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涌这番话将朱大征说得将信将疑。他为了说动朱大征，又加上一把火：“老朱，厂里把我们两人看作能人，派我们来啃这块硬骨头，我们两手空空回北机，这脸往哪儿搁？日后怎么再在北机混？不冒点风险，肯定一个子儿都要不来！”

朱大征说：“尤老弟的话说到老哥心坎里去了！我做梦也想把钱要到手！”

于是两人进一步研究实施步骤。第一步必须扔出一个详细的策划书报厂里有关领导研究、审批。没有这一步底下一切无从谈起。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至九十年代初的企业三角债，无异于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衍生出多少光怪陆离的故事啊！

朱大征依然住在淮珠的招待所里，一日三餐优哉游哉，作等待淮珠厂厂长回来状。其间尤涌以到附近一个城市探望一位亲戚为名，匆匆回了一趟北机厂。

北机对与淮珠的债务纠葛确是脑筋伤透。厂里的几位有关领导将尤涌的策划书横看竖看反复研究后竟原则上同意策划书所列的基本办法：拿出一万元敲开方素琴的口，然后直接向淮珠一把手施加压力。这一万元钱的风险先由尤涌和朱大征担着，换句话说如果用了这个办法还是要不来钱，这一万元将由尤、朱二人偿还厂里。如果要来了账，这一万元就作为招待费充账，而且还要给尤、朱二人发放奖金，如果要来的钱多，还可再适当奖励那个“交换”情报的方素琴。北机的财务副厂长说，非常时期非常的问题要拿出非常的办法处理。

尤涌匆匆返回淮珠后以志在必得的姿态实施这个计划。

当务之急是要把“蒸发”了的方素琴重新现形。

三天后，尤涌和方素琴神奇地出现在淮珠市市郊的一处公园内。这个公园依山而面对淮水，据说春秋时代的楚国人卞和就在附近的一座山上采得了旷世宝玉，但这块玉却被粗粝的岩石包裹着，没有人相信这块看似石头的东西其实是无价珍宝。他先后两次将这块玉献给楚国的国君，但都被以欺骗国君的罪名而先后砍掉左、右足。卞和抱着这块无人赏识的璞玉在这座山上痛哭了三天三夜，眼泪哭­干­了竟哭出了殷红的鲜血。发生在这山水间的这个带着血泪的凄切故事早已被岁月的尘土所淹没，现在的这座公园秀美而幽静。南面的淮水似一条白练，静卧在初冬的阳光里，而背后的山岭林木荫翳、深秀，还呈现着尚未消退的斑斓秋­色­。现在他和她所在的这个半山亭子，就被荫翳的树木遮盖着。

尤涌的开场白令方素琴大出意料。他说:“你知道不知道就在我们的身边，两千多年前曾经发生了一个极其动人的故事？”

她摇头说:“俺又不是历史学家，肚里墨水不多，咋知道两千多年前的事？”

他把卞和的故事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方素琴听得很专注。他将话锋一转说：“其实卞和的故事还没有结束，还在继续发生，重演。”

她睁大了稍稍有些上吊的一双丹凤眼，不解似的望着他。

“远的不说，说近的，你方素琴方姐就是当代的璞玉。”

“你乱七八糟说什么呀！”她哑然失笑，“俺可没采到什么宝玉，连好看的石头都没拣到过一块，俺两条腿也一条都没有被人砍断过。”

“我说的不是你说的那个意思。”他摇摇头，“我是说，凭你的能力，凭你办事的机灵劲，最不济也应该当个厂办主任。不应该把你放在现在这个位置上，这说明淮珠缺少赏识你的人，你本身就是一块还没有被人赏识的璞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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