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喝啤酒是受他的影响。记得初试啤酒的时候,他说:“你要觉得不好喝就倒给我。”我很小心地尝了尝。啤酒有着很奇特的味道。刚进口时觉得索然无味,淡淡的,还带点苦,可咽下去后留在嘴里的却是一片清爽。那感觉,和橄榄很象。他看着我,眉尖一扬,好象在问:“怎么样?”我便点头说:“味道不错。”从此爱上了啤酒。
罗江焱也爱啤酒,但他不长啤酒肚。他还是那么瘦。只是瘦,却一点也不弱。
记得有一次,在他的专卖店里,我正在复习英语准备考试。那个下午一直没什么生意,罗江焱就坐在我身边,也不说话,只是闭着眼静静地陪着我。
看着他那副慵懒的样子,我开玩笑对他说:“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了一句古文。”
他眼皮也不抬,懒懒地问:“是什么?”
我摇头晃脑地道:“一狼犬坐于前,一狼假寐。”
他闭着眼嘿嘿笑,说:“这个比喻好。我就是一狼。”
我笑着调侃道:“色狼吧。”
“你个小兔崽子……”他还没开骂,外面忽然传来喧闹声,好象有人在吵架。他这才睁开眼。我好奇地站起来想看个究竟。大海匆匆跑进来,只喊了一声:“江哥!”他便示意他不要多说话,起身给我戴上耳机,这才出去。
我不敢摘下耳机,只好坐在这里静观其变。透过玻璃墙,我看到罗江焱和一群人在理论。他们象在演无声电影一样,只看到嘴在动,却不知他们在说什么。罗江焱的那帮弟兄齐唰唰地站在他后面,如临大敌;他却一派从容不迫的神情,气定神闲地说着什么。开始那领头的还凶巴巴的,说着说着就软了,然后灰溜溜地走了。
等他笑着进来,我赶紧问:“怎么啦?”
他不屑一顾地说:“有几个小混混,跑来收保护费。”
“啊?!”保护费这个词只在香港电影里听过,想不到传得这么快。
他见我如此紧张,笑道:“放心,我已经把他们打发走了。”
“怎么打发走的?”我好奇地问。
他说:“他要我们给钱,我不肯,他放狠话说要搞我们,我就问他:‘你准备怎么个搞法?是搞伤还是搞死?’他就不敢再搭话,骂了几句走了。”
我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遭遇黑社会,又紧张又兴奋,问:“你不怕他搬人来吗?”
他脸上露出鄙夷的笑容道:“搬人?他有什么人可搬?我跟他说黑话,他都听不懂。不过是些小油子罢了。”
我饶有兴致地追问:“什么黑话?”
他却把脸一沉,佯装生气道:“问这么多干嘛?想当女流氓吗?”
我不由得哈哈大笑。
那时,他给我的感觉就是:豪气冲天。
正是香港黑帮片警匪片泛滥的年代。
我对他当兵的故事特别好奇。可是每次问他,他总是很随意地讲几句就把我打发掉。他似乎不是很愿意提那些事。他说,他当时在炊事班,其实不是做饭的,是养猪的,和现在没啥两样,有什么好讲。于是我很生气地说:我又不是猪!
他便哈哈大笑。
再去东莞,几年前去过的那家厂已经成为罗江焱自己的厂。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将那家服装厂买了下来。现在再去,我们不用再挤在工人的宿舍里。那里已经建起一幢新楼,专门接待前来下单的客户。新楼里有一套房是留给他的。我想,那应该是特意为他准备的。因为里面是一个套间。全楼里,就只有这一间房是有套间的。我就住在那个套间里。
以前的厂长,现在还是厂长,管生产。他见到我,说:“哎呀,小艾都长这么大啦。现在读几年级啦?”
我学着他的广东国语,说:“初中毕业啦。所以才有时间过来玩呀。”
他说:“哟,那有十五六岁了吧,真成大姑娘啦。”
罗江焱立即说:“没有,她才十四岁。”
其实十四岁和十五六岁,又能有多大区别。我当时只是觉得,他对这个年龄,很敏感,所以要加重语气强调一下。
后来发现,医学界把十四岁(包括十四岁)以下的孩子,归入儿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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