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相倚浑如醉,白鸟无言定自
愣愣地走回膳房,一路竟什么都不知道。推开那门进去,滔天的热浪冲上来,我才猛地回神。
几个丫鬟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倒是比平常还要怨毒,理也不理,又转身去做自己的事情。
早习惯了这样,连话都懒得去搭。往柴火堆上一坐,定定心心地等人来指派。
谁知这一坐竟一直做到晌午,平日里只管尽情差我办事的丫鬟们都没了声音,任我一人,谁都不理。
起初还以为是什么新花样,任我出了岔子之后再被上面训,来些冷绊子。哪知到了我快要困过去的的时候,膳房的管事居然亲自来了。
那半老头子一推门进来,丫鬟们都屏息收紧了皮,凡四目对上的,都及尽甜美地笑着叫声:“刘管事。”
膳房管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他手中握着每日传膳的名额,个个丫鬟都尽力巴结着。毕竟要在主子那里露了头脸,聪明灵巧的才有可能被挖出这里。
当初总管送我进来的时候就关照过,说我呆笨又不灵便,还是不要去做主子跟前伺候的事情,就后院劈柴烧火什么的。几个部门轮下去,都做不来,还是被刘管事接过来,就做做跑腿择菜的事情。
照道理我肩不能担手不能提,完全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家伙,不管派到哪里都算是那部门倒霉,自己索性抱了破罐破摔的态度。谁知几天做下来,刘管事非但不骂,还到处指点,虽同丫鬟们处不来,到底多了好些照应。
便是多年的交好,也多是锦上添花的,要寻到能雪中送炭的,毕竟太少。何况又是从不认识的生人,能照顾到这种地步,怎么能不感动。
他佝着身子一圈走过来,我赶紧从柴火堆上跳下来:“刘管事。”
还未站稳,旁边一个丫鬟突然冒出来,把我挤到边上。脚下一个趔蹶,险些摔过去,赶紧用手扶了边上的柴火,猛擦过去,手心一片火辣。
她自是什么都不管,只笑嘻嘻地问:“刘管事,不知今天传膳是哪几个丫鬟?”
我立稳靠墙站起来,嘴角一扯冷笑一声,拍了下手上的碎屑,向刘管事一礼,转身要走。
本来传膳向来没我什么事,倒是若有将领在军营里,总是我提着饭盒走半天路送过去。刘管事在后面慢慢悠悠地一句:“今天将校尉在东营,你将那份膳送过去,可记得要赶在午时前。不然王爷问下来可不好说。”
我当这是说给我听得,顺口应了句,回身要去拿饭盒。谁知那丫鬟竟愣在那里,呆呆地回了句:“刘管事,可是要我送过去?”
他笑笑,满面都是皱纹:“当然,将校尉这两天操练,王爷都十分上心,吩咐了是同等的膳食,每天定时送到。你再多挑两个丫鬟,差不多是时候该过去了。”
“那……那王爷那边呢?”
“传膳的丫鬟自然还是那几个,今天让若离领着上去就好了。安将军刚从前线回来,吩咐的加膳可都弄好了?”
丫鬟咬咬唇,恨恨地看我半天,话也不回就摔袖走了。我呆在刘管事面前,不知道什么事。
刘管事向外面一请:“若姑娘外面说话。”
刚走出去,鲜的空气铺面过来,我不禁多吸几口,人都轻快起来。
刘管事看着笑笑,我也不管失态,一下礼就问:“刘管事,当初总管不是说了,我粗手粗脚,不是主前伺候的料。您放我上去,别人看着当是抬举,可别一下就害死了。”
他拽拽胡子,眼睛都眯得看不清了:“若姑娘,我在宫里王府当了近三十年的差,什么本事没有,这双眼睛还是看得清楚的。你该当是人中龙凤,便是淹在小潭里,多少泥都掩不去的。刘某无甚本事,却也希望王爷别错失了这么个机会。”
我听了先是惊骇,随即便是哭笑不得。原来的世界里,被吹捧得多了,毕竟是有些资本在那里,也当得能骄傲些。可到了这处,一色技能全屋,完完全全是米虫一条。若不是狗运气碰上那么些人,早不知骨头被丢到哪里去了。如今伦得来帮人烧火,他还说我是人中龙凤?
刘管事向是看穿了我的意思,了然地一笑:“一时的际遇如何,仙人都料不准。当是能做到宠辱不惊,笑看风云变色的,方为大家。几日里来看若小姐,年纪轻轻,却有这份心性,当真不易。看似随遇而安不思上进,实则虚怀若谷胸有大气。莫说名门之媛,便是大家公子,有几人能做到如此?”
我大骇,背上一片发凉:“刘管事,若离怎么当得起这种评价。只不过还是小孩,愤世嫉俗地自以为清高,什么都看不上眼,不上心,如此荣宠得失与我自然不算什么。小家户里出来的,没见过世面,怎能有那般的胸怀志气。”
他沉了眼,笑容都转柔:“当真是孩子气的,自己绝不承认。若小姐,我知道你不易,只是这世界实在容不得人过得你那般快活。一花一世界,一树一普提。这些天,刘某见得你那如水心性,都止不住地羡妒,何况成日周旋在朝堂里的王爷。那般不将世间万物放在眼里,可有几个人做得到,又有几人容得你那样潇洒。”
我垂了眼,半晌不说话。不将世间万物放在眼里?这并不是我的世界,除了几个贴近的人,其他都像走马观花,我站的位置,始终不在这场台戏里面。
默了许久,终于笑起来:“若离的斤两,自己最清楚。光是那一点的心性,起初看着新鲜,久了就也只是那么回事,除了添麻烦,一点用处没有。刘管事若真是喜欢若离的心性,该当就放我那般行事,反正谁都不妨碍到,大家落得清静。这年一完,我就要同若即离开,天南海北地游荡。本就不合这世上的陈规,硬要挤进去又有什么意思。”
刘管事脸上垮了笑:“我为奴三十余年,见了两朝的天子,当今皇上王爷们的性子,也有三分的了解。有些事情,若不靠到跟前看,是绝对不会清楚的。我将你换上去,当一个月的班,过了那时你若还有要走的念头,刘某定不勉力相留。”
踌躇了半晌,终于咬牙问:“刘管事,你是见着实在有趣么,这样把我往跟前送。”
他眯眼笑起来:“若小姐说的哪里话。乱世浮生,刘某只是在猜其中的变数而已。”
浮天水送无穷树,带雨云埋一半
缓步拖行到二王爷的帐前,实在不想进去。兀自打了帘子,放后面拿着食盒的丫鬟们往里,五个丫鬟一道敛眉收眼,垂着头进去了。
刚想放帘,却觉得手上一轻,转头看,是个银面杏眼的丫鬟接了我手上的帘子。头上Сhā了支步摇,穿的尽是绫罗缎面。
她见了我,微愣一下,转眼就挂满了笑:“安将军说今天来的定是若小姐,我还不信,谁知竟被他说中了。”
一听安昭文也在,心里顿时宽了三分,手却还僵着不动。
安昭文的声音顿时从里面传过来:“这么大的风沙,宁愿在外面吃灰,都不肯进来见见王爷的,除了若离还会有谁?”
他的声音里三分笑侃,我听得微微一笑。那丫鬟却是愣了一会,突然想起来,就算是极为熟识,当着外人的面直呼女子姓名,似是件失礼的事。当时高福荫如此,险些被若即掀了脑袋。
想着他是极懂分寸的人,定是自有打算,轮不到我来操心。放了帘子走进去,踩在临时铺的地砖上,绕过几道屏风,便到了王爷们坐的地方。
二王爷自是坐的上首,安昭文便在边上。请安过后,丫鬟们开了食盒,将里面的菜一样样退出来,摆得满桌都是。
我垂眼站在一边不说话,稍灵巧些的一个丫鬟见了,便往前一步,把一个个菜名报了出来。
还没说到一半,二王爷一挥手,她讪讪地一笑,默着退了回去。
五个传菜丫鬟收拾了东西,照理是要去外面候着。我一道下了礼,躬身后退就要出去,没想被人一把抓住衣袖。抬头看,就是那个抿嘴淡笑的丫鬟。
“若小姐可要同我一起吃了再过去?”
我笑:“虽是在外面,王府的规矩总不能乱了。膳房的丫鬟总要最后用膳,姑娘的好意若离心领了。”
扯出袖子,刚要往外退,二王爷闷闷的声音却响起来:“按若小姐的说法,本王的意思倒还不及那几条死板规矩?”
心下一登,微抬眼四周扫了一下,饶是半个侍卫丫鬟都不多,当即明白高福荫定是有事离营了,他们才这般地拖着我,面上不禁冷笑。
二王爷见我笑,先是一愣,随即就猜出了意思,干咳了两声。
那丫鬟见着尴尬,赶忙上来拉了我,笑着拖到桌边坐下:“本来王爷的饭桌,平妻妾室都不能上的,今天我算沾了你的光,可不要推辞了。”
我听着更不是滋味,也不管拂不拂了她的面子,皱着眉立时就要站起来,谁知肩上被人一压,又按了回去。
转头看,竟然是负雪,一身素服长发及腰。挑眉笑着,光彩夺目,却有些僵硬。
她向着两个人微点了下头:“二王爷,安公子,好多时不见了。”
两人登时浑身一僵,都直着眼睛看她,竟没有人说话。
负雪又是淡笑一下,多了三分戏谑:“几年不见,二位该不是贵人多忘事,连小女子都不记得了?”
二王爷面色一白:“梅萼残?”
她笑盈盈地坐下:“当是叫负雪才对。江淮第一花船孤竹负雪的名头,二位没有听过么?”
安昭文似吃了一惊,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向后退了步:“负雪?你当用的是负雪的名头?”
负雪笑着朝我一孥:“不信,你们问她,我们还是在花船上见面的。”
我愣愣地点了点头,不知所以。二王爷同安昭文见了,面色越发苍白起来。
负雪笑抿一口茶,眼中全不见得色,反倒是从未有过的清冷。
他们几番交谈下来,面上都是笑,彼此客气地寒暄,眼睛里却越来越冷。
我听得脊背一阵发麻,冷汗涔涔,再向旁边看,那丫鬟早不知去向了。心下一骇,刷地站了起来。
三个人终于停了话头,转看向我,面色各异。
我呆站在那里,更觉尴尬,哪里还来心思揣摸他们的面色,强扯一笑:“若离记起来,刘管事先前还吩咐了营里的事情,若耽误了,还要牵连其他姐妹受罪。若离失礼,要先行告退了。”
本来我的面色愈来愈难看时,安昭文就一直斜眼瞟我,现在索性恍然一笑:“原来梅姑娘还什么都没有同若离说么?”
她手一抖,转眼定定得看着我:“负雪皇命在身,不得不多加小心提防,一直瞒着若小姐,并非有心怀疑,只是不希望再给若小姐添什么麻烦而以。”
我拚着命笑起来,不知还有什么其它表情可以给她。负雪竟原是镇国将军之女,后因家道中落,辗转流落到勾栏之中。
本该是个让人唏嘘扼腕的故事,可是现在一牵扯到皇家势力,却让我凉意飕起。到底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一个女孩放弃自己清白的身子,甘愿把一生都压到这些纷争里面。
“三位有要事商量,外人总是不方便在这里的。若离在外面候着,待三位进完膳再来收拾。”
说外就要往外走,却被负雪一拉,冲我露齿一笑:“怎么能说自己是外人?这次的事,正要拜托你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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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这一章比较短,我今天尽量再写一点……
这两天jj是不是老抽?怎么都上不来,留言也少了……
岁渡江天马南来,几人真是经纶
摇摇地从军帐里走出来,连黑天白日都分不清,刚才听得那番话,恍然如梦。
“若小姐,这次往儋殃,就是为了去见逾南王巫马寐。訇佟往东往北,都是山坡地貌,最不宜行军。大军自然是要从大道过,沿途经三省十六市,方到凉国都城胤耘。凉国早破败不堪,几方军阀分割了地界,占地为王,与凉国军队早打得不可开交,其中要数罕殚逾南王最成气候。逾南王巫马寐,曾是凉国巫马氏外戚,联袭两代,占尽风光。朝廷内外扶了无数势力,蛀空了内府。偏凉王又是生性诺弱之人,经皇太后一代,外戚势力早是如日中天,又不加管束,更是愈演愈烈,整个朝廷一片瘴气。此次先是三月大旱,夏日雨季却又暴雨成灾,国内两条主流泛滥,冲散良田上百万顷。饥骨遍野,朝廷里却拿不出一点赈灾的粮款。百姓不满,一经煽动就揭竿而起,多少省市都划地建堡。巫马寐十八任南军都督,杀了其上位校尉,夺军符,裂南军为彻阳军,取‘唱彻阳关泪未干,功名馀事且加餐’的意思。两个月,他便取了罕殚,坐守北望京都胤耘。看似野心直指帝位,实则堵了其他乱军北上的通道,僵持一月有余,京都虽摇摇欲坠,却未经任何乱军Сhā足。
“北上凉国,趁的就是这一片乱世,否则孤军深入为战,是犯了兵家大忌。巫马氏仍贵为皇后,若巫马寐临阵倒戈,和凉军与彻阳军之力,我们决不是对手。所以此次前去,是要同巫马寐谈定,许他湛江以北,我们收两淮平原,大家方便。”
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帐内人几句轻飘飘的话,定了多少人的生死,画下几代都要解不开的愁。
一人呆站着,看着直直沉下去的似血残阳,勾得天边一片火烧。
突然觉着背上让人一拍,赶忙回身,却撞到一人的怀里。
我先是一骇,浑身都僵了,随即听到若即的声音:“是我。”这才浑身放松下来,眯眼任他抱着。
他摸摸我已经蓬乱的头,叹了口气:“是瘦了好多,看着让人心疼。”
他手指穿过我的头发,隐隐地感觉到掌心的温度,突然有种被宠溺的感觉。笑得没了眉眼,刚想在他身上蹭两下,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刚忙挣扎出来,想要将他推开。
他先是一愣,随后转了手将我圈起来,不让我乱动,俯下头来轻轻地问:“又怎么了?”
那张绝色的脸靠在我面前,微微地笑着,眼里满满都是宠溺。一想到那所有柔情都是给我一个人的,不禁方寸大乱,面上一片火烧。
“别,别靠这么近,我已经有好些天没有沐浴了。”
他一愣,随即挑了下眉,居然凑到我颈上嗅了一大口:“没有啊,还是和以前一样香。”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将我横抱起来:“今天来,就是有惊喜要给你的。”话音未落,就纵身在这戈壁滩上疾驰起来。
我紧紧地偎在他怀中,风扑面上来,竟不觉得厌烦。闭上眼睛,听风呼啸而过的声音,好像能带走一切,仿佛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会没有那些逃不开的烦心事。
紧贴着他,鼓膜里回响的只有他的心跳声和风声,仿佛只剩了我们两个人,整个世界就同这戈壁滩一样,只有我们两个人,相互依偎着,从这一整片的荒凉里疾驰而过。
风声渐渐退下去,直到他慢慢停下来,我才转头一看,瞬时惊呆了。
稍显青葱的一座山竖在那里,半山腰处铺满了断壁残垣,不知经过了多少年的风侵雨蚀,早是凌乱不堪的一片狼藉。退去了当年华贵的颜色,剩下的只有一片负着历史的乱石。
他挑眉一笑,又抱着我向上,只几步路便到了那片残垣之中。
天空已经一片漆黑,月亮却慢慢起来,光华水一般地拂过这些断石,映出一片清淡惨白。我放眼望去,都见不到边,谁能想象当年是怎样的风光繁华,如今,剩下的只有这片狼藉,默默地见证那片历史。
若即笑着指向一处:“你看那边。”
顺着他纤白的手指望过去,映着夜雾,居然有一团蒸汽,从断石中袅袅地升起。
心中一阵惊喜,急忙冲到更前,看见居然是个浴池。墨玉铺就的底和边,温泉水被管道引着,汩汩地流进来。池子原本极大,却被掉落的断石遮去了大半,只剩下一角。
将手伸进去,水温只比体温稍高。适温的泉水本来就难求,更是与玉浸在一起,感觉一片温润。
满面惊喜地看向若即,他冲我一笑:“你只管泡,我去帮你看着。”说完,转身走到边上一石柱后面。
我退尽了身上衣物,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赶紧滑入了水中。温烫的水从四面包来,涌着我冰凉的四肢,一阵舒畅,不禁叹了口气。
待四肢回暖,爬到浴池的另一侧,恰好见着若即靠在石柱上的侧面。微仰着头,淡笑着看升至半空的明月,半垂的青丝被风吹得飘散。
趴在池边上看了半晌,终于叹气道:“若即,我要去罕殚了。”
他一顿,转过头来:“要去见巫马寐?”
我点点头,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了他,看他低着头默了半晌。
月亮悄悄爬上来,一片清辉,照得这片残垣恍如隔世。
“你放心,我也会去的。”
我一愣,据说巫马寐极讨厌荒国将士,唯一敬重的便是前镇国大将梅将军,这次让负雪去,便是投的这个巧。
他定定一笑:“安昭文定会让我暗中跟得去的。”
我见他这样,心中便信了,随口问:“那高福荫呢?”
他淡笑一下:“不过是一时当了权,不要放在眼里。”
翻个身,问出了心里多时的疑惑:“而王爷那般的权势,不应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么?为什么还要对高福荫忍让?”
他轻笑一声:“你当王爷就能为所欲为了么?别说王爷,就是皇上,难免也有要让着臣子的地方。当红的时候,不禁的就会跋扈,该知道,有多少双泛红的眼睛盯着,在风头浪尖,却应该是最要夹着尾巴。不晓得轻重的人,骨头都没有三两重,别人虽心里恨,当面只能忍着,笑给三分颜面,可一旦落了势,那就不知道什么滋味了。”
他一顿,又转话头:“小若,你为什么肯跟着负雪去?”
我斜靠着头看月亮,没有说话。
他叹了口气:“自古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你们便是说成了,省下几万人的性命,后面再有事情,也全说不定。”
心下一黯,翻躺过来,云消雾散,见的一片星辰。
“若即,我并非这世界的人。”
后面人浑身一颤,我无心管,全说出来:“我不是这世界的人,也不是这年龄,不知道为什么进来这里。原来世界里十八年创下的东西,一夜之间全部消散,醒来就只有我一个人躺在荒郊野外里。起初以为是梦,噩梦一场,不知何时会醒。或者是像故事里写得那样,穿越时空,是命中注定要去翻云覆雨,成就一片事业。直到在街上被白少情一鞭抽醒。我不是渡世佛,不是救世主,只是普普通通的若离。本应该循着规矩,读书、工作、结婚、生子,一辈子就这样过。可当真是老天青睐,孤身被扔到这里,什么都没有。
“我不是天命选中的那个,不是唯一特殊的存在,也许只是卷到了别人的故事里,让命运开了个玩笑。老天让我来这个世界,也许本来就什么含义都没有。每次这样想,就不禁想要笑,算是天命么?总是个活生生的人,要我的父母怎么办,突然失去一切,要我怎么办?”
淡淡地说,自己却什么感觉都没有,面前突然一黯,被人从水里捞出来,水淋淋地抱在怀里,拉开衣服遮住。
感到若即的身子在抖,轻轻一笑,伸手抱住他:“功名利禄,你当我不要么,原来那样刻苦了十多年,终究还是一场空,还不如抓着面前的每一天。人生也就是如此。
“有时晚上醒过来,一个人会想,我这样过一生,到底是什么意思?几十年光阴过去,留什么下来?二王爷的事,我可以甩袖子就走,但负雪来找我,却不想躲开。那是几万的人命捏在手里,任谁也担不起。”
缓缓摸着他垂在背上的青丝,突然笑开来,凑在他耳边轻轻地说:“有时我也会想,或许我穿越时空过来,只是为了和你见面。”
他浑身一震,转头看我,丹凤眼里含星似水,浸盈着狂喜。
忽然脸上一阵烧,刚想要转开,却被他一压,吻上了他的唇。
瞬时天地一片空白,只有猛烈的风声贴着耳边过去,席卷一切。
一笑相倾国便亡,何劳荆棘始堪
在马车上一直窝了一个多月,面色比鬼还要难看三分。一人扶着门框,抖抖地下了车,望着面前的宫宇,说不出话来。
这全不是江南的委婉风情。北方的粗犷豪气,从宫殿的一丝一毫中透出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即使在临阳,也只是远远地望见过皇宫高过丈的围墙,在现代见过的那些仿建的东西,哪里来这种浑然的气魄,我呆站着,一时回不了神。
负雪笑笑:“只不过是间御夏的行宫,也让你这个样子?”
眨眨眼回了神,笑道:“东西总是好的,看的人心境不同,嫌三推四,反倒埋汰了好东西。”
负雪一顿:“现在倒是好心情了?开始那几天是谁摆的一张晚娘脸?”
“免费的旅行,还不要我做工,我又不是白痴,这么好的事情往外推。”
她只看着我,淡笑笑:“真好。”
还没来得及问,传话的管事便从前面长道上一路小跑下来,负雪又戴上了面纱,我退后半步,做她丫鬟的样子。
来到跟前,一躬身:“可是梅小姐?”
负雪微点了点头,眼角有些含笑。
那人身体弯得更低:“巫马将军说各位远途而来,必定车马劳累,今晚先安排休整,明日再摆宴接风。”
负雪点头:“有劳了。”
“不敢当,各位请随我这边来。”说着,他手一伸,将我们往侧面引去。”
入了厢房,将一切东西安置好,他又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口:“白校尉的人马都在宫外安顿下了,按规矩,宫内禁兵器,白校尉若肯卸戎,也能在厢房里安排住下。”
负雪早进了内屋,我看着他,却突然记起了原来酒店里的行李小生,面上不禁笑起来,摸出半锭银子,放在他手里:“多谢管事,有劳了。”
他一愣,稍抬头看了我,这才见着他的面貌,也是个清爽的少年。
打赏这件事完全是我自己的主意,像是小费一样,没问过负雪。他这般反应,倒是让我有些打鼓,别是冒犯了。
正不安,他却手掌向下一翻,不动声色地收了:“谢姑娘,姑娘要是还有什么吩咐,只管让下面的使唤丫环去办就是。”
说完,又是一躬身,退了出去。我暗自想,也是个特别的人,眼睛里倒是清楚。又看了他一眼,却见着个轩昂的背影,迈着正方步踱开去。
还没来得及琢磨,眼前一晃,就被人横抱过去。知道肯定是若即,我也就拉着他的衣领笑笑。
恰负雪从内屋打帘出来,见了若即竟一点惊讶都没有,耸耸肩叹口气,又摇着头放帘回屋里了。
她这样,倒让我觉得更窘,话都说不出来了,就让若即抱着飞出了这禁城。
落在没有人的胡同里,整整衣衫,往外走了两条街就到了闹市。
扯扯若即的袖子:“我们去哪里?”
他看着我笑笑:“带你上街,除了去吃,还能上哪里?”
话虽和我心意,却说得不甚中听。我狠起来剐他一眼,却见他笑着说:“这样才好,笑骂随心,不要再像前些日子那样憋着。”
我先一愣,随即也笑:“若不是你在这里,我也忍不起那些人。反正是我们两人,山南水北,还有人供着吃住。何苦要憋着,自己寻不开心。”
虽这样说,他眼里的笑意却淡了:“不要再想路上的事情了,乱世都是如此。”
瞳孔猛一收缩,近月来的场景飞快地闪过去。路有饿殍,易子而食,一笔一划里都是血淋淋的。见着陌生的车队,人群疯一样地涌上来,伸出来的手只只都是干枯如骨。
忍不住躬下身去,按住开始收缩的胃,疼痛一点一点上来。
若即赶紧扶住我,面有悔色:“我不当提的,快别再想了。近半个月都没好好吃东西,都瘦成什么样子了,今天要是不吃撑了,就别想回去。”
艰难地放下筷子,还剩了一桌菜,我向后一瘫,动都动不了。
“不……不行了……再吃要爆炸了……”
若即好笑地看我一眼:“都说了好多次了,你不腻么?”
困难的动了下:“这次是真的,一点都吃不下了。”
他笑着不说话,推了盘白腻的东西过来:“这楼里最有名的油酥,你一块都没有尝呢。”
看着那东西,挣扎了半晌,还是捻了一块放到嘴里。的确香甜,但胃里胀得难受,实在不能往下咽了。
叹了口气:“这么好的东西,到时打个包带回去,等我休息好了再吃。”
若即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抿着清酒不说话。
过了会,我又举起筷子,戳了戳面前没人动过的素鸡,琢磨着它到底是什么味道。若即突然面上一冷,抓起桌上的筷甩向窗外,随即便听到一声闷哼。
他搁酒站起来,望着窗外一声冷笑:“敢打我们的主意,胆子倒不小。想要寻死么,我不介意送你一程的。”
又转头看我:“小若,你乖乖呆在这里,我去去就回来。”说完,向着窗外一纵身,转眼就消失在夜幕里了。
这样的事情在我们来的路上发生地多了,起初还有些担心,现在却完全不在意了。懒懒地靠在墙上,沉眼看下面街道上的行人,暗自盘算后面的事情。
突然有一个锦衣人走到路边,从我的角度看不见身形相貌,却只是他的一举一动里就散着雍贵之气,淡雅如兰。心中有些好奇,不禁多看了几眼。
谁知他走到窗下,身体一顿,居然停下来,低着头似是在找什么,僵了半天没动。
有些纳闷,再加上无聊,索性往窗栏上一趴,直盯着他看。
还没有趴稳,他却突然抬头,向我这边看来,吓得我手一滑险些掉下去。
回神看清他的相貌,心中更骇,赶紧缩了回来,僵僵地坐在那里。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那人已经从窗户里飞身而入,定定地站在背我吃得一片狼藉的桌前。
他负手站着,半垂的青丝还有些飘动。明明是平淡的面孔,却叫人一点移不开眼,那般气魄,仿佛能吞吐日月,涵包山海。
那双占尽风华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我,不笑也不怒。
明明没做任何亏心事,现在却一阵气短,眼睛乱瞟着不知道看哪里,皇上两个字卡在我喉咙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猛地想起来,我对他的了解,也仅限于这两个字而已。
人生何处不离群,世路干戈惜暂
他一动不动,定定地看着我,两道视线将我一直逼到角落里。
我缩在凳里,早就想到要下来请安。何况现在还是他站着我坐着,御前失仪的罪名,够把我拉出去杀十回头的。
而他看着我,一动不动,月华透过窗户进来,照得恍如隔世。
一时晃然,仿佛穿过时空,面前站的只是在凤栾楼里饮酒的陌路青年。
二王爷五王爷,跪多了,早是习惯使然,再不往心里去。偏偏面前这人,不想跪,不愿跪,宁愿装的糊涂。
明晓得是极大的不敬,却僵着一动不动,稍垂着头,眼前只有一片青花地板。
僵了会,他终于动了,在我对面坐下来,拿了我面前的酒盅,取酒自斟饮起来。
不想他会是这种举动,我一愣,不禁抬头看他,竟是自得的表情,散了平日的冷淡,眉角有一丝丝的笑。
举杯饮尽,眯了眼,淡淡地叹:“香穗酿,果真脱俗,不负这北地第一酿的名声。”
我顿了下,记起原来凤栾楼那日豪饮,不禁笑起来:“名字确实不俗。香作穗,蜡成泪,倒不知是不是取的这个由头。”
他又含眸品了下,一眯眼,竟然微微笑起来。我看着那双眼睛里流转的风采,一时失了神。
他将酒壶推过来:“虽冷了,倒别是般滋味。”
我向来不饮酒,若即也不让,刚在一个酒盅空放在面前,倒被他拿去用了。现在要用,却一时找不到干净的,实在不想叫小二进这雅间,思量一会,伸手就要去拿若即用过的盅。
手还没有伸到一半,就被他捉住了,纤纤五根玉指,像上好的羊脂玉雕成,骨节分明,却精巧无瑕。
一时看得呆住,不想他就将用着的酒盅塞到我手里,顺手斟满。清清的液体慢慢滑进去,我竟有些抖。他定定地看着我笑,眼睛像浸了水的黑钻。
我默默地举到唇边,却还是将杯子转了个边,这才一饮而尽。
顿时一阵烧辣,一直灌到胃里,蹙着眉忍住了,刺激过去,酒的清香才慢慢上来。还没来得及细品,头脑就一阵发晕,面上也有些烧。
这次他竟笑出了声,伸手取回了酒盅:“若姑娘还是一样不胜酒力。”
我眼睛里都呛出了泪,只能冲他淡笑一下,见着明月进来,一时兴起,竟拉着他问:“刚才半句,可要听全词?”
他抿唇点点头,我便坐端正,刚要开口,却是个小二敲门问:“公子,可要听曲?”
一顿,不想还有这种节目,转眼看他,他垂着眼淡淡地说:“风尘之人,你向来最感兴趣,听听到也无所谓。”
我还没回过神来,外面的小二耳朵倒是尖,立马回道:“好咧,公子等着,人马上就到!”登时就啪啪啪的下楼去了。
苦笑一下,端起茶,还没沾到唇,哗哗几下衣决拍风,竟是若即从窗中翻回来。
他见着端坐在那里的皇上一愣,随即下身一礼:“宫主。”
我正赶紧站起来,往若即身边靠去,顿时听得一愣,公主?
未来得及问,门外就有了动静,轻敲了几下,一个冷清的声音传进来:“可是公子要听曲?”
若即看了皇上一眼,随即意会:“隔着门唱便可,不用进来了。”
门外人顿了下,随即便是端凳摆琴的声音,过了些许,再是调琴弦,然后又摸了半晌,终于要开始弹了。
听得出来是琵琶铮铮的音色,可无论是琴声还是歌声,虽有些出彩处,却都不能与孤竹负雪里面的姑娘们比。手到眼到,心却未到,漫不经心地弹,我听得一点劲都提不起来。
好不容易听完,皇上只轻轻一句:“打赏。”
若即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掀帘出去,又立即回来,笔直地站在我旁边。
皇上终于转眼问我:“觉得怎么样?”
我挑眉耸耸肩,没有答话。又转眼去看若即,却发现他面上一点戏色都没有。
皇上居然淡笑:“总是比你唱得好。”
我笑:“唱是唱得好,可惜曲子太俗,配不上那幅嗓子。”
“刚刚说有赋词,背来听听。”
“金雀钗,红粉面,花里暂时相见。知我意,感君怜,此情须问天。
香作穗,蜡成泪,还似两人心意。珊枕腻,锦衾寒,觉来更漏残。”
话音刚落,就听得外面大笑几声:“好,好词!花间氤氲,却不失苍劲,的确好词!”
江南墨客素来文雅,哪里见得北地的豪迈,我被这喝声吓得一顿,闷闷地看着门。
屋里人未给反应,明写着就是不爽,可屋外人却一点不觉难堪,仍笑意盈盈地问:“在下阳彻校尉,与愚弟两人。外堂已满,各位可否行个方便?”
这雅间本来设的就是两桌,虽交了双倍的银子,总不愿这样拂了笑脸人的面子。皇上微一点头,若即便上前开了门。
打帘进来两人,当头一个肤近铜色,满面爽朗的笑意,玄衣金冠,说不尽的意气风发。
后面跟着的一个,虽也玉树临风,却总是一丝丝地发冷,月白素衣一件,一色饰物全无。
我有些纳闷的看着他,四目对视的一刻,两人都呆住了。
我虽不善记人面,那双清爽的眸子却是记得的,那人不正是我今天塞了小费的管事么?
铜簧韵脆锵寒竹,新声慢奏移纤
前面那人往里迈,意气风发地走了几步路,突然回头,见他愚弟没跟着,反倒是同我在大眼瞪小眼,两人面色都有些僵。
他开口便问:“云户,你同这位小姐认识?”
被称为云户的人听了他的话,却立刻低了眼,从我身边直直地走了过去。
面上一抽,还没说话,当头的那个人就苦笑着说:“愚弟就是这个脾气,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包涵。只是没有一点想不通,姑娘可认识愚弟?”
我笑一下:“今天到贵地,劳烦了阁下的愚弟带我们去休息的厢房,还用管事的身份,安排的倒是妥妥当当,我家小姐颇为赞赏的。”
那人一愣:“姑娘莫非是同梅小姐一同过来的?”
我也一愣:“正是,不知阁下是?”
他开颜一笑:“在下就是巫马寐。”
这句话是在有些霹雳,我登时呆在那里。乱世枭雄,该当是力拔山兮气盖世,该当是恩怨情仇一杯酒,该当是千秋功过一笑间。无论怎样,总不应该是面前这个,看上去颇为青葱的青年。
他又一笑:“不知诸位是何方人士?”
我同若即各报了姓名,皇上却仍不动,眯着眼抿酒。
若即看了皇上一眼,对着巫马寐抱拳:“这位是灵珏宫宫主。”
话一出,我们三人都愣住,这从未知道的身份一捅出来,我顿时震呆当场。
皇上,居然还要再加宫主这么一层身份么?
巫马寐却是回过神来,又现了豪爽的笑,略显黝黑的脸上神采飞扬:“居然是名震天下的灵珏宫主,云户,你这次的面子可是大发了。”
云户只是微抬头看了看,又似毫不关心地别开了眼,一句话不说,面上也没表情。
这样的人,怎么都不会是大户里的管事,白天那样乔装,莫非又是什么试探?再看那幅冷清的表情,心里的感觉一下往下去。
巫马寐居然说:“愚弟昨日与我打赌输了,照赌约,今日做我一天下人管事,恰碰着若姑娘们进来。云户可不是成心瞒骗,还望若姑娘不要往心里去。”
我自以为不快都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这人竟能察言观色到如此地步,不禁心下一骇。再想自己当初还以为他是北方豪爽的粗汉子,背上都要凉了。
不知道二王爷和负雪是什么想法,同这样的人打交道,怕是要用上一百二十分的心思。
赶紧收了眉眼笑道:“巫马公子说的哪里话,若离只是在懊悔,若早知道了他只能行一日的方便,昨日就决不会塞了二两银子给他。”
巫马寐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皇上倒是搁杯一笑:“你这人行贿办事,倒好像是天经地义的。”
不想皇上居然搭腔,我心中一顿,面上却仍嘻嘻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大家好说好做,都在路上走。各取所需,大家方便。”
巫马寐回过神来,也来打诨:“拿你们这次来,可是有我的贿金?”
“我图我的方便,给管事塞银子,二王爷要图他的方便,自当是要去问他,若离可担不起这份量。”
大家再说笑一回,巫马寐才转了话头。
面上早已笑僵,却又不能用手去揉,贴若即站着,仍是默默地笑。
巫马寐只听了灵珏宫主的名号,却也不再追问姓名,我突然记起来,皇室里的人,我除了他们的名号,连一个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冲着皇上一拱手:“不知宫主此次前来,可也是为了云户手里的那件东西?”
皇上微点了下头,终于睁眼看他,巫马寐漆黑的眼里似要闪出光来。
“正是。”
巫马寐咧嘴一笑:“想那原来也是灵珏宫的东西,云户费尽心思守了七年,终于是时候可以放出去了。”
完全不知他们在说什么,我偷偷地瞟了眼若即,他却是微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皇上悠悠地开了口:“老宫主将此物交给深公子,大概自有她的道理,事情过去近十年,我只希望此物能完整无缺地回到灵珏宫。”
巫马寐只是笑,不答话,深云户却开口,语调冰冷,简直要人退避三舍:“沉檀姬将此物交给云户,便是同江湖上任何一人都断了联系。她有令,每七年将此物向世人展示一次,若有能解读之人,不费一分半毫,便可将此物取走。若非如此,就是天大财权,都不要动一丝念头。”
巫马寐冲他眯眼笑笑:“到底是你聪明,与其自己一人死守着,还不如摊到众人面前,大家都盯着,却反而谁都咬不到。”
深云户清白的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眼里倒是多了层神色:“我只是听了沉檀姬的话,哪里谈得上聪明不聪明。”
难得勾起来点兴趣,却听得越来越迷茫,亏得巫马寐那般会看人颜色,转眼问我:“若姑娘可知道里面的事?”
我直接耸肩摇了摇头,他便开始说:“沉檀姬便是上一届的灵珏宫主,也是灵珏宫的创建人。七年前她突然消失,只留下了一件东西,交于云户保管,吩咐每七年向全武林人士展示一便,若有人识得上面讯息,便可将此物取走。全天下也没有人知道这件东西是什么,连我也没见过它的样子,最多人猜测它是武功秘籍,或是藏宝秘图,也或许只是一些顽劣东西而已。”
听着极像古装片里的狗血情节,我顿实失了兴趣,只笑笑。
巫马寐又说:“若姑娘不信也是常情,说实话,我都不认为会是什么值钱东西。倒是这次展示定在罕殚,导引了不少武林中人来,即便是乱世,倒也不那么萧条。”
他这么一说,我倒马上想起了来见他的目的,赶紧赔笑:“巫马将军若是想,倒真可以让战火绕着罕殚走,到时罕殚兴盛的样子,怕是比现在更让人心悦。”
他听了,竟抚掌大笑,面色甚是清朗,却没有正面作答。
皇上也似不关心那件事,反是回过去问:“老宫主留下的东西,竟不知道是如何的高深,让深公子费尽七年,也难究其中奥秘?”
深云户浑身一颤,抿着发白的唇没有说话,就连巫马寐的笑都一僵。
半天都没有回答,皇上却也不急,纤白的手指反复拂着酒盅的沿口,定定地等着。
最后,深云户终于开了口:“沉檀姬留下的,既非迷,又非图,而是一封信。这封信,只是留给能看懂那种文字之人的。”
皇上同巫马寐都似吃了一惊,两人眼里都闪过一道精光,随即不见。
深云户垂着头,却似未见:“沉檀姬曾说过,这种文字,是从东海以东传来的,世世代代,只有他们一族人看得懂。云户不才,费尽七年心血,也未曾破得一词半句。”
我听他前面的话,眉头就一皱。东海以东?这句话竟此曾相识。再仔细一想,却是我最初到时对那渔夫讲的说辞,说自己从东海以东来。又再想起那位曾露面的爷,心中突然一阵发凉。
辘轳金井梧桐晚,几树惊秋
第二天,负雪一早便梳妆去了议事厅,过了晌午还没有回来,我一人在院里寻了个避风的角落,端了躺椅躺着晒太阳,困得眼皮直往下垂。
半睡不醒的当头,却听得一声轻笑:“真亏你,哪里都能睡得死。”
我一听那个声音就浑身一激灵,跳身起来转头看,果真是楚冉站在那里。
激动地冲过去,揪着他的袖子:“楚冉?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还是那个风华夺人的湘楚冉,光站在那里,浑身就是落寞的气质。从我两个月前见他到现在,除了面色白些,到没什么大变。一直担心他在二王爷那边不知怎样,现在总是放下了心。
他上下一打量我,却蹙了眉:“怎么瘦了这么多?”
我笑:“别老说同若即样的话,听着都腻了。倒是你,二王爷总算放手了么?”
楚冉淡笑一下:“他是接到了帖子,赶来三天后的聚会的。”
我一听就皱了眉,他却笑道:“虽说安昭文还守着,也是不放心我一人在营里,何况出来还能见到你。”说着摸了摸我的头,“个头没有长,却还瘦了这么多,若即不知道多少心疼了。”
听得面上一红,抬头看他的笑里却没有捉狭,却还是不自在地转了话头:“是为了深云户的聚会来的么?”
他似是没有想到,微愣了下:“的确,你也知道么?”
“昨天在饭楼里碰到了。”我把昨晚的事情讲给他,却省去了皇上的那段,不知为什么,心中有些不安。
果然,楚冉听得皱了眉:“沉檀姬那样传说的人物,不管留下什么,多的是人要当成宝贝一样抢。可巫马寐聚了天下大半的英才,不知是要做什么。”
我听得一紧张:“该不会是有变?负雪一清早便去了,现在都还没个回音来。”
话音还没落,就听得有人敲院门,倒是风度翩翩的,只扣了几下。
我却吓得浑身一个激灵,把楚冉安顿到了内室,才提脚去开门。
门外人耐心实在好,竟不催不问的没了声响,我都差点怀疑外面是否还有人。
拉开门闩,朱漆红门向内开一点,露出来的竟然是深云户冰冷的面孔。
完全没有想到会是他,不由得一惊,再将门向里拉开些,便看见他身后跟着几个传膳的丫鬟。
深云户定定地站在门口,一句话都不说,我只能笑道:“深公子莫非又同将军打赌输了,怎么做起跑腿的管事来了。”
他闻言,稍盯着我看了半晌,又看了看后面的丫鬟们:“晌午早过了许久,姑娘还没有吩咐传膳么?”
“我家小姐还没有回来,若离自然没有自己用膳的道理。”
他不再接话,伸手从怀里掏出来一张银色的东西,放在我手里:“三日后的聚会邀请。”
我看那东西,倒像是用纯银箔打造的,通体生色。想起昨日他们所说的,必是关于那什么沉檀姬的事了:“是给我家小姐的?”
他深看我一眼:“上面写着若姑娘的名字,自然就是给若姑娘的。”
我再仔细一看,面上果然印着几个字,像浮雕般打在银箔上,张牙舞爪的一团。
僵笑笑:“若离并不识字,让深公子笑话了。”
他一直没什么反应的脸上居然有了怀疑之色:“昨日背了那般绝色诗词,若小姐竟然不识字?”
“若离只是让夫子压着背了些,其实大字不识一个。”
我见他面色有些僵,又笑道:“深公子可是在想,这张请帖于我,实在是糟蹋了?”
他闻言回神,抬头竟冲我淡淡一笑,明眸皓齿,煞是清爽喜人,我看得不禁一愣。
深云户却是什么没说,只一抱拳,行完礼就转身走了。我一愣,看着他的背影,像这样清爽的人,实在不多见,根本不像是在朝堂江湖上混的。那个巫马寐,真不晓得要花多少力气来保护这个愚弟。
丫鬟们布完膳,我便让他们直接回去,也不必在外面等了。
楚冉走出来,皱了皱眉:“什么时候了,你还没有吃?”
我笑着拉他坐下来:“这就要吃了,你要来点么?”
楚冉无奈地摇了摇头,刚想要坐下来,却突然听得外面一阵喧哗,楚冉思索一下,对我轻轻说:“三日以后再见。”说完,便出屋,向墙外一翻便不见了。
好久未见,都没来得及说几句话,他就这样走了,心中一阵不爽。
我想,定是负雪回来了,才会有那么大的声响。果然,一转头便是她红着脸冲进来。
默默地等她说完,我已经吃了两碗饭下去,菜稍有些冷,汤凝油固的,我只捡素菜。
她狠狠地一拍桌子:“姓巫的小子,他根本就没有要谈的心。”
我放了碗筷:“我还一直以为他是姓巫马的。”
“外戚势力,沾了太多阴气,阴阳怪调的,偏还跋扈,真是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倒杯水给她,暗自有些好笑:“我真不知道他又多大的本事,能把梅小姐气成这样。那人我昨天也见过,心机太重,可也算半个英雄,不像一般靠着裙带往上爬的家伙。”
负雪一口气灌了水,又把杯子往桌上一顿:“沉檀姬的东西,全天下都看着,他也打主意。深云户不每日在他面前晃悠,到时还要我们去弄,什么道理!”
我赶紧把杯子夺过来放到一边:“他又没有明说,你就那么肯定?”
“话都说到了那个份上,还能是什么意思?他倒是舍得,为了那个东西,邯中都不要了。”
“那二王爷那边呢,有什么消息过来?”
“刚报了过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信来,这事情,又不是我们做得了主,深云户又是千年铁树,没人敢动。”
我又笑:“总会有办法的。”
负雪看了,叹口气:“真不知你什么神经,这般的没心没肺。那东西别说药,我们连看一眼都不知道有没有资格,哪里来办法?”
掏出那张银钵,放在负雪面前:“我要是真没心没肺,就不会把这种东西给你看了。”
她一傻,反复看了半天,又问:“这东西哪里来的?”
“深云户刚送来的。”
她愣愣地看了我半晌,末了捏着我的脸问:“你这丫头到底是哪里来的运道,竟然让深云户亲自送银贴过来。”
我笑着跳开:“运气总是那么点,我可是要省着用的,不像某些人,一上来便用光了,后面只剩得抱怨。”
负雪脸上总算转笑,跳起来要掐我,我赶紧转身跑开,逃向院子里。我知她定是让着我,才那么长的周旋都没有抓到。两人嬉闹一阵,倒是退了胸闷。
谁又知道,那时,我竟一言成箴。
梦到故园多少路,酒醒南望隔天
涯
我立在屋子中间,扯着身上那件礼袍,闷闷地问:“非要穿这种东西不可?”
负雪笑眯眯抿口茶,看着那些丫鬟不停摆弄:“不愧是深云户,赶工出来的东西,居然也合身。幸亏你这些天瘦了些,不然穿出来还不知是什么样子。”
那是件黑底红面的华服,硕大的裙摆整整九层,华贵异常。
闷闷地看了半天,叹口气:“还要穿主人给的衣服,什么规矩。”
“你若不愿意就脱下来好了,我穿得去,反正面纱一遮,谁都见不着。”
说着,她站起来,到好像要来剥我的衣服似的。我赶紧往旁边一跳:“别人特地送来的东西,我还是不要辜负那片心意了。”
负雪笑盈盈收了脚步,站定那里,把我上下打量了一番:“深云户不负那聪明的名号,只见一面,就能想到给你做这种衣服的,全天下大概只有那一人了。”
我扯扯那硕大的裙摆:“真的?怎么觉得这身衣服的气势把我都盖住了,这种雍容霸气,哪里是我穿得出来的。”
负雪只笑笑,不再说话。
“你真的不要去?那巫马寐的事情怎么办?”
“我即便去了也无用,还不如让若即跟着,有些照应。巫马寐的事情就随他,留着让二王爷去头痛。倒是你,有工夫倒是想想自己,别说我没提过,那东西不是好拿的。”
我有些愣愣地点头:“自然。你说得那么聪明的深云户,钻研了七年都没有弄懂,还要我怎么?再说我又不指望什么,难道还真相信是什么绝世秘籍?”
她竟垂眼收了笑:“全天下都盯着的东西,即便弄到了手,也不一定就算是你的了。”
穿过那层层的帘子向外看,深云户走向了台上,还是冷冷清清的一身玄衣,手中握着一卷副,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我原不知道,这邀请信也是分等级的。金箔,银箔,铜签,纸笺。金箔银箔都是单独的垂帘包间,铜签聚坐在大厅,纸笺就只有站在一旁的份了。
一大早同若即一道来,才听说了这个,吓了我一大跳。便是二王爷他们拿到的也就只是银箔。后来被人往里带,才有些明白过来,猜深云户也是细腻心思,大概认为我一女子,在大厅里抛头露面,
总是不合适。
今天来的地方,说起来因是深家的地方,很大的庭院,却取名叫步皱亭。我当初听的时候一笑,“红日已高三丈透,金炉次第添香兽,红锦地衣随步皱。”步皱亭,不知道是什么人,倒像是从这词里硬掐了一段出来。
可今天来了才知道,这步皱亭周围一圈都种着红枫,倒不像那些粗老平庸的品种,都是只有婴儿掌心那么大的枫叶,片片精巧,玲珑剔透。落在地上无人清扫,薄薄一层,垫在脚下,让人不忍落步。
再一想,或许真的应了那句词“红锦地衣随步皱。”转念想,这个世界里,倒是有谁会知道李煜的诗词。随即笑笑,放开去了。
往里面走了几步,却见着若即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看,他却是站在门口,笑着看我。
霎时风起,卷得天地之间一抹红腥,风扫落叶,一片萧索。
风吹群动,发丝都飘乱,我笑着伸手去按,却见若即缓步过来。挺拔的少年,绝色的面上是笑,缓缓地穿过满天的枫叶过来,白衣衬着这一片的猩红,遗世独立。
我笑,放了手上,发丝顿时被吹得漫舞,一丝一缕,网住这漫天的红枫,迷了眼。
伸出手去,穿过这一片纷乱,突然有种错觉,好似是穿越时空,穿越尘封,瞬时晃然。
手上突然一重,整个身子都侧过去,倒在若即身上。还没回神,他掀起我的袖子一遮,眯眼笑着覆上来,重重地吻了下去。
心下一惊,他也不是什么乖张之人,怎么在广庭下做这种事情,缩手就要挣开。
他却不愿,紧紧地捏着我的手,更倾下来,咬得我下唇都发痛。
他好不容易放开,掀去衣袖,我却脱了力,登时一个趔阙,赶紧又扶着若即的手。
还没来得及瞪他,一转头,居然看见二王爷同楚冉僵站在门口。
再回头看若即,面上虽无表情,眼里却是藏不住的戏谑,满满的自得。
立时明白,这破小孩定是早见了他们才那样做。
虽然知道,心里却不是那样讨厌,终究有些不爽,暗里狠狠地捏了他一把。马上逃开,上前两步对二王爷请安,若即随着跟上。
等了半天,却没有声音,我半蹲半跪地僵在那里,难受地直咬唇。后面却突然是登登的脚步声过来,走到稍近的地方,便开声喊:“楚冉?”
没听出是谁的声音,为抬头看了下,赶紧低下来请安:“见过无王爷。”
他也没太在意,似是一挥手:“起来吧。”
我抖抖地站起来,顿顿僵直的身子,想二王爷无来头的那些架子,皱皱眉头,倒退几步想要离开。
五王爷却打住话头,惊道一声:“若离?”
我无法,只得脚下停住,又向着他一礼,心中却纳闷。
二王爷笑一声,也不知什么表情,轻声道:“人虽变了些,谁知换件衣服,倒是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本来就是客套话,谁知说出来居然没有人接腔。我偷偷地瞄了眼楚冉,他还是一贯往常,含眸淡笑。
正僵着,却突然是深云户的声音Сhā进来:“多谢王爷夸奖,这件衣服可是让深府采衣典赶了三天三夜的工。”
转头望过去,还是那般冷清的人,面上一点笑都没有,铁板一样。
他微一倾身:“还有半个时辰才开始,诸位不妨到亭里稍作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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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啥都8说了……
玉郎会此通仙籍,忆向天阶问紫
坐在位置上,想着负雪刚才的话:“即便弄到手了,也不一定就算是你的东西了。”
会是什么意思?
感觉有人轻轻地扯了下袖子,回头看,是站在一旁的若即,他笑着示意我看台上。
穿过那层层的帘子向外看,深云户走向了台上,还是冷冷清清的一身玄衣,手中握着一卷副,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在台中站定,眸子四下一扫,半句活都不多,扬扬手里的卷轴:“这上面的东西,只要猜中,沉檀姬留下的东西便是你的。”
想来江湖上是没有这样打招呼的,下面瞬时一片混乱,有人吼出来:“若是几人同时猜中,那要怎么办?”
深云户嘴角一扯:“这种事,真发生了再说。”
话音未落,他手一抖,卷轴飞出去,在空中缓缓打开,顺当地落在架子上。
深云户定是还说了什么,可我一切声音都听不见了,满眼只有那卷轴上横斜的几个字:“What a nice day today.”
顺时,呼吸的知觉都被剥夺了,满脑发胀,刷地站起来就要冲出去。
若即马上一拉我的手,见我还挣扎,索性抱在怀里,牢牢地箍着,让我一动不动。
“我知道你认得,我知道你一定认得。”他擦在我耳边轻轻地说,微有些颤抖,说不清是兴奋还是害怕。
“怎么会这样?”我的声音噎在喉咙里,几次吞吐,终于喃喃地出来。
是英文,居然是英文!在这个世界里,居然有人会懂英文,除了那种说法,还会有什么解释?
“是从……是从那边来的……是原来的……”喃喃地念着,却突然觉得被勒得生疼。
回神转头,见着若即焦灼的眼神:“你再不好好的坐着,他就能看见你了。”
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原是最高处的那个包间,连垂帘都似纯金打的,闪闪却不失浮华。
迷茫地看了半晌,却连影子都见不着。若即轻声说:“那是宫主坐的地方。”
瞬时恍然,眼里回了清明,浑身都一软,直往若即怀里瘫去。
他将我抱到椅子上坐好,径自回了几案边,拢袖转手磨墨:“你认得上面的字。”
我木木地盯着那写得有些生疏的字母,点了点头:“是我原来世界里……文字的一种……”
他伸笔舔墨:“你说意思,我把它写下来,如果对了,那东西就归你了。”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封信,具体是什么大概连深云户都不知道。”
低头想了一会,轻声说:“今天天气真好。”
若即一愣:“什么?”
“卷轴上字的意思,就是今天天气真好。”
他看我半晌,微微笑:“今天在这里,全天下的英雄豪杰都要想破头,就为你这一句今天天气真好。”
我被他说得一笑,他见了,这才转过去,在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了几个字,刚署完签名,就有小厮在帘外催:“若小姐可写好了?让小的送上去。”
若即将东西装入信封里,用腊封了口,又在上面写了几个字,才打帘出去交给那小厮。
小厮恭恭敬敬地接过去,弯腰说:“请若小姐稍等,深公子看过之后会给每人送回信封,若猜中了,就有沉檀姬的东西,若没猜中,里面也是一份谢礼。”
若即塞了一个什么过去,笑着说:“有劳了。”
小厮却翻手推了回来:“公子好意小的心领了,只是着府里的规矩,坏不得。”
若即倒也不显尴尬,大大方方把手收回来:“深府素以家规军教出名,若某今日才算见识了。也难怪沉潭姬将那东西托与你家公子。”
小厮一礼:“公子过奖了,院内备着的歌舞已经上来,二位若觉得无聊,倒也可以打发些时间。”
他说完便退下去,我探身一看,原来深云户站的位置上已经撤空,重铺了红的毯,一群衣着轻薄的歌舞伎摇曳上来。
心里乱成一团麻,哪里有心思去看那个。靠回自己的位置上,突然想起负雪的话:“即便弄到手了,也不一定就算是你的东西了。”
突然想到巫马寐,那个看似粗犷外表的人,皮相里不知道包了什么,眼神总是深得让人打颤。这次,即便我们是猜中了,最终的东西会不会到我们手里?
我垂着头问若即:“我们要是猜中了,真的能拿到那东西么?”
若即笑:“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见你这样紧张,那东西真的这样重要?”
我一个劲地搓着衣角,暗自想:若是二王爷要,或者是皇上要,两人一道令下来,难道还有什么地方去讨公理么?
留下这件东西的,不管是什么人,都希望只是同样从那个世界里来的人,才能拿到这个。
仍垂着头,轻轻地在肚里说:“不希罕它是不是什么秘宝,但这是给我的,这个世界里唯一一件,只是为我存在的东西。”
也不知若即听没听见,小厮倒是轻叩门板,垂首候在门口:“若小姐,小的送深公子的东西过来。”
若即上前打帘,伸手刚接过信封,却见小厮身体一软,登时瘫在地上。
我大惊,赶忙起来冲到外面,那小厮早已面色惨白,好似纸人一样,没有一点生色。
此时其他包间也一片混乱,都是沉闷的撞击声和咒骂声。我有些发毛,直向若即靠,却发现他面上一片惨白,松手落了那信封。
心念一紧,刚要弯身去捡,却被他一把拦住:“不要碰……”
下面台上却突然一串笑声,好似玉柱落盘:“木公子还是如此好眼力!”
归鸿声断残云碧,背窗雪落炉烟
若即冷笑一声:“萼残,几时不见,到头来用的还是这般下流手段。”
台上女子原本衣着都一样,却都垂头向外退,只剩中间一人,傲首笑道:“原就是武林对不起我灵珏宫,在下略施小计,怕还不及诸位英雄当年十分之一的无耻。”
此言一出,在场人皆哗然。她却不加计较,仍向着若即说:“木尽风,你我原同为护法,可你与白少情勾结,背叛师门,引得灭宫之罪。武林之人背信忘意,枉我灵珏宫平日仁善积德,一切以武林大局为重,竟全为老宫主三套秘籍,灭师满门,纵火焚宫。若非宫主临危启难,灵珏宫倒真要如你们所愿,化作烟齑了。”
在场人听得倒吸冷气,往楼下大厅里看,个个面如土灰。
“居然是木尽风与萼残两位护法,真是蓬荜生辉。”深云户冷冷地说着,从里间出来,站定在台前,居然冲着我们微一点头,又转回去说:“在信封上下药,实在小人之举。”
她冲深云户一拱手:“深公子难得君子,自然不能用这种小人手段,可对在座这些小人,即使再过分一些也无妨。”
深云户道:“灵珏宫的恩怨,纠缠了几年,实在不宜在此做断论。沉檀姬乃贵宫原宫主,今日七年之聚,是按她意思,梅小姐何来此举?”
她一笑:“七年之前,若非事出匆忙。老宫主也不至于将家物交与外人。”
深云户面上一沉:“你这是什么意思?”
若即身上一颤,竟喝道:“宫主在此,你休要乱说什么!”
从未见过他这样,我不禁一抖,再想这几分钟里形势急转直下,一时全无方寸。
她竟扬起头来,冲我一嘻:“我说过,木尽风本性就如此。”
登时一愣,觉得这句话耳熟,再一想,却是当初负雪在船上劝我时说过的,再想她的语气,负雪两个字险些就从嘴里脱出来了
她回神四周一扫,笑盈盈的把手伸到颈下,一把撕下什么东西,又回了我认识的负雪的面孔。
深云户一惊:“梅小姐?”随后又收了颜色,“贵王爷竟派此等人来谈判,欺罔将军,实在居心叵测。”
负雪笑:“将军可有问过在下名讳?”
深云户摇头:“未嫁女的闺名,如何能造次乱问。”
她一拱手:“在下梅萼残,原荒国镇国梅将军之女,灵珏宫护法,号萼残。破宫之后,流于秦淮,伎名负雪,其中可有一点隐瞒?”
“你既是梅将军之女,如何能说那东西为你家物?”
负雪仰天大笑:“宫主果真好本事,竟独力瞒了世人这么久。深公子,原汉澜贵人与家父之间的事情,想必大家都是知道的。”
不知道他们再说什么,看着别人,多少有些难堪之色,难得若即和深云户还是一如往常。
深云户一点头:“略有耳闻。”
负雪又笑:“我若说汉澜贵人同沉檀姬便是一人,你可会懂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