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射阳的剑比叫声更快,那寒光堪堪再次落下,已被他一剑封了出去。
心似是跳出了腔子,眼前微微一阵眩晕,烛雁下意识咬一咬唇,逼自己看清通向下方的石阶。
如果有翅膀,让她掠过廊亭直接飞越过去该有多好,她为什么离得那么远,无论如何也够不到!
周身都轻飘飘的,像是变成一支羽毛。也不知怎样穿廊越阶,是冲过去还是扑过去的,她都记不清了。
乌雅倚在假山一侧,惊恐得无力站起。这个曾经被软禁在别院里的佟姑娘,已不见了初见的恬静温秀。她手中的匕首狠狠挥向叔父,叔父狼狈闪躲过去,她就再挥、叔父再躲,她再挥……她像要变成厉鬼了,似乎谁敢伤了她兄长,就必要那人十倍偿还!
逼开嘎大人,白岫没有支撑,晃了两晃,缓缓软下。
身前就是烛雁,伸一伸手就触到了,展开手臂,就迎向她的怀抱了。
他空茫地向她笑一笑,低声抱怨:“你到哪里去了,我找了很久,都找不到……”
身上覆着白岫的重量,烛雁也站不稳。接住他拥住他抱住他,一刹那想要大哭出来,反来复去只一个念头:不要有事不要有事不要有事!
不然,让她跟了大哥一起去罢——
“烛雁,你别回汉庭那边,我去求爹把你许给我,我们这一世、下一世、下下一世都在一起……”白岫气息荏弱,埋在她怀里微声道。
烛雁眼眶发烫,想答一句,张了口却出声不得,滞在咽喉,胀得嗓子疼痛不堪。
大哥大哥,你只顾唤我做什么,你伤得要死了知不知道!
她慌张地按着白岫背后濡热处,鲜血浸湿掌心,顺掌缘腕端淌入袖口。怎么不停!怎么不停!那一击究竟有多重?
谁的视线盯过来?迟钝地望一望,是乌雅。烛雁护住怀里的兄长,不给不给,大哥是她的,谁讨也不给!即使是乌雅!
没有错,夫妻团聚是天经地义的,可是乌雅都有阿齐亚了,为什么还要嫁给大哥?
那时候冷静地说“娶了乌雅,就要对她负责任”的人,真的是她吗?
还是眼前抱着大哥,恨不能和他一同去了的人,才是她?
她说不出动不得,惊惶地瑟瑟抖着,只要大哥现在还能说一句动一下,身体还是暖的,她什么都应他允他。假使苍天不许,就报在她身上;假使地狱缺魂,就取了她的命去!
不一样了。
不一样了啊——
很多年以前,那个深夜里奄奄一息的少年,眼看着他生命一点一滴地流逝,她都不怕;也不觉与已有什么关系,反正那是个陌生人,死便死了,也不会同她有何牵扯。可是眼前这人不是,这个人与她朝夕相处,相濡以沫,一心一意念着她陪着她守着她。似乎血脉都彼此相系,明明流出的是他的血,却像一分一毫带走她的生机气息。
一旁,乌雅也在微微颤抖,她浑身湿淋淋的,却不觉衣裙沉重。她只怔怔地瞧着这两人,眼里心里,辨不清是酸是涩。
融隽自回京,就不肯踏进家门一步,只为了眼前这个姑娘。而她当年为他轿前轻声一言,决然嫁与,从此苦等七年,他却永远都不知缘由。
漫漫七载青春芳华,给了一个永远不承认她的丈夫,这条路她该不该悔?
嘎大人惊魂未定,眼前这团乱,让他一时没了主意。卢射阳居然临阵倒戈,将他埋伏的人手尽皆逼退,廊上杀手不是他的亲随,此刻也未必切实可靠。念头转间,卢射阳的剑已架在颈间,他一激灵,后悔不该太过信任。卢射阳反复狡变,实在不如他舅父好驾驭。
他嘶声道:“你不是说,你答应你舅父,不伤我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