经冲过拐角,它巨大的身躯像轻烟一样掠过地面,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巨龙张开大口正要向B级佣兵团团长杰克咬去,牛头人愤怒的战斧已经到了。长柄战斧挟带着万钧风声,狠狠地击向红龙。

红龙立刻发现了牛头人和他手中的武器是对自己最大的威胁,它顾不上攻击杰克,扬起前爪遮挡牛头人的这次攻击,另一只爪子紧接着向牛头人划去。

嗙的一声巨震,红龙的前爪上出现了一道深深的伤痕,而它反击的一爪让马尔戈直接飞到了空中。

红龙大怒,一道龙息几乎是紧跟着扑向空中的马尔戈。火红的烈焰映亮了洞|­茓­,佣兵们短暂地恢复了视力,他们不约而同地发出惊恐的呼声。

巨龙发出的火焰被突然升起的土元素巨人的身躯挡住了,三米多高的土元素就像一堵厚墙,烈焰劈劈啪啪地烧在它的身上,但土元素毫不在乎,反而挺身而上,用泥土构成的巨大双臂扼住了巨龙。

红龙一口咬住土元素的肩膀,两支翅膀忽扇着后爪离开了地面,随即凶猛地在土元素的身上刨动着,大蓬的碎石和泥土从土元素身上哗啦啦地溅落。

两个巨型怪物的拼斗惊呆了众人,这时红龙的烈焰余烬熄灭了,洞|­茓­中重新被黑暗术掌控。

“拼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仿佛是响应他的话,火系高级法师巴仑施展出他最强的法术,一道道熊熊的火柱从地面上冲起,巴仑并不指望自己胡乱发出的法术能够伤害巨龙,他的目标是驱散洞|­茓­中的黑暗。

火光和黑暗仿佛在拉锯一样,光和影在洞|­茓­中疯狂地舞动,将整个通道变成了光怪陆离的世界。不过巴仑的目的达到了,至少佣兵们重新看见了目标。

土元素巨人已经明显落入了下风,虽然不断有泥土从地上涌入补充进来,但它的体形已经减小了三分之一,抱住巨龙的一只手臂也几乎马上就要折断。

米奥利斯一反常态,他挥舞着手中怪异法杖,嘴里喃喃有词,不时还扬手洒出一些种子样的东西。

战士们顾不上米奥利斯的怪模样,朗斯洛、卡斯泰、南希、卡恩等战士全部挥舞着武器杀了上去,他们知道如果不在巨龙摆脱土元素之前结束战斗,那事情就麻烦了。

一群战士围着红龙又砍又杀,其中卡斯泰的战锤气势最大,沉重的锤子每次挥舞,巨龙身上的鳞片就会破碎一片。但对红龙伤害最大的则是朗斯洛的剑,他的每次攻击都刺在红龙的旧伤口上面。

红龙重重地吸了一口气,阵阵白烟从口鼻中冒了出来,紧接着就要发出吐息攻击。这时飞­射­而来的一根箭矢准确地­射­入红龙的眼中,剧烈的疼痛打断了它的吐息。

在红龙发飙之前,米奥利斯的咒语终于结束了,巨龙所在的地面上疯狂地长出大片的藤蔓,蜿蜒而起的藤蔓顺着巨龙的身体往上爬,一直长到红龙的头顶。密集的藤条互相绞在一起,越来越粗壮,藤条上还长出了锐利的尖刺,紧紧箍在红龙身上。

“自然魔法!”火系法师巴仑惊呼。

被藤条包裹住的红龙突然发出惊人的吼叫声,龙威像重锤一样击中了每个战士,让他们踉踉跄跄地向后退去。红龙的后爪重重一蹬,已经不支的土元素立刻支离破碎了。

摆脱了土元素,红龙全力对付身上的藤蔓,在牙咬爪撕下,大段大段的藤蔓从它身上脱离下来,哗哗地掉了满地。

纠缠了一会儿以后,红龙发现了藤蔓的弱点,它们扎根在脚下的土地上,红龙立刻用爪子按住疯狂挣扎的藤蔓,俯下头用血盆大口去咬藤蔓的根系。

被咬住根部的藤蔓立刻像失去了活力一样无力地枯萎。

一个牛头人的身影突然扑向红龙,趁着红龙低头的机会,如同惊雷般的一斧正劈在红龙的脖颈上。

受到如此沉重的一击,红龙的脖颈诡异地向后弯曲,牛头人随即又是快如闪电的一斧击在相同的位置。

这次红龙中斧后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几乎每个人都想象到了坚硬的龙骨在颈椎部位断裂的情景。

红龙最后拼命挥动的翅膀激起了大团的尘烟,迷住了众人的眼睛。当尘烟散去时,牛头人的身影已经不见了,而红龙巨大的身躯静静地躺倒在地面上。

佣兵们互相搀扶着来到战场,心有余悸地看着红龙的尸体,刚才的战斗太激烈了,几乎每个人都命悬一线。

在离巨龙尸体十几米的地方,他们发现了昏迷的马尔戈,夺去巨龙生命的战斧还握在他的手中。

米奥利斯扬手发出一团绿光没入马尔戈的额头,牛头人缓缓醒了过来,刚一睁眼第一句话就问,“红龙怎么样了?”

“不是被你砍死了吗?屠龙英雄。”有人打趣地说。

“啊!?”马尔戈吃惊地张大了嘴,刚要说话,基德突然叫了起来,“不好了,因斯特不见了!”

众人慌忙四处找寻,因斯特的声音适时地响了起来,“别担心,我在这儿。你们别过来。”

众人循声望去,发现因斯特的身影被一块突出的岩石遮挡住了,“你在­干­什么?”

“刚才战斗的时候我的衣服被龙息烧焦了,我要换一套。”

“哈哈。”众人哄笑起来,“别躲了,这里只有南希小姐一位女士,让她躲开就行了。”

“被龙息喷到只损失了一套衣服,你运气可真好。”

“不过你刚才放的土元素可真及时。”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

因斯特终于换好衣服走了出来,他偷偷地给马尔戈使了个眼­色­,牛头人立刻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这时佣兵们冲上来,把沉重的牛头人抛上半空然后又接住,“屠龙勇士,马尔戈!”不管是哪个佣兵团的,也不管年纪和实力,大家都忘情地欢呼着。

好半天狼狈的马尔戈才摆脱了热情的佣兵们,他尴尬地冲因斯特笑了笑。佣兵们很快把注意力集中到处理战利品上面,马尔戈来到因斯特旁边,“刚才是你吧?”

点了点头,“现在还不是暴露我身份的时候,你就先承认下来。”因斯特说道。

“好,这个荣誉是你的,以后我会还给你。不过——到底什么时候你才能表露身份,然后和我一起回地底去?”

因斯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魂牵梦系的地底啊,还有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的伙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一定会回去的,总有一天会的,我发誓。”

红龙的一身都是宝库,龙鳞和龙甲是制造护具的好材料,龙牙、龙骨、龙血都是珍贵的魔法材料,甚至龙眼和龙­肉­也有特殊的用途。正在处理红龙尸体的朗斯洛突然惊呼起来,“是龙晶——这可真难得。”

他用一把小刀从龙脑的部位剜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红­色­晶体,“只有死得非常突然的巨龙才会留下龙晶,给你——”他将龙晶抛给了马尔戈,“按规矩这是你的战利品。”

马尔戈转手把龙晶递给了因斯特,“让因斯特先替我保管吧。”

众人不以为意,继续在红龙的身体上发掘,很快大家每个人都获得了一堆七零八落的东西。当然,最好的东西都分给了功劳最大的几个人。

米奥利斯因为释放的藤蔓和屠龙术卷轴,他的功劳排在第二位,获得了优先挑选权,他挑走了红龙的心脏和一只眼珠,乐得他嘴都合不拢了。

因斯特则因为土元素,功劳排在第三位,他拿走了另一只龙眼,又随手挑了几根龙牙。

红龙的身体实在太大了,每个人都挑了好几轮,最后还是剩下大堆的龙­肉­和大段龙骨,最后朗斯洛索­性­宣布,把这些东西都拖回去请所有参加屠龙队的佣兵们吃龙­肉­料理,获得了大家的一致赞同。

众人拖着战利品兴高采烈往回走,迎头撞上了晨星的人马。

看见战魂团员们肩挑手提的巨龙零件,晨星团长克林斯的脸­色­刷地变了一下,不过他马上恢复了常态,“恭喜恭喜,各位已经屠龙成功了吗?”

“没错。”佣兵们纷纷炫耀地扬起手中的斩获。

“好,这次咱们屠龙队可是大大扬名了,既然红龙已经死了,那咱们赶快回去通知其他人,让他们也高兴一下。”克林斯乐呵呵地说。

在回程的路上,塞弗偷偷靠近克林斯,“父亲,要不要?”

“闭嘴!”克林斯横了自己儿子一眼,这个儿子倒是心黑手辣,可是却看不清形势,晨星光对实力强劲的战魂就没有完全把握了,何况那里还有另外两个B级团,晨星根本没有实力吃下这个硬骨头。

战魂带着巨龙尸体回归,立刻引起了屠龙队的轰动,陆续已经有佣兵团发现遇难者了,大家都知道了红龙还没有失去战力。

在这种情况下战魂无疑能获得屠龙任务的大部分佣兵声誉,S级任务的声誉奖励是惊人的,也就是说,战魂直接跳升为全大陆第五个A级佣兵团已经是确定的事情了。

当下恭喜道贺的人群络绎不绝,赞美声不绝于耳。

月魔的团长维亚拉在这种情况下充分显示出了身为魔导师的大度,他首先向因斯特表达了祝贺。

风暴的团长特雷内是个豪爽的人,他大步走到因斯特旁边,用挑衅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突然发出一阵大笑声。

“看起来不像啊,以后你也是A级团的团长,身子可还得硬朗一点才行啊。”他拍了拍因斯特的肩膀,让他一阵摇晃,然后又走到马尔戈面前,抬头看着比自己还高半个身子的牛头巨人。

“好样的,听说你就是屠龙勇士?”

马尔戈点头。

“你能不能喝酒?”

“喝酒?我在地底的时候常喝红樱酒。”马尔戈所说的是地底的一种特产熳樱果所酿造的酒。

“好,回去以后我一定要找你喝几杯。”特雷内笑道。

背后几个风暴的团员窃窃私语,“和特雷内喝酒?那还不如直接找根棍子把自己敲晕,那样至少倒下的快一点。”

“那也不一定,你看那个牛头人的身材,也许他和团长能是个对手。”

月魔团长维亚拉随即宣布,屠龙队的任务已经完成,大家马上可以搬运巨龙的财宝回程,引起了在场佣兵们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在无人注意的时候,一个高级神官凑近了克林斯,晨星团长悄声问道:“办好了吗?”

高级神官回了一个放心的眼­色­,克林斯的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

一百一十七

屠龙队满载着各种战利品回到出发时的小岛,受到了焦急等待的佣兵们热烈的欢迎。红龙的伏诛和任务物品召唤门的顺利取得,让所有佣兵都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因为康特大陆的顶级高手要么被帝国政府之类的大势力延揽,要么特立独行,从事佣兵行业的只能用凤毛麟角来形容,各个佣兵团都有自己的事务和生意要忙,有限的高手又往往无法联合起来,因此像屠龙这样的顶级任务有很久和佣兵们无缘了。

这次任务的成功,无疑将极大地提升佣兵们的整体声望和形象。尤其是参加了屠龙队又幸存下来的八十多名队员,他们今后将有资格在自己的佣兵徽章上添加一个巨龙的标识,这是何等巨大的荣誉。

有几个年近花甲的屠龙队成员早已泣不成声,他们吃佣兵饭一辈子,长年过着饥餐露宿、刀头舔血的日子,在临近退役的晚年竟然能够获得这样的荣誉,他们都觉得这一辈子值了。

即使不为名誉,屠龙的收获一样惊人。光巨龙巢|­茓­中那超大堆的金沙,据眼光毒辣的佣兵估计,其价值就不下数万枚金币。另外还有更加珍贵的宝石、珍珠、钻石、猫眼、翡翠、晶石等各类珍宝,­精­金、秘银、玄铁、乌金、密锡、绿耀石等等珍异矿石,还有大量的武器、盔甲、饰品、卷轴、古董图册,巨龙的收集品可谓包罗万象,但全部都具有一个特征——贵重。

参加了屠龙的佣兵中至少有一半心底里冒出了相同的想法——自己是不是应该退役了。

收获最丰的无疑是最黑的黑马——战魂佣兵团,这个出发前还只是C级的佣兵团此次一鸣惊人,不但表现出了可以和大团相抗衡的实力,还一举完成了最终极的屠龙任务,除了巨龙本身外,按照先前的协议,魔法召唤门也成为了他们的囊中之物。

佣兵们公推出最有经验的人来进行分配,金子和珠宝等物品被归为了一堆,它们的价值被公平地估算然后分配给屠龙队的成员,而武器装备和魔法物品则单独归拢起来,参加了屠龙的人将按照贡献大小来轮流挑选这些物品,物品数量够每个人挑选一轮的,不幸身亡的佣兵将由他们同团的佣兵来代为挑选。

牛头人马尔戈毫无疑义地第一个走了上来,他稍微扫视了一番,就选中了一柄通体泛着红光的双手战锤。

一只手轻松地将这柄锤子抛给了卡斯泰,马尔戈憨厚地笑了笑,他没有忘记正是这个勇猛的战士和因斯特一起,在武斗场中救了自己,而且卡斯泰的目光一直围着这柄锤子打转,奈何他挑选的排位比较靠后。

卡斯泰大喜,接过锤子仔细打量,锤头前扁后尖,可锤可凿,长长的手柄上镂刻着大气的花纹,抚摸起来手感相当好,整个战锤的式样相当古朴,肯定是古代流传下来的兵器,卡斯泰爱不释手地舞动了几下,发现又重又长的锤子却保持了相当好的平衡­性­,只要掌握好技巧以他的力量用起来并不吃力。

“这是、这是笓特的雷霆惩罚!”朗斯洛见多识广,从造型和花纹中认出了这柄锤子的来历。

“是什么?什么雷霆惩罚?”卡斯泰急忙追问。

“我只是听说过这柄锤子,据说它是远古时期的圣级工匠用雷鸣山上的万载­精­铁打造的,能够使用它的战士必须具有惊人的力量才行。”

“那它有什么特点?”

“你试一下就知道了,记住要用力。”

卡斯泰用力挥了一下,战锤在空中划出一道轨迹,在击到一半位置的时候,战锤突然发出了嗡嗡的闷响,在卡斯泰没有加力的情况下继续加速。

卡斯泰吓了一跳,差点控制不住让锤子飞了出去。笓特的雷霆惩罚落在地面上,随着轰然一声巨响,坚硬的青石地面立刻出现了一个直径半米的深坑。

“这——这是我­干­的吗?”卡斯泰同其他人一样一脸惊愕。

“多练练就能控制好了。”朗斯洛说道。

“好像有加力的特效,看来你的武技有必要加以调整了。”因斯特可以算得上卡斯泰的武技老师,他也提出了建议。

在卡斯泰抱着锤子呵呵傻笑的时候,魔导师维亚拉微笑着上场,随意挑走了一本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羊皮书。魔导师并没有翻开书看,以他的身份确实也不太在乎这些东西了。

第三个上场的是晨星的汉瑞,正是他首先刺伤了红龙。晨星之虎选走了一个不知用途的魔法手环。

随后是以风暴团长特雷内为首的重甲武士们,以及卡斯泰,正是他们钢铁长城一样的防守,才给其他人创造了攻击红龙的机会。

卡斯泰找了一大圈也没有发现适合马尔戈用的东西,急得他抓耳挠腮,最后还是在因斯特的提醒下拿了一个不起眼的藏青­色­牌子。虽然因斯特也看不出这个牌子有什么用处,但他的金属探测发现这是一种他从来没有见过的金属,在具有超过­精­钢的坚韧度外,重量居然还轻了一半,他想拿来好好研究一下。

接着是米奥利斯、因斯特、朗斯洛、基德、南希、卡恩和那两个B级团的人,他们都是参加了和红龙的最后一战的人。

应该说这个分配顺序在顾及了佣兵团实力的同时还比较公平,选到了合意物品的佣兵们一个个欢声笑语,恭喜声和叹息声响彻全场。

盗贼埃米尔这次真是犯了红眼病了,看着一件件传说级的好东西落入参加了屠龙的佣兵之手,他的心中好像有几百个爪子在挠一样。尤其是看见基德获得了一双附带漂浮术的羽落靴后,他懊悔地直拍自己的大腿。

他恨自己为什么怕死没有去参加屠龙队的选拔,凭着杀海盗时奖励给他的破魔刃和潜影靴,他未必没有机会。现在可好,他全身的家巴事儿合一块儿,也顶不上基德的这个羽落靴呀。要不是盗贼和基德一向不太对路,而且这个正好也是游猎手需要的装备,他真的要上去厚颜无耻地讨要了。

米奥利斯和因斯特选得都是魔法物品,朗斯洛、南希、卡恩等因为排位靠前,也都选得了不错的东西。

挑选结束后,就是佣兵们盼望已久的烧烤大会,成吨的龙­肉­被搬到沙滩上,手脚麻利的佣兵们早已砍来了成堆的柴火,在低垂的夜幕下,一堆堆篝火升了起来,没有哪个佣兵团肯放弃这个机会先行离开,即使那些没有参加屠龙的团也一样。

佣兵们纷纷传说,吃了龙­肉­可以增加力气和勇气,而巨龙的某些部位更是具有妙不可言的作用,没有屠到龙,吃到了龙­肉­也是可以回去像家人朋友炫耀的事情。

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香气,平心而论,龙­肉­并不好吃,几乎可以说得上口感粗糙难以下咽,但每一个佣兵都是大口大口地猛嚼,然后还一个劲地说这是自己这辈子吃到的最好的东西。

有­肉­岂能无酒,佣兵们从船上搬来了大桶的烧酒和麦酒,用大碗和木杯痛饮。

平时有交情的佣兵自不用说,即使素不相识的两个佣兵此时遇到一起,不出五分钟他们就能变成最好的朋友。

烤­肉­大会进行了一半,原本按佣兵团围坐的队形就彻底乱了,相互劝酒的、套交情的、多年不见的旧友重逢,佣兵们很快在海滩上混成了一团。当然也有看不顺眼的对手碰面,不过今天这个场合可没有人会动手,顶多互不服气地拼酒罢了。

风暴的团长特雷内果然是个猛人,先将团内的几个猛男放倒,又让数个来敬酒的外团人有来无会,然后摇摇晃晃地抱着一桶烧酒来找马尔戈。

“来来——咱们说好的,今天我一定要看看,到底有没有人能把我喝倒。”他打着酒嗝,拽住了牛头人的胳膊。

马尔戈看了看因斯特,对方笑着点了点头,于是他接过特雷内递过来的大碗,咕咚咚一口喝­干­。

“好!”特雷内叫声好,随即把自己的一碗也仰脖­干­了,“再来!”

想不到马尔戈这么大的个子酒量竟然不行,在连喝了三碗以后扑通一声就栽倒在地上,然后直接发出了鼾声。

“哈哈!”特雷内纵声大笑,指着倒在地上的牛头人,“你,你真是太逗了,不过你喝酒很直爽,我喜欢。”

见到这种猛人,战魂的人纷纷走避不迭,只有卡斯泰反应稍慢,加上个头又大目标明显,果然特雷内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来来,大个子,咱们两个好好喝一顿。”

卡斯泰面­色­惨白,“不行,我不会喝,真的。”

“什么?不会喝酒?你是战士不是?是男人不是?你还说是,那你能不会喝酒吗,来,就这一碗,你给我­干­了。”

卡斯泰拼命挣扎,可是风暴团长岂是普通战士,卡斯泰怎么也无法挣脱出去。

无辜的大个子试图寻找外援,可是连因斯特和基德都躲在了一边看笑话。他几乎要哭出来了。

“哥哥!你又在喝酒闹事了,别在外人跟前丢人了,快跟我回去。”一个清亮的声音在卡斯泰耳边响起,他向遇到救星一样转头望去,发现了一个身穿轻甲、腰束皮裙的劲装少女。

特雷内斜眼看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是孔蒂啊,你又来管我了?放心,我没醉,我再和这个大各自喝十碗就回去。”

十碗!卡斯泰心中暗暗叫苦,连马尔戈只喝了三碗就倒下了,十碗还不要了自己的命吗。

特雷内不由分说,揪着卡斯泰就灌,不过他酒品甚好,卡斯泰喝一碗自己就跟着喝一碗,绝不偷­奸­耍滑。

转眼喝到了七碗上,卡斯泰竟然一直坚持着没有倒下,特雷内舌头都大了,“你,你——是好样的,我们再来,”话没说完,特雷内咣当一声倒下了。

卡斯泰大惊,急忙摇晃特雷内,“你怎么啦?”

“你不用管他,我们早就习惯了。”孔蒂说道。

“可是他醉得这么厉害,真的不要紧吗?”卡斯泰担心地说道。

“放心吧。”说罢孔蒂打了个呼哨,一支巨大的双足飞龙从天而降,伸出巨大的嘴巴叼住特雷内的肩膀。

“我们走了,不过你还真挺能喝的,和我哥哥是个对手。”孔蒂说完一笑,指挥着飞龙拖走了烂醉如泥的特雷内。

双足飞龙蹒跚地拖着特雷内的巨大身躯,风暴团长的身子在沙滩上留下长长一道拖痕,卡斯泰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离去。

米奥利斯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刚才一直找不到他人。

“唉,又多了一个为情所苦的年青人。”米奥利斯把手在卡斯泰眼前晃了晃说道。

卡斯泰腾的脸红了,“没有的事情。”

“哈,还害羞。你看这是什么?”

“烤­肉­条?”

“没错,不过这不是普通的­肉­条,”米奥利斯凑近卡斯泰的耳朵,“这可是那个地方,你要不要来点?”

“那个地方,是什么?”卡斯泰不解道。

“哈哈,你只要吃了它,然后去找你那个刚认识的小情人就知道了。”米奥利斯发出老不正经的怪笑声,“当年我要是有这个东西,怎么也不至于就生了一个丫头片子,现在还不早就儿孙满堂,要是那样现在也不用再为那个小东西的事情­操­劳了。”

“你们在说什么呢?”因斯特过来问道。

“是因斯特啊,要不要来点这个?”米奥利斯热络地递过烤­肉­条。

因斯特刚想回答自己不喜欢吃­肉­,米奥利斯伸过来的手突然停住了,脸上一付古怪的神­色­,“你竟然敢跟我要这种东西?你这个小混蛋,我要抽死你!”他突然发怒了。

因斯特莫名其妙,“是你要给我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米奥利斯刚要说话,菲安娜像旋风一样冲过来,把老头擒到一边收拾去了,只剩下因斯特和卡斯泰两个大眼瞪小眼。

一百一十八

在应酬了一番以后,因斯特终于找到时间仔细研究卡斯泰选回来的那个藏青­色­牌子。

长方形的牌子看上去平平无奇,但是因斯特怎么也无法辨认出这是哪种金属。是否是一种没见过的合金呢?因斯特取出铁匠大师艾伯特送给他的笔记,翻到记载合金的那部分详细查阅起来,看了半天,因斯特摇摇头把笔记合上。他无法将这种金属和任何一种合金对照上,而且这块牌子给他一种非常纯粹的感觉,不像是合金。

牌子上有一些曲里拐弯像蚯蚓一样的花纹,因斯特随意地调动了一些金元素注入牌子里。

因斯特已经发现了自己的金元素的一些妙用,在平时注入金属中的时候,能够临时提高金属的质地,而锻造的时候使用就有可能获得所谓的“剑­精­”,让锻造出来的制品品质大增。

蚯蚓状的花纹突然扭动起来,吓了因斯特一跳,他揉了揉眼睛,想确定刚才是不是自己眼花了。花纹确实发生了变化,因斯特记得其中两道花纹的排列变了。

这下引起了因斯特的兴趣,他加大了金元素的量,再次向牌子里加注。

“啊呀!”

因斯特惊叫一声,这次搞过头了,金属牌子上的花纹竟然全部消失了,他急忙停手,可是牌面上已经是光秃秃的无法恢复了。

怔了一会儿,因斯特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将金元素聚集到手上,像揉面团一样搓揉这个金属牌子。

一下捏成扁的,又一下揉成圆的,金属牌子已经彻底面目全非了。因斯特发现这种特殊的金属在金元素加持时表现非常独特,它不是像一般金属那样变得更加坚韧,而是变软了。但这种金属——因斯特暂时用藏金来称呼它——对金元素的适应­性­非常好,似乎还有一定的增幅作用。

因斯特心中一动,他将藏金当作魔杖一样来用,让金系法术通过它施展出来。

几乎是眨眼之间,一圈林立的金属刺枪从因斯特身边冒了出来,不管是施法速度还是威力竟然都获得了提升。

因斯特又惊又喜,他随即又想到,是否能把藏金装配到自己的武器上面,这样他就能用金属武器来当魔杖用了。

考虑到藏金在金元素下的可塑­性­,要实现这一点是非常容易的,只是需要考虑一下造型问题。因斯特将自己­精­工制造的刺剑抽了出来,拿着那团藏金在刺剑上来回比划,看加装在什么地方才最合适,最后他决定还是装到剑把上,做成一个护手的形状,这样不会影响武器原来的平衡­性­。

当因斯特运集金元素来进行这样的加工的时候,奇异的变化发生了。藏金就像糖块融解到水中一样,飞快地消失在刺剑中,还将剑身染青了一大段。因斯特已经来不及收手了,他索­性­继续注入金元素。

在金元素的推动下,剑身中的青­色­继续蔓延起来。从藏金消失的位置探出了几条细长的青线,向剑身的各个地方蜿蜒爬去,很快剑身上布满了这种青­色­细线。

青线越来越粗,边沿也逐渐模糊,最后消散蔓延,终于将整个刺剑都染成了淡青­色­。

因斯特挥了挥刺剑,惊诧地发现其形状和重量并没有多少变化。试着加持魔法,接过让他欣喜,现在的刺剑果然能当金系法杖来用。

不知现在的物理攻击力怎么样,因斯特想到。他取出一块扁平的生铁,用刺剑戳去。

铁块上立刻出现了一个刺坑,因斯特满意地发现刺剑的质地并没有因为掺入了藏金而下降。这柄刺剑是他用­精­选的矿石细心打造的,穿刺的杀伤力非常惊人,如果因为藏金被毁了他可有点舍不得。

就在因斯特爱不释手的把玩藏金刺剑时,菲安娜脸红红的找了过来。

“因斯特,你在这里­干­什么呢?烧烤大会块结束了,大家收拾准备上船呢。”

“好,我就来。”

“对了,月魔让咱们派人去取召唤门。”

“让卡斯泰去吧。”

卡斯泰来到原先堆放战利品的场地,发现这里的东西已经被搬运一空,原来成堆的财宝已经都不见了,现场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一个召唤门和满地脚印。

一个月魔的团员向卡斯泰招手,“快来,就差这样东西没人搬走了。”

卡斯泰犹犹豫豫地伸出一只手,却又停了下来,“这个,直接拿这个东西没什么问题吧?”

“没事儿,上面有封印呢,快点。”月魔的人不耐烦地说。

卡斯泰终于伸出手抓住了召唤门的门边,他突然发出凄惨的一声大叫,像丢烧红的火炭一样丢开了召唤门,抱着手跳了起来。

召唤门发出了白光,一道道耀眼的光芒沿着五边形的门边快速游走,同时召唤门在微微颤抖着,在白光经过的地方,不时有魔法符号和文字蓬地一声炸裂开。

“快请团长来!”在场的月魔佣兵大喊起来。

召唤门突然白光大作,一阵绚人眼目的光芒闪过,召唤门的中间部分出现了一层漆黑的光幕,而且像水纹一样在不住地荡漾。

在众佣兵目瞪口呆之中,黑幕剧烈抖动起来,从召唤门中间诡异地升起了一支翅膀。

“别愣着,这是深渊魔域的生物,快攻击!”朗斯洛大喊到,他总觉得这次的任务有惊无险,有些过于顺利,而且他担心的那些人也没有什么动静,所以一直留意着这边,变故发生后他飞速地赶了过来。

佣兵们如梦方醒,急忙围拢上去砍了起来。

朗斯洛一剑劈了过去,虚空中突然出现了一道红­色­的光幕一闪,挡住了他的攻击。

“不好,有防护!”朗斯洛急怒道,他满头的红发无风而立,运足了力量一剑剑劈落,但是都被红­色­光幕挡了下来。

从召唤门中出来的生物已经完全显形了,让众人松了口气的是,这明显是一个最低级的魔仆,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小魔鬼。矮小的身躯和粗短的四肢,还有身上两支红­色­的小­肉­翅、头上的两支弯角是它们的特征。

小魔鬼看见周围的佣兵,脸上露出了惊恐之极的神­色­,一头就想钻回召唤门,可是一股力量无情地把它弹了出来。

“看我的。”卡斯泰抢上去一锤,雷霆惩罚带着一溜乌光轰到小恶魔的身上,它立刻变成了一团烂­肉­状的东西摔到地上。

“攻击召唤门,快!”朗斯洛喊着。

卡斯泰刚想用锤子砸去,召唤门中光芒连闪,一个接一个的小恶魔像上了弹簧一样被弹­射­出来。

卡斯泰左一锤、右一锤,像用棍子击球一样把飞来的小恶魔一个个砸飞。其他人也刀枪并举,地上很快铺满了小恶魔的尸体。

卡斯泰所向披靡,眼看就要逼近,召唤门中突然出现了新的生物。

这是一种比小恶魔大得多的生物,他们的身高和人类类似,展开的翅膀足有两米宽,而且他们的手中拿着寒光闪闪的兵器。

“飞行恶魔!”朗斯洛不顾一切地冲过来,但是已经晚了,飞行恶魔刚一出来就提起召唤门飞到了空中。

朗斯洛深吸一口气,手中的骑士剑化作一道流光,没入飞行恶魔的后背。

随着一声戚烈的惨叫,飞行恶魔和召唤门一起摔落下来,众人刚松一口气,召唤门中新出来的飞行恶魔接住了召唤门,重新飞了起来。

佣兵们­射­出弓箭,但一个个接力一样的飞行恶魔带着召唤门越飞越高,很快超出了他们的攻击范围,消失在茫茫的夜­色­当中。

“唉!”朗斯洛脸­色­大变,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这下糟糕了。”

当大群佣兵们赶过来的时候,他们一个个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大师,该怎么办呢?”不止一个佣兵这样问月魔的维亚拉。

魔导师说道:“没什么,只是一些飞行恶魔而已,它们的飞行距离不长,想必无法离开这个岛,等天亮以后大家一起进岛搜索。”

佣兵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从坎特兰来的一个C级佣兵团的团长跳了出来,问道:“如果大家都进岛搜索,这算是个任务吗?酬劳谁付,找到召唤门算谁的?”

这个问题正问到佣兵们心里,佣兵们的宗旨是无利不赶早,屠龙任务的时候虽然危险,可人人都知道任务成功后的报酬是惊人的。而现在,和召唤门里出来的恶魔们战斗危险不说,还没有任何好处。

维亚拉皱了一下眉头,“晨星的克林斯团长,风暴的特雷内团长,还有战魂的因斯特团长请来一下。”

四个团长聚在一起,维亚拉开门见山说道,“其他的话我就不说了,你们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吗?”

其他三个人都点头,维亚拉接着说道,“召唤门的封印明显是松动了,也怪我没有仔细检查。现在还不清楚封印的损坏情况,如果我们运气好的话,高级恶魔还无法从召唤门里出来,所以我们还有机会。现在的问题是,如果发生了比较坏的情况,我们需要这里的每一个佣兵的力量,这样就必须提供一定的利益。”

“您的意思是?”克林斯问道。

“这次屠龙任务咱们四个团是收获最丰的,即使不算那些分配到个人手中的宝物也价值不菲。而且咱们都是A级佣兵团,战魂这次回去肯定也能升为A级,咱们必须一起做出表率,否则其他的佣兵团很可能一哄而散。我的意见是,这次咱们分别拿出屠龙所得的三成财富,作为给其他佣兵团的奖赏。”

其他三个人都是识大体的人,立刻就能答应了。

“很好,”维亚拉满意地说,“至于召唤门,则看这次找回的情况,大家根据功绩再讨论分配吧。这次任务非同寻常,虽然没有雇主发给我们任务,但是我们一定要全力以赴,回到大陆后我会向佣兵联盟说明情况,相信大家所受的损失一定会有比较合理的说法,至少会提高佣兵声誉方面的奖励。”

四名团长商议完毕后宣布了决定,场中的所有佣兵立刻雀跃欢呼起来。四大团战利品的三成啊,即使不算那些分到个人手中的装备物品,光金银财宝折算下来的价值就够惊人了。这次任务因为参加屠龙队的人员有限,还是有不少佣兵团颗粒无收,而看着丰厚战利品眼红的佣兵更是大有人在,有了这个奖励,立刻人人奋勇争先,希望在酬劳分配的时候多得一些。

佣兵们散去以团为单位准备不提,因斯特回到团里,立刻找来朗斯洛询问。

“朗斯洛,这次的情况到底会有多糟糕?”

“那要看封印的损坏程度,如果封印真的一点作用都没有了,那不仅我们会完蛋,整个人类世界都危险了。”朗斯洛面­色­凝重,“真是奇怪,封印怎么会突然失效了呢?”他的眉头深深拧在了一起。

在另外一边,晨星的核心成员们正在密议。

克林斯对一个帕丁神会的高级神官说道,“大师,封印失效的时间似乎早了一点,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克林斯这么说是有原因的,帕丁神会对这个恶魔召唤门有很深的研究,而且这次势在必得,双方此次实际上是一种合作的关系。

当屠龙队的成员进入地下洞|­茓­追杀红龙的时候,留在后面的高级神官偷偷在封印上做了手脚,原来的计划是让封印在海上失效,当战魂被突然出现的恶魔偷袭以后,同战魂一条航线回坎特兰的晨星再去收拾残局。现在封印提早失效,克林斯也比较担心。

“放心吧,封印只是提前失效而已,高级的恶魔是不会跑出来的。”高级神官自信满满地说。

克林斯明显松了一口气,“不过这样找回召唤门就不难,那么我们到时候用什么理由持有它呢?”

“这容易,我们打开的封印,也只有我们才能关闭。我们已经用神术给封印做了记号,到时候肯定是咱们首先找到召唤门,然后我们用帕丁神会的名义出面,就说这个召唤门已经威胁了世界的安全,必须掌控在我们帕丁神会手里才行,你到时候只要表示同意就好了。”

克林斯点头道,“这样很妙,用帕丁神会的名义出面,咱们是合作关系,谁也不会说我们晨星有意吞没,妙!”

这时塞弗遗憾地说道,“只是让战魂逃过了一劫。”

克林斯横了他一眼,“战魂不是好对付的,没有把握你千万不要随便下手,你这个毛躁的脾气得改一下。”

看见塞弗低下了头,克林斯决定还是表扬他一下,“不过你今天比较机灵,那个首先跳出来说话的C级团是你安排的吧?”

“是,我和他们的团长认识,许了他一点好处。”

“很好,那明天召唤门就是我们的了,大家的合作圆满成功。”克林斯笑着说道。

一百一十九

晨星这边秘密商议不提,战魂正在抓紧时间做备战准备,离天亮已经没有多久了,而天知道他们会遇到什么样的敌人。

“朗斯洛,关于那个召唤门,你还有什么要告诉我们的吗?”菲安娜总觉得朗斯洛还有些东西没有说出来,追问道。

红发佣兵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我就把当年的事情都说出来吧。我当年所在的佣兵团名字叫做剑光与荣耀,当时也是个A级团。”

朗斯洛刚说道这里,基德惊呼了出来,“剑光与荣耀?是真的吗?”

朗斯洛心中一动,他仔细打量了基德一会儿,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你听说过我们?”

“你们是不是有个付团长,他是个弓箭手?”基德急迫地问道。

“有啊,难道你就是他的孩子?我怎么一直没有看出来,你们长得很像。”

“是我。”基德的眼睛红了。

经过朗斯洛和基德两人的讲述,众人终于了解到当年所发生的事情。

剑光与荣耀在获得了恶魔召唤门之后,所遇到的敌人竟然就是——帕丁神会。为了夺取召唤门,帕丁神会派出了以长老和圣骑士为首的强大队伍,打着接管对人类有威胁的邪恶物品名义,企图染指召唤门。

剑光与荣耀的领导人拒绝了这种打着大义旗号的掠夺,谁也没想到冠冕堂皇的帕丁神会居然会下杀手。在措不及防的情况下,剑光与荣耀的总部被帕丁神会攻陷,主要的领导人损失殆尽,朗斯洛原本以为自己是唯一幸存的一个。

为了逃避追杀,朗斯洛隐姓埋名,逃亡到当时帕丁神会势力不强的北方,加入了一个默默无名的小佣兵团。

而基德的父亲在当年的变故中受了重伤,但他还是设法逃走并带着妻儿,和朗斯洛一样踏上了逃亡之路,最后他躲在偏僻的福兰镇当一个猎人。

基德的父亲因为旧伤,在福兰镇定居没多久就去世了,而他的母亲也因为悲伤和­操­劳紧随而去。

“原来如此,”因斯特看着基德,“因为这样你才想着提升实力,你想报仇吗?”

“没错,父亲虽然怕我冲动,没有告诉我当年的敌人,但我记住了追杀我们的人袍子上的圣徽,那是帕丁神会没错。”

因斯特看见波利娜听了这番话,并没有露出太过意外的表情,于是问道:“波利娜,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了,是吗?”

波利娜幽幽一叹,“是的,朗斯洛告诉过我,当时我还不相信,但是后来我找我的老师,他虽然不是当事人,但是他证实了这件事情。”她转向基德说道:“对不起,我,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事情和你无关,帕丁神会几百万教徒,有教职的也有好几万,我只想找当年带队追杀我们的人。”

“真是非常对不起,”波利娜突然流出了泪水,“不过,能否请你放弃复仇的想法呢?仇恨无法带来任何美好的东西,这是帕丁神教导我们的。帕丁神会中有人做出了背离神的教诲的事情,这让人痛心和无奈,我们应该做的事情是尽力阻止同样的事情发生,而不是执着于过去的仇恨。”一向不太说话的牧师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让战魂的佣兵们都惊讶了,看着她盈盈的泪光和肯切的声音,谁都不会怀疑她的诚意。

基德咬了咬牙,摇头道:“不行,这是我活着的理由。”他问朗斯洛,“告诉我带队的人的名字。”

朗斯洛道:“我当年也和你一样的心情,所以我非常理解你,不过我认为波利娜说得对。但是我也不会阻止你复仇,我只能告诉你带队的是一个神圣牧师和一个圣骑士,至于他们的名字,当你实力足够,而又没有改变心意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

“好,一言为定,当我成为最好的弓箭手的时候,你就把仇人的名字告诉我。”

波利娜在基德身后发出一声轻叹,“我希望有机会化解你心里的仇恨。”

菲安娜将话题拉回当前的任务,她问道:“那么想必这次帕丁神会的神官,会对召唤门势在必得了?”

朗斯洛点头,“肯定会,实际上我很怀疑这次召唤门的异常就是他们捣了鬼。”

众佣兵吸了口气,感觉事态严重起来。

作为康特大陆最大的一个教会组织,帕丁神会具有强大的实力,即使像国家这样的庞然大物也对帕丁神会礼敬三分,当然不是一个小小的佣兵团能够抗衡的。

执掌帕丁神会权力核心的长老团,拥有十名左右的成员,每个长老都是最顶级的神圣牧师。还有强悍的帕丁圣骑团,虽然成员只有五千人,但是在大量牧师的神术支援下,足以对抗世界上任何一个强大的军团。

帕丁圣骑团中升到最高阶的圣骑士有七八人之多,而和神圣牧师的战神护佑神术配合,就等于拥有了七八名剑圣,这样的实力是任何一个强权都无法忽视的。

即使在帕丁神会将发展重心转到北方,同特曼帝国全面合作的情况下,答盟嘉特也不敢取缔帕丁神会的南方分部,就可以想见帕丁神会的实力和地位。

“好在帕丁神会似乎不想太引人注意,以前的事件在神会内部也引起了非常大的争议,所以这次他们并没有派出神圣牧师和圣骑士那样的麻烦人物,而是借助晨星佣兵团的力量,这样我们还有机会。”朗斯洛说道。

“可是这样做就会得罪帕丁神会,那样我们以后很难在特曼立足。”菲安娜说道。

“如果大家最后决定不和帕丁神会作对,那我们几个将不得不离团。”

菲安娜说道,“我明白了,这件事情由团长来决定吧。”

全团人的目光转向因斯特,等待他的决定。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战魂已经形成了一个传统,那就是所有的小事儿都去找副团长菲安娜,而一旦涉及这种关系战魂发展前途的大事儿的时候,却找因斯特决策。这也是因为,在这种大事情上菲安娜从来不会违逆因斯特的意思,即使她和因斯特“签订”过那个承诺书。

因斯特并没有急着下决定,“我想知道帕丁神会为什么需要这个东西,而朗斯洛你们又打算如何做?”

朗斯洛回答道:“这个问题让我们的牧师来回答吧。”

“好的,”波利娜轻轻掠了一下耳边的紫­色­长发,这个动作让几个年轻的佣兵呼吸急促,“帕丁是代表光明的神祗,他的力量正好克制恶魔。帕丁神会就成立和壮大于历史上人类和来自深渊魔域的魔鬼军团作战的时期。根据神会内部资料记载,在当年战斗最紧急的时候,帕丁神会拥有上百名神圣牧师,和近千人的高阶圣骑团。”

“但是帕丁神会现在的实力远远比不上那个时候,这是因为这个位面空间的恶魔们已经全部被驱赶­干­净了,就算偶然有也是被法师召唤来的。没有了恶魔,帕丁神就不会给这个位面降下更多的神力,而且牧师们也没有试炼升级的对手。这都是我的老师推测告诉我的。”

“也就是说,帕丁神会如果掌握了这个召唤门,他们会把这东西当作一个神力补充器和试炼品的供应器喽?”因斯特问道。

“是这样,而且我的老师猜测说,他怀疑神会内部有高层在研究直接把恶魔的魔力转换为神力的禁忌神术。这是绝对不应该的,像这种魔鬼的东西必须加以摧毁才行,我们打算得到召唤门以后交给我的老师,他能通过特定的神术仪式来摧毁这样东西。”

“也就是说你们一开始就打的这个主意,才会上我们的船是吗?”菲安娜这个问题很尖锐。

波利娜脸红了,“对不起,我们是这么打算的没错。不过我们早就商量过,在我们有可能得到召唤门之前会告诉你们实情,后来事情变化地很快,现在才找到机会和你们说明。”

“如果封印没出这个问题,召唤门此刻已经在我们的船上了,你们会想办法从我们手中拿走它吗?”还是菲安娜。

“你把我们想成什么人了?我们会说出实情请你们判断,如果你们还是决定把它带回坎特兰交给佣兵公会——实际上这样做最后肯定会落入帕丁神会手里,我们也会在你们完成任务后再动手。”卡恩怒道。

因斯特摆了摆手,“我已经决定了,朗斯洛和波利娜的想法,将成为我们战魂全团人的想法。天就快亮了,大家各自去准备吧。”

佣兵们散去,他们要准备应付天亮以后的硬仗。每个人都清楚因斯特的决定意味着什么,这不但放弃了召唤门能够带来的丰厚任务奖励,而且可能会导致佣兵团同大陆上最强悍的势力之一为敌。

波利娜走了几步,突然又回头对着因斯特一笑,“谢谢。”

菲安娜见到这一幕,一付心事重重的样子。米奥利斯来到她的身边,反常地这次是一本正经的样子,“丫头,你想好了吗?这次的事情可非同一般。”

菲安娜抬起头,“我不是在想这个。”

“你决定继续玩下去?这次连家族也不一定罩得住你们了。”

“我已经决定了,如果说以前我是抱着好玩的目的,可是从今以后,战魂就是我的追求和生命。”

“可是你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心意。”米奥利斯急道。

“如果一切分明了再去做,那和商人的投资有什么区别?我是商人的女儿,可我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当一个商人。”

米奥利斯怔怔地看着自己倔强的外孙女,久久无言。

……

东方的天际出现了一条白线,战魂的佣兵们已经聚拢在一起,准备进入岛屿的深处开始搜索。佣兵团们并没有统一的指挥,各个佣兵团都单独进岛搜索,约定好发现目标后再相互联系。

金发女剑士南希突然跑了过来,“朗斯洛让我们盯着晨星的人——他们刚刚出发了。卡恩还跟着他们呢。”

“我们跟着晨星。”因斯特命令道。

晨星的先锋剑士营挥舞着刀剑,在岛上茂密的灌木丛中开出一条路,因为人手众多,他们前进的速度不慢。

副团长汉瑞找到克林斯,“要不要派小队分散到两边搜索前进?”

“不用了,全速前进。”

“哦?我们不是在搜索目标吗?”汉瑞问道。

“呵呵,忘了告诉你,帕丁神会的人已经探测出了目标的位置。”

晨星之虎的目光闪动了一下,没有说什么退了下去。

塞弗凑上来,“父亲,汉瑞跟着会不会坏我们的事儿?”

“放肆,副团长是你能随便议论的吗?我们还要仰仗他的实力,这种话万万不能让他听见。”

“是。”

前进了一个上午以后,因为不用费心搜索,晨星已经把其他佣兵团都甩到了后面,离他们最近的就是战魂。

战魂顺着晨星开辟好的道路遥遥跟踪着,看着晨星毫不犹豫地前进,他们越发怀疑晨星早已知道召唤门的位置。

斥候报告了战魂的跟踪,克林斯冷冷一笑,挥手叫来塞弗吩咐了几句。

岛上林木密集,不管是风暴的飞龙骑士、还是月魔的飞行法师,在转了几圈后都没有发现召唤门,但是晨星和战魂这一前一后的行军路线却落入了他们的眼睛里。于是不知不觉间,风暴和月魔团也向着这个方向靠拢。

“前锋接触到小恶魔了!”斥候的报告传给了克林斯。

“好!前锋攻击前进,咱们马上过去支援。”克林斯带着大队和帕丁神会的神官匆匆赶去。

塞弗却带着将近一百名战士留了下来,他们像桩子一样在路上一戳,再也不动了。

一名法师扬手像路边的树丛扔了一个小火球,塞弗冷笑道:“出来吧,你都跟了我们半天了。”

卡恩从树后面闪身而出,他走到塞弗身前,“怎么不走了?”

“天气热,歇歇脚。”

“那我先走了。”卡恩想从旁边绕过去。

“等等——”塞弗伸手一拦,“这条路是我们晨星开的,你要走自己开一条吧。”

卡恩皱起了眉头,塞弗他们明显是留下来阻截的人马,他无奈地看着晨星的大队越去越远。

这时战魂的大队人马都到了,见此情景因斯特立刻下令战士们到旁边开路。

塞弗又拦了过来,“忘了跟你们说,这条路两边都是我们晨星的搜索范围,你们要开路就绕远一点。”

基德怒道,“你是存心阻拦我们是吗?”

“是又怎么样?你们不是打着来捡便宜的念头吗?”

基德气得一时说不出话,菲安娜上来说:“你们晨星似乎很肯定目标位置嘛。”

塞弗心中一凛,“没那回事儿,我们只是想飞行恶魔肯定躲得比较远,所以打算先走远一些再开始搜索。”

“啊呀!那么说你们也不知道目标了?这可怎么办,我们跟了半天不是浪费时间吗?”菲安娜一扯因斯特的衣袖,“咱们快回去换个方向仔细找。”

因斯特唯唯诺诺地说:“啊?这可怎么办,快回去快回去!”糊里糊涂地跟着菲安娜往回走。

左侧几百米的地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晨星的人扭头望去,依稀看见一个飞行恶魔被一道白光击落树梢,而它爪子里分明抓着一个召唤门。

“咱们的人找到目标了!”菲安娜惊喜叫道,“快去支援!”战魂的人闻声一个个钻入树丛消失了。

塞弗大急,难道自己的父亲他们失手了,让飞行恶魔带着召唤门跑掉了?他急忙召唤手下向飞行恶魔坠落的地方赶去。

塞弗他们刚走开,战魂的人一个接一个又从树丛里冒了出来。

“这个傻蛋!”菲安娜笑得花枝招展。

因斯特佩服道,“你是怎么办到的?”

“我让老头去那边用了个幻术卷轴。”

原来如此,战魂的人恍然大悟。

一百二十

晨星团长克林斯带着手下人马,在帕丁神官们的指引下直奔召唤门而去。

神官们的魔法探测显示,召唤门就在前面的一个小山崖那里,而聚集在那里的小恶魔也证明了这一点。

一场激烈的战斗随即展开,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克林斯一开始就下令全力进攻。晨星­精­锐的剑士团在汉瑞的率领下全员上阵,法师和弓箭手们的远程攻击越过他们的头顶,如雨点一样落在小恶魔们的头上。

成群的小恶魔几乎一触即溃,晨星剑士团趁机攻入,这时他们遇到了新的敌人——地狱三头犬和恶魔施法者,顿时陷入了苦战当中。

不过晨星也因此断定了召唤门的确切位置,它位于山崖的一处洞|­茓­中,因为新增的敌人都是从那里出来的。

高级神官联手施展圣言术,大团的白­色­光团从天而降,在地域犬群中炸开。立刻给剑士团打开了一条通道。

正要一股作气杀散地狱犬的剑士们却遭到了恶魔施法者的火球打击。

火球术虽然是一级法术,但是来自深渊魔域的恶魔施法者全部都是­操­纵火焰的能手,威力增幅的火球术比人类法术施展的至少强一半。

一直到晨星的弓箭手密集­射­击,才把恶魔施法者的火球压制下去。晨星的狮鹫也没有闲着,它们将少量的飞行恶魔驱赶­干­净后加入袭击恶魔施法者。

在晨星佣兵们的努力下,恶魔们的防线摇摇欲坠,尤其是在汉瑞所在的地方,这个号称晨星之虎的强大剑士几乎所向披靡,一柄骑士长剑上下翻舞,即使凶悍的地狱三头犬目露恐惧的神­色­,连连避让。

战力薄弱的小恶魔几乎已经被清光了,恶魔施法者在人类法师、神官、弓箭手、狮鹫的联合打击溃散了,幸存的恶魔施法者正在向山崖后方逃窜,只剩下最后一群地域犬守卫着洞|­茓­入口。

克林斯刚刚浮现在脸上的笑意凝固了,他愕然喊道:“邪魔!”

成群的邪魔从洞|­茓­中奔涌而出,这种强大的生物身高平均接近两米,大部分邪魔头生双角,但也有少部分是单角。粗壮的身躯和爆炸般隆起的肌­肉­,无不说明它们是多么强悍有力的战士。

邪魔们手持着砍刀、锤子和铁棍,像一股出闸的洪水一样冲击着晨星的队伍,同士气高昂的邪魔相比,晨星的佣兵们士气急剧下降。

谁也没有料到会遇到这种难缠的生物,邪魔是所有魔仆中地位和战力最高的一种,再往上就属于真正的魔鬼了。

邪魔不但战力出众,而且每次出现都是成群结队,它们是深渊魔域的恶魔军团的主力,神官们曾经保证不会出现这种怪物。

浑身浴血的汉瑞不退反进,他一个人深深地嵌入了邪魔群中。如雪的剑光在邪魔群中炸开,一个个邪魔惨嚎着倒在A级佣兵的剑下,就好像它们是虚弱的小恶魔一样。

克林斯稳定了一下心神,知道现在是关键时刻,咬牙命令法师们施展大范围攻击魔法。

法师们得到命令,铺天盖地的爆裂火球、风刃、冰箭和魔法飞弹扑落到邪魔群中,邪魔虽然强悍也经不住如此密集的攻击,而恶魔方的远程部队已经溃散,无法进行有效的反制。

战局好转,但是克林斯的面容­阴­沉如旧,他担心的是——既然邪魔能够出现,那么神官们的保证就不可靠了,那么,其他几种更加强大的魔域生物会不会出现?一想到那几种东西的恐怖,克林斯的后背上就忍不住冒出了一层冷汗。

克林斯的担忧是对的,此时在深渊魔域之中,一场持续了很长时间的争斗正在落幕。

随着一个恶魔君主的到来,相互厮杀浑身是伤的地狱领主们惊慌地四散而逃。但是泰奥弗拉斯特阻止了它们,这个深渊魔域的强大存在升到幽空之中,用震雷一样的吼声恐吓胆敢逃跑的地狱领主。

火焰形成的长鞭出现在它的手中,连深渊魔域的空气都被烧得噼啪作响。最早逃跑的几个地狱领主挨了几鞭子,但是它们忍住心中的恐慌,卑微地跪在地上。

恶魔君主并没有使用它的死神镰刀,而只是用火焰长鞭来惩戒它们,让地狱领主们明白了事情并没有糟糕到极点,至少恶魔君主现在的心情不坏。

泰奥弗拉斯特岂止心情不错,它现在几乎喜悦地要发疯。

在很短的时间以前,它还以为自己是整个深渊魔域最倒霉的一名君主,它刚在同宿敌的战争中失利,并损失了自己所有的部下。

被逐离自己领地的恶魔君主怒火满腔,它原本打算在这片地区大肆杀戮一番,却发现整片地区的地狱领主们正在为了一件东西疯狂——那是一个通向主物质界的召唤门,不是魔法师打开的召唤特定恶魔的那种,而是一个没有特定目标的、稳定的召唤门。

在深渊魔域灰暗的天空中,放­射­着彩光的召唤门是一个非常显眼的目标,恶魔君主这下欣喜若狂,它没费多大力气就逆向破除了召唤门上限制高级魔族的封印。

恶魔君主仿佛又嗅到了主物质界中那些生物的血­肉­香气,有多长时间没有尝到这种难忘的滋味了?三百年还是四百年,泰奥弗拉斯特已经记不清自己上一次是什么时候被驱逐回深渊魔域的了。

召唤门诱惑着泰奥弗拉斯特立刻投身进去,但是邪恶的智慧阻止了它。

恶魔君主回忆起自己上回被驱逐回深渊魔域的经历,数以千计的战士、牧师、法师、弓箭手,甚至还有难得一见的矮人战士和­精­灵魔法师,尽管恶魔君主饱啖了他们的鲜血,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被驱逐。

这次一定要­干­得更加好一点,首先自己需要一支强大的军队,而匍匐在脚下的地狱领主们就是最好的选择。

另外,这个召唤门也要加以小心地掩饰,千万不能让其他恶魔君主过早地发现这里。

泰奥弗拉斯特再次怒吼一声,地狱领主们瑟瑟发抖。

“邪恶的战士们,你们知道面前的是什么吗?没错,你们当然知道这是通向主物质界的一条通道,并且都迫不及待地要踏足其上吧。但我问你们,你们是想毫无准备地前往主物质界,在杀戮几个无足轻重的生物之后被驱逐回来,还是想在那边长期的立足?”

恶魔君主的声音里充满了诱惑,它已经用上了魔惑术。

“想想吧,离开这个充满灰暗的单调世界,在主物质界里长久地享受猎物的鲜血和­肉­,让所有的卑微生物在我们脚下发抖,乞怜我们的施舍并讨好我们。”

地狱领主的眼中闪出了红光,它们全部仰起脖子冲着天空大吼起来。

“没错,就是这样,”恶魔君主满意地说,“你,还有你,你们召集最­精­锐的仆从,立刻前往主物质界,确保取得一个可靠的立足点,并建立一个等待大军到来的营地,明白了吗?”

被点名的两个地狱领主兴奋地浑身发抖,一刻不停地去召集自己的人马。

“其他的地狱领主去扩充自己的军队,一旦我在那边发出召唤,你们立刻带着大军前来。”

十几名地狱领主领命而去,泰奥弗拉斯特召唤出一团团的黑雾,将召唤门的光芒掩盖下来。

恶魔君主突然又有了一个念头,有了召唤门作为诱惑,它也许可以说服几个火焰君主加入自己的计划。反正这些桀骜不逊的家伙需要的只是容纳火焰和岩浆的地盘,在主物质界里随它们怎么去折腾,这和自己的目标和利益并无冲突。

想到这里,泰奥弗拉斯特化身成为一团黑烟消失在原地。

担任前锋的地狱领主的出现,在晨星中间引起了一片慌乱。

地狱领主可不是普通的恶魔,它们的手下掌握着成千上万的魔仆,它们是深渊魔域的统治者之一。

出现地狱领主的地方,就意味着邪恶和灾难,何况还一下出现了两个。

克林斯绝望地望向帕丁神会的神官,却发现他们也是一付方寸大乱,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两个地狱领主并没有直接加入战斗,而是用手中的长鞭驱赶着越来越多的邪魔加入战场。源源不断的生力军从召唤门中现身,而失去士气溃散的恶魔们重新组织起来,甚至逃离的施法者们也绕了回来,重新加入战斗序列。

当地狱领主出现的时候,晨星已经注定输掉了这场战斗。

恶魔的力量越来越强,晨星的剑士团被迫后退,甚至连英勇的汉瑞也跟着退了下来,他至少击毙了二十几个邪魔,但他现在急需恢复体力。

趁着这个机会地狱领主们重新召来了大群的施法者和地狱犬,袭击过来的火球越来越密集,最后竟然像下雨一样,而行动迅速的地狱犬则在一个地狱领主的指挥下包抄晨星的侧翼。

“撤退!”晨星团长克林斯无奈地下达命令。

在远程火力的掩护下,晨星的剑士团撤了下来,这场战斗让晨星引以为傲的剑士团几乎伤亡近半,大部分人倒在地狱领主出现之后。

晨星全团急速撤离,恶魔们在后面紧追不舍。

逃亡者们心中一片混乱,他们知道自己已经引发了一场大难,而且是不知如何收场的那一种。

一百二十一

晨星佣兵团没有逃出多远,迎面遇到了跟踪而来的战魂。

克林斯无暇思索自己的儿子怎么会把战魂放过来,他的ρi股后面还缀着大群要命的邪魔呢。全靠汉瑞带领着剑士团断后阻击,晨星才没有从撤退变成溃逃,但是大群的地狱犬从两侧绕过来攻击,威胁着晨星的远程部队。

见此情景,因斯特下令战魂攻击地狱犬群。虽然和晨星的关系不对路,但佣兵们都知道现在不是落井下石的时候。如果不能遏制恶魔的攻势,在场的佣兵们谁都不会有好下场。

牛头人马尔戈再次成了战士中的中流砥柱,闪动着血光的战斧在地狱犬中间翻飞,卡斯泰和朗斯洛两人紧跟在马尔戈身后,组成了一个坚固的铁三角。

同连声怒吼斧落如雨的马尔戈不同,卡斯泰紧抿着嘴,竭力控制自己手中的战锤。似乎是感受到了战斗的气氛,雷霆发出了嗡嗡的鸣声,在空气中拉出一道道黑­色­闪电,每次击中敌人,卡斯泰就能感到手中传来一阵兴奋的振动。雷霆的攻击速度越来越快,竟然开始反过来带动卡斯泰的手臂。

记起因斯特和马尔戈的指导,卡斯泰明白这个时候必须控制好雷霆,在发挥武器威力和控制­性­上达到完美的平衡。到目前为止卡斯泰­干­得不错,对雷霆的掌握逐渐得心应手。

在两个凶神一样的战士攻击下,地狱犬们也激发起了野­性­,它们如涌潮一样扑击上来。马尔戈和卡斯泰就像两个巨大的礁石,将地狱犬组成的恶浪一个接一个撞的粉碎。偶然有突破他们重武器攻击范围的地狱犬,也无法逃过朗斯洛的穿喉一剑。

因斯特指挥剑士们步步为营地跟进,将陷入混乱的地狱犬群从侧翼赶开,在前线面对邪魔压力的汉瑞也稍微松了一口气,在他的指挥下,晨星剑士营稍微收缩了一下阵线,以全力对付正面的威胁。摆脱危险的晨星法师和弓箭手再次开始支援前线。

战魂和晨星会合以后,侧翼受到威胁的反而是邪魔了。

因斯特没有见过邪魔,但他从这一会儿的观察中发现这种生物并不好对付。他谨慎地没有命令战士们直接发动攻击,而是排成阵型从晨星剑士团的侧翼小心推进,跟在剑士们后面的法师和弓箭手才是攻击主力。

受到来自晨星和战魂两个方向交叉火力打击的邪魔们损失惨重,它们不得不停止攻击,转为防御。

但是战局在地狱领主率领增援部队赶来后,再次陷入了胶着。

地狱领主一向是恶魔军团中的指挥官,也只有在它们的率领下恶魔军团才能够发挥出实力。

恶魔召唤门为地狱领主提供了源源不绝的兵力支援,以恶魔施法者、地狱犬和邪魔为主力的恶魔军团很快聚集地像蝗虫一样密集。

相反战魂和晨星的配合却不太默契,双方没有统一的指挥,在攻击和撤退的行动上始终无法协调一致。

一名地狱领主挥舞手中的长鞭,试图让一群刚刚从前线上退下来的邪魔重新投入战斗。这些邪魔刚才遭到了以牛头人马尔戈为首的战魂战士的突击,当它们当中最强壮的邪魔首领被马尔戈一斧砍成两片,随即被卡斯泰的雷霆将残尸击飞到空中,变成血­肉­模糊的一团后,它们立刻失去了斗志。

不过地狱领主指挥恶魔施法者用密集的火球稳住了战线,它将新的增援补充到这群邪魔中,随即命令它们进攻晨星的防线。

地狱领主突然感受到脸上传来强劲的风压,当它抬头上望时,惊恐地发现一个翼展六米多长的庞然巨物正冲着它俯冲下来。

几乎不假思索地,地狱领主将手中的长鞭向天空中挥去。

用深渊魔域特产的无翼龙脊柱上的软骨为体,上面还镶嵌了剧毒魔兽的牙齿,并在深渊魔域的腐烂黑沼泽中浸泡制成的长鞭,像一条毒龙一样噬向突袭而来的敌人。

双足飞龙在最后一刻改变了方向,避免了和地狱领主的长鞭直接接触,巨大的飞龙卷起的风沙迷住了护卫邪魔的眼睛,一个措手不及的邪魔被飞龙冲到头顶上,狠狠一口叼住了邪魔的头颅。

邪魔们目瞪口呆地看见飞龙冲天而起,同时一个失去头颅的邪魔倒向地面,鲜血从断裂的脖颈处标­射­而出。

“嘣嘣嘣——”随着一阵急响,一直伏在飞龙背上的飞龙骑士露出身形,连珠般的弩箭怒­射­向以为自己已经逃过一劫的地狱领主。

地狱领主怒吼一声,长鞭刷一声灵活异常地卷起一个邪魔,长鞭上的毒刺刚一扎入邪魔的肌­肉­,拼命挣扎的邪魔就停止了动作,乖乖地被拉扯到地狱领主身前。

大半弩箭­射­中了倒霉的邪魔,一股一股的鲜血争先恐后地从它身上刚出现的孔洞中­射­出来,但是地狱领主的身形实在是大了一点,肩膀上还是不可避免地中了一箭。

惊怒交集的地狱领主命令恶魔施法者­射­击飞龙骑士,无数交错的火球中就好像在为腾空而起的飞龙骑士送行。

跟随飞龙骑士一起来的是风暴佣兵团,特雷内和他的重甲武士们一马当先,像一面势不可挡的钢墙一样碾向恶魔群。他们面前的无论地狱犬还是邪魔正在溃散。

在战场的另一边,代表连环闪电术的亮光闪动了五次,至少上百名邪魔化作了倒在地上的焦炭。连环闪电的最后一击跳跃到了恶魔施法者当中,尽管威力已经减弱不少,还是让恶魔的远程部队一片混乱。

月魔佣兵团仿佛约好了一样,和风暴佣兵团一起发动了突击。

恶魔的军队动摇了,代表着地狱领主的长鞭再也没有扬起,一群邪魔簇拥着地狱领主急匆匆地后撤,指挥官离去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前线传播,早已不耐苦战的邪魔们得知身后已经没有长鞭的威胁,立刻扔下同伴大步向后方撤退。

恶魔施法者的逃跑甚至还在邪魔之前,只有几群凶­性­大发的地狱犬还不肯撤出战场,它们随即被四大佣兵团包围歼灭。

四大佣兵团会合以后,月魔佣兵团团长、魔导师维亚拉临时担任指挥,四个佣兵团的战士合并后足有上千,立刻声势大震。

维亚拉毫不犹豫地命令追击,尽管已经取得了当前战场的胜利,但所有人的心里一点也不轻松,地狱领主的出现让所有人心里都悬了一块巨石。

当追击部队迫近召唤门所在的山崖时,让他们担心的情形发生了,第二个地狱领主正带着手下的大军恭候于此。

退下来的地狱领主立刻变得重新活跃起来,一支小小的弩箭并不能造成强大的地狱领主重伤,它只不过借着这个机会引诱敌人追击,并把麻烦带给自己的同伙。

维亚拉下达了全力攻击的命令,然后开始念诵冗长的咒语。了解魔法的人都知道,让一个魔导师如此大动­干­戈的只有一种可能——他正在准备最顶级的五级魔法。

心领神会的佣兵们努力压迫恶魔们的阵线,前面有疯狂攻击的人类佣兵,后面从洞|­茓­中又不断涌出新来者,恶魔们的阵地很快变得拥挤不堪,前线的恶魔们几乎是被身后的同伙推挤上去的。

在恶魔和佣兵们短兵交接的地方,出现了一条弯曲的红­色­线条。从空中望下去,这条异常明显的红线在蠕动着,不时改变着形状,双方战士你退我进,寸步不让,恶魔们是无处可退,而佣兵们则是为了配合魔导师即将发动的魔法打击。

处在外线的佣兵们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和牺牲,才勉强维持住这条包围线。幸亏陆续有其他佣兵团的人手赶到,才在几次千钧一发的时刻击退了恶魔的疯狂进攻。

战魂佣兵团在这场战斗中大出风头,马尔戈、卡斯泰、朗斯洛等战士的强悍和武技,以及因斯特几乎永不间断的大范围地刺术,还有米奥利斯的藤蔓束缚和树木巨人,都让其他团的佣兵们大开眼界。

这也是战魂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展示实力。战魂以其他三个佣兵团十分之一的人手,却防守住了相当于晨星的三分之一长度的战线,不少佣兵们这才叹服,战魂确实是有出众的实力,屠龙成功并非依靠幸运。

魔导师的五级法术已经准备到了最后阶段,­阴­沉的乌云急速地聚集在战场上空,云层越来越厚,连明亮的日光也被完全遮挡。

但诡异的是,佣兵们这边依然是艳阳高照,恶魔们的头顶上却已经是漆黑一团了。

一名正在战斗中的邪魔突然觉得后颈一凉,以为遭到敌人的偷袭,大惊之下放弃了眼前的敌人,跑回去以后伸手一摸,却发现粘在脖子上的只不过是一滴冰凉的水珠。

越来越多的恶魔发现了天空的异状,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落下来,将恶魔们黑红­色­的皮肤染成了一片白­色­。

恶魔们大多数喜欢炎热的环境,突然降临的大雪让他们手脚发冷,抓不紧自己手中的武器,不断有恶魔丢掉手中冰凉的武器,拼命搓手试图取暖。

但这仅仅是开始,雪花的密度和降落速度一直在提升,到了最后竟然像是从空中倾倒下来的一样。

雪花笔直地掉落在恶魔的身上和地上,随即被后续更多的雪花淹没,恶魔所在的战场变成了白­色­的世界,温度在持续地下降,甚至刚从胸膛中呼出的热气都被立刻冻结成了细小的冰粒。

恶魔们现在已经已经不叫战斗了,即使强壮的邪魔也无法对抗这种酷寒,刚开始的时候它们还试图杀出一条血路,但是很快寒冷就剥夺了它们的战斗力,成群成片地恶魔们倒在地上,大雪立刻将它们变成了白­色­的雕像。

大部分地方的佣兵们已经停下手来,即使是处于外围,严寒还是逼得他们不停地后退,已经没有维持防线的必要,剩下不多还能活动的恶魔,其速度也跟爬行差不多。

维亚拉吐出一口气,看来更厉害的恶魔并没有出来,依靠这个五级法术终于控制住了局势,现在就等恶魔们彻底失去战斗力,然后派人进洞|­茓­重新控制召唤门了。

雪势逐渐减小,佣兵们的视线们又清晰起来,曾经像蚁群一样的恶魔们已经消失了,只余下地面上大大小小的无数凹起。

有两个最明显的雪丘突然动了起来,大片的积雪从顶上滑落,数十具僵死的尸体被推开,爬出了两个被冻得半死的地狱领主。

刚还不可一世的地狱领主看到身边一个手下都没有了,又看见外面虎视眈眈的佣兵,一言不发地向洞|­茓­中跑去。

一个地狱领主突然栽倒在地上,并非是他过于慌张,而是地面突然剧烈地抖动起来。

地震很快就过去了,空气中沉静异常,佣兵们的鼻子里传来一股若隐若现的硫磺味道。

接着地面上突然升起了白雾,整个战场顿时笼罩在白茫茫的烟雾之中。

风系法师们招来阵风,试图吹散烟气,他们很快发现了烟雾的来源——地上的积雪正在融化,并不断冒出热气。

雪水多了起来,一条条一片片连接起来,形成了小型的溪流,并汇聚到低洼的地方。雪水聚集成的池塘温度在急剧升高,现在已经能够看见不断冒出的气泡了。

积雪已经彻底消失了,战场变成了冒着热气的沼泽,成堆的尸体浸在热水里,发出被煮烂的臭味。

紧接着是又一阵剧烈的震动,在人们惊恐的目光中,山崖整个塌陷下去一片,然后一团柱状的白汽带着无数碎石泥土,笔直地从山体中冲天而起。

白汽爆炸时发出的巨响,让佣兵们的耳朵好一阵嗡嗡作响。

这还没有完,更加剧烈的震动接踵而来,这次从塌陷的山崖中喷出的是暗红­色­的岩浆。

炽热的岩浆顺着山崖四处流淌,和融化的雪水接触后不断发出滋滋的声音,雾气笼罩了整个山崖,在一团白汽中不停有红光闪动。

魔导师维亚拉的脸­色­白了,“火焰君主,而且不止一个,这下糟透了。”

其他人的脸上也是绝望的神­色­,新形成的火山喷发地越来越激烈,佣兵们别说靠近,连远远站着都能感受到它无坚不摧的威力。

维亚拉叹了口气,“先撤退吧,火焰君主还需要时间适应主物质界,不把这里变成真正的火山,它们是不会现出本体的。”

佣兵们离开战场撤向海滩,在他们身后是愈发猖獗的火山爆发。

一百二十二

各个佣兵团撤退回到海滩,在月魔团长维亚拉的召集下,各个佣兵团的团长聚集起来商量对策。

会议一开始就乱了套,现在火山爆发地愈发猛烈,在海滩上都能看见岛中心火山喷发出来的烈焰和浓烟,纷纷扬扬的火山灰像雪片一样落在众人的身上,不时传来的爆炸声和巨大的震动,提醒着众人火焰君主的恐怖。

很多佣兵提出立刻离开这个越来越危险的小岛,佣兵们的船就在海岸外停泊着,在不少人看来留在岛上对抗火焰君主无疑是注定送命的举动,登船离去是他们逃出生天的唯一方法。

维亚拉制止了吵闹着立刻就要登船的佣兵,他告诉大家火焰君主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彻底显形,在此之前仍然有应对的时间。

因斯特看到佣兵们在无休止地吵闹和争执,但根本没有一个人能提出解决当前危机的方法。他摇了摇头退出人群走到外围,即使这样人群的争论声还是不停地灌入他的耳朵里,因斯特寻思着,形势这么发展下去,看来自己很快就要准备离开这个岛屿了。

“团长。”

因斯特回身,看到一身白袍的牧师波利娜正怯生生地看着他。

“什么事儿?你怎么来了,团里有事情吗?”

“不,团里没事情,”波利娜小声说道,“其实是我自己来的,我哥哥他们都不知道。”

“哦?”

“是这样,我可以,我是说也许可以封印那个召唤门。”

“什么?”因斯特奇道,波利娜的牧师水平他知道,尽管经过跟着朗斯洛、卡恩等人的冒险历练,波利娜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只会治疗术的小牧师了,但封印召唤门无疑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

“是这样,”波利娜解释道,“在我离开老师的时候,我请求老师给了我一个记录了高阶封印术的卷轴,这件事情卡恩也不知道。”

“你没有告诉他?”

“我当时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才管老师要了这个卷轴,我怕——”波利娜说到一半停住了。

“你是怕卡恩知道你要去冒险而阻止你是吗?你很勇敢。”因斯特笑着说。

牧师的脸红了,“这会有帮助吗?”

因斯特的神情严肃起来,“首先这个卷轴有多大把握封印召唤门?其次,除了你别人能否使用这个卷轴?”

“我没有确定的把握,老师说过他没见过召唤门,无法保证这个卷轴肯定有效,不过这个封印术是我老师手里最强的一个,他可是神圣牧师,因此我有信心。只有帕丁神的牧师才能使用这种神术卷轴。”

“也就是说除了你,只有晨星的那些神官可以用了?”

“是这样,不过我不打算把这个卷轴交给他们。”波利娜说道。

“也就是说你必须亲自靠近召唤门,冒着对抗火焰君主的危险用这个卷轴封印召唤门?你考虑好了没有?我认为你应该先和卡恩和朗斯洛商量一下。”

“我已经考虑地非常清楚了,卡恩是我最亲爱的哥哥,朗斯洛是我尊敬的长辈,但我认为这件事情应该由我自己来做决定。作为一名帕丁的牧师,即使危险,即使只有一线希望,我也不能逃避我的责任。”牧师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异常庄严坚定,因斯特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她的决心。

“如果没有其他人支持,你还坚持要去吗?”

波利娜用力点了点头。

“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呀!”因斯特叹气道,“为了你的这个主意,我将不得不出面说服其他人同意你的想法,然后没准还要冒着被火焰君主烤焦的危险,和你一块去深入火山中心。而本来我只要一转身登上那边的箭鱼号,很快就能离开这个倒霉的地方,回到坚实的大陆上去,哪管这边恶魔肆虐。而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一个不可靠的卷轴上的,恕我直言,即使卷轴真的有效,我们也不一定有命活着回来。总之,你真的决定这样做吗?你的决定可能让你、还有很多人一起跟着送命。”

波利娜紧紧咬着下嘴­唇­,半晌后轻轻地说道:“是的。”

因斯特看着波利娜,目光中有疑惑、有赞赏,“好吧,我就陪你冒这次险,跟我来。”

他牵着牧师向人群中挤去,牧师的手被抓住,她脸红着微微挣扎了一下,不过最后还是放弃了。

“维亚拉大师,我们有一个计划,不过能否先请您用魔法侦测一下火山内部的情况?”因斯特挤进人群中心问道。

魔导师点点头,“我也正打算这么做。”

佣兵们安静下来,看着魔导师施展法术。

一大团海水在咒语声中浮上了天空,随即分成了一大一小的两半。较小的水团悬浮在空中不动了,而一道道蓝光环绕着那个较大的水团,蓝光没旋转一圈,大水团就缩小一圈,不多时原本桌面大的水团缩成了苹果般大小,水团里呈现出深蓝的­色­泽。

维亚拉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汗,他低喝一声,“去。”蓝­色­的水团嗖地贴着地面飞走了。

留在原地的水团中立刻闪现出告诉掠过的野草和灌木,这是蓝­色­水团的魔法投影。佣兵们围着水团,仔细观察里面传来的影像。

魔法水团很快接近了火山,让众人吃惊地是,火山脚下已经重新聚集起了大群的恶魔。在邪魔、地狱三头犬和恶魔施法者的簇拥中,竟然发现了至少三名地狱领主。

维亚拉心里浮出了疑云,火焰领主是很特殊的一类恶魔,一般在它们的领地范围内是没有其他恶魔的,连地狱领主也会避开狂暴易怒的火焰君主。

既然火焰君主已经出现,地狱领主却不减反增,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魔导师将疑惑藏在心里,此时他可不敢再刺激佣兵们的心理了。

魔法水团开始小心翼翼地前进,它紧贴着地面和各种障碍物,朝着火山脚下不断涌出恶魔的洞|­茓­飘去。

进入洞|­茓­,水球中的投影暗淡了很多,好在还有暗红­色­没有凝结彻底的岩浆,佣兵们还能看见一些东西。

但佣兵们看不到的是,此时在洞|­茓­中的水团不断冒出透明的蒸汽,构成水团的海水在炽热的洞|­茓­中不断蒸发,要不是魔导师的极度压缩,这个水团早已不复存在。

水团沿着洞|­茓­壁的角落继续前进,在拐了七八个弯,经过了好几条岔道后,突然眼前惑然开朗,魔法投影中出现了一个开阔的岩浆湖。

暗赤­色­的岩浆在缓缓地涌动着,就像一大团粘稠的米粥。不时从洞顶掉下碎石,在接触岩浆湖的瞬间燃起清烟,随即被融化成岩浆的一部分。

岩浆在不寻常地鼓动着,时不时地翻起几个巨大的浪花。在每个巨浪中依稀能看见一道通红的人影。那是火焰君主在吸收岩浆中的热能,为自己的显形做最后的准备。

魔法水团转了一个角度,将岩浆湖的中心投­射­出来,那里有一个孤零零地突出的岩石,深黑­色­的巨石立在岩浆中一点融化的意思都没有,放­射­着光芒的召唤门正立在巨石的上面。

每一次光芒闪过,召唤门中就会出现一个恶魔,它们顺着一条扭曲的、几乎和岩浆平齐的小道离开。恶魔们显然比较适应这种高热的环境,在岩浆发出的热气中一点痛苦的样子都没有。

自从进入岩浆湖所在的空间,魔法水团急剧地缩小,现在水团上面甚至已经开始冒出阵阵白雾,将投影搞得模模糊糊。不一会儿功夫水团已经缩小成橘子一样了。

“照一下四处的岩壁。”因斯特说道。

维亚拉不解,不过他还是立刻­操­纵着水球,将视角转到各处岩壁上。

因斯特认真地观察着魔法投影,一个一人多高的洞口突然映入他的眼帘,“就是那个!”他喜道。

不等魔导师把视角转回去,魔法水团已经蓬地一下彻底地化作蒸汽,这边水团上的投影随即消失了。

大多数佣兵脸­色­­阴­沉,以他们现在的实力,根本没办法突破恶魔们的防线,更何况在那种恶劣的环境下,佣兵们也无法和恶魔们对抗。

维亚拉问因斯特,“你有什么主意没有?”魔导师查看了形势,对因斯特是否真有办法也失去了信心。

因斯特看了波利娜一眼,答道:“这是我们团的牧师波利娜,她有一个高级封印术的卷轴。”

维亚拉说道,“原来如此,可是这种封印术要靠近召唤门才行吧。”

“是这样。”

“我们很难突破恶魔群的封锁靠近召唤门。”维亚拉说道。

“我有三个土遁术的卷轴。”因斯特说道。

“什么?土遁术卷轴?”维亚拉吃了一惊,这种四级法术的卷轴可不是普普通通能获得的,而土系卷轴就更加稀少了,因斯特一下就能拿出三个,着实让他大吃一惊。其实这三个土遁术卷轴还是蒙塔尼亚克存放在戒指空间中的。

“可在火焰君主的领域中土遁术也无法使用呀。”

“不用直接到岩浆湖,我们只传送到附近,通过刚才看见的洞|­茓­接近召唤门。”

“这样,”维亚拉问道,“那是这个小牧师自己去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维亚拉接着问道:“那还有两个名额,除了你之外还有谁?”

“让我们团的牛头人马尔戈去吧。”因斯特回答到。

魔导师思索了一下,点点头,“那我们要怎么支持你们呢?”

“从外围发动攻势,将尽量多的恶魔和火焰君主吸引出来。我们还要水系魔法卷轴,越多越好,还有,给马尔戈的武器加持水系魔法。”因斯特不假思索地回答,在接受波利娜的请求时,他就已经盘算好了计划。

还没等魔导师说话,已经有其他佣兵团的代表跳了出来,“你这个计划简直是发疯,我们连跑路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去进攻恶魔。如果真把火焰君主惹出来,谁能抵挡得了。”

“是啊,你们能不能到达召唤门不说,封印卷轴能否有效果也不知道,就让大家陪着你们冒险。”另一个C级佣兵团的团长说道。

“我们很佩服你们的勇气,但是根据佣兵规矩我们没必要参加。”这句话说得众佣兵当中不少人点头不止。

维亚拉紧皱眉头,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此处的佣兵团虽然多,但是一团散沙,根本没有足够的权威将他们捏合成一个拳头。

大的佣兵团还好一点,毕竟他们会考虑这么回去大陆上的人会如何评价他们,只怕一百年后还会有人说,就是某某佣兵团贪婪地寻获恶魔召唤门,然后引发了人类世界的一场灾难。

顶着这个名声,平时就爱惜羽毛的大佣兵团怎么受得了。即使没有违反任何佣兵规则,但这个事件是他们引起的,在这种时刻不战而退是无论如何说不过去的。

但那些小佣兵团就没有这些顾虑了,回到大陆上他自己不说,谁知道他们曾经参加了这次行动?大不了佣兵团解散,众位佣兵仍然是条条好汉。

即使是大佣兵团,也得掂量一下,自己的­性­命和声誉究竟哪个重要。维亚拉自己也在考虑这件事情是否值得付出。

正在此时因斯特说话了,“大家静一下,我并没有勉强大家留下来的意思,我也理解大家的顾虑和心情。实不相瞒,就在不久以前我也是抱着同样的想法,要不是波利娜的请求,我也打算登上海船离开这里。但是——”

因斯特停顿了一下,“是波利娜改变了我的想法,我知道这个方法很难,成功的把握也不大,但是既然一个牧师都敢毫不犹豫的站出来,我身为一名战士,而且是会魔法的战士,我的心无论如何不允许我退缩。如果我就这样跑了,我想我会一辈子活在遗憾和后悔当中。我希望这一次能有人留下来,不为名也不为利,就为了一名战士的荣誉,和我们一起战斗。”

波利娜一下成了佣兵们视线的焦点,娇弱的牧师手足无措地站在场中,脸上红得像火烧,身上的白袍飘飘,但她的坚定任何人都能看出来。

佣兵们大都血气方刚,不约而同地想到,让这么一个小姑娘留下来冒险而自己逃跑是多么可耻。

风暴团长特雷内喃喃自语,“是啊,让这么一个小女孩独自做这么艰巨的任务,我特雷内以后没法见人了。”

出乎意料的,晨星的一名高级神官走了过来,他右手按着心口,左手搭在额头上,弯腰向波利娜这个低级牧师行了个大礼。

看着神官袍服上闪耀的三根银线,波利娜忙不迭地用同样的礼节回敬,这原本就是帕丁神会中低级人员给高级人员行礼的方式。

高级神官发话了,“同为帕丁神的信徒,我折服于你的勇气。我能看出你的决心所以不会争夺这个光荣的任务,但是我和其他帕丁神会的人绝对会留下来支持你。”

晨星团长克林斯也出来说道,“没错,晨星全团都会留下来。”

晨星团表态以后,风暴和月魔陆续表达了同样的意愿。

四大佣兵团达成了一致,此时杰克和巴仑,那两个曾经和战魂一起屠龙的B级团长站出来说,“要不是战魂的提醒,我们估计早就死在巨龙的口中了,既然我们的­性­命是捡回来的,那么再拼一次也没什么关系。”

有了带头的,其余的B级和C级团纷纷表态支持,绝大部分佣兵和冒险者都决定留下来,协助战魂完成任务。

因斯特带着波利娜回到战魂,得到消息的团员们纷纷围了上来。不过当马尔戈和卡恩走过来的时候,他们识趣地散开了。

波利娜被脸­色­铁青的卡恩带到一边,马尔戈和因斯特也单独谈话。

因斯特首先开口,“这次还需要你,马尔戈。”

高大的牛头人笑了笑,“没问题,”他顿了一下,脸­色­的神­色­严肃起来,“不过,因斯特,我认为你这次其实没必要这么做的。我的命不重要,但你是地底的希望,德雷菲斯和蒙塔尼亚克都冀望你,像这种人类自己惹出的麻烦,我们没有必要Сhā手的。”

因斯特痛苦地揉了揉额头,“我知道,马尔戈,我知道。地底还需要我们,但是不知为什么我就是没有办法按理智行事,我不知道德雷菲斯处在我的境地会怎么做,我很矛盾,不过我最后还是决定屈服于自己的心灵。”

马尔戈默默地看着因斯特,说道:“我无论如何都支持你。好了,有人找你来了,我也要去准备我的斧子。”

马尔戈离去了,菲安娜站到因斯特的面前。

因斯特有点心虚,菲安娜盯了因斯特半晌,最后说了一句话,“你是为了她才去的吗?”

“什么?”

“听着,我以后绝对不会让你前去冒险,而我独自留在后方等候。”菲安娜抛下这句话就甩头走了,因斯特有点疑惑菲安娜说的意思,不过他很快把这件事情忘记了。魔导师维亚拉带着大堆的魔法卷轴过来了。

“我们会发动猛烈进攻,尽量把火焰君主也吸引出来,你们要一切小心。”维亚拉叮嘱道。

魔导师随即给三个冒险者加持了水系防护术,又给马尔戈的战斧上加持了水系魔法。当他要给因斯特的兵器附魔时,因斯特摇头拒绝了,他的刺剑经过藏金改造,已经无法附加金土以外的魔法元素了。

风暴团的特雷内也来了,看见他牛头人马尔戈就想起了自己那次醉酒,特雷内果然找上马尔戈,又拍了拍他,“好样的,回来我还找你喝酒。”此言一出,那么强悍的牛头人居然脸­色­有点发白。

“准备好了,出发。”因斯特掏出三个泛着黄光的土遁术卷轴,依次拍到马尔戈、波利娜和自己身上。

黄|­色­光华闪动了几下以后,因斯特带着另两个人消失了。

“现在该我们表现了。”魔导师维亚拉说道。

他随即来到海滩上,站在已经绘制好的魔法阵中,大声朗诵起咒语。

随着魔导师法杖的挥舞,一道一道柱状的水龙从海平面上升起,扶摇地升到空中,然后慢慢散开变成乌云。

大魔法师托马斯扬手招来一阵阵狂风,推送着乌云快速地飘向火山地带。

随着维亚拉咒语中最后几个铿锵的音节吐出,乌云层中闪动起明亮的电光,随即大雨倾盆。

火山被这样的冒犯激怒了,它抖动着,向着天空喷出了更加剧烈的岩浆和灰烬。

大雨浇洒到地面上,腾起阵阵白热的蒸汽,整个火山都在滋滋作响。

在­肉­眼看不见魔法世界中,水元素和火元素在作着激烈的交锋,它们彼此冲突激荡,整个天地都在它们的碰撞中颤抖。两种元素源源不断的从火山口和海面上升起,瓢泼的大雨刚洒落下来就变成炽热的蒸汽回到天空,然后立刻又变冷坠落下来。

恶魔群们糟了殃,它们被无情的水火夹在中间,体会着冰火两重天的快感。

不少恶魔不等地狱领主下令,就嚎叫着向海滩冲来,它们遇到了佣兵们的顽强阻击。

地狱领主也愤怒了,它们挥动长鞭,像赶羊群一样带领无数的恶魔冒着大雨冲过来,就像从火山中冲来的泥石流一样可怕。

佣兵们已经利用有限的时间修筑了一道临时防线,战士们挺身在前,弓箭手、法师支援在后,盗贼等职业则潜藏在恶魔群周围游走,他们的背后就是大海,任何人都无路可退。激烈的喊杀声贯穿了整片海滩。

佣兵们中间最强力的两个法师——维亚拉和托马斯忙个不停,他们不停地鼓动狂风和大雨,劈头向恶魔们脸上、身上砸落。

狂风暴雨给恶魔们带来了极大的麻烦,它们几乎无法睁开眼睛,脚下的泥泞也让它们站立不稳。而佣兵们的弓箭顺着风势能­射­得更远。

但是恶魔们的增援持续不断,佣兵们的伤亡却无法补充。

维亚拉看着火山,火焰君主一直没有现身,他一咬牙,掏出一颗光华耀眼的蓝宝石攥在手心里,再次念出咒语。

如同小山般的海水升了起来,海水的体积如此巨大,以至于当它们离开时,海面上涌起了巨大的浪涛。

巨量的海水从空中划出一道长虹,准确地灌入火山口。

火山那仿佛永世不会熄灭的火光消失了,火山在沉寂了片刻后,像爆炸一样喷­射­出几百米高的气浪。急速上升的气浪竟然将落下来的海水顶得四处飞溅,就好像天地间一个超大的喷泉一样。

紧随着白­色­气浪的是上百米高的通红岩浆,和两个巨大的红­色­身影。

两个火焰君主在空中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吼声,它们出现的方圆千米的天空顿时恢复晴朗,连一丝乌云都没有。

火焰君主降落地面,被雨水浇透了的植物立刻­干­枯起火。在佣兵们震恐的目光中,两道燃烧的火光伴随着冲天的黑烟,冲着海滩移动过来。

一百二十三

火焰君主一出场,漫天的大雨立刻止歇了,遍布的乌云被火焰君主发出的热气一扫而空。

水系魔导师维亚拉也停止了暴雨魔法,他知道这种魔法对火焰君主没什么作用,开始准备其他魔法。

雨水停了之后,恶魔们的攻势立刻疯狂了一倍不止,海滩上的佣兵们陷入了苦战。幸好大家心还比较齐,加上背靠大海没有退路,各个佣兵团还是尽力维持住了防线。佣兵们都清楚,如果不先击退恶魔的攻击,现在上船会被恶魔们当成海面上的活靶子打的。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水系魔导师完成了一个法术,海平面上涌起一个巨大的水浪,水浪笔直地扑到海滩上,水花飞溅的同时,一个水巨人的身形显露出来。

魔法召唤形成的水元素巨人脱手飞出一道劲急的水箭,向一个火焰君主­射­去。

水箭飞到离火焰君主十几米远的地方,好像遇到了一道高热的透明屏障般,竟然开始蒸发沸腾。拖着一道长长的烟尾,水箭顽强地继续飞行,但最后还是在火焰君主的身前彻底化作了白烟。

虽然没有被水箭­射­中,但火焰君主还是显得非常愤怒,它扬手用岩浆和火焰组成的箭矢还击,水巨人同时­射­出了更多的水箭,双方的水箭和火箭在空中纵横交错,有时还会互相撞在一起,每当这个时候总会发生剧烈的爆炸,白热的蒸汽升上天空,而冷却下来的岩浆变成碎石四处飞溅。

在火焰君主的打击下,水巨人的身躯逐渐缩小,但火焰君主身上的红光也黯淡了一点。

魔导师的水元素暂时还能抵挡住一个火焰君主,但月魔的风系大魔法师托马斯召唤的风元素,却明显不是另一个火焰君主的对手。

在进行­肉­搏战的两个人形魔法生物打得地动天惊,恶魔和佣兵们无人敢靠近它们的战场。火焰君主召唤来烈火将风元素巨人紧紧包裹起来,火焰君主露出赤红­色­的本体,巨大的手臂扼住风巨人的肩膀,火焰组成的暴风从它的嘴里喷发出来,将风巨人的身躯搅得破碎不堪,风元素努力地一次次重组自己的身躯,但速度明显越来越慢。在它们交战的海滩上,甚至连沙粒都被火焰君主烧红融化了。

见势不妙,佣兵们中间的法师纷纷将目标对准和风元素对战的火焰君主,水箭、冰锥、霹雳寒冰、水龙卷,各种各样的冰水系魔法不计本钱地甩到火焰君主身上。

火焰君主怒吼连连,但同时被这么多法师攻击,即使强悍如火焰君主一时也腾不出手来还击。

但是失去了法师们的支援,一线的佣兵战士们立刻陷入了窘境,防线上顿时险象环生,恶魔施法者们的连珠火球落得像下冰雹一样。

风暴佣兵团的双足飞龙从空中俯冲下来,目标直指恶魔施法者。在背上骑士的指挥下,飞龙们做着各种变线飞行,闪避升空而起的火球群。

蔚蓝的空中炸开了无数黑红­色­的烟花,而灵活的飞龙犹如在礼花中穿梭的­精­灵一样。为了对付来自空中的威胁,恶魔施法者们不得不停止了对佣兵战士们的攻击。

“好样的!飞龙骑士!”战士们中间爆发出一片欢呼声。

“不好!”战士们的欢腾还没有结束,一只双头飞龙被恶魔施法者的火球击中,飞龙的一侧翅膀好像受了伤,挣扎着斜斜向恶魔群中落去。

降落地点是一群邪魔,它们立刻­骚­动起来,成群的邪魔推挤着向飞龙即将降落的地点涌去,渴望能分到一点鲜美的血­肉­。

“是特雷内的妹妹孔蒂!”卡斯泰一眼认出了那只飞龙,当时那个大块头家伙拖着特雷内在海滩上滑行给他的印象非常深。

几乎不假思索地,卡斯泰挥舞着雷霆向邪魔群冲去,正在指挥战魂剑士营的迪森和乔那大急,连连呼喊,但卡斯泰仗着无坚不摧的战锤已经冲得远了。

几道身影从迪森的身边闪了过去,剑士营长定睛一看,原来是朗斯洛、南希和卡恩的三人组。

幸好米奥利斯的魔法支援即使过来,稳住了摇摇欲坠的防线。

卡斯泰冲入敌阵后,刚开始所向披靡,但是随着他的深入,来自后背的压力越来越大。恶魔们领教过雷霆的惊人威力后,不约而同地朝卡斯泰的后背打主意,强力战士不得不时刻警惕来自后面的攻击,前进速度也放慢了。

就在此时朗斯洛等三人到了,三道明亮的剑光像砍瓜切菜一样,将卡斯泰背后的恶魔砍得走避不迭。

尤其是卡恩手中的骑士剑,虽然在三人中卡恩的实力最弱,但他的武器来自红龙的宝库,和恶魔对上以后,卡恩惊喜的发现原本不起眼的剑身上竟然白光大作,恍得恶魔们的眼睛难以睁开,而且和恶魔们的兵器交击时还不时地放­射­出类似圣光术一样的光弹攻击。

卡恩仗着这柄屠魔剑,倒在他剑下的恶魔竟然比朗斯洛的还多。

卡斯泰背后的威胁一旦解除,勇悍的战士再次大发神威。雷霆变成了一圈圈的乌光,挨着蹭着的邪魔们无不骨断筋折,更不用说被雷霆正面击中,即使粗壮的邪魔也会被强力一击打到空中。

风暴副团长孔蒂的飞龙落向地面,下方是无数兴奋到了极点的邪魔,它们簇拥着、推搡着,兴高采烈地等待飞龙落地。

巨大的飞龙栽入沙滩,激起了冲天的沙浪,几个闪避不及的邪魔顿时被压成了­肉­饼。

刚才像炸窝一样闪开的邪魔们立时拥了上来,无数砍刀、尖头锤和利爪也同时伸了过来。

孔蒂在飞龙落地时从鞍座上摔落下来,刚眩晕着爬起身就遇到了这种危险的场面。幸好她早有准备,抬手发出了捏在手里的魔法卷轴。

一团暴烈的火焰在恶魔群中炸开,孔蒂面前清出了一片无恶魔地带。

孔蒂把连珠弩架在自己手臂上,连连向逼近过来的邪魔­射­击。此时双足飞龙也挣扎着站立了起来,它的一边翅膀受伤,但是巨大的嘴巴依然是威力无穷,将正面逼近的邪魔都咬得不住后退,完好的那支翅膀也扇动起狂风,挟带着大量沙砾劈头盖脸砸在邪魔身上。

孔蒂背靠飞龙受伤的翅膀,连续­射­倒了好几个邪魔。这个时候手中一轻,弩箭已经用尽。

根本没有重新上箭的时间,孔蒂将弩弓砸向最近的一个邪魔,然后拔出一柄防身匕首。

邪魔狞笑着逼近,在身高两米的邪魔看来,眼前身材娇小的女飞龙骑士就像一个小孩,而那个匕首只不过是根稍微有点麻烦的小刺罢了。

孔蒂有点绝望地看着越来越近的邪魔,邪魔仰头狂笑,笑的头都折到脖子后面去了。

不对,孔蒂揉了揉眼睛,发现邪魔的脖子是被一柄战锤砸断的,紧接着卡斯泰雄壮的身形出现在她眼中。

“是你!”孔蒂认出了这个勇猛的战士。

卡斯泰憨厚地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随手又砸死了一个意图偷袭的邪魔。

正在此时,特雷内挥舞着一柄风车一样的双手巨剑冲了过来。

“孔蒂!你没事儿吧。”风暴团长喊道,他诧异地发现已经另外有援助到达这里了。

“没事儿,我们冲出去。”孔蒂说道。

双足飞龙冲在前面,用凶恶的大嘴开道,卡斯泰、朗斯洛等人护住左侧,特雷内和他带来的重甲武士护住右侧,战士们发一声呐喊,像一辆滚滚的战车一样开动起来,在密集的邪魔中生生碾出一条路来。

当护送孔蒂和飞龙的战士队伍回到佣兵防线的时候,响起了如雷的欢呼声,佣兵们被这种英勇的行为激励士气大振,猛然爆发出来的攻势甚至一时间逼退了恶魔。

在恶魔和佣兵们战斗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因斯特一行三人的冒险小队正在火山地底的通道中行进。

坚硬光滑的岩壁突然出现了一圈圈水纹一样的纹路,因斯特、马尔戈、波利娜三人依次从波纹中冒了出来。

此时除了因斯特,其他两个人身上的黄光已经微弱地几乎看不见了。

“土遁术的效果消失了,以后咱们再也穿不了墙了。”因斯特说道。

马尔戈和波利娜身上的黄光彻底熄灭了,因斯特随即也隐去了身上的光芒。他这是根据在地底生活的习惯,在黑暗的洞|­茓­中身上带有光芒无疑是致命的。

洞|­茓­一下子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波利娜轻叫了一声,手中亮起了一团微弱的圣光。

“把光灭了,这里不知道有没有危险。”因斯特说道。

“可是没有光我什么都看不见。”波利娜说道。

“没关系,马尔戈能看见,你紧跟着我就行了。”

波利娜这时才想起来牛头人是有热能视觉的,她在圣光熄灭前看了马尔戈一眼,牛头人的瞳孔果然变成了红­色­。

回到洞|­茓­环境的牛头人行动起来快捷轻巧,波利娜简直不敢相信马尔戈那么大的个子,居然走起路来比自己的声音还小。

因斯特抓着波利娜的手,紧随在马尔戈的后面前进。­精­神世界中的魔法地图清晰地显现出整个火山底部地|­茓­和通道的分布情况。他不时用手拍一下马尔戈宽阔的后背,指示牛头人前进的方向。

波利娜是三个人里面最无助的一个,她既没有马尔戈那样的热能视觉,也没有因斯特那样的魔法地图能显示路径和地形,只能被动地跟随。

因斯特脚下突然一个踉跄,差点被一段­干­枯的树­干­绊倒。波利娜毫无准备被带得身子一歪,撞在了因斯特身上。

正试图站稳的因斯特被这么一撞顿时倒了下去。好在这段通道非常狭窄,因斯特的身子被洞壁的岩石挡住没有摔在地上。

不过波利娜温软的身躯随即扑到了因斯特怀中,一时之间,身后是凹凸坚硬的石壁,而怀里是一片柔软,因斯特都不知道是痛苦还是幸福。

“对不起,被绊倒了。”因斯特窘迫地说道,幸好洞|­茓­黑暗别人看不见他的脸­色­。

“没关系,继续走吧。”波利娜的话里也听不出什么异样。

这下因斯特再也不敢大意了,他的魔法探测能看到每一颗细小的石头,但却无法发现无论多么巨大的木头。因斯特不由得痛恨,变成|人类时的自己为什么没有热能视觉。

在前方带路的马尔戈突然停了下来,“轻声,你们听到什么没有?”他用微弱的耳语声说道。

因斯特侧耳听了一会儿,“好像有吠叫声。”

“是地狱犬,而且好像在靠近。”波利娜补充说。

“没错,糟了,风是往洞|­茓­那边刮的,咱们估计被发现了。”因斯特说。

马尔戈扬了扬斧子,“收拾掉它们。”

“不行,如果有跑掉的可能会惊动其他恶魔。”因斯特说。

“那怎么办?”

“先避一下。”

因斯特在魔法地图中选择了一条路线,指引着马尔戈行去。

在拐了几个弯,经过了数个通道后,地狱犬并没有离去,它们的叫声反而越来越清晰了。

因斯特停住脚步,“这里地形不错,可以打个伏击。”

“怎么­干­?”

“你带着波利娜朝前走,我身上的土遁术还在生效,可以躲在石壁里。当地狱犬过去以后我堵住它们的后路,你从前面再杀回来。”

马尔戈犹豫到,“地狱犬的数量似乎不少,你能顶住吗?”

“没问题,这里通道很狭窄,一次只要对付两只地狱犬就行了,何况我还有魔法。”

“那好吧。”

马尔戈一向信服因斯特,听他说能行立刻行动起来。牛头人索­性­武器把换到左手,右手将牧师提了起来,健步如飞地向通道另一边走去,波利娜连叮嘱因斯特小心都没来得及说。

因斯特沉入洞壁没有多久,至少三十只地狱犬就咆哮着冲了过去。

因斯特的身影重新出现在通道中,他抽出藏金刺剑,随即施展起魔法。

被当作法杖使用的藏金刺剑上­射­出柔和的土黄|­色­光芒,随着咒语的结束,黄|­色­光芒没入地面,随即一道坚厚的土墙升了起来,堵住了整个通道。

因斯特非常满意,土墙术是三级法术,但自从有了藏金刺剑当法杖,他施展三级法术的成功率有了极大提高,已经从原来的十分之一二,到了现在的将近一半。他想也许用不了多久,自己就能晋级高级魔法师。

有了土墙,因斯特就不用和地狱犬硬拼了,后面的任务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危险,如果此时受伤非常划不来。

敲击了三下洞壁,因斯特给马尔戈发出了信号。

远处的马尔戈一直附耳在洞壁上,听到信号以后笑着对波利娜说,“跟在我后面吧,你可以用几个带光的神术。”

波利娜听罢立刻给马尔戈加持了一个圣光护身,这种神术可以提高战士的力量,牛头人身上出现了一层淡淡的白光,这样波利娜也可以视物了。

因斯特选择的通道果然不错,马尔戈的身形几乎把洞|­茓­堵死,身后的牧师安全得很。

地狱犬冲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一直在追逐的猎物反而变成了凶兽,全身厚甲的牛头人根本不是地狱犬能够对付的。

马尔戈一次面对两只地狱犬相当轻松,他手中的大斧子一砍一带,一只地狱犬就被劈成两半,而另一只则飞到洞壁上撞得半死,然后牛头人再补上一脚就彻底挂了。

牛头人重复着这样的行动,缓慢地、但是坚定地向通道另一头杀去。

地狱犬胆寒了,它们嚎叫着回身逃跑,但是却被厚实的石壁堵住去路。

地狱犬顾不上思考这里怎么会出现障碍,它们拼命地牙咬爪撕,试图破坏这道拦路石壁。但很可惜,因斯特施展的土墙坚厚异常,它们的攻击只能挠下一些碎土石,根本无法撼动土墙的本体。

很快马尔戈杀了个贯通,狭窄的通道里躺倒了地狱犬的尸体,走在这样的路上,波利娜的脸­色­变得惨白。

马尔戈杀到墙壁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看见因斯特从石壁中冒了出来。

在释放出土墙后因斯特就又躲在了洞|­茓­里,他没兴趣和地狱犬们面对面厮杀。

“我以为你会正面战斗的。”马尔戈随口说了一句。

因斯特听到以后却愣住了,如果是在地底的时候,他毫无疑问会像马尔戈一样正面和地狱犬战斗,但是来到地表变成|人形后,他的行为似乎也在一点一点朝着人类的模式靠拢。

因斯特现在无法确定,如果自己还是牛头人,遇到刚才那种情况,会毫不费力得利用土遁术躲在一旁,等待地狱犬被清空,还是站出来用自己手中的利斧说话。

如果有足够的武力,到底是选择战斗,还是选择忍耐,然后用更保险的方法来解决问题,因斯特突然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去做。

自己还是牛头人吗?因斯特的心中隐约浮现出这个疑问,实际上自从拥有了变身戒指后,因斯特不时地探究人类和牛头人到底有什么区别。

如果世界上有神祗,他们是如何区分自己治下的生物的?又根据什么赋予他们躯体?如果一个牛头人被安在人类的躯体中,他到底该算什么?这是因斯特长久以来无法回答的疑问。

一百二十四

漆黑幽静的地下通道中,因斯特一行三人正在快速的前进。

因为遭遇地狱犬的原因,他们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对海滩上的战斗感到焦虑起来。

随着逐渐接近火山的中心地带,通道中的温度越来越高。在马尔戈的热能视觉中,整个通道已经变成了深红­色­的世界,到处都是放­射­着幽幽红光的物体。

因斯特一直牵着波利娜前进,此时他早已是汗水淋淋,牧师的­嫩­手就像小鱼一样在因斯特的手掌中滑动。

要不是三个人身上都有水系魔法的防护,能够抵消一部分高温的影响,现在恐怕已经因为高热和脱水倒地了。

在队伍前面出现了一个分岔口,因斯特犹豫起来。其中一个通道能够让他们更快地到达岩浆湖,但是这条通道中弥漫的淡淡硫磺味道给他很不安的感觉。

一咬牙,因斯特指点马尔戈抄这条近道。时间已经耽搁地太久,因斯特非常担心海滩上的佣兵们是否能够继续坚持下去。

夹带着浓重硫磺味道的烟气越来越浓,马尔戈和波利娜都忍不住咳嗽起来。幸好因斯特有所准备,他拍了一个风系净化空气的卷轴,顿时在三个人的身体周围净化出一个小空间来。

三个人贪婪地大口吸了几口清新的空气,在这种封闭的、满是烟气的洞|­茓­中能够呼吸到这样的空气,让他们心情为之一振。

又往前走了几步,洞|­茓­突然剧烈地震荡起来,洞顶的沙石簌簌而下,盖了三个人满身。震动持续了一段时间,就在波利娜以为洞|­茓­要坍塌下来的时候突然又停了。

“地震?”波利娜小声地说,惟恐声波引来另外一场震动。

“不是。”马尔戈和因斯特异口同声地说道。

两个人会意地一笑,马尔戈作出解释,“地震导致的震动波会有一个明显的震源,并从这个震源向四周发散,但是刚才的震动却没有传播的过程,而是一下子整个洞|­茓­都同时震起来,这应该是某种魔法的作用。”

波利娜佩服道,“你怎么这么清楚?”刚说完她就知道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生活在地底的牛头人怎么会不懂得辨认地震呢?

牧师并不知道,马尔戈能够辨认出这种震动源于魔法,还是当年参加地底远征军时,因斯特作为护卫团团长教授给他的,否则马尔戈顶多觉得这种震动非常奇怪,不像由地震引起的罢了。

“看来上面战斗得非常激烈,希望火焰君主已经被引出去了,咱们快点行动吧。”因斯特说道。

……

恶魔君主泰奥弗拉斯特踏出召唤门,立刻引起了一股狂暴的魔法波动。主物质界的魔法元素就像被投入了一块巨石一样激烈荡漾起来。

恶魔君主陶醉地感受着主物质位面的魔法元素和各种能量狂乱激涌的感受,有多少年它没有感受到这种美妙的滋味了?恶魔君主已经记不清了,它此时的心中只剩下了满腔的激动和嗜血的欲望。

恶魔君主只失神了一小会儿立刻收敛起自己的气息,它还不想太早引起主物质界中高等生命和强者的注意。在刚刚降临到这个世界的几天里,恶魔君主还要调适自己的身体和魔法,此时并不是它的最佳状态。

稍微忍耐一下,美味的鲜血就在这个世界里等待着自己,泰奥弗拉斯特的嘴角浮现出标准的恶魔之微笑。

恶魔君主环顾四周,发现岩浆湖中只剩下一个还未完全成形的火焰君主,另两个不知到哪里去了。

带着一点疑问,恶魔君主一甩身上漆黑如夜空的长袍,抖动的长袍立刻化成一股黑烟包裹住恶魔的身体,当烟雾散尽时,恶魔君主已经瞬移走了。

……

马尔戈蹑手蹑脚地从通道中探出头去,这个通道对牛头人魁梧的身躯明显小了点,只能够勉强挤出肩膀。

“太好了,下面没有恶魔,一个都没有。”马尔戈喜形于­色­,他几乎不敢相信如此顺利,而他身处的通道在岩浆湖的斜上方,开在洞壁的岩石上。

“是吗?我看看。”牛头缩了回去,一个人类的脑袋伸了出来。

“真的没有,外面的人­干­得太好了。”因斯特欣喜道。

“既然火焰君主不在这里,咱们直接用羽落术的卷轴吧。”因斯特掏出三个卷轴,分别拍在几个人身上,火焰君主一旦离开这个空间,其他元素系的魔法就能使用了,不过在岩浆湖的环境中还是会受到一些克制。

想了一下,因斯特说道,“我先下去,然后是马尔戈,波利娜最后。”

“还是我先下去吧。”马尔戈说道。

“不,你没有控制羽落术的经验,万一没落到秘道上就糟糕了,我先牵着绳子飘下去,然后你们抓住绳子下来。”因斯特说着将绳子的一头捆在一块突出的石柱上。

马尔戈没有异议了,因斯特一手抓绳子,另一手捏着一个冰锥术的卷轴,纵身从高处的通道中跃下。

因斯特就像一片轻盈的羽毛般地下坠,他不时调整身体的姿势和角度,让身体向岩浆湖中唯一的一条秘道落去。他此时一点都不敢大意,一旦方向出现偏差掉落在沸腾的岩浆中,估计土元素体质这次都救不了自己。

马尔戈紧张地关注着,他的大块头把通道都挤满了,波利娜只能在后面焦急地不住询问。

因斯特转眼间已经降落到里岩浆湖面只有三米高的地方,而秘道就在他的斜下方。

马尔戈松了一口气,对波利娜说,“看来没问题了。”

因斯特正盯着秘道,努力做着最后的调整,耳边突然传来马尔戈充满愤怒和惶恐的吼声。

他心如电闪,飞快地一拽手里牵着的绳子,身体急速抬升。

一道汹涌的岩浆流从因斯特的脚底掠过,因斯特的魔皮软靴的靴底冒出了一股轻烟,似乎已经被烧焦了。

因斯特眼尖,看到岩浆流中有一处异常红艳,立刻抬手将冰锥术释放出去。

冰锥术是三级魔法,白­色­的波纹推送着一道尖利的冰箭直冲目标,后面的波纹一圈圈放大,形成了一个美丽的冰锥形状。

冰锥的尖端正中目标,大蓬的碎冰晶和雾气猛然散开。还没有落入湖中的岩浆流遭此一击,顿时被冻结在半空中,形成了一个虹桥状的造型。

不过被冻结的岩石接触到燃烧的湖面,立刻重新变成了岩浆,随着下方不断融解断裂,岩石虹桥重重地砸落岩浆湖中,激起了高涌的红­色­浪花。

一道红影裂石而出,四处飞溅的碎石立刻被融化重新变成炽热的岩浆。

红影发出了一阵异常诡异尖锐的啸声,震地因斯特耳中嗡嗡作响。声波好像是重重叠叠地无数累加起来的,因斯特觉得就好像置身大群的蜂群当中。

随着啸声,岩浆湖疯狂地涌动起来,形成了无数的漩涡和激流。不时有一道道炽热的岩浆流从湖面上升起,摆脱重力飞向空中的因斯特。

因斯特像做杂技一样在空中辗转腾挪,除了手中的绳子,他没有任何借力的地方,一时间险象环生。

好在这种疯狂的攻击显然无法持久,红影的叫声逐渐低沉下去,岩浆流也随之稀疏起来。

正在这个时候,因斯特猛然感到身子一沉,笔直地像岩浆中栽去,他暗叫不妙,在这种充斥火元素的地方,羽落术的效果非常短促。

因斯特当机立断,用力一扯绳子,身体像箭矢一样飞向洞壁。看着坚硬的石壁扑面而来,因斯特努力在空中翻转过身体,弯成弓形的双腿用尽全力瞪向岩壁。

马尔戈目瞪口呆地看见因斯特飞了回来,然后像皮球一样从岩壁上弹开,以更快地速度向下面­射­去。

因斯特这下可以说是玩命了,这么快的速度角度稍有偏差,他就会葬身在岩浆当中。

幸好因斯特的赌博成功了,他如愿以偿地落在了秘道上,只不过姿势不太雅观,他是面朝下砸在秘道上的。

一股剧痛从脸上传来,因斯特估计自己的脸已经血­肉­模糊了,不过他顾不上这个,强大的惯­性­带着因斯特在秘道上滑行,眼看就要冲出边界。

大喝一声,因斯特的右手指尖冒出一寸长的尖利金属钉,牢牢地扣住地面,滑动的身躯猛然停顿了下来,这时因斯特的鼻子甚至已经感到了岩浆的热气。

用力一拽缠绕在左手上的绳子,因斯特大喊,“马尔戈!”

同因斯特配合默契的牛头人立刻明白了,他狂吼一声,来不及解开绳子,他双手紧抱住捆着绳子石柱用力一扳,一声脆响石柱从根部断裂里,随即马尔戈被手中的石柱带着飞出了洞|­茓­。

因斯特翻过身躺在秘道上,左手猛拉着绳子,绳子另一端连接着石柱,和紧紧抱住石柱的牛头人。

一道岩浆流猛得­射­过来,麻草绞成的绳子被炽热的岩浆一下子烧断了。蹦得紧紧的绳子变成两段,着火的断头在空中胡乱飞舞。

岩浆流的冲击也顺着绳子传到马尔戈身上,牛头人改变方向朝岩浆中落去。马尔戈一看不妙,用力退出手中的石柱,这个东西现在已经没有用了。借着反向的力量,马尔戈稍稍升起了一点,但是他身上的羽落术也在快速地失效,很快他又重新开始下落。

因斯特半跪在秘道上,不假思索地掷出自己的铁木手斧。

“接住!马尔戈!”

马尔戈果然是好样的,身处空中还是冷静地探手抓住了因斯特的掷斧,带着飞回魔法的掷斧转了个圈,在羽落术彻底失效前把马尔戈带了回来,而又一道攻击马尔戈的岩浆流刚好落空。

整个过程快得让人目不暇接,直到看见马尔戈安全降落,在上方通道中急迫地探出头来的波利娜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然后立刻就是一阵扑通扑通的狂跳。

因斯特和马尔戈都落了下来,那个红影却消失了。

“小心!”上面的牧师出声提醒。

因斯特和马尔戈愕然看着岩浆湖,一个巨大的漩涡正在成形。诡异的是,漩涡中心的岩浆竟然在缓缓升起。

升起的岩浆开始翻滚和变形,一道道红光在其中穿梭游走。一个人形的红­色­躯体越来越明显,红影利用岩浆变幻出了实体。

“火焰君主!”马尔戈吸气说。

“不是,”因斯特摇头,“时间不够强行成形,加上受了冰锥术一击,它已经成不了火焰君主了,顶多是个火­精­灵。”

“火­精­灵好对付吗?”马尔戈盯着越来越清晰的敌人问道。

“比火焰君主好对付一点。”因斯特答道。

马尔戈不由苦笑,原来只是比火焰君主好对付一点而已。

火­精­灵已经彻底成形了,和火焰君主相比,它身上的红光稍微暗淡一点,体形也稍小。

感受到自己的损失,火­精­灵开始用恶毒的语言诅咒,许诺给因斯特几人最残酷的死亡。

因斯特顾不上听这些废话,叮嘱马尔戈尽量把火­精­灵引到秘道上来,然后用一支水箭揭开了战斗的序幕。

火­精­灵漂浮在岩浆湖上,不断鼓动岩浆和烈火扑向秘道上的敌人,有了实体以后,它­操­纵这些东西的威力和速度大为提高。

好在因斯特带的水系卷轴足够多,一道道水幕、水墙和水盾将攻击顶了下来,而马尔戈则全神贯注地等待攻击的时机。

终于火­精­灵不耐烦了,它有了实体以后物理攻击同样强悍,而且攻击中带着猛烈的火势,这一点同火焰君主相同。不过如果是火焰君主在此,利用岩浆湖的天然优势,甚至可以让因斯特的水系魔法卷轴失效,如果那样战斗就没法打了。

火­精­灵在放出大片的烈焰席卷秘道的同时,利用火幕的隐蔽也扑了上来。它将攻击目标锁定为身材高大的马尔戈,在它看来只要先收拾了这个牛头人,剩下的人类自己一拳头就能拍死。

马尔戈早有防范,火­精­灵的偷袭并没有得逞,相反地被牛头人一斧劈中了胸口。

牛头人的战斧由水系魔导师亲自加持了水系法术,一命中目标威力立刻爆发出来。灿烂的蓝光一浪一浪涌入火­精­灵的胸膛,大片的红­色­肌体碎裂脱离火­精­灵的身体,再次变回没有生命的凝结石块。

遭受痛击的火­精­灵猛烈颤抖,身体猛然膨胀然后又急剧缩小,­肉­眼可见的红光从它全身上下急窜到心脏部位。

变成赤红­色­的心脏急速跳动,白­色­的烈焰喷涌而出,顿时将侵入身体的蓝光湮灭。马尔戈的战斧被高热烧得赤红,斧头扭曲变形,甚至滴下了铁水。

马尔戈上半身的衣服上冒出了火苗,舔舐着牛头人身上的毛发,发出滋滋的响声。

情况紧急,因斯特顾不上再用魔法,他拔出藏金刺剑,一剑刺入了火­精­灵惹眼的心脏之中。

物理攻击是杀不死火­精­灵的,顶多是摧毁它的实体,但只要回到岩浆湖中休养一段时间,它就能重新凝体。因斯特所要争取的正是这段时间。

藏金刺剑没入火­精­灵心脏,因斯特立刻发现不对。

火­精­灵心脏的温度已经达到了惊人的程度,看那种赤白­色­的光芒就知道这种火焰有多可怕,马尔戈的斧子是因斯特加工过的,即使用最好的风炉也要很长时间才能烧化它。

因斯特已经做好了刺剑被毁的准备,但是掺了藏金的刺剑惊人具有非凡的容热能力,整个剑身已经变得通红,但是一点融化的迹象都没有。

因斯特握剑的手掌已经被烫得焦黑,但他还是咬着牙坚持。他感觉到藏金刺剑中的金元素活跃异常,似乎是异常的高温激发了它们。

金元素在欢呼、在跳跃,而因斯特竭力用­精­神力控制着它们。因斯特有种感觉,如果他控制不住这些金元素,藏金刺剑准会发生猛烈的爆炸,摧毁这个地方的一切。

土元素还是一如既往地支持着因斯特,从足底源源不断用来的土元素恢复着因斯特的体力,治疗他身上的创伤。

还有一些土元素顺着因斯特受伤的手掌流入刺剑当中,这些土元素一去如同石沉大海,因斯特隐隐想到了一些东西,于是不断将土元素调入藏金刺剑中。

果然,新注入的土元素也消失了,而躁动的金元素似乎安静了一些。知道这个转化的方法可行,因斯特不由大喜,更加卖力地注入土元素。

随着金元素逐渐平稳,藏金刺剑的颜­色­也开始恢复正常。同时火­精­灵心脏的颜­色­也从白­色­、紫红­色­、深红、淡红、橙­色­、黄|­色­一路变换下来。

藏金刺剑终于恢复了正常,而火­精­灵身上的火光已经彻底熄灭了,它现在已经失去了任何生命的迹象,身体也变成了黑灰­色­的焦石。因斯特缓缓抽出刺剑,随着他的动作,火­精­灵的身体划啦一声破裂了,倾泻下大堆的碎石和灰烬。

因斯特突然一愣,在藏金刺剑的一面剑身,竟然出现了一个红­色­火焰图案,组成图案的线条似乎还在微微地跳动着。

一百二十五

战败火­精­灵以后,因斯特的藏金剑上出现了奇怪的火焰花纹,不过他无暇研究这个异像,牧师还在上面的通道焦急等待呢。

因斯特重新取出一条绳子,暗自庆幸自己准备充分。因为右手受了严重的烧伤,他让马尔戈帮忙将一个羽落术卷轴和绳子绑在铁木掷斧上,然后用左手甩给了波利娜,终于牧师也顺利下到秘道上。

波利娜下来之后,才看清楚因斯特和马尔戈两人的惨象。

马尔戈上半身的衬衣全部烧光了,黑漆漆的盔甲壳直接套在赤­祼­的肌肤上,暴露在外面的皮肤黑一块、红一块,几乎没有完整的地方了。波利娜真不知道牛头人的生命力怎么这么强悍,受了如此严重的烧伤居然还能站立。

因斯特的样子也挺吓人,面上的一道伤口几乎露出了颧骨,旁边还翻开了一大片血­肉­,那是他摔落在秘道上的时候蹭伤的。而因斯特持剑的右手被火­精­灵烤得就像一截焦黑的木炭,因斯特甚至不敢把藏金刺剑从右手取下来,生怕会让整个手掌掉下来。

波利娜含着泪水打算用神术为两个人治疗,因斯特摇了摇头,说道:“封印召唤门,快!”

牧师也醒悟过来,现在没有恶魔从召唤门中出来,正是大好时机。

波利娜郑重地掏出一个神术卷轴,同一般用羊皮或者魔皮纸抄录的卷轴不同,这个神术卷轴是用某种不知名的材料制作的,白­色­的卷轴上还点缀着许多银­色­的小点。

牧师开始祈祷,封印术卷轴上升起了明亮的白­色­光芒,亮光把卷轴包拢在中间,像极了一个白­色­光球,而那些银­色­小点从卷轴上漂浮起来,在光球中飘动旋舞着。

牧师的祈祷到达了Gao潮,波利娜展手将卷轴向召唤门拍去。

当卷轴接触到召唤门的时候,以卷轴为中心爆发出强烈的白光,一瞬间整个地底洞|­茓­变得像白昼一样明亮,就好像那个光球突然爆炸了一样。

强光闪过,因斯特等人睁开眼睛,发现卷轴已经消失了,但是那些银­色­的光点却相互追逐,并形成了几个银光闪闪的符号,最后齐齐地附着在召唤门上面。

银­色­符号闪动了几下,然后变得像刻在召唤门上一样,光芒也逐渐熄灭了,与此同时,召唤门中心的魔法光幕也消失了,现在透过召唤门能够看见对面的岩壁。

“成功了!”波利娜欣喜地喊道。

突然洞|­茓­中白光连闪,好几个人影突兀地出现放置召唤门的岩石上。

“克林斯!”“晨星!”因斯特和马尔戈分别惊叫起来。

突然出现的正是晨星的团长克林斯和他的儿子塞弗,另外还有两名晨星的高级战士、两名魔法师和三名帕丁神会的高级神官。

“互助传送!”波利娜也惊叫道。互助传送是帕丁神会的一种高级神术,在一定空间范围内,能够锁定其他高级帕丁神术发生的位置,并将人传送到目标地点。

“没错,是互助传送。”一个高级神官得意地说。

因斯特等人互视一眼,心沉了下去,想不到帕丁神会和晨星如此狡猾,竟然利用封印召唤门时的神术波动定向施展互助传送,在任务成功完成的时候过来捡便宜。

“那个小牧师,想不到你真得能封印召唤门,看在同属一个教会的份上,只要你能带着召唤门过来,我可以推荐你升任神官。”另一个晨星那边的高级神官说道。

波利娜面­色­凝重,摇头说道:“不,我的想法和你们不同,而且我认为你们行为已经偏离了帕丁神所指引的方向,我不会听从你们的。”

“你想违抗高级神职人员的命令吗?我们此行可是奉了长老会的密令,拥有直接指挥教众和神职人员的权限,你知道违抗命令的后果吗?”高级神官声­色­俱厉道。

波利娜还是摇头,“我奉承的是帕丁神的教诲,长老会的命令也不能违反至高无上的神祗,我坚信我的心灵和帕丁是一致的。”

一个晨星的战士不耐烦地说道,“不用和这些人废话了,直接拿下就行了。”说话的佣兵赫然佩戴着A级佣兵徽章,如果菲安娜或者朗斯洛在此,准能认出这个人是晨星团中仅次于汉瑞的二号剑士。

克林斯伸手阻止了说话的战士,“小兄弟,我一直很欣赏你,你做事虽然冲动但是很有年轻人的闯劲。不过这个召唤门事关重大,我不希望你因为年轻气盛而出现纰漏,相信帕丁神会的高级神官会很好地处理这件东西的,你也不希望恶魔肆虐吧?我不想难为你们,只要你交出召唤门,咱们以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而且我们还会用互助传送把你们带离此地,如何?”

马尔戈冷冷地甩了一句,“骗子。”

克林斯面­色­一变,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说道:“不必冲动,如果不是我们有诚意就不会和你说这么多话了,难道你们以为能是我们九个人的对手吗?”说完含笑看着因斯特,等待他的答复。

因斯特心念电转,现在的形势是,战魂的三人离召唤门最近,但是晨星的九个人堵住了秘道,那是唯一离开岩浆湖的路径。

他根本不相信克林斯的话,相信克林斯花言巧语的目的无外是想先将召唤门骗到手,得手之后他多半会杀人灭口。

想到此处,因斯特缓缓伸手握住召唤门,晨星的人都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的动作。

因斯特将召唤门提了起来,笑着对克林斯说道,“你很想要这个召唤门吗?如果是的话你们就马上离开这里,否则我把它丢到岩浆湖中,大家一拍两散好了。”

克林斯的脸­色­难看了起来,他正在踌躇不定,身旁的塞弗冷笑道:“你不会这么做的,岩浆湖虽然恐怖,不过还摧毁不了召唤门。那样只能便宜了火焰君主,如果召唤门还在恶魔的控制之下,它们迟早能破解封印,那你们做的一切就没有意义了。”

塞弗此言一出,波利娜的脸­色­大变,而克林斯眼神一亮,他被塞弗点醒了,因斯特等人的行事作风和自己不同,这一点原本就应当加以考量的。

克林斯赞赏地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心里嘀咕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其实塞弗所想的根本与克林斯和神官们不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心高气傲的晨星少团长就将战魂——尤其是因斯特当作了死敌,他一心希望地就是将这个可恶的人致之死地,至于召唤门——那是帕丁神会要的东西,是不是能倒手在他看来反而是次要的目标。

晨星的人蠢蠢欲动,因斯特提着召唤门高声喊道,“我不想再说废话,你们想冒险试一下吗?”

克林斯的动作又停了下来,狐狸一样的目光紧紧盯住因斯特,试图从他的表情中寻找出破绽。

海滩上的战斗也到了紧要关头,佣兵们同恶魔们激烈交锋。

月魔的风系大魔法师托马斯已经跌坐在地上,他已经耗尽了魔力,正在争分夺秒地试图恢复一点魔力。

魔导师维亚拉依然站立着,他的身躯微微颤抖着,身边散落了整整一圈蓝宝石的碎屑。依靠着多年来积蓄的魔法宝石,维亚拉持续召唤了三次水元素,还抽空释放了一个冰风暴支援其他战场。

现在全靠维亚拉的水元素抵住一名火焰君主,佣兵们的战线才不致于崩溃。但维亚拉也接近油尽灯枯了,蓝宝石也所剩无几。

另一个火焰君主依然被佣兵法师们联手克制,它刚才被水系魔导师的冰风暴击中了一次,模样委顿了不少,佣兵法师们这才勉强抵挡住它。

两个火焰君主身上的红­色­也黯淡了很多,佣兵们的攻击、尤其是正好克制它们的水系魔导师也给它们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其他佣兵收缩成一个扁扁的半圆形,在这条最后的防线上和恶魔们来回推锯,几百米的海岸线上尸体遍布,血水染红了沙滩。

从总体上说恶魔军团依然占据着数量和实力上的优势,但是佣兵们的顽强也出乎它们的预料,刚从深渊魔域中传来的恶魔们并没有做好应付一场苦战的准备,一些受伤或者狡猾的恶魔已经退到了战线后面观望战局,甚至几名地狱领主也开始在恶魔君主的威严和自己部下实力受损之间衡量。

如果战局继续胶着下去,佣兵们还有希望击退恶魔的攻击。而且佣兵们还有另一个杀手锏,只要坚持到涨潮,早已蓄势待发的船队会借助海潮抵近沙滩,然后用各种远程武器攻击恶魔。

恶魔君主泰奥弗拉斯特隐身来到战场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种局面。

恶魔君主第一个反应是极度的愤怒,受到嗜血的渴望驱使,它等不及地狱领主们集结部队,所以提前通过召唤门来到主物质界。想不到刚出来就看见这样一场战斗,整整十六个地狱领主和它们手下的大军,竟然收拾不了一群卑微的生物,更别提还有两个火焰君主助战。

它已经决定事后要好好惩罚这些无能的地狱领主,用它们的嚎叫和痛苦来平复自己的心情,但是首先它要把惩罚降临在胆敢对抗恶魔的人类身上。

现在正是个好机会,限于恶战的双方谁都没有发现恶魔君主的到来,泰奥弗拉斯特隐身在一团­阴­影中,缓缓抽出了自己的死神镰刀。它的目标锁定了维亚拉,在敌人中也只有这个魔导师还具有威胁自己的能力。

恶魔君主发动了传送,它开始幻想锋利的镰刀刀锋划过魔导师那毫无防范的脖子的情景,激动的热流在全身流转。

突然一阵极其熟悉而又厌恶的波动传来,虽然战场上谁都没有注意到,但是恶魔君主还是条件反­射­一样,在最后关头转移了目标。

传来波动的地方是海上的一条黑­色­大船,几乎是一瞬间恶魔君主就认出了有帕丁神会的高级神官在施展互助传送。

很久很久以前,泰奥弗拉斯特曾经是入侵主物质界的恶魔军团的最高指挥之一,而帕丁神会则是它们的死对头。

在帕丁神会的诸多手段中,最让恶魔们厌恶和恐惧的并不是战神护佑之类的顶级神术,而正是这个互助传送。只要战场上有帕丁神官的存在,那就意味着战斗充满了变数。

随时会有被围攻的帕丁神官一个互助传送,将自己和同伴带着脱离战场,相反地,恶魔们则随时要准备应付从天而降的大群敌人。

人类一方甚至发展出一个非常成功的战术,那就是在小队人马中埋伏一名神官,然后引诱恶魔发动攻击,大群的援兵会凭借互助传送反突击恶魔。这种战术真真假假,让恶魔君主也伤透了脑筋。

所以泰奥弗拉斯特养成了一个习惯,在任何战斗中都抢先消灭对方的帕丁神官,尤其是能够施展互助传送的高级神官。

此时晨星的黑­色­大船上面除了水手和一些低级佣兵,只有一名帕丁的高级神官。他其实并不会互助传送这个神术,但他可以施展其他高级神术,以作为互助传送的靶子,正是用他释放的神术定位,克林斯等人在战斗开始后没多久偷偷回到了船上,养­精­蓄锐等待时机。

当发现封印术传来的波动时,克林斯等人立刻赶着去捡便宜,而剩下这名神官则是还要在得手后传送回船上。

正是这次传送引起了恶魔君主的注意,也间接救了魔导师维亚拉一命。

神官突然看见自己的身前升起了一股黑烟,他惊恐地睁大眼睛,只看见一道匹练般的黑光当头滑落。

泰奥弗拉斯特一刀将神官从头至脚分成了两半,船上的水手们看见神官突然变成血红的两半尸体,都震恐地高声喊叫起来。

叫声刺激了恶魔君主,它狂­性­大发,提着滴血的镰刀在船上大开杀戒。水手和低级佣兵们和恶魔君主的实力差距,正如同巨人和渺小的蚂蚁,他们除了喊叫和逃跑外一点办法都没有。

恶魔君主滚滚地从船头杀到船尾,尽管它一个魔法就能摧毁这条船和船上所有的蝼蚁,但它更偏好用自己的镰刀来做这件事情。

大船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只有少数幸运的人跳入大海才暂时得以活命。

恶魔君主看见船上蓄势待发的远程武器,立刻明白了佣兵们的计划,它突然觉得摧毁佣兵们的舰船,然后欣赏他们陷入绝望的呐喊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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