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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不能终止的游戏

蹄声得得,鸾铃叮当。两乘马在林荫道上或衔尾追逐,或齐头并进,不知不觉便飞驰了两个时辰。这两匹川马较之北国的高头大马,虽然显得身矮腿短,速度也稍嫌不足,但到底是长于名川大山之地,耐力悠长,一口气连奔了两个时辰,不但毫无疲乏之象,反倒比先前快了些。又驰出十余里后,眼看天边已现出一抹鱼肚白,小江忽然勒缰控马,停下来说道:“你听:前边好象有人的呼喝声?”秋舒一惊,也将马停下,倾听有会,说道:“我怎么听不见?”

小江摇手示意他不要说话,又凝神倾听一阵,才道:“是有声音!好象还夹有兵器交击的声音!”秋舒道:“有兵器声?会不会又是镇西镖局的人在跟人撕杀?”小江道:“难说。”虽然自己已与郭万山恩断义绝,但对镇西镖局,内心深处还是有几分关心。道:“看看去!”秋舒嗯了一声,道:“我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那样厉害,竟然将镇西镖局的几位得力镖客都杀死了!”

两人驱马冲入前面一座树林,循着声音传来方向往深处驰去。转出两座大树林后,只见前边出现一片陡坡,坡下有一条小溪,溪水碧绿,弯延曲折,静如处子,深不见底。而那兵器相交声正是从溪水对岸那片茂林中发出。两匹川马见坡陡水深,不敢跳下,反而倒退几步后停了下来。只听一个声音说道:“老贼,你想不到今天会死吧!”又听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三个打一个,还有脸夸口!乌弓马,你真的当不得高手二字!”

秋舒吃了一惊,道:“是乌弓马!那个老人又是谁?怎么声音听起来有点熟悉?”小江不答,但神­色­却十分激动。犹豫了一会,便跳下马来,提一口气,身子如­乳­燕般飞越过宽逾三丈的溪沟,落到了乱草丛生的对岸。秋舒武功虽然已非小江对手,但轻功仍较小江为高,见小江过去了,当下使出燕子三抄水身法,双足脚尖在水面上凌空虚点三下,姿势极优美地“滑”落到对岸。拔出宝剑,跟上前去。小江紧张地小跑几步,藏身到一棵老树后去偷看相斗各方。果然自己并没听错:相斗双方竟是乌弓马和郭万山!

原来乌弓马从鹰嘴崖上跑下后,便即向西奔去,虽然听见范灵在呼唤自己,但他此时心神大乱,心里除了死去的冉霞外,已容下别物,故不理睬。边跑边想道:“一定是冉霞的鬼魂在怨恨我!不然,她的衣冠冢里的这把黄杨木梳子和这件红袄子又怎会在石人身上?她一定是怨我变了心,忘记了孤独寂寞的她,所以魂灵才飘到我的身边,并垒起那个石人来让我看见!”想到冉霞对自己误会如此之深,想到自己为她报仇的种种行动,她都还不知道,他又是委屈又是伤心,恨不得Сhā翅飞回四川,飞到冉霞的孤坟前,向她的亡灵倾述自己四年来的相思和孤寂。

他一口气从黎明走到黄昏,赶了也不知多少里路,才终于体力不支,在路边一棵老树下坐下歇息,从怀内摸出那把从石人头发上取下的黄杨木梳子,一边含泪观看,一边轻轻抚摸。睹物怀人,百感交集,一些灰­色­的往事又浮现在眼前:

他的老家羊角村,因为太过贫穷和闭塞,所以村里的男子十有**是光棍。男人几乎都对女人有种近乎变态的渴求,甚至有两家人还­干­出禽兽之事:一个三十岁的男子多次****比自己大十八岁的丈母娘!而另一家的男主人则相反,娶了同村的一个寡­妇­后,又公然霸占她的不满十四岁的女儿!总之,这个小山村是个丑陋不堪的地方。除了冉霞外,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勉强看得顺眼的女人。

他的父亲和光棍村里其他男子一样,是个好吃懒做的凶汉。他显然一点也不喜欢他们的妈妈,除了新婚时送给她一把从成都城买回的绘有花鸟的黄扬木梳子外,再没送过她任何东西!不知是因为妈妈内心深处在暗暗渴望丈夫的爱,还是因为这把梳子来自一个遥远的城市,总之她对这把本来极普通的梳子宝爱异常!但随着岁月的流逝,随着自己对丈夫的死心,她终于把它压在箱底,仿佛埋葬自己那短暂的幸福一样将梳子“埋葬”在了箱底。

这把梳子静静地在箱子底“沉睡”了整整十七年后,终于有一天,已满十四岁的表妹冉霞把它从箱子里拿了出来,并用它梳自己的长发。冉霞的生母是他妈妈的妹妹,在她不满三岁时便得病死去,父亲也弃她而去。母亲怜她无依,将其收养下来,打算等她长大后嫁给自己儿子。妈妈看着已经半大的冉霞,默默地缀泣了一会,然后含泪说道:“霞,这把梳子反正我也没用它了,就归你了罢!”

他和妹妹那时都还是半大孩子,自然不能完全体会到妈妈送出梳子时的感受。他记得冉霞得到这把渴慕已久的梳子后,整整兴奋了三天!那是她得到梳子的第三天深夜,月华如水,他睡下后忽然听见隔壁妹妹屋子里有一种轻微的奇怪的声音,好奇之下,忍不住凑眼到板壁缝里去窥视,却见妹妹正坐在床上梳头,自己听到的那个声音便是她梳理秀发的声音。他们兄妹俩只相差两岁,关系特好,看见妹妹深夜了还要梳头,不禁暗暗好笑,本想出声笑话她,但又忍住了,心想看一会再突然大声笑她吧。于是屏住呼吸,带着几分抓住“把柄”的恶作剧心理偷窥妹妹“臭美的表现”。

浩月当空,静静地挂在深蓝的高天上,照着这个大山深处的寂寞小村,月亮仿佛也在偷窥这个山村少女的秘密一样,不但把如梦一般的银辉铺满他们家的篱笆和院子,而且还把洁白的月华轻轻地撒在她的身上。但见她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专心地梳理着自己的一头青丝,仿佛梳头是世上最惬意的事情一样。浑然不觉哥哥正在偷窥自己。好一会后,她才终于停下,他正要大喊一声,说自己看见她梳头了,忽然,他吃了一惊,慌忙用手捂住了自己已经张开的嘴巴。只见冉霞突然揭起薄被,光着两条白­嫩­的大腿走下床来!他呼吸停顿了一下,想将眼睛从壁缝处移开,但不知是因为意外而突然“呆傻”了,还是出于一种光棍村男人特有的饥渴需求,他竟然还是贴着板壁继续偷窥!

他看见她塌着布拖鞋,下了床,并蹲下来,打开床下的那口红木箱子,珍而重之地将梳子放进了箱子里,然后心满意足地回到床上,盖好被子睡觉了。

因为这个意外发现,他不敢再取笑妹妹了,一个人躺在草席上,默默出神。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总之从这一天开始,他对妹妹的感情就不再似从前般天真无邪,而变得复杂和奇怪起来……

往事如烟似梦。既晦涩,又甜蜜。梳子还在,而那爱梳头的冉霞却已经去了。永远地离开了自己!乌弓马悲不自胜,号啕痛哭。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背后一人说道:“乌弓马,找你好辛苦呀!差点把我们的脚都跑断了!”乌弓马一惊,回头看时,却见说话的是女儿会的夫妻杀手风雨中和谷幺妹。

风雨中道:“乌弓马,你知不知道:林老板当武林镖局总镖头的事,可能有变故,林老板决心杀死姓郭的,叫我们一定找到你,让你立即赶回成都,去当镇西镖局的家。”

乌弓马惊道:“郭万山不肯让位么?”谷幺妹道:“总镖头这把交椅迟早是要让林老板坐的,她花了多少心血,才终于将五大镖局合并成一家。难道猫翻缯子是给狗翻的?”

原来北京燕子镖局的女老板林若茹,同时又是女儿会的大老板,她处心积虑,将五大镖局合并为一家后,怕人说她合并包藏私心,故意将总镖头一位拱手让给了郭万山。本道郭万山知趣,将来主动将宝座“禅让”,哪知郭万山并非易与之辈,于是决定派­精­­干­杀手行刺郭万山。

谷幺妹道:“实不相瞒:不但我们林老板在找你,而且镇西镖局的人也在找你。我们前天在洛阳城里就看见了郭万山,他带着五名心腹正在到处找你!”

乌弓马听后不置可否。风雨中正要问他做何打算,忽见一个女子气喘吁吁地赶来,人还没到面前,就大声质问道:“乌弓马!你到底杀没杀我的爹爹?!”正是范灵。

乌弓马一震,不答反问道:“你是听谁说的?”范灵怒气冲冲地蹒跚上前,喝道:“你别管!你只回答:是还是不是!”乌弓马迟疑了一下,才道:“我没杀令尊,你一定是给人骗了。”范灵道:“不会!她是我的亲姐姐范英,所以决不会骗我!”乌弓马一惊:“你的姐姐?你们怎么又相逢了?我们才分开半天不到,你姐姐就见到了你,难道是你姐姐在暗中跟踪我们?”

范灵道:“是又怎样?”乌弓马不答,对风雨中道:“我和义妹有些误会,请稍等片刻,容我们先澄清误会。”说完便带范灵走进林里去说话。

乌弓马道:“实不相瞒:我是差点杀了令尊。因为那时我并不知道你是他的千金,并且我因为正好有事到了洛阳,于是黎修就请我暗杀他。我磨不过情面,就答应下来,并趁着夜晚悄悄去行刺,不料我去得不巧:那晚令尊恰好因为伤重不治而吐血身亡!本来人不是我杀的,但为了让黎修他们欠我一个人情,所以对他说了谎话。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若有半句谎言,我乌弓马一定不得好死!我这样赌咒,你还不信么?”

范灵听了将信将疑道:“哼,死无对证,自然由得你说!你敢和我姐姐对质么?”乌弓马道:“不是我心虚,只是这事只有天知地知和我自己知,所以我和你姐姐对质也说不清楚。而且,我也有急事,要马上回四川去。”范灵连连冷笑,道:“有急事要回四川?去做什么?”乌弓马冷冷道:“这是我的事情。你既然病也好了,又与你姐姐重逢,今后也不用我来照顾你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大家从此一刀两断!”

范灵听他说出如此决绝的话来,芳心隐隐作痛,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毫无顾忌地说道:“人死不能复生,冉霞已经死了,你还是面对现实吧!”乌弓马全身一震,呆了一会才问道:“又是听你姐姐说的么?”范灵不答,忽然投入他怀中,哭求道:“乌大哥!你永远是我的乌大哥!不管你过去­干­过什么,喜欢过什么人,总之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们一起躲到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去住,再也不问江湖中的是是非非!好不好?”

乌弓马苦笑一下,正要伸手去拭她泪痕狼籍的脸蛋。忽然想到冉霞,全身一颤,一把将她推开,冷冷道:“忘记我吧,我心里只有冉霞一人!我活着也只是为了给她报仇!”范灵痛苦地看了他一眼,犹豫一会,才下决心说道:“告诉你:我已经见到了真正的郭流!他如今已经改名叫花淋溪,现在我姐姐就和他在一起!所以我姐姐才知道这么多事情。你要报仇,人家花淋溪也要找你报仇,小江现在多半也明白了事情真相!因为花淋溪已经找他去了,只要他们联手,结果会怎样?你还是清醒一点吧!”

乌弓马全身一震,呆了好半天才难于置信地道:“不可能!花淋溪早已死了……”

唐门(44)

范灵道:“做你的清秋大梦吧!告诉你:刚才你在鹰嘴崖上看见的那个石人,便是花淋溪布下的迷局!你手里的这件红袄子也不是你妹妹衣冠冢里原来的那一件,原来那件已经快烂完了!这件是花淋溪叫人照着那件烂袄子样式仿制的一件。我觉得花淋溪同你一样,也是一个被仇恨变得疯狂的人!所以他才能想出钻进你妹子坟墓的恐怖主意!才有胆子到死人的坟墓里去拿出你妹子生前用过的梳子和衣服!而小江,现在的武功只怕也被你调教得跟你差不多了吧?你还有取胜机会么?”

乌弓马不答,只是默默出神,也不知被这些意外事情惊呆了,还是在寻思对策。范灵叹息一声,又柔声劝道:“乌大哥,你就听我的话,我们躲到一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忘记所有这些事情……”

话犹未完,忽然肩井­茓­一麻,已被乌弓马出指点了­茓­道。接着哑­茓­、膝眼等八处要­茓­也被点住。乌弓马整个人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酷和自信,目注着范灵,低声而清晰地说道:“谢谢你告诉了我这些情况,一步棋差,满盘是输。若非你这个棋子错走这一步,一场不能终止的游戏就真的要终止了!”

他笑了一下,接道:“不过,除非万不得己,我不会正面和小江交锋。说实话:小江现在的武功,我也没有十成把握能制服他。但这没有关系,因为他和花淋溪不一样,我只要他陪我用一生的时间来玩一场游戏,一场不能终止的游戏!无论是他喜欢的女人,还是喜欢他的女人,我都要让他失去!我要守望着他,看着他孤独地终此一生!而对花淋溪,我只能选择决战!女儿会现在有求于我,我也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让外面这两位一流高手帮我一点忙,既解决郭万山,又解决花淋溪!不过,看在你的份上,我可以放过你的姐姐。”说完他得意地一笑,然后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出了树林。

冤家路窄,乌弓马三人竟然在返回鹰嘴崖的小路上,遇见了五名镇西镖局的镖师。于是双方当场拼杀起来,可惜这时郭万山因为另有事情和大家分开了,所以五名镖师全部被杀死在那片树林里。三人行凶后又立即扑向鹰嘴崖。却在路上与背着阮小琴来追赶大家的范英撞个正着!于是乌弓马轻易得手,将范英点了­茓­道,让她和阮小琴一起躺在草地上,然后三人也坐下来恭候花淋溪自投罗网。

不久,­茓­道已解的范灵便赶到,自然又被乌弓马点了­茓­道,让她陪着姐姐一起躺在乱草地上。四更过后,花淋溪也终于赶到。见到三个姑娘全部成了乌弓马的俘虏,而两名一流杀手又成了他的帮凶,他虽然痛恨范灵,使大家陷于一败涂地的境地,但人算不如天算,又有什么话说?乌弓马看着他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惨相,叹息一声,用剑指着阮小琴的心口,命令花淋溪弃剑,否则他就要将三个姑娘全杀死!

花淋溪知道风谷二人的武功和自己相较,只稍逊半筹,而乌弓马却显然打得过残废的自己,所以自己已经没有半分机会。他痛苦地看了一眼虎视耽耽的三名一流高手,又绝望地将眼光移向剑尖下的阮小琴,忽然全身一震,连手中的剑也差点失手掉下!只见她那双本来一直闭着的眸子竟然已经睁开!并正在脉脉地看着自己!两只清亮明澈的美眸里满含泪水,樱­唇­动了几下,似乎想要说话。

花淋溪惊呆了,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也定定地注视着他---彼此都没有象从前那样不敢正视对方。

原来花淋溪加入“快乐杀手”组织后,虽然和其他人都相处融洽,但惟独和阮小琴却有点怪怪的,因为“快乐杀手”中的老大言东风也喜欢阮小琴。而且这在快乐杀手内部是个公开的秘密,大家经常拿言阮二人开一些半晕半素的玩笑。但心细如发的阮小琴却敏感地发现到新加入组织不久的花淋溪也在偷偷地喜欢着自己。这使她芳心甚乱,左右为难。因为两人都不忍心伤害言东风,所以彼此尽管心照不宣,却都未捅破这层纸。不但绝口不提心里的秘密,而且还有意无意地回避着对方。即使大家在一起时,双方也难得对上一句话!可是,却又都在不动声­色­地注意倾听对方和别人的谈话……

其实,阮小琴在昨天傍晚就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冰雪聪明的她立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想到他如此待自己,芳心如何不感动?可是当她发现在他们之间还存在一个范英时,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所以继续伪装“沉睡”,暗中观察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结果虽然并未听到二人说半句情话,但她还是从范英眼里看出她深爱他的秘密,并明白到她之所以无怨无悔地细心照料自己,完全是因为爱屋及乌的缘故。于是她又象从前一样,陷入进退惟谷的境地,所以才一直“沉睡”到现在。

虽然自己的心口上斜着一口锋利的长剑,但她却似乎根本看不见,虽然身边有这么多人,但她的眼里却只能看见花淋溪!虽然,她因为太过激动而一时没法说话,但她满含柔情的眼睛却仿佛在问:“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

花淋溪似乎也“听见了”她无声的问话,他也用眼睛无声地回答她:“因为我第一次看见你就喜欢上了你。”

她仿佛也听见了花淋溪的“回答”,心道:“我知道。因为你是‘一剑倾心’!记得你加入我们快乐杀手组织的第一天,言东风对你说道:我们每个人都有绰号,你也取一个!你听了无声一笑,飞快地偷看了我一眼,然后说道:我就叫‘一剑倾心’吧。”

花淋溪温柔一笑,似乎也明白了她心里在想什么,也在心里回答她道:“大家开始都以为我说的是‘一见倾心’,听我说是宝剑的‘剑’字而非见识的‘见’字后都乐得笑了起来。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心里的绰号实际是‘一见倾心’!”

阮小琴雪白的脸颊微微一红,心道:“你知道吗?我其实知道你叫‘一见倾心’,而非‘一剑倾心’。我还知道:你之所以不假思索地答应我们大家,加入我们这样小而可笑的组织,就是因为这个组织里有我!”

……

他二人心有灵犀,能用眼睛和心来无声地“交谈”和“倾听”,旁人又如何能听见?乌弓马只道他还在犹豫,诱降道:“花淋溪,我知道自己欠你太多。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们之间梁子已太深,我不能不和你做个了断。请你放下剑,我保证绝不会杀你,也不会伤害这三位姑娘一根毫毛,我只是想废掉你的武功,使你今后不能再威胁我就成。你看如何?”

花淋溪听了放声大笑,三个姑娘看着他大笑的样子,听着他痛苦大笑的声音,都忍不住流下泪来,甚至连风雨中和谷幺妹也面有同情之­色­。阮小琴再也不忍心听他这痛苦而无奈的大笑,终于哭喊出声:“花淋溪!放下剑吧!你已经残废了,就不要再为难自己了!天理昭彰,报应不爽。这个恶人自有老天来惩罚他!我不要你为了仇恨而活!”

花淋溪似乎没听见,继续大笑着,笑得满面是泪,“丁当”一声,将手中长剑抛在了地上!

乌弓马忙给站在他背后的风雨中使个眼­色­,风雨中上前点了花淋溪几处大­茓­,乌弓马才将剑从阮小琴心上移开,走到花淋溪面前,说道:“这是我此生欠你的最后一次!”剑光一闪,花淋溪整条右手臂便被斩断!鲜血四溅,喷了乌弓马一脸,然后花淋溪就倒下地去,昏死过去。阮小琴眼前一黑,也昏迷过去。范英早已泪流满面,只恨被点住了­茓­道,不能给妹妹一记耳光!范灵自然不必说了,眼泪流得最多。

乌弓马见花淋溪肩头伤口血涌如泉,忙蹲下地,为他止血和包扎。忙了一会,忽听林子外隐隐传来脚步声,看来又有新的鱼撞进网来!风雨中和谷幺妹互视一眼,默契地闪到两边林子里,只留乌弓马一人在显眼处,以诱敌人落网。

乌弓马以为是小江来了,他可不想和小江拼杀,正犹豫是包扎好了花淋溪再走,还是弃之而去,把麻烦留给小江,忽听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乌弓马,你我又见面了!你杀了文妲,以为我查不出来?以为可以一逃了事?你武功很高嘛,居然把我带来的五个人全部除掉了!”乌弓马一震,看时,却是郭万山。原来他是跟着五名镖师沿途留下的标记找到这儿来的。

乌弓马见他只是一个人,心里暗暗欢喜,说道:“你叫我为乌弓马,看来你已经知道我不是郭流了?”郭万山道:“你不辞而别,离开成都后,我就查出了你是杀死文妲的真凶!我以为你已回到青城山,于是就去追杀你,结果才知道林小玉也被你害了!哼,你若不杀林小玉,也许我还是以为你是我的儿子,但你却把她杀了,所以我就知道你是个骗子!于是立即着人彻底调查你的来历,所以我就知道了你的本名!”

乌弓马嘲讽地朝他笑了一下,道:“想不到你对你小姨妹这样好!居然为了她,要追杀自己的‘儿子’!”郭万山脸上一红,道:“废话少说!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话音未落,已拔出背上的紫金刀,呼地劈向乌弓马胸膛。

乌弓马再也顾不得包扎花淋溪,长剑一摆,架开了这威猛一刀。同时招呼同伴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难道你们找我不就是为了杀死这个老贼?然后让我帮你们看镇西镖局的家!”于是暗伏在树林里的风谷二人抢上前来,与乌弓马一起围攻郭万山。郭万山发现对方有援手后,大吃一惊,只得改攻为守,打算先摸清这两人武功深浅后再说。

眨眼间三人已交锋数合,谷幺妹不知何故,突然退到一边。场中三人虽然都感奇怪,但人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稍有疏神,便有­性­命之危,又哪敢分神去想她肚子里埋的是什么药?

唐门(45)

小江和秋舒见郭万山独人单刀,正力战乌弓马和风雨中。而在他们背后几步远处还有谷幺妹在晾阵,虽然不认识,但看其神情,也知道属于乌弓马一方。这两年来,小江在心里十分痛恨抛弃自己的“父亲”郭万山,虽然从未动过要杀他的念头,但心里却经常幻想与他相见的情景,在他想象中,“父子”二人已成陌路,“父亲”神情越是愧惶,自己越是做出冷若冰霜的样子……,虽然每次这样幻想时,自己内心都在暗暗作痛,但心底深处却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酸楚和快意。但此时陡然真的又见到他时,却不禁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爸爸的头发终于也看见白发了,他比从前老了好多!啊,他的身上竟然受了这么多伤!”再看乌弓马和风雨中,却身上没一处伤。两口长剑上挑下刺,都极凌厉凶狠。只看几招,小江便即明白风雨中乃是一流高手,似乎不在乌弓马之下。郭万山武功虽强,但显然当不住两大高手合攻,战不多会,身上又多了一条血口。更糟的是,他不但要对付冉风雨二人,还要不时躲避旁边谷幺妹子的暗器。

忽然,谷幺妹又找到一个机会,手一杨,一把柳叶飞刀又电­射­而出,直取郭万山后心!小江神­色­大变,下意识地握紧手中剑柄,却见郭万山身子往旁边飞出,避开了又一次偷袭。小江无声地呼了口气,握剑的手才松了一松。

但郭万山虽然避开了偷袭,却因躲避而乱了步法,被乌弓马和风雨中乘机一顿抢攻,虽然左架右挡,一一化解,但却是险象环生,全然处于下风。小江眼见“父亲”处境凶险,正自紧张和犹豫,忽听秋舒惊声说道:“那不是花大哥么!”小江一惊,顺着她所指看去,果见花淋溪躺在数丈外地上,身子正在痛苦地蠕动,旁边地上有好大一片鲜血,十分触目惊心!

两人呆了一下,随即同时飞奔过去,冲到花淋溪面前,这才发现他整条右手臂已经被人齐肩斩断!

虽然有许多问题没弄明白,但此时情势,又哪里有时间容他们静下心来细想?秋舒慌忙从花淋溪衣服上撕下一长条布来,手忙脚乱地替神智已有些迷糊的花淋溪包扎伤口。小江正要也蹲下来帮她,却听背后郭万山大叫一声,身上被刺中一剑!小江再也忍受不住,猛地站起身来,也不说话,就拔出长剑加入战团,与郭万山并肩战斗!

这一来,场上形式顿时成了一对一的局面。郭万山虽然身中数剑,但见“儿子”突然出现,且站到了自己这一边,登时­精­神大振,金刀大开大合,横劈竖斩,竟把那风雨中逼退了数步。边战边对小江说道:“小江!你我之间的过节先搁在一边,你得为你小姨报仇!你小姨也被这狗贼害死了!”

小江虽然已从秋舒那儿听说过这事,但听了这话,仍然悲愤不已,攻向乌弓马的剑愈加凌厉无前,一时竟杀得乌弓马险象环生。乌弓马又怒又惊,静下心神,拆解了十余招后,才终于稳住了阵脚,两人剑来剑往,快如闪电,顿时斗得难分难解。

乌弓马见阵脚已稳后,于是冷笑一声,说道:“小江,你来得正好!看见花淋溪的下场了吧?不是我吓唬你:他的武功在你之上,但还是被我一剑斩断了整条手臂!你想胜我,没门!”小江闻言暗暗心惊,稍一疏神,左手衣袖便被削去一段,若非他躲闪及时,差点齐腕被削去!却听郭万山大声说道:“小江,你不要听他说话,只管全力拼杀!”因为说话分心,被对手乘机抢攻了几招,一时竟没法说下去!

小江正要偷眼看郭万山情况,忽听秋舒惊声叫道:“小心!”同时感到背后一股劲风袭来,知道有暗器袭向自己,赶忙双脚一点,身子斜飞而出,落脚到了郭万山旁边。秋舒怒道:“你这臭女人好不要脸!”原来谷幺妹见小江心神和剑法稍乱,乘机又偷发了一飞刀。

小江刚才本就恨这女子躲在背后暗器伤人,见她又来袭击自己,更加大怒,舞了一个剑花,便攻向那个女子,说道:“先解决你这个坏女人再说!”但长剑刚一递出,那正与郭万山相斗的风雨中便急忙拦截住他!郭万山大刀一斩,乘机狠攻一招,却又被乌弓马的剑架开。这一来,交战双方便又互换了对手:成了郭万山战乌弓马,小江斗风雨中的局面。

秋舒旁观者清,看出双方非斗上百招不能见分晓,于是匆忙包扎好了花淋溪的伤口,也加入战斗,挺剑直取谷幺妹。

谷幺妹大吃一惊,忙拔剑迎战,秋舒与她双剑一交,便立即察觉自己不是对方敌手,不禁大吃一惊。刚才她眼见谷幺妹不加入战斗,只在一边发­射­暗器,只道她武功不济,那知竟然是个一流高手!大惊之下,不敢再逼近,只是展开小巧身法和轻功,围着她游斗,令她抽不出手来袭击别人。

秋舒与她游斗了五六个圈子后,便发现了一个奇怪现象:谷幺妹武功虽高,但似乎身有内伤,转动时身法比自己慢许多,而且脸上神情比自己还紧张十倍。秋舒发现这点后,于是改了打法:一边逼着她不住跟自己转圈子,一边不时发­射­细小暗器,这一来,那女子应付得更是捉襟见肘手忙脚乱,眼看再转几个圈子便要倒下,于是出声向正与小江相斗的风雨中呼救道:“风哥!先替我斩了这个可恶的姑娘再说!不然咱们的孩子要给她坏了!”

风雨中听了大急,想要抽身去对付秋舒,却被小江缠住不放,他又气又急,连施辣手,想把小江暂时逼退,然小江和他是同一心情,也生怕他分身过去伤害了自己的心上人,所以不但不退,反而也加强了攻势。风雨中无可奈何之下,只得用言语警告秋舒:“你这个姑娘不要脸!跟你说:她已经有了身孕!要是你伤害了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我发誓一定要杀死你!”

秋舒瑾了谷幺妹一眼,这才发现她肚子果然稍稍突出,于是说道:“好,我可以不伤害你的妻子,但你必须放下剑离开,否则后果自负!跟你讲:你的威胁我才不怕!看你武功虽高,也未必打得过小江!”

这一来等于是表明了自己和小江的关系,风雨中一愣,看了小江一眼,也觉得自己并无胜他把握。顿时便有些迟疑不决了。乌弓马见他有退阵之意,忙道:“风雨中,你不要轻信那践女人的话!她是个无情无义的女子!她的话信不得。”

秋舒见风雨中还在犹豫,于是加快身法,手中长剑顿时化成一道剑网,将谷幺妹包围在内!风雨中见状大惊,心神一乱,顿时落在了下风。小江本来有两次机会致他于死命,但剑到中途时,却突然收回。

但小江留情,秋舒却不留情,终于抓住一个机会,突然抢前两步,以掩耳不及迅雷的速度戟指点了谷幺妹身上环跳、曲­茓­、大锥、腰眼等几处要­茓­。谷幺妹惊呼一声,眼看便要摔倒,却被秋舒从背后托住后腰,同时将剑架在她脖子上,说道:“要想保住你肚子里的孩子,就叫你的风哥弃剑,我秋舒也是女人,不会心狠到要杀你一个孕­妇­,但你们不知进退,我也难保不做出违心之举!”

众人眼见谷幺妹被制住,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战斗。乌弓马和风雨中想要冲过去救人,但却分别被郭万山和小江拦住。秋舒道:“风雨中,你和你女人那晚在林子里躲雨时说的话被我们听到了,所以我知道你们两个是女儿会的杀手,也知道你们为何要帮乌弓马。你们肯定是听乌弓马说:只要帮他杀了镇西镖局的人和花淋溪,他就答应你们,回成都镇西镖局去,是吧?”

风雨中愕然看了她一眼,点点头道:“不错!这是我们的交换条件。”秋舒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几名镇西镖局的镖师便是被你们三人合力杀死的吧?”风雨中道:“不错。”秋舒道:“想来你们杀他们时,这位郭总镖头当时有事不在现场?不然你们未必能得手!而且郭总镖头也不会明知不敌还巴巴地追上来送死!”风雨中道:“不错。全被姑娘说中了!你们要是再来晚一步,这位郭总镖头就呜呼哀哉了!”秋舒道:“于是你们可以让乌弓马‘名正言顺’地去做镇西镖局的总镖头,然后你们的林老板再出来做五大镖局联盟的总镖头,是不是?”风雨中冷冷道:“姑娘好象什么都知道了!”

秋舒道:“可是你们想过没有:既然这位郭总镖头要杀乌弓马,那么镖局里的其他人又怎会再认乌弓马这个少镖头?”乌弓马冷笑Сhā话道:“这个老家伙是个极爱面子的人,哪里会让所有人知道他的愚蠢行为?所以其他人又怎么会不认我这个少镖头?”秋舒不睬他,又对风雨中说道:“难道你们林老板还不知道:这个乌弓马是假的!那个……”边说边用剑指昏迷在一边的花淋溪:“才是真正的乌弓马!”

此言一出,郭万山顿时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秋舒:“说来话长,还是过后再说吧。”风雨中冷笑道:“他是不是郭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林老板要当武林镖局总盟主。”秋舒道:“那对林老板来说,确实如此。但对于你来说,重要的是另一件事情。”风雨中忙问:“什么事情?”

秋舒道:“做为一个杀手,是不可以有儿女私情的。否则,就算你们组织内部不处罚你们,你们自己也会活不长久!这个道理我不说你们也该明白。那个真正的郭流就是明证:我知道他的武功本来很高,恐怕你们在场所有人没一个敢说自己打得过他!可是就因为他心里有了牵挂,有了负担,所以他的下场才如此凄惨!”风雨中与谷幺妹默默对视一眼,俱想:“是呀,要不是乌弓马先设法制住了那个残废的姑娘,又岂能逼迫得让他自己放下剑?他不自己弃剑,又怎会被人砍断一条手臂?”

秋舒见他们神­色­,知道自己的言语已经开始起了作用,于是趁热打铁:“所以你们要想活得长久一点,要想你们的孩子将来不至于成孤儿,就赶快逃到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去埋名隐姓,去过正常人的生活,这对于你们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这一番话真是字字中的、语语关机,全说到了风谷二人的心里去。女儿会本来就是一个残酷的杀人组织,绝对不许杀手有儿女私情,风谷二人本就一直在担心私情有一天暴露,特别是发现他们已经有了个待出生的孩子后,更是生了逃走之心,这次奉命来逼乌弓马回镇西镖局时,因为其时孩子还没怀上,所以暂时还没商量这事,此时听了秋舒之言,加之孩子已经有了两个半月,肚子已经渐渐大起来,要想再瞒过他人的耳目,已经很难,再不当机立断,后果实在不堪设想。两人对视一眼,谷幺妹道:“姑娘,我们听你的话,现在就走,请你放开我。”

秋舒笑道:“放你可以,可是你们都得放下剑,空手离去,不然我不放心!”风雨中道:“好!放下就放下!”“当”地一声,弃剑于地。

乌弓马见形式不妙,恶狠狠地盯着秋舒道:“秋舒,你看来已经和小江关系很深了?”秋舒俊脸微微红了一下,却不辩解。乌弓马冷笑道:“好,秋舒,你是知道我的。你以为我不忍心杀你的话,就嫁给这个小子吧!”说完大笑着飞奔而去。郭万山和秋舒见状都是大吃一惊,异口同声地对小江说道:“别让他跑了!”

小江道:“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活!”倒提长剑,飞也似地追去。郭万山对秋舒道:“你随后追来,那边草丛中还有几个女子被那狗贼点了­茓­道,你去给她们解了­茓­道吧,我去帮小江杀死那个狗贼!”说完也展开轻功紧追而去。

秋舒心想小江和郭万山已暂时联手,乌弓马武功虽高,也没有半分取胜机会,于是也不急着去追杀乌弓马,便先过去解范英的­茓­道。但乌弓马武功比他强了许多,要解开他封的­茓­道,谈何容易,等到终于解去范英被点的四处­茓­道时,已经花去了整整一支香的时刻。秋舒累得香汗淋淋,又见小江他们还没回来,心里顿时有些不安,对范英说道:“他们去追乌弓马这么久了,还不见回来,也不知情况到底怎样,我得,这里就偏劳姐姐了!”说完也不等范英回答,就展开轻功,向三人刚才所去方向追去。

一路寻踪觅迹,不知不觉走到天­色­大亮,猛听前边山弯转折处水声轰然,仿佛千军万马在咆哮一般。秋舒吃了一惊,心道:“这里难道还有一条大河不成?”紧走几步,转过去一看,却见前边已是悬崖,再没有去路,悬崖对面是一座地势更高的大山,半山有一大洞,一条大瀑布从洞口冲出,仿佛银河倒挂,飞泻而下,十分壮观!而这边悬崖边上,站着两个人,正是郭万山和小江。因二人背对着秋舒,所以秋舒也看不出他们是在欣赏对山那壮美的瀑布,还是在谈话。

秋舒见乌弓马不在,不禁有些奇怪,但见小江他们仿佛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不由暗自猜测道:“他们站在悬崖边做什么?难道乌弓马他已经掉下悬崖了?”本想偷听一下这“父子”二人说话,但因水声太大,根本无法偷听。正想走上前去问乌弓马是不是掉下悬崖了,忽见郭万山从身上取出一个信封样的东西来,并将身子侧过,对着小江,秋舒心里奇怪,忙缩身到一块大石后,偷眼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却见小江一动不动,似乎很为难的样子,迟疑了好半天,才对郭万山说了句什么,然后郭万山便收起了那个信封样的东西。又转过身去,正对着瀑布。

秋舒纳闷地看了半天,见二人似乎已经没有说话了,再也按耐不住好奇之心,于是从大石后站出来,并故意大声咳嗽两声,示意自己刚到!

两人回过身来,见是秋舒,互视一眼,然后郭万山便走了过来。秋舒见他似乎是有意避开自己,更疑心二人谈话内容,但她不愿意和郭万山说话,只打算等他离去后再问小江是怎么回事。不料郭万山走到她面前后竟然停下,说道:“秋姑娘,小江­性­子太老实,他当唐家堡掌门,我还真有点不放心,以后还要姑娘多多帮助她了!”

秋舒见他突然来跟自己说这话,倒有些意外,俊脸微微一红,一时竟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郭万山叹息一声,又道:“好了,我要去看我另外那个儿子了。我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不想再失去一个儿子了!”说完快步而去。边走边暗暗想道:“我能暗暗帮小江,当然也能帮真正的郭流。”

原来那只神秘的黑布袋子乃是郭万山暗中送给小江的。虽然小江并非自己亲儿子,但十八年的“父子”之情哪能说断就断?他过去恨小江,只是因为唐凹林之故,才恨屋及乌,现在“屋”既然已经不存在,那么“乌”也自然不可恨了。

这么多年以来,他就象一个沉默而坚毅的行者一样,总以为只要走到自己设定的那个目标,就一定很快乐。于是拼命地朝着目标前进,但等到终于到达目的地时,才发现原来并不似自己想象中那样快乐!甚至反而感到无比的寂寞和空洞!自己虽然终于得雪大耻,但此生真正爱过的两个女人都已永远失去,养育了整整十八年的“儿子”又被自己亲手“害死”。人生如此,又有什么生趣?

昨日他在洛阳郊外一家茶馆里喝茶时无意间看到了小江和秋舒,心情顿时十分激动,但因心里有愧,所以也没脸皮马上贸然和小江相见,只想在暗中多看他几眼。因他内功­精­湛,所以人虽离他们不近,却很容易地偷听到了小江跟秋舒说的那些白坐车的笑话,心想:“他原来身无分文,落到连坐马车的车金也要姑娘付的窘迫境地,男子汉大丈夫,岂可无钱!”于是等他们讲定车金,乘了马车上路后,立即赶回客栈,说自己有急事要立即去办,叫五名镖师等他回来。匆匆备了一些黄白之物,用一只黑布袋子装了,然后急急出门去追赶小江他们。并乘着小江和秋舒睡熟之机,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黑布袋子扔进了车厢,然后才赶回城里来找镖师们。不料他们却因为突然打听到乌弓马影踪,因事情紧迫,已先走了一步,只在沿途留下暗号,指引郭万山随后跟来,结果才酿成众人被杀的悲剧。

秋舒呆子般看着郭万山转过前边山弯看不见了,才回过身来,走到小江身边。问道:“乌弓马呢?怎么不见了?”小江看了看她,大声说道:“喂!水声太大!你的话我一个字也听不见!你说话大声一点!”秋舒吃了一惊,心想:“刚才郭总镖头说话也不见得大,我怎么又听得清清楚楚了?”但随即明白其理:郭万山内外兼修,内功比自己强了何止十倍,自然不用扯着嗓门吼了。

于是伸手指着悬崖下,大声问道:“乌弓马他是不是掉下去了?”小江点点头,也大声说道:“是!”秋舒“哦”了一声,转头往悬崖下看去,但此时天­色­刚明,山腰以下全被云雾笼罩住,哪里看得到崖底?只见那雪白的瀑布仿佛一匹被剪子剪断的巨大的白布一般,也只能看见上面这一半。云雾中隐隐可见两只黑­色­的小鸟在半空里穿来穿去,相互追逐嬉戏,有时还贴着瀑布飞快地滑过,让人看了禁不住要替它们捏一把汗。

秋舒痴痴地出了一会神,才又大声问道:“是你们把他打下去的么?”小江道:“不是!是他自己慌不择路,逃上了这条绝路,我本来只想废去他的武功,就叫他把剑扔下悬崖,他知道打不过我们,假装答应了,我见他把剑扔了下去,就上前要点他­茓­道,不料他突然发难,要和我同归于尽!我差点被他抱住!幸而郭总镖头早防着这一招,他的手刚一动,郭总镖头的飞镖就­射­到了他的咽喉边,他一闪,就失足掉下去了!”

秋舒哦了一声,虽然小江现在好好地站在自己身边,但想到刚才悬崖边这惊险的一幕,还是不由有些后怕,倒吸口凉气,才又大声说道:“你真的好老实!难怪刚才郭总镖头对我说:你当唐家堡掌门,他还真有点不放心,叫我今后多多帮助你!”小江苦笑。秋舒又问道:“喂!我问你:你们刚才站在这悬崖边说什么?”小江道:“没说什么!他只不过给我讲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秋舒吃惊地看着他,一时还疑是水声太响,使自己听错了,问道:“你说什么?是不是我听错了?你说他跟你讲故事?!”小江道:“你没有听错!他就跟我讲了一个故事,故事刚刚讲完,你就来了!”这次小江的声音又大又清楚,所以秋舒也听得十分真切,她怔了一下,才问道:“他跟你讲什么故事?可以跟我讲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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