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名堂?
方天仇正在满腹狐疑之际,忽然听得头顶上传来个狞狰的声音说:“方朋友,你这一觉睡得可真长呢!”
方天仇才知道“笼”顶上尚有人监视,听出这声音是那肥胖男人,不由冷笑一声,并不去理会。上面又传来肥胖男子人声音,警告说:“方朋友,你最好是在橡皮垫上别乱动,我马上就要通上电流了,虽然不是触上立即死亡的高压电,可是我相信那滋味一定不好受,所以劝你不必尝试!”
方天仇如一听大惊,看这铁笼的形式,肥胖男人的话倒不是故作惊人之笔,尤其下面垫着这块厚橡皮,显然是为了绝缘用的。
置身在这“电笼”里,他那还有脱身的希望?
因此他不禁激动地怒问:“你们想把我怎样?”
肥胖男子嘿然冷笑说:“对不起,现在我无法回答你,我们正在开会,如果你一定想知道的话,等我们开会有了决定,我就来告诉你吧,哈哈……”
说完,他发出了一阵放浪形骸的狂笑。
方天仇正要再追问两句,只听得上面“笃”的一声,大概是关上了开关,不再听见那刺耳的笑声。
他抬头仔细一看,“笼”顶也是铁板,离地约有一丈多高,强光灯的旁边有个铁管垂下,管端是个玻璃镜,极似潜水艇上用的潜望镜。
另外顶上装有个麦可风,和一只铁传声器。
于是他恍然大悟,潜望镜可以监视整个密室的动静,而他与肥胖男人的对话,则是由麦克风和传声器转达的。
由这种种的装置,已可想像得到,这组织是如何的严密和庞大了!
但他现在是置身在何处呢?
这问题实在无法解答,在他的行动范围,被限制于五尺见方的一块橡皮垫上,纵然有再大的神通,也无法施展出来了。
现在后悔也是无济于事,在他最后命运尚未被决定之前,必须要设法出了这个“电笼”才是。
然而,这绝不是容易办到的!
“我绝不能束手待毙!”他毅然作了决定。
方天仇遭遇了生平从未有过的难题,但他并不气馁,决心要在绝望之中,寻出一线生机……
这时候,在另间宽敞而布置豪华的密室里,一张长会议桌上,周围坐了一圈人。
他们每人都一律穿着宽大的黑袍,头上套着像纸袋似的面罩,整个的脸都无法看到,只有两个小洞可以看见眼睛。
端坐在主席位子的,身材看来比在座的各人都瘦小,但他的身份却很高,嗓子也比任何人粗大。这时他正以洪亮的声音说:“各位的意见都很好,为了本公司今后在香港的发展,姓方的我们是非除去不可。不过,各位是否还有更好的办法?”
左边一个身材高大的人立即说:“我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立即处死,以绝后患!”
在他旁边,隔着两个位子上,一个肥胖的人表示异议说:“如果要处死他,那真易如反掌,根本不需要开会,我认为现在开这个会,主要的是在处死他之前,要在他身上找出利用价值来!”
主席点点头,表示同意他的看法说:“你的话很对,姓方的好不容易落在我们手里,让他一死了之,未免太便宜了他,我想听听你的意思,是怎样在他身上找出利用价值?”
肥胖的人早已胸有成竹,从容不迫地说:“姓方的这次由菲律宾来香港,完全是替林广泰卖命,破坏了‘同心会’的成立。对林广泰来说,已经是仁至义尽。所以我认为,如果我们以姓方的生命,向林广泰开个三五千万港币的价,他准会如数照付!”
主席“嗯”了一声,向在座的征询意见说:“各位认为他的提议如何?”
左边身材高大的人不以为然的说:“我认为不妥当,假如为了三五千万的赎款,放他一条生路,惹来无穷的后患,使‘同心会’的历史重演,那实在是得不偿失!”
主席点点头:“你的话也有道理,‘同心会’的覆辙,我们绝不会重蹈!”
肥胖的人刚要反驳,右边头上坐的一个瘦高个子,已抢先发表了他的意见。
“我倒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他说:“向林广泰开价,这是必然到手的,为了本公司的财源,绝对不可轻易放弃。至于那姓方的,为了免除后患,影响我们在香港的‘业务’发展,不妨在林广泰的赎款到手后,再置他于死不迟。”
肥胖的人情不自禁地叫起来:“对!我就是这个主意!”
主席笑了笑说:“这样岂不是有损本公司的信誉?”
肥胖的人立即说:“这个早已想到了,林广泰的赎款到手,我们人照放,不过我们可以暗中做点手脚,我们不是有那种二十四小时才发作的毒药吗?在放他回去之前,渗在食物里给姓方的吃下去,等他回去以后毒发身死,与我们有什么相干?”
主席不由大笑说:“妙!妙!这确是个好办法,各位还有什么意见没有?”
在座的均无异议,连那身材高大的也不再坚持己见,于是主席即席宣布说:“既然大家都不反对,我们就这样决定了,请提议的弟兄,会后立刻通知林广泰,以五千万港市换取姓方的生命,限定三天之内交款,否则我们就撕票!”
会议结束后,肥胖的人立即走出密室,在外面带着两个腰间Сhā着手枪的壮汉,走过两旁石壁的长秘道,在尽头的壁上电钮一揿,立时现出一道暗门。
他们走人后,暗门便自动关闭。
走下石阶,又是一长条通道,两旁各有四扇厚重的铁门,他们在右边第三个铁门停住,转动了门旁的一个铁轮,才见铁门徐徐向两壁移开。
这间就是囚禁方天仇的密室!
方天仇正在苦思脱身之计,忽见那肥胖男人这付打扮,领着两个壮汉进来,不禁怔了怔,极力保持着镇定,以观情势的发展。
肥胖男人在“电笼”外站住了,笑着说:“方朋友,告诉你个好消息,刚才经过我们开会,已决定放你回去了。”
方天仇冷冷一笑,不屑地说:“哦?我看不会这么简单吧!阁下大概是来向兄弟提条件的,是不是?”
“当然有个小小的条件。”肥胖男人狞声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咱们干这一行的,好容易遇上个有油水的,要不捞点怎么说得过去。”
方天仇大笑说:“阁下恐怕是找错了对象,兄弟是出了名的铁刷子——一毛不拔!再说,像我这块石头,你们还想在我身上榨出油水来?”
“你是铁刷子,但有人不是!”肥胖男人如同吃定了他似的说:“譬如林广泰吧,为你花点钱,破财消灾,大概他还不至于心痛吧?”
方天仇顿时大怒,忿声说:“阁下把兄弟当作了肉票?”
“未尝不可。”肥胖男人说:“你老兄的身价,可不见得低呢!”
方天仇再也忍不住了,激怒之下,一时冲动,竟忘了肥胖男人刚才的警告,霍地跳了起来,一脚刚踏上铁板,猛一触电,使他全身震麻,不由自主地猛一跳,叭!地摔在橡皮垫上。
肥胖男人狞笑说:“这可怨不得我,事先我已经向你警告过啦!”
方天仇被电击的这一下很厉害,加上摔的不轻,好一阵才恢复过来。
他不禁勃然大怒,咬牙切齿地说:“好!这笔账我们记上,早晚我们得算一算!”
“那是以后的事!”肥胖男人有恃无恐,毫不在乎地说:“现在是现在,我相信方朋友是聪明人,好汉不吃眼前亏,就是受点委屈,你也只好认了。”
方天仇原来是打的如意算盘,认为只要能深入“勒索公司”,探出这个庞大组织的虚实,到时候以他的身手,还怕脱不了身?
可是他的估计错误了,“勒索公司”虽然是个非法的组织,但它组织的庞大和严密,就连密切注意它已久的孙奇,也绝想像不到。
现在他被禁在“电笼”里,活动范围局限于五尺见方的一块橡皮垫上,不要说查探虚实,就连再想看看这肥胖男人的真面目都不可能,还能妄想有什么作为?
肥胖男人看他一言不发,以为他已屈服了,便说:“如果你已经想通了的话,那么我现在就叫人去拿纸笔来,由你亲笔写封信告诉林广泰,就说你身处危境,请他顾念道义,备款来赎,至于钱的数目,由我们来向他开价好了。”
方天仇真没想到,自己居然成了勒索的人质,当时强自按捺住心里的怒火,故意说:“我很想知道,我的身价值多少?”
“假如你要在信里写上。”肥胖男人说:“可以告诉林广泰,叫他在三天之内,准备五千万港币!”
“五千万?”方天仇怔了怔,忽然朗声大笑说:“这比秋季大赛马的彩头还多呢!哈哈!……”
肥胖男人对他的讽刺毫不理会,沉声说:“我的话到此为止,在林广泰的赎款交来之前,还得委屈方朋友两天。不过本人可以保证,除行动必须加以限制之外,我们一定竭诚招待!现在我就叫他们去拿纸笔来!……”
“慢着!”方天仇振声阻止。
肥胖男人刚要吩咐壮汉去取纸笔,被他这一声喝止,只好回过头来,冷森森地说:“方朋友还有什么话要说?”
方天仇直截了当地说:“没别的,只是奉劝阁下,不必枉费心机!”
肥胖男人嘿嘿地冷笑着说:“你是怕林广泰拒绝付款?”
“他是否拒绝,我不知道。”方天仇摇摇头,断然说:“但我知道的是,我会拒写这个信!”
肥胖男人大感意外,气得怒声大叫:“你!……”
“我很不识抬举,对吗?”方天仇若无其事地大笑说:“老实对你说吧,贵公司的任何手段,对兄弟是不发生作用的!”
“好!”肥胖男人勃然大怒,狠声说:“你别以为不写这个信,我们就束手无策了,你等着瞧吧!”
说完狠活,他怒气冲冲地扭头就走,领着那个壮汉出了密室。
方天仇看着他们出去,暗记住了开动铁门的方法,以备有机会脱身时,不致不得其门而出。
可是,出不了这个“电笼”,根本毫无脱身的希望,他不禁摇头苦笑起来。
在香港方面,孙奇也可说是毫无进展,陷于一筹莫展的困境之中。
王荣寿去菲航公司调查的结果,查出那个中年绅士叫邹炳森,是最近才由澳门来香港的,而在港的行踪却不明。
孙奇得到这个线索,立刻以长途电话向澳门警方取得联络,要求代查邹炳森这个人的身份,和他一切的有关资料。
澳门的答复更使孙奇啼笑皆非,因为他们经过调查,证实邹炳森是由香港去的,曾在澳门虚设行号,于一个多月前突然倒闭,行踪即告不明。
由于邹炳森的行号倒闭,尚无债务纠纷,警方并未加以注意。
孙奇不得要领,只好亲自翻出警方的旧档案,查对这个人的面貌,看是否有前科的犯罪纪录。
这个希望是非常渺茫的而且很费事,必须逐一查阅输入电脑中的所有纪录。
今晨在启德机场,除了孙奇之外,尚有几个便衣警探见过邹炳森,但他不放心把这个工作交给别人,宁可自己辛苦些,也必须亲自查对。
忙了一上午,连午饭都没时间吃,只靠几片“三明治”聊以充饥。
直到下午四点多钟,总算查阅了大部份,仍然毫无头绪,而他已是疲惫不堪了。
正在喝着浓咖啡,准备提提精神,继续把余下的那部份纪录查完,忽然林广泰来了电话,请他立即到麦当奴道去一趟。
孙奇听出他的语气很紧张,急问:“什么事?电话里能说吗?”
林广泰气急败坏地说:“电话里怕说不清,是方老弟出了事,孙探长最好能立刻到舍下来一下。”
孙奇听说是方天仇出了事,心不由往下一沉,即说:“好,我马上赶来。”
挂上电话,他立即按电钮召来王荣寿,继续查对剩下的纪录,匆勿离开警务处,驱车驶往麦当奴道的林公馆去。
到达林公馆时,只见客厅里的气氛异常紧张,林广泰的几个把兄弟全到了,正在议论纷纷,尤其是林玛丽,愁眉不展地坐在一旁,显得极为焦灼不安。
他们看孙奇赶来,一齐迎了上去。
林广泰已失去了平时的沉着,迫不及待地说:“孙探长来得正好,我们正在商量……”
孙奇也不及向各人一一招呼,忙问:“方老弟出了什么事?”
林广泰连忙招呼孙奇坐下,各人也围坐成一圈似乎都在争取发言的机会,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这时林广泰已拿起茶几上的一封信,和一张照片,递给孙奇说:“孙探长先看这封信和照片,就明白了。”
孙奇怔怔地扫了各人一眼,接过照片和信,首先看那张照片摄的是一个人被关在大铁笼里。
仔细一看,关在大铁笼里的,竟然是怒容满面的方天仇!
“是方老弟?”孙奇感到万分惊讶。
林广泰点点头,沮然说:“孙探长请看这封信!”
孙奇立即抽出信囊,只见信上写着:
“林大哥如晤:
弟己身陷危境,命在旦夕,盼熊顾念道义,鼎力施援。如象见怜,备祈于三日之内,筹款港币五千万元,备作弟赎身之用。
交款时地,可静侯通知,万急万急!
弟天仇X月X日”
看完这封告急信,孙奇也怔住了。他不愧是位经验丰富的老警探,第一句就问:“这是方老弟的亲笔?”
“我看不像,方老弟的笔迹我认得出。”林广泰忧形于色他说:“不过这张照片假不了,方老弟昨夜从这里离去,一直到现在没有消息,极可能是出了事。”
孙奇心里有数,他虽然一早就跟方天仇在一起,但在银星夜总会门口分手后,就没有再取得联系,因此他的心情也沉重起来,觉出事态非常严重。
庄德成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他心里有什么话就得说,于是毫不保留地说:“孙探长,本来方天仇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我们可以自己谋求解决,用不着惊动孙探长的大驾。不过,这次要不是孙探长把他留下,他是绝不会出事的,所以我们才决定请你劳驾来一趟,想听听你的高见。”
孙奇当然不能推卸责任,事实上也是如此,要不是他商请方天仇留下,此刻人家早已飞返菲律宾了。
因此他义不容辞地拍着胸脯说:“这件事由我负责,就是动员整个香港警方的人力,也要使方老弟安然脱险!”
宋公治颇有顾虑地说:“孙探长能够出马,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但有一点我们应该考虑到,一般绑票的歹徒,都会向被勒索的对象警告,不许向警方报案。当然,方老弟的被绑,并不单纯是为了勒索,多少还牵涉到江湖上的恩怨,情形比较复杂。如果让他们知道动员了警方的力量,恐怕对方老弟反而不利……”
庄德成刚才就是为了意见分歧,跟宋公治争得面红耳赤,现在听他又主张避免警方Сhā手,不由粗着嗓门大叫:“照你说,是不要孙探长过问?”
林广泰怕他们又争执起来,忙说:“老四,你先不要冲动,你主张请孙探长来,我不是把他请来了吗。现在我们要保持冷静,才能商量出一个妥善的对策,不是干叫就能解决事情的。”
庄德成一怒之下,脱口而出:“孙探长来了也是白来!他要有办法,那个什么夫人的儿子被绑,他就可以动员警方的人力破案,何必还要方天仇留下!”
这几句话说得孙奇满脸通红,可是这个老粗说的并不错,使他哑口无言,只有尴尬地笑笑,掩饰他的窘态。
林广泰有些过意不去,无论怎样,人家总是代表官方的一位探长,而且是用电话把他请来的,那能叫他下不了台。
为了不使孙奇过份难堪,他只好向庄德成怒斥:“老四!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孙探长自然有他的全盘破案计划,要像你这样沉不住气,香港早就天下大乱了……”
孙奇也趁机下台,笑笑说:“庄经理的性子比较急,不过也难怪,因为我相信,在座的诸位,大概都还不太了解情况吧?”
庄德成的余怒未消,不屑地说:“情况是方天仇被人绑了,要五千万才放人!”
孙奇不动声色地又笑了笑,眼光向在座的诸人脸上一扫,才说:“现在我想问诸位一个问题,请问那一位能立刻回答得出,方老弟是落在哪方面的人手里?”
这问题果然使大家都怔住了,一个个相顾茫然,谁也不能立即说出明确的答案。
庄德成仍然不服气,他说:“是谁干的我不能肯定,不过我知道,反正跟‘同心会’的那些残兵败将脱不了干系!”
“这只能说是沾到一点边!”孙奇冲他笑笑,然后郑重其事地说:“在座的诸位,对港九黑社会圈子里的情形都很熟,可是有哪一位能告诉我,那一个组织的势力最庞大?”
在座的这几个人,都是属于黑社会的人物,所不同的,是他们从不干那些非法的勾当,而是私下组织一股势力,在恶势力下保障自己的产业。
孙奇并不是不清楚这些,这时候居然冒出这么个问题来,实在令人无从回答。
庄德成心里本来就有气,这时突然把脸一沉,忿声说:“孙探长,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要把底盘清楚了,好对付……”
孙奇一笑置之,正色说:“我孙某人还不至于这么卑鄙!如果各位答不出来,我倒可以奉告,可能各位还不知道,香港最近出现了一个组织庞大的‘勒索公司’吧!”
“勒索公司?”果然大家都感到惊诧,不约而同地叫了起来。
孙奇点点头说:“直到目前为止,警方只知道有这么个组织在暗中从事非法活动,尚没有获得有关它的详细资料。”
庄德成急问:“那么方天仇是落在这个组织里了?”
“非常可能!”孙奇说:“方老弟已经答应协助警方,全力侦破这个组织。据我个人的看法,方老弟可能已经发现线索,而在侦查的时候,不幸落在他们手里……”
听了孙奇的这番话,使在座的每个人都感到心情异常沉重,因为他们是圈子里的人,对圈内的“行情”,应该很熟。可是这个“勒索公司”的组织,竟是他们连听都不曾听见过的。
换句话说,也就是他们的消息,反而不及孙奇灵通呢!
这几个人之中,最难堪的莫过于庄德成,他发了半天的脾气,结果竟让孙奇一棍子打闷,变得哑口无言起来。
在这个情形之下,林广泰只好听取孙奇的意见,他神色凝重地说:“警方的消息,相信绝不会没有根据,照孙探长看,我们应该采取如何的对策比较妥善?”
孙奇故意在他们面前透露这个消息,自有他的道理,因为他深切了解,警方在侦查工作上,远不及他们这些圈子里的人物能够深入。事实上,几个月的努力,他仅仅获悉有这么一个庞大的组织,在暗中从事一项阴谋,而更进一步的真相,却是始终查不出来。
现在方天仇被卷进漩涡,而且不幸落在“勒索公司”的掌握中,林广泰无论在那方面说,都不能置身事外。所以孙奇认为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如果这些人能参与其事,对他的帮助实在太大。
于是,他言不由衷地笑笑说:“这件事无论于公于私,我孙某人都该出力的,希望能在最短的时间以内,使方老弟脱险……”
林广泰已听出他的意思,不过是闪烁其词的官样文章,并没说出具体的办法,当即慨然表示:“孙探长如果不反对的话,本人愿意尽一切可能,在三天之内筹出五千万元……”
庄德成以为林广泰已屈服,粗着嗓子说:“老大,咱们怎么能让人家硬吃!”
林广泰苦笑一下,无可奈何地说:“为了方老弟的安全,就是倾家荡产,我也在所不惜,何况他这次是为我的事来香港,在道义上,我绝不能置身事外,一定要使他安然无恙地离去。”
孙奇颇感失望,他原以为林广泰为了方天仇,必然会不顾一切地挺身而出,发动他在黑社会圈里的势力,向“勒索公司”大动干戈。
没有想到这位雄心万丈的黑社会大亨,居然会向“勒索公司”低头了!
这一来,他原指望林广泰的人马出动,不免落了空,只好勉强笑着说:“在警方的立场,自然不同意这种妥协的方式,使那些歹徒的卑鄙手段得逞。这样等于是在助长他们的气焰,往后更会无法无天!……”
说着,他扫了各人一眼,似在观察他们的反应,然后继续说:“不过嘛,方老弟的这回事,可不能一视同仁,把它看作普通的勒索案件。既然林董事长为了方老弟的安全设想,愿意花钱解决,我个人绝不反对。但有一点,就是希望跟警方的行动能密切配合,随时保持联系,以便在必要时,我们能双管齐下,各位认为这个办法如何?”
在座的人之中,除了庄德成发出几声不屑的冷笑,其余的人均不置可否,齐将眼光投向林广泰,等待他做最后的决定。
林广泰不愧是个老成持重的“老大”,虽然他已早有城府在胸,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遂说:“能得孙探长鼎力相助,我相信方老弟一定会没事的,本人绝对同意孙探长的办法。原则上只要使方老弟脱险,本人随时听候探长的指示。”
既然双方取得了协议,于是一切就这样决定了!
在孙奇告辞去后,客厅里陷于了短暂的沉默。
宋公治忽然说:“老大,你听出孙奇刚才说话的用意吗?”
林广泰点点头,会意地微笑着说:“他这点小聪明,想在我面前耍,那还差得远!”
庄德成对他们的话,茫然不知所措,他只是一脑门的“英雄主义”,认为林广泰的妥协,愿意筹款五千万赎票,是个难以忍受的耻辱!
这时他话没听明白,便不分青红皂白地忿声说:“老大,无论怎么说,我绝不同意你向那个什么勒索公司低头,这件事交给我去办,包在我身上……”
宋公治不等他说完,即阻止说:“老四,你别在那里乱放厥词,老大自会有主意的!”
庄德成仍不服气,正要据理力争,已被林广泰作手势示意,叫他少安毋躁。
他气得满脸通红,只好闷声不响,但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决定照自己的去做!
林广泰按住了这老粗,终于说出自己的主张来。
“刚才孙奇的意思,很明显是想我们出面对付‘勒索公司’,他好坐享其成,连带赫迩逊夫人的公子那件绑票案一并破获。但我们为了方老弟,除了静待事态的发展之外,也势必要全面动员,把这个组织的底细摸清,必要时不妨跟孙奇合作,占便宜也只好由他占了。”
始终Сhā不上嘴的廖逸之,忽然表示异议说:“我认为当急之务,是要先营救方天仇,至于对付‘勒索公司’,那是次一步的行动,否则对方被逼急了,来个恼羞成怒,恐怕对方天仇非常不利。所以我们必须投鼠忌器,一切得慎重考虑,三思而后行……”
林广泰对他笑了笑,正色说:“这个我已想到,目前我们的一举一动,可能已经被严密监视之中,不宜采取任何行动,所以我决定依照方老弟信上的意思,在三天之内备款静候通知。另一方面暗中侦查方老弟的下落,再设法营救。”
庄德成不解地问:“既然我们可能被监视,那么我们怎能采取行动?”
林广泰郑重说:“在目前的三天之内,我们除了静候对方通知,绝不能有任何行动。唯一的办法,只有借重郑二爷方面的人,请他出力相助,或许能瞒过对方的耳目。”
“郑二爷会答应吗?”廖逸之问。
对于这一点,林广泰却是极有把握,他充满信心地说:“郑二爷这个人很重道义,他对方老弟的侠义行径非常敬佩,再加上我和他的交情,相信这个要求,他是义不容辞,不会加以拒绝的……”
说到这里,他拍拍身旁宋公治的肩:“这件事需得你去九龙城一趟,不过行动绝对要慎重,不能让监视我们的人发现,知道你去过郑二爷那里。不然他的人一动,就会使对方想到是怎么回事了。”
宋公治点点头,想了想,忽然灵机一动,向愁眉苦脸的林玛丽望了一眼,笑着说:“老大,我看玛丽小姐呆在家里怪闷的,你不反对我带她去逛逛九龙城吧?”
林广泰听了他的话,先是一怔,但立刻就会意过来,不由连连点头而笑说:“好,好,她从来还没到过九龙城,趁这个机会带她去开开眼界吧!”
“不!”林玛丽摇头说:“爹地,我哪儿也不想去。”
宋公治知道她是为了方天仇的事,以致心烦意乱,便走过去,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这几句话果然奏效,只见林玛丽还没有听完,就连连地点头,表示愿意随他去九龙城了。
林广泰看女儿已经同意,不由大喜,立刻就叫宋公治准备出发,还特地要女儿去打扮一番,使人相信她是真正去九龙城玩的。
等林玛丽打扮得花枝招展后,宋公治便带着她出发了,其余的人也就离去。
林广泰叮嘱了一番,又向几个把兄弟一再嘱咐,要他们保持沉着,绝不可擅自轻举妄动,以免节外生枝。
庄德成是早已拿定了主意,在离开林馆后,立即驱车直赴国际大厦,决定去找金玲玲谈判。
因为他知道,这女人对方天仇恨之入骨,不报复是绝不甘休的。
由于金玲玲今天上午曾在他的办公室里,当着他的面,一再出言恐吓,说方天仇随时可能遭遇不测。使他想到,昨晚这女人曾说要对付小朱,小朱果然在当晚遇害。
今天她对方天仇恐吓,不幸又被她言中,由此可见,这女人若非“乌鸦嘴”,便准是和这两件事有着密切关系,否则她哪能未卜先知?
庄德成既然认定金玲玲是个不祥之物,那不找她找谁!
来到三零三号房外,他毫不迟疑地就举手敲门,连门旁的电铃都懒得去按,嫌那玩意儿费事。
但,尽管他把手都拍痛了,却是无人应门!
庄德成正在怀疑,金玲玲是否回来了?
忽见一个侍者赶过来,向他干涉说:“金小姐吩咐过,她不会任何客人……”
庄德成一听有路了,即问:“金小姐在里面?”
侍者这才后悔说漏了嘴,看这西装革履的老粗,浓眉大眼,生着一脸的横肉,大概也不是个好惹的人物,那敢贸然得罪。他只好尴尬地笑笑说:“金小姐回是回来过,不过我没留意她是不是又出去了,现在有没有在房里,我可不清楚。”
庄德成用大拇指向房门一指,吩咐说:“那么你替我把房门开一开!”
他这口气完全是当在银星夜总会,命令他手下的人一般。可是这里是国际大饭店,人家哪能听他的。
侍者忙陪着笑说:“先生,这是不可以的,照规定……”
“我不懂什么规定!”庄德成不可理喻地说:“你开不开?”
侍者遇上这么个蛮不讲理的老粗,真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了。
不过他倒还很乖巧,连忙说:“先生,不是我不开,因为金小姐一定是不在,不然她听见有人敲门,一定会开了。要是她不在,房门的钥匙只有一把,带在她自己身上,我没有钥匙怎么开?”
庄德成虽然是个老粗有时他却粗中有细,看到侍者说话的神情,已经露出破绽,于是灵机一动,故意说:“我告诉你,金小姐刚才给我打过电话,是她约我来的,现在一定是在房里。”
侍者心里暗笑:你这个谎撒得简直离了谱,吹牛嘛,也得打个草稿呀。她要真约了你来,为什么听见敲门却不开呢?
可是他嘴上不好意思道破,婉转地说:“我想她是又出去了,不然她就会开门的,我看先生你还是晚一点再来吧!”
“哼!”庄德成冷笑说:“晚一点来,恐怕就出了人命官司!”
“什么?先生,你说……”侍者大吃一惊。
庄德成看他受了骗,更是表情逼真地说:“老实告诉你吧,刚才金小姐打电话给我,就是说她准备吃安眠药自杀,所以我急急忙忙赶来阻止。现在她人在房里,却不开门,你去想想吧,房里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
侍者不由吓得脸色大变,因为金玲玲确实关照过他,不会任何客人。现在听庄德成说得活龙活现,那可不是真在房里闭门自杀了?
情急之下,他已忘了刚才说的钥匙只有一把,被金玲玲带在身上。急忙从身上掏出一大串钥匙,找出个写着三零三号小铁牌的,塞进锁孔一转,房门开了。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冲进房里,套房里却不见人在。
侍者正在发怔,庄德成冲向卧房,一眼便看见地上蜷伏着一个女人。
庄德成大吃一惊,急忙过去蹲下身来,发现果然是金玲玲!
这个曾以“金色响尾蛇”之名,闹得满城风雨的女人,此刻就像条被剥了皮的死蛇,身上的洋装已被撕成碎条,丰满的胴体几乎等于赤祼。
而她的发间,正渗出血来,显然是被重击成伤,以致昏迷过去。
侍者进来一看,不禁惊叫一声:“啊……”
他受了这极度的惊吓,转身就要跑,不料被庄德成跳起来一把抓住。
“先生……”他已吓得面无人色。
庄德成挥手一个耳光,厉声怒喝:“你鬼喊鬼叫个什么!”
这一个耳光反而使他清醒了,急说:“我,我得立刻去向经理报告,这里出了人命……”
庄德成厉声说:“人又没死,出什么人命?她不过是受了点伤!”
“哦!没死?”侍者似乎不敢相信,提心吊胆地走近些,仔细看了看,发觉这女人还有呼吸,于是才稍微放心,向庄德成请示说:“先生,要不要送医院,还是请个医生来?”
庄德成想了想,冷静地说:“我就是医生,这点小伤没多大关系,由我来处理好了。不过,从现在起,你是好好留意,金小姐要休息,不许任何人来打扰,知道吗?”
侍者连忙说:“知道,知道,任何客人来,我就回说金小姐不在,出去还没有回来。”
“对,就这样回答很好!”庄德成大模大样地挥挥手说:“现在你出去吧,把房门替我锁上。”
侍者唯唯应命,退出房外,在外面把门锁上了。
庄德成立即把金玲玲抱上床,到洗澡间去拧了把湿毛巾,刚走出来,突然发现套房的落地窗外,阳台上似有人影一闪而逝。
“什么人?”
他大喝一声,急步冲了过去,追出阳台只见一条人影,又越过另一阳台,跳落太平梯,匆匆忙忙地攀梯而下,逃向了后面的狭巷。
庄德成欲迫不及,惊鸿一瞥,仅只看到那仓促逃去的人背影。
但他知道,金玲玲一定是被这人击伤,只要把她救醒,一问便知那人是谁了。
庄德成关上了落地窗,立即回到卧房的床边,用湿毛巾置于她的额头。然后,又去套房的酒柜,以高脚杯倒了半杯白兰地酒进来。
金玲玲被冰冷的湿毛巾一冰,渐渐清醒过来,嘴里发出梦呓似的一声呻吟。
庄德成平时不爱接近女色,对于怎样服侍女人根本毫无经验,这时不免有些笨手笨脚,坐在床边,一手端着酒,一手刚把她扶坐起来,准备让她喝下半杯白兰地酒……
不料酒杯才递到金玲玲的嘴边,她竟然出其不意地一挥手,打掉了酒杯不说,居然低头一口咬住了庄德成的手腕!
“哇!”
庄德成痛得怪叫一声,不禁勃然大怒,猛力挣开了手,顺手一推,把金玲玲推下了床,跌在地板上。
“你这该死的娘们儿!”他破口大骂:“简直是狗咬吕洞宾,老子好心救醒了你,你竟不知好歹,反咬了老子一口!”
金玲玲抬头一看,顿时怔住了。
“是,是你?……”她大感意外。
“不是我是谁?”庄德成握着被咬破的手腕,怒犹未消地说:“击伤你的那小子,已经由太平梯跑掉啦!”
金玲玲狠声说:“好小子,下次别叫我遇上,算他命大,让我遇上了……”
庄德成乘机急问:“他是谁?”
金玲玲置之不答,反问他:“你来干什么?”
庄德成冷冷地说:“我要不来,恐怕你就惨了!”
这倒是事实,要不是庄德成突然敲门,使那人惊慌之下,击伤了金玲玲,仓促逃之夭夭,可能有遭到了更惨的命运。
但玲玲并不领他这份情,冷笑一声,从地板上站了起来,径自走进洗澡间去。
庄德成有种被冷落的感觉,早知这女人如此不知好歹,真不该把她救醒!
老粗一气之下,恨不得掉头就走,可是他想到此来的目的,不能毫无结果就怫然而去,那实在划不来。
冷静地想了想,他只有强自抑压住心里的怒火,以免像宋公治和廖逸之常说的:小不忍,则乱了大谋!
他来找金玲玲,就是为了“大谋”,只好委屈求全,暂时小忍一忍。于是他忍然走出了卧房,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取出上衣口袋Сhā着的雪茄来猛吸。
大约过了五分钟,始见金玲玲头发湿湿的,身上穿了件毛巾浴衣出来,站在他面前冷冷地说:“庄老四,我说话不喜欢兜圈子,讲究的是干脆、痛快,如果你是为了出让‘银星’,我还有兴趣,否则我们就免谈!”
庄德成悻然说:“你倒很现实,我们就谈‘银星’吧!”
金玲玲一听这话,不由喜出望外,立刻春风满面地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六、银星
庄德成等她坐下来,猛吸了两口烟,正色说:“你既然对‘银星’很感兴趣,我愿意出让,一切的条件都照你的。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如果你不接受,我宁可把‘银星’放火烧了和体力劳动差别的‘共同合作的新村’。但不主张政治斗争,,也绝不会让任何人到手!”
金玲玲的笑容消失了,她忿然说:“好吧,把你的条件说出来听听!”
“我的条件很简单。”庄德成说:“就是我们双方立约的时候,必需有方天仇在场!”
“为什么一定要他在场?”金玲玲的脸色一沉,仿佛一听到方天仇的名字,她就感到不痛快。
但庄德成却坚持说:“这是我唯一的条件,你不必问理由,反正一句话,只要他现在在场,现在我就出让‘银星’。换句话说,方天仇不在场,你把刀架在我庄德成脖子上,也别想我点一点头!”
金玲玲也知道这老粗的牛脾气,一向是软硬不吃的,她的色,诱惑不了这家伙,真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绝不会屈服。
为了要得到银星夜总会,金玲玲只好接受这个条件!
她笑了笑说:“想不到方天仇居然成了重要角色,好吧,我同意你的条件,那小子在哪里,立刻找他来!”
庄德成大笑说:“他在哪里,我怎么知道,这要问你呀!”
“问我?”金玲玲一怔。
庄德成的笑声突然停止,声色俱厉地说:“你刚才自己不是说,不喜欢兜圈子,讲究的是干脆、痛快?现在我也同样要求,咱们说话不必拐弯抹角,你是真不知道也好,装不知道也好,反正我不过问他的下落。就是一句话,你要想得到‘银星’,随时把他带到我那里,我们随时成交,绝不食言!”
一口气说完,他站起来就准备离去。
金玲玲多么聪明,听了庄德成这番话,心里已然有数,当即直截了当地说:“庄老四,你开门见山他说吧,是不是方天仇出了事?”
庄德成冷笑说:“相信你一定比我更清楚,何必明知故问!”
说完,他走向了门口,忽然又回过头来,补充说:“我的期限是三天之内,过了这个星期,咱们还是那句老话,四两棉花——免弹(谈)!”
金玲玲一时怔住了,直等庄德成开门而开不开时,她才冷冷地说:“钥匙在我这里!”
说着她便站起来,到卧房里去取钥匙。
当她打开手提包时,一眼触及里面的手枪,忽然把心一横,偷偷取枪在手。
正要回身,不料庄德成竟悄然跟了进来,霍地出手夺下了她的枪,冷笑说:“别跟我来这套,留着点吧!”
金玲玲顿时气得哑口无言,眼睛里几乎冒出火来!
庄德成根本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径自拿起床上的手提包,在里面找出房门钥匙。然后退出枪膛里的子弹,装进自己口袋里。
“这个还你!”
他把手枪往床上一丢,径自走出卧房,开了门,从容不迫地扬长而去。
金玲玲气得肺都几乎炸开,追到房外,只见庄德成已进入电梯,向他正挥着手。
她转身回房,恨恨地一脚把门踢上,立即过去拿起电话筒,打了个电话出去。
这时她是气昏了头,根本没有顾虑到,当她连续按下号码键时,竟被孙奇派在这里守候的便衣警探记下。
孙奇的这一着相当厉害,他知道金玲玲不辞而别,搬来了国际大饭店后,并不立即采取行动,却派了大批便衣警探,以旅客的身份住进来,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电话是主要的联络工具,孙奇在这方面特别注意,派了专人整天轮流守在总机室,负责守候外来,或由三零三号房打出去的电话。
本来金玲玲需要联络时,也会出去用电话亭的,可是她现在气极了,根本没想到这些,抓起电话就打。
守在总机室的便衣警探,苦候了一整天,这下可等着了。一面用耳机窃听,一面以行动电话把这个电话号码,报告坐阵警务处的孙奇。
电话接通了,金玲玲迫不及待就问:“小陆在吗?”
“我就是。”对方回答。
“我是玲玲,邹先生在吗?”
“他不在。”对方说:“有什么事可以对我说。”
金玲玲质问说:“你们怎么对我失信,向方天仇下手了?”
“谁告诉你的?”对方诧然问。
金玲玲忿声说:“不管谁告诉我的,我只问你,你们怎样对付他了?”
“对付他?根本没这回事!”对方矢口否认。
金玲玲不禁一怔,因为她也没问清楚庄德成,究竟方天仇出了什么事。只是凭她的直觉,认为方天仇一定遇了意外,庄德成才突然跑来提出这个条件。现在听对方矢口否认,她又想到或许是别人捷足先登了。譬如是洪堃,独眼龙曹金盛,他们谁不对方天仇恨之入骨,无时无刻不欲置他于死地!
“喂!”对方催问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金玲玲一时茫然不知所措,呐呐地说:“我……我想跟邹先生当面谈谈,可以吗?”
对方紧张地说:“现在不行,你等我电话……”
“喂!喂!”金玲玲连叫两声,但对方已突然把电话挂断了。
这时候她才猛然想到,如果警方派了人在监视她,那么她这个电话打出去,根据号码一查,岂不是查出对方是哪里了?
想到这个可能,她顿时大吃一惊,深悔刚才过于疏忽,竟忘了对方曾一再嘱咐,不能用这里的电话,现在错已铸成,后悔也来不及了。
对方突然挂断电话,显然是发觉情形不对,才会那么紧张,连话都不及说完。
如果真是这样,那不是她一个电话惹出了麻烦?
金玲玲在惊急下,才忽然想到,自己为什么不可以根据这个电话号码,查一查对方是哪里呢。
于是,她立即匆匆换了一套轻便洋装,连妆也不及化,在衣柜里取出一小盒子弹,上满了弹匣,余下的都装在手提皮包里,带了件外套急急出去。
出了国际大饭店,她走进街边的公用电话亭,拨个电话到电话局的询问台,查明了那个电话号码,是属于湾仔附近,一个叫“夜来香”的酒吧。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拿定主意,叫了辆街车,直趋湾仔而去。
孙奇在离开林公馆后,立即趋车返回警务处坐镇,打了个电话回家,说他不回去吃晚饭了。
刚放下电话,便见王荣寿手持一个牛皮纸资料袋,兴冲冲地走了进来,振奋地说:“探长,邹炳森这个人让我找出他的资料来啦!”
孙奇大喜过望,连忙接过那资料袋,抽出一份资料,细看左角上贴的侧、正两张照片,轮廓确实很像早晨在机场见到的中年绅士,只是年纪不太相符,姓名也一字不同。
“嗯!确实很像……”孙奇说:“不过今天早上我们在机场看到的,似乎比这照片上的人年纪大了很多,而且姓名……”
王荣寿趁机表现他的聪明说:“这份资料是十年以前的,那时候自然比现在年轻,同时这种犯有前科的人,随时都可能更改姓名的。”
孙奇微微点了下头,表示同意他的看法。
事实上,在香港最大的公开秘密,就是偷渡入境的,或是不法之徒,只要花相当的代价,便能设法取得合法的居留或身份证明,更改姓名更是不足为奇。
孙奇继续看那份资料,姓名是史良辉,三十二岁,四川重庆市人。犯的前科屡屡,计有贩毒走私及制造伪币等几项。
再看背面的记载,除了载明此人犯案的日期和经过之外,并载明曾被判处无期徒刑,但于七年之前越狱逃亡,明令通缉在案。
根据资料的记载,孙奇认为邹炳森的身份已明朗,他就是越狱在逃的史良辉!
要证实这点并不难,只要抓住邹炳森,核对纪录卡上的指纹,这个谜底立即可以获得答案。
孙奇既有了这条线索,便决定从邹炳森的身上着手,正在准备下令展开搜捕,忽然接到国际大饭店的电话,获知金玲玲已向外联络。
这真是双喜临门,几个月来毫无进展的疑案,突然有了转机,他怎能不欣喜欲狂。
立刻向电话局查明那个号码的地址,便亲自率领了几个便衣干探,分乘二辆警车,以最快的速度赶赴“夜来香”。
这次的行动可说相当神速,由于警务处就在湾仔,而“夜来香”酒吧距离不过是两条马路。所以在金玲玲和对方的电话尚未挂断前,孙奇的人马,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赶到,立即采取包围。
孙奇一马当先,冲进了“夜来香”,只见一个穿白衣的侍者,正搁干电话,神色仓惶地溜向后面去。
他急步赶去,见那侍者已溜出了后面,不由大声喝止:“站住!”
侍者根本充耳不闻,溜出后门,便向狭巷外狂奔。
可是整个“夜来香”已被围围,他还没奔到巷口,已见几个便衣警探迎面而来,后面的孙奇也追上了。
侍者看进退维谷,情急之下,突然把心一横,掏出了身上藏着的手枪,便朝迎面而来的警探举枪狂射!
警探急忙散开,也出枪还击。
孙奇看对方已经开火,急叫:“捉活的!”
警探们一听要捉活的,便不敢射中目标,只发乱枪企图吓阻那侍者。
但那侍者是在情急拼命的时候,已然奋不顾身,举枪连发,只听得一声惨叫,便衣警探已被他射倒一个。
孙奇这可火啦,举枪“砰!砰!”两发,便听那侍者发出声惨呼:“啊……”人已应声而倒。
孙奇射中了侍者,立即飞步冲上去。
侍者仅只是肩头受伤,犹欲作困兽之斗,一侧身子,举起手枪便向追到面前的孙奇射击。
但他扣动扳机,只听得“卡”地一声,撞针撞了个空腔,弹匣己空空如也!
孙奇心里暗叫一声:“侥幸!”
以枪对准了侍者,向他喝令:“不许动!”
几个便衣警探正好赶到,七手八脚地把侍者制住了,替他加上了手铐。
孙奇这才收回手枪,向侍者厉声喝道:“你的同党在哪里?”
侍者咬紧了牙关,一言不发。
孙奇勃然大怒,挥手一巴掌掴去,给了他一个火辣辣的耳光!
“说不说?”他厉声逼问。
侍者的心意已决,仍然一言不发地低着头,表示他宁死也绝不屈服!
孙奇气得铁青着脸,向手下的干探吩咐:“把他先带回去!”
“是!”警探们应了一声,正要把这侍者带走,不料就在这时候,忽听他发出声惨叫,脸上顿时鲜血迸射。
孙奇大吃一惊,上前一看,侍者的前额,已被子弹射中,居然一弹毙命!
侍者中弹而亡,却不曾听见枪声,显然是附近尚有人在暗中窥视,怕他被带返警务处,受刑不住,泄漏出机密,才猝然下手,以装有消音器的枪支,射中了要害。
孙奇暗惊此人的枪法之准,如果要存心取他的命,那岂不是易如反掌。
于是急忙下令,在附近展开严密搜索,他自己则带了两个便衣警探,回到酒吧间去。
此时酒吧里早已一片慌乱,所有寻欢作乐的客人,均被警探镇压着,禁止任何人擅自离去。
孙奇由后面进来,首先就盘问经理:“那个仆欧叫什么?”
经理是个三十来岁的广东人,一脸的老实相,不像是为非作歹的不法之徒。
他这时早已吓得不知所措,被孙奇一喝问,顿时惊慌万状地说:“他……他叫小陆……”
“我问你他叫什么名字!”孙奇满面怒容地喝问。
“是,是……”经理连声应着说:“他叫陆更生,我们叫惯了,就叫他小陆……”
“在这里干了多久?”
“一个月还不到!……”
“什么人介绍他来的?”
“没人介绍,是他自己看了报纸的广告,跑来应征的,我,我就录用了……”
“你不知他的来历?”
“不,不知道。”
“哪怎么可以随便录用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被孙奇这一喝问,经理顿时呐呐地答不出话来了。
“你怎么不回答?”孙奇怒问。
经理这才迫不得已地苦笑说:“实在说,他是不计较待遇,我贪图了点小便宜,心想反正需要用人,用谁都是一样,谁知道他会犯法……”
“你知道他犯的是什么法?”孙奇问。
经理茫然摇摇头说:“不知道……”
孙奇看这经理不像是说谎,便转缓了态度说:“他是你这里雇用的人,他犯了法,你就要负责。现在如果你能提供出线索,使我们能顺利抓到他的共犯,你才能脱罪,你懂吗?”
“是,是,我懂……”经理露出一副可怜相来。
孙奇趁机轻声问他:“在你酒吧里,或者常来的客人之中,有谁跟他比较接近?”
“这个……”经理苦思了一阵,终于沮然摇着头说:“这倒没大注意,他平时对工作很认真,招待客人也很周到,跟谁都合得来,实在看不出他跟谁比较接近。”
孙奇忽然把脸又一沉,冷声说:“那么我问你,有个姓金的女人,时常打电话到这里来,是他接的?”
经理呐呐地回答说:“他告诉我,那是他的女朋友……”
正在这时,守在国际大饭店的警探也赶来了,把孙奇叫过一边,轻声报告他窃听金玲玲电话里所说的话。
孙奇听说金玲玲也是找姓邹的,这条线索就更趋明朗了,于是,他又走过去向那经理问:“有个姓邹的客人常来这里?”
“姓邹的?”经理皱起了眉头,想了半天,仍然摇头说:“不瞒探长说,在我认识的客人中,实在没有个姓邹的。至于小陆是不是认识,我就不知道了,探长最好问小陆自己吧!”
孙奇冷笑一声,忿然说:“小陆已经被姓邹的击毙!”
“他……”经理顿时惊得张口结舌,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孙奇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放弃对他的盘问,转移目标,向酒吧里所有的客人逐一查认,希望姓邹的在内,那么一切都迎刃而解。
当然,他也明白这是多此一举,因为小陆如是真被邹炳森击毙,那么这家伙一定已在外面,下手之后仓促逃走了,那会在酒吧里束手就缚。
不过为了警力的惯例,在现场不得不作一番例行公事罢了!
就在“夜来香”酒吧里闹得天翻地覆时,金玲玲也赶到了,由于国际大饭店位于中环,距离这里较远,所以她比警方的人员迟到一步。
车在老远就看见“夜来香”外面乱哄哄的,几个便衣警探正在戒严,禁止闲人走近。
金玲玲一看这情形,情知有异,立即吩咐停车,付了车资,她便站在对街窥视动静。
可是站在对街,根本无法知道“夜来香”酒吧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她心里有数,这准是她一个电话惹出来的纰漏,让警方获悉了这个“联络站”。
如果这个“联络站”被警方破获,那么她岂不是将失去了联络,除非是人家找到国际大饭店,她就无法主动去找对方。
金玲玲突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意念,万一这个“联络站”的破获,真是由她一个电话闯出来的祸根,那么姓邹的很可能会怀疑到她的身上,误会是她向警方泄了密。
这样的话,姓邹的岂不将用手段采取报复?
想到这一点,她不由打了个冷颤!
她再也不敢在街边逗留了,赶快返身就走,急急挥手招呼街车。
忽然,一辆黑色轿车疾驶而来停在了她的身边。
车厢里伸出个头来,向她冷冷地说:“金小姐来看热闹了?”
金玲玲猛吃一惊,想不到怕鬼,偏偏遇上了鬼,车里的这个人,竟然就是邹炳森!
邹炳森看她吃惊的神情,不由冷笑一声,推开了车门,皮笑肉不笑地说:“金小姐还不上车,等着让那些条子抓去吗?”
金玲玲几乎想逃走,但转念一想,那样更会引起邹炳森的怀疑。说不定一转身,这家伙就会猝下毒手,给她背后一枪,然后逃之夭夭。
于是,她只好强自镇定,硬着头皮上了车。
司机是个粗犷的彪形大汉,等车门一关,立即风驰电掣而去。
邹炳森的脸色阴沉沉的,一言不发,这情形使金玲玲愈发感觉惶惑不安起来。
车在疾行中,她终于呐呐地说:“酒吧里好像出了事……”
“不能说好像,”邹炳森冷冰冰地说:“应该说已经出了事!”
金玲玲仿佛觉到一股寒气逼人,直透进她的心里,使她不由自主地又打了个寒颤,提心吊胆地说:“小陆不知道怎样了……”
邹炳森发出嘿然一声冷笑,脸上毫无表情,以极其冷酷无情的语气说:“我已经把他干掉了!”
金玲玲大吃一惊,诧然问:“你把他干掉了?”
邹炳林微微把头一点,似乎认为杀个把人,在他是家常便饭,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可是却把金玲玲吓得脸色大变,不禁急问:“为什么?”
“怕他泄密!”邹炳森直截了当地回答。
金玲玲听得汗毛直竖,这句话无异是对她说的,为了防止泄露机密,他是不择任何手段的,甚至于干掉自己的人!
她顿觉哑口无言,噤若寒蝉了。
邹炳森瞥了她一眼,忽然狞笑说:“金小姐,也许你对我们组织还不太了解,现在我不妨告诉你。为了组织的利害关系,以及安全理由,任何人只要有可能危害这两点,我们都必需把他除掉,以免后患!”
这番话等于是指着和尚骂秃驴,金玲玲哪会听不出来,分明是对她在警告,心里不由惊急交加,分辩说:“邹先生,请你不要误会,这些条子可不是我引来的……”
邹炳森沉着脸说:“那我倒要请教金小姐,他们怎会找到‘夜来香’酒吧来的!”
“这个……”金玲玲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了。
邹炳森冷一笑,狞声说:“这个并不难,我们的香港福尔摩斯——孙大探长,在国际大饭店布满了条子,只要根据你金小姐的一个电话,根本连一分钟都不需要,就可以查出对方在哪了,金小姐认为我说的还合乎逻辑吗?”
金玲玲急说:“这不能怪我……”
“那么怪谁呢?”邹炳森说:“我相信总不能怪我吧,我曾经一再告诉你,没有急事绝不要找我,就是必需找我,也绝不可用可能被人窃听的电话,尤其不能用国际大饭店的电话,偏偏你不听我的忠告,结果怎么样?”
金玲玲急得面红耳赤地说:“我是急于要跟你见面,一时急昏了头……”
“哦?”邹炳森故意表示诧然地问:“什么这样紧急呢?”
金玲玲郑重说:“庄德成决定出让‘银星’了!”
“这倒是好消息,”邹炳森似笑非笑他说:“但这也用不着急昏了头吧?”
“因为他提出个条件。”金玲玲说。
“什么条件?”邹炳森冷声。
金玲玲当即把庄德成所提的条件说出,并且说:“你们是不是已经对方天仇下手了?”
“没这回事。”邹炳森说:“我向你保证过,就是姓方的落在我们手里,也会通知你,由你亲手处置的!”
金玲玲似信非信地点点头,朝车外看去,发觉正向北角疾驶,不由急问:“我们现在上哪里去?”
“去见阎王爷!”邹炳森冷冷地回答一句,突然浪形骸地狂笑起来。
金玲玲却惊得魂飞天外,吓出了一身冷汗。
正好在十字路口遇上红灯,车子突然煞住。
金玲玲一时情急,竟企图跳车,但她的行动却不及邹炳森快,手才抓上门把,忽觉臂膀一紧,已被他紧紧执住,使她无法挣脱。
“金小姐。”他狞狰地笑着:“还没有到,你怎么就急于下车了?”
金玲玲眼看脱不了身,心知被他带去,一定凶多吉少,急得她不顾一切地大叫起来:“放开我!”
邹炳森被她这么一叫嚷,心里也着了慌,因为车正停在闹区的十字路口,万一惊动了路人,或是引起交通警察注意,那么事情就麻烦了。
幸而路过的车辆不多,高踞在指挥塔上的印度阿三把电钮一按,红灯转黄,接着亮起通行的绿灯。
绿灯刚一亮,司机便吃进排档,踩下油门,使车身如箭般飞驶而去。
邹炳森这才松了口气,皮笑肉不笑地说:“金小姐,你不是曾经跟我提过好几次,希望能见见我们公司的主持人,现在我带你去见他,难道你不愿意?”
金玲玲确实曾提出过这个要求,第一次就是邹炳森毛遂自荐地来找她,要她加入“勒索公司”时。
记得那是几天以前,她跟洪堃以林玛丽的安全为武器,威胁林广泰就范,逼她在麦当奴道的公馆里,出面当众宣布“同心会”的成立。
紧要关头,偏偏让方天仇在千钧一发之下,及时救回了林玛丽,使他们的阴谋整个粉碎。
金玲玲再度惨遭失败,同时又发现洪堃悄然离去,被宋公治的几句话提醒,不禁深感处境的危险起来。
由于怕洪堃对她采取行动,她只好留在酒会里。
经不起方天仇的用话相激,她竟放量豪饮起来,表面上是在拼酒量,实际上不过是借酒浇愁,发泄心里的怨恨罢了。
将几杯烈酒下了愁肠,更是愁上加愁,渐渐有了几分醉意。她知道再拼下去,非当场出丑不可,于是适可而止,顾不得逞一时之勇,撇下了方天仇,径自走出凉台去。
面对这个宁静的大花园,使她撩起了无限的感慨,这次以席卷之势来到香港,准备轰轰烈烈地干一番,把港九黑社会上的势力归入“同心会”,听她发号施令,那够多么神气!
可是,这一切的美梦,竟被方天仇所破灭,如今落得众叛亲离,她将何去何从呢?
正在为未来茫然的时候,一个中年绅士悄然走到她身边,很礼貌地问:“是金小姐吗?”
金玲玲对这陌生人怔了怔,诧然说:“是的,这位先生是……”
“敝姓邹。”中年绅士自我介绍说:“金小姐可能不认识我,不过我对金小姐却是慕名已久了。”
“哦?”金玲玲当时感觉很诧异。
中年绅士笑了笑,忽然正色说:“金小姐难道不想东山再起?”
这句话对金玲玲的刺激极大,使她不由地把脸色一冷,悴然问:“邹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中年绅士立即郑重其事地说:“金小姐的一切,我早已经调查得很清楚。不瞒你说:我们还可以说得上是志趣相投。目前金小姐虽然遭遇了一点挫折,不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金小姐有东山再起的决心,我保证全力支持!”
金玲玲可不是轻易能对人取信的,整个港九有势力的人物,她均能如数家珍地背出来,可是并没有姓邹的这么一个人。
这家伙恐怕是吹牛吧!
她忽然又想到,如今的社会上是人心不古,往往只有锦上添花,而很少有雪中送炭的,这姓邹的莫不是垂涎她的姿色,想趁人之危,企图诱她上钩?
于是她不动声色地说:“邹先生自信有这个力量?”
中年绅士自负地笑着说:“我不是虚张声势,以洪堃的力量来说,无论从哪一方面跟我比较,可以说是小巫见大巫!”
“哦?”金玲玲有些似信非信:“邹先生不是跟我开玩笑?”
“开玩笑要拣时候。”中年绅士认真地说:“我相信在目前来说,金小姐一定不会欣赏这种玩笑的,对吗?”
金玲玲心里说:“你倒还有自知之明!”
但她看出对方说话的神情,并不像是危言耸听,因此有点心动地说:“邹先生,我想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就是你为什么要支持我?”
“当然有点条件。”中年绅士终于图穷匕见,他说:“不过我可以保证,这个条件是互惠的,如果金小姐有意思,我们可以换个地方详谈。”
金玲玲正想离开林公馆,便点了点头说:“也好!……邹先生认为在哪里谈比较方便?”
中年绅士见她同意,不禁喜形于色地说:“我的车子在外面,只要不在这里,任何地方可以由金小姐吩咐。”
于是,他们立即由凉台步下花园,不辞而别,悄然离开了林公馆。
乘车来到中环,他们选了幽静的咖啡馆,以便能静静地进行谈判。
邹炳森在这次谈判中,向金玲玲透露了一个正在暗中积极展开活动,组织庞大的“勒索公司。”
不过他只炫耀了一番这个组织的实力,却不愿让金玲玲知悉更多的内幕,甚至于主持人是谁也保密,限定在时机未成熟以前,仅能跟他一个人接头。
而他所提的条件,则是要金玲玲出面,以不择手段弄到“银星夜总会”,作为“勒索公司”在香港的联络活动中心,并且把庄德成拉下水,成为他们的外围组织。
金玲玲在情势所迫之下,终于无可奈何地接受了,但她要求能见一见“勒索公司”的主持人,却被邹炳森断然拒绝。
住在孙奇的公馆里,以及迁往国际大饭店,全是邹炳森的主意,至于他是什么用意,金玲玲则不得而知。
接连几次,她都向邹炳森要求,希望能见见那位神秘的主持人,结果均未达到目的。
现在邹炳森居然主动要带她去见主持人,金玲玲不知是受宠若惊,还是因为无意间让警方根据她的电话,突击了设在“夜来香”的联络站,以致感到惶恐不安起来。
邹炳森看她安静下来,嘴角上不由挂着一丝阴险的微笑,不再说什么。
车到铜锣湾游艇会码头停住,邹炳森像是怕她跑了似的,一手紧执住她的臂膀下了车,便走向石堤去。
金玲玲被挟持着登上一艘游艇,只见艇上除了四五个水手之外,尚有几个彪形大汉,看样子不是保镖就是打手。等他们一上游艇,便立即驶离码头。
进入舱厅,邹炳森再度露出他狰狞的嘴脸,冷声说:“金小姐,我很抱歉,因为在未得允许之前,还不便让你知道我们现在去的是哪里,所以不得不暂时委屈你一下……”
金玲玲不禁忿声抗议说:“我已经决心加入你们了,难道邹先生对我还一点也不信任?”
邹炳森摇摇头,把两手一摊,表示无可奈何地说:“这是公司方面的命令,我不能擅自作主,请金小姐能对我谅解。”
说着,暗向跟进舱厅的大汉使了个眼色。
大汉会意地点点头,便在壁柜里取出个方型小玻璃瓶,拿来交给金玲玲。
“这是什么?”她惊诧地问。
“最普通的麻醉——哥罗方。”邹炳森若无其事他说:“金小姐只要嗅一嗅,便可以暂时失去知觉,好在航程不远,到达以后我们就使你醒过来。”
金玲玲气得只有冷笑,愤然拔开瓶塞,当她刚要凑近鼻孔去嗅的一刹那,她忽然灵机一动,偷眼看了下手表的时间,心想:你不让我知道去的地方,难道我不能以航行的方向,配合时间来判断?
这一着是邹炳森没想到的,但她也料到,当她把瓶子放近鼻下一嗅,当场昏迷之后,邹炳森立即吩咐舵手改变航程,以相反的方向朝海上驶去。
不知经过了多久的航程,金玲玲醒来一看手表,竟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之后。她急忙坐起身子,向四下一看,发现自己是躺在一只高贵的丝绒大沙发上。
这是一间布置得美仑美奂的大客厅,一切家俱均称得上精致而名贵,但奇怪的除了四面各有一扇厚重的铁门,包以皮质之外,竟未见一个窗扉,倒是装置着满顶的通风设备。
莫非这客厅是建筑在地面下的?
金玲玲正在怀疑,忽然左边的一扇铁门开了,走进个身穿黑袍,头上带着面罩的人,后面跟着的两个大汉,便是在游艇上见过的。
那人走到她面前,笑着说:“金小姐这一觉睡得可好?”
金玲玲听出是邹炳森的声音,不由讽刺说:“邹先生,你这样打扮,不嫌有些故作神秘吗?”
邹炳森仍然笑笑说:“金小姐能听出是我,可是我还要跟别人谈话,别人是不能凭声音判别我是谁的啊!”
金玲玲被他驳得哑口无言,忿然站了起来,一脸不耐烦的神气说:“邹先生,现在我已经来到这里,什么时候才能蒙贵公司主持人召见?”
邹炳森却冷冷地说:“你即然来了,就不用着急,到时候自然会让你见的,现在你得先见见另外一个人。”
“谁?”金玲玲诧然问:心里以为一定是方天仇。
邹炳森并不回答这问题,很不客气地警告她说:“金小姐,你很聪明,在这里最好是少发问!”
金玲玲碰了个大钉子,只好忍气吞声,敢怒而不敢言。就在这时候,忽听得一声轻咳,不知是什么时候,厅里已不声不响地进来一个人。
这人的装束跟邹炳森一模一样,也是戴着面罩,穿一身宽大的黑袍。他悄然出现在厅内,似乎是要促使别人的注意,所以故意轻轻咳了一声。
邹炳森对这人非常恭敬,连忙向他鞠躬如仪地说:“协理,这位就是金玲玲金小姐……”
随即又向金玲玲说:“金小姐,这位就是本公司的汤协理!”
汤协理大咧咧地走过来,向邹炳森纠正说:“邹组长,以后不必把我的姓介绍出来,这点必须注意!”
“是,是,协理……”邹炳森唯恭唯谨应着。
金玲玲现在才明白,邹炳森在“勒索公司”的地位,不过是个“组长”而已。这个姓汤的是协理,若照公司组织法的秩序,那么他上面一定还有副理、经理、总经理,甚至于董事长吧?汤协理向金玲玲从头到尾打量了一下,才装腔作势地说:“我谨代表本公司,对金小姐的光临表示欢迎,请坐!”
“谢谢……”金玲玲惶惑不安地坐了下来。
汤协理径自在她身旁坐下,咄咄逼人地说:“金小姐,关于今天的事,邹组长已经向我报告过了,现在我不想追究责任,但对公司方面,我们不能没有个交待,所以不得不请金小姐到这里来,对这件不幸的意外事件作个解释。”
“我绝不是有心的……”
金玲玲的话还没说完,汤协理已阻止她说:“这个我相信,金小姐不会存心出卖我们的。我想知道的,是金小姐难道连这点警觉都没有,在国际大饭店被条子包围之下,居然用房间里的电话跟小陆联络?”
金玲玲分辨说:“我是一时情急,没有考虑到这点……”
汤协理“哦”了一声,笑笑说:“以金小姐的沉着和冷静,所谓的情急,一定是当时的情况非常紧张,才使金小姐不克自持。那么金小姐是否可以把当时的情况说明一下?”
金玲玲只得把庄德成去找她,以及提出的条件陈述了一遍,并且强调说:“我想庄德成忽然来找我,提出这么个不成为条件的要求,绝不会没有原因的,所以我急于见邹先生,准备当面商量个对策。”
“嗯!……”汤协理微微点了下头说:“照这么说,只要有那姓方的在场,庄德成就肯出让银星夜总会?”
“我想他说了的话总要算数。”金玲玲说:“问题是那姓方的会不会到场。”
汤协理想了想,忽然问恭立在一方的邹炳森:“邹组长,你的意见如何?”
邹炳森总算有了说话的机会,他自作聪明地提议:“我认为不妨一试,庄德成出让‘银星’的条件,只是必需方天仇在场,并没有规定要姓方的点头,或是一定要他在场表示什么。所以我觉得可以把方天仇带去‘银星’,当着庄德成的面办理出让手续。”
汤协理不置可否地望着他说:“这样妥当吗?”
邹炳森听出这话的意思,是怕方天仇一旦离开这里,万一趁机脱身,将是后患无穷。
于是,他胸有成竹地说:“这不成问题,我们可以多派人把姓方的押去,反正庄德成说的是只要他在场,却不曾说明他必需行动自由,我们在成交之后,仍然可以把他押回来。”
金玲玲不由诧异地惊问:“方天仇真在这里了?”
汤协理扭过头来,狞笑说:“你是否觉得意外?”
金玲玲不动声色地说:“确实很意外!我似乎记得,邹先生曾经答应过我,把方天仇留给我亲自处置的。”
邹炳森神气活现地笑了起来,他说:“我们并没有处置他,这次的行动,只不过是向金小姐证实一下,我姓邹的绝不是吹牛。只要我们认为有必要,任何人都逃不出本公司的掌握,现在你相信我们有这个能耐了吧?”
金玲玲顿时噤若寒蝉,这番话无异是对她提出警告,不得心怀异志,否则将遭到“勒索公司”的不择手段。
汤协理瞥了她一眼,忽然说:“邹组长,我有个更万无一失的办法,就是把庄德成弄来,让他们三个人当场成交,你觉得怎样?”
“对!协理的办法好极了。”邹炳森大拍马屁地笑着说:“这样既合乎庄德成的条件,又不怕方天仇逃脱,确是万无一失!……只是,我们怎么把庄德成弄来,还得请协理指示。”
“我现在还不能擅自作主。”汤协理表示慎重他说:“回头我去请示经理,再作最后决定。不过,我认为用武力不太合适,最好是先礼后兵,恐怕这事得烦金小姐出马一趟呢。”
“我去找庄德成?”金玲玲颇觉意外,想不到这件差事居然落到她的头上来。
汤协理微微点了下头说:“这件事并不难,你只要跟庄德成说,方天仇约定了地方和他见面。等他到了我们指定的地方,你的任务便算达成,以后的我们自会安排。”
金玲玲等于上了贼船,一切只有听命于“勒索公司”,即不便拒绝,也无法拒绝。
汤协理看她默不作声,便站起来说:“现在我要去请示经理,邹组长,你最好让金小姐先见见方天仇,使他们之间取得协调,不要等把庄德成弄来了,临时再起变卦!”
“是,协理放心,这件事交给我好了。”邹炳森毅然承担了下来,他好像对自己的能力充满了自信。
汤协理点点头,然后又在他耳边轻声交代几句,才径自离去。
邹炳森等他由铁门出去,便即吩咐两个大汉,将壁上的一幅巨大油画移开,露出个电视大型银幕。
按下电钮后,银幕上便显影出一个俯视的铁笼,垂头丧气地坐在笼中的,竟是那天不怕地不怕的硬汉,最近在港九声名大噪的方天仇!
金玲玲乍见之下,情不自禁地失声叫出来:“方天仇!……”
没想到她这一声惊叫,竟由传声器传到了装置在笼顶的喇叭,使方天仇蓦然一怔,抬起头来惊疑地问:“谁?”
金玲玲这才发觉方天仇可以听到她的说话,正在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邹炳森已狞笑说:“金小姐,你回答他呀!”
金玲玲无可奈何,只好顺从地说:“方天仇,你难道听不出我的声音了?”
方天仇果然立即听出是她的声音,不由忿声说:“哼!原来是你这条断了尾巴的毒蛇!”
金玲玲听他出言讽刺,也不敢示弱,回敬他说:“嘿,我看你这样子,倒真是动物园关在笼子里的印度猫呢!”
方天仇气得霍地跳起来,大声咆哮说:“你有什么本事就使出来,我方天仇绝不在乎,请不必跟我逞口齿之利!”
邹炳森发出警告说:“姓方的,别动肝火,小心触电!”
金玲玲听得一怔,急忙轻声问他:“触电?”
邹炳森笑了笑说:“姓方的神通广大,令人防不胜防,必须在铁笼上通上电流,才能使他不敢轻举妄动,哈哈……”
金玲玲被他笑得汗毛直竖。邹炳森却是若无其事,笑声停止后,郑重说:“金小姐,现在你可以跟他谈判了,该怎么说,大概不需要我告诉你吧?”
金玲玲点点头,便大声说:“方天仇,我们能不能心平气和地谈一谈?”
“心平气和?”方天仇忿然大笑起来:“在这种情势之下,我的心能平,气能和吗?”
“这与我无关。”金玲玲说:“我的处境可能跟你差不多,所以你不必对我抱怨。”
“那么你想谈什么?”方天仇强自冷静下来。
金玲玲瞥了身旁的邹炳森一眼,对着电视说:“庄德成已经答应出让银星夜总会了,不过需要你在场,我现在特地告诉你一声。”
“哦?这是个好消息。”方天仇似信非信地说:“既然庄德成愿意出让了,你根本不必找我谈!”
金玲玲冷声说:“我才不希罕跟你谈,只是庄德成出的鬼点子,非要你在场,他才肯办理出让手续!”
方天仇怔了怔,立刻恍然大悟,判断庄德成之所以提出这个条件,不外乎两个原因:一个是老粗根本不存心出让“银星”,故意用他来挡。一个就是发觉他的失踪,疑心到金玲玲身上,企图用这种方法探知他的下落。
因此他悻然说:“这么说来,我倒成了药里的甘草,是一味不能缺少的药引了!”
“这是庄德成把你看得如此重要!”金玲玲不屑地说:“在我眼里,你不过是个……”
她还没有想出适当的措词,邹炳森已轻轻碰了她一下,示意不要浪费时间,赶快言归正传。
可是方天仇却在追问:“在你的眼里,我是什么?”
“我不跟你费话!”金玲玲娇斥地说:“现在我告诉你,庄德成已经同意出让他的夜总会了,你如果不想自讨苦吃,最好不要从中作梗!”
“你的口气好像是在命令我,而不是跟我谈判?”方天仇并不屈服于目前的处境,向她提出了抗议。
“你的意思是还要谈判?”金玲玲怒问。
“当然!”方天仇毫不让步:“这是你自己向我提出的要求!”
“那么我们就谈判吧!”金玲玲恨恨地说。
不料方天仇又故意挑剔说:“这不公平,我方天仇向来不愿跟人订‘城下之盟’,要谈的话,不是我到你那里,就是你来找我这里,要彼此面对面,才能以同等的地位和处境,以诚意谈判。”
金玲玲气得破口大骂:“你这只落水狗,简直不知死活,在这里还由得你讨价还价?”
“那我们就免谈!”方天仇干脆来个断然拒绝。
金玲玲一时也没了主意,只好看着邹炳森,等他表示采取什么对策。
邹炳森没想到方天仇会提出这个要求,因为事先未得那位汤协理的关照,他不便擅自作主,是以颇感棘手。
当然,让方天仇到这里谈判,那就等于是把一头猛狮放出铁笼,真不知道会闯出多大的祸来,那是万万不敢冒险的。
但是,要金玲玲进那电笼去,对她未免过份委屈,是个令人难堪的要求。
金玲玲非常机灵,她察言观色,已看出邹炳森的左右为难,当即毫不犹豫他说:“邹先生,我看只有我到他那里去吧!”
邹炳森颇觉意外,一时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忙说:“那怎么成?……”
金玲玲明知他口是心非,巴不得她答应去方天仇那里,不由淡然一笑说:“只要邹先生不把我关在里面就行了,邹先生不会吧?”
邹炳森顿时尴尬地笑着说:“哪怎么会,哪怎么会!……”
“那么就请邹先生带我去吧!”金玲玲把高耸的胸部一挺,完全是从容赴死慷慨就义的神气。
“我要在这里操纵电钮,他们陪金小姐去好了。”
邹炳森表示他不能离开,便吩咐那两个大汉,领着金玲玲到方天仇那里去。
七、中伏
金玲玲跟着两个大汉,走过一重重的铁门、秘道,又下了十几级水泥台阶,从一道暗门出去,发现外面是条幽暗的秘道,两边各有四扇厚重的铁门。
他们来到左边第三道铁门,只见那大汉转动了门旁的一个铁轮,开启了铁门。进入里面一看,正如刚才在电视中所看到的一样,方天仇被关在室中央的大铁笼里。
此时方天仇的一副狼狈相,真像是动物园被关在铁笼的猛兽,失去了昔日的威猛,任人观赏!
金玲玲想起刚才对他的譬喻,差点儿忍不住笑出声来,急忙咬住舌尖,才算忍住了。
方天仇对她怒目而视,冷声说:“金女士能移尊就教,实在不简单!”
金玲玲寒着脸说:“费话少说,现在我们可以开诚布公地谈了!”
方天仇摇摇头头说:“金女士,不是我吹毛求疵,请你易身处地的想一想,假如我在外面,而是金女士被关在这里面,那么你还有心情跟我谈判吗?”
“那你究竟要怎样呢?”金玲玲怒问。
方天仇坚定地说:“很简单,我只要求公平待遇,否则不必谈!”
金玲玲勃然大怒,两只眼睛瞪得通圆,厉言疾色地警告他:“方天仇,你得放明白些,不要不识时务,我来这里已经是将就你了,再要提出无理要求,吃苦头的是你自己!”
方天仇何尝不明白自己的处境,不过他看准了一点,就是对方既然委屈求全地要跟他谈判,一定是对他有所求,不然何必买他的账。
因此他有恃无恐地笑笑说:“人各有志,谁也无法勉强,我方天仇生来就是个死心眼的人。要谈,就得照我的方式谈,不谈,我也无所谓,反正一句话,一切悉听尊便,我没有意见!”
金玲玲气得满脸通红,狠狠一跺脚,恨声说:“好!不谈就不谈,我们走着瞧!”
可是当她刚扭头要走时,传声器里却响起了邹炳森的声音,提醒她说:“金小姐,协理正在等你的回话呢!”
金玲玲忽然有着被夹在中间,两面受气的感觉,气得差点哭出来。心想:我这真是何苦来哉?
依她平时的脾气真恨不得立刻一刀两断,脱离这个“勒索公司”。但理智告诉她,这时万万不能意气用事,一个应付不当,邹炳森这家伙是翻脸不认人的,到时候她很可能有遭到比方天仇更不如的厄运。
想了想,她只有暂且忍耐,沮然说:“姓方的,算你狠……”
两个大汉知道她准备进入铁笼了,立即掏出手枪戒备。遂听传声器里发出邹炳森的声音说:“金小姐,现我要关电门了,请你行动快一点!”
话刚说完,便见铁笼的栅门升起。
说时迟,那时快,方天仇刚要趁机冲出铁笼,栅门突然落了下来,仍然把他关在里面。
传声器里传来邹炳森的嘿然冷笑说:“方天仇,你如果不想尝尝麻电的滋味,最好安份一些,坐在那里别动!”
方天仇绝望地叹了口气,只好坐在橡皮垫上。
这时栅门再度升起,等金玲玲很快进入笼内后,便又落了下来,配合得天衣无缝。
金玲玲瞥着一肚子的气,站在方天仇面前,向他怒目而视,恨声说:“现在你该满意了吧!”
方天仇毫无表情地笑笑,歉然说:“很抱歉,害金女士也跟我一样成了笼中鸟。不过这样才能表示出金女士的诚意,对于我们的谈判,不无裨益,你认为我的话对吗?”
金玲玲冷笑一声,忿然说:“你别得意,谈完了我就可以出去,而你这个笼中鸟才是有翅难展!”
方天仇一笑置之,忽然正色说:“金女士,我并不想累你在这里面太久,有话尽可以三言两语说完,免得让人家看笑话!”
“好!”金玲玲直截了当地说:“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庄德成已经决心出让‘银星’唯一的条件就是在成交时,必需有你在场。成交的地点可能就在这里,到时候希望你能保持沉默,不参加任何意见,你同意吗?”
方天仇听说成交的地点在这里,不免诧然问:“你是说,庄德成会来这地方跟你成交?”
金玲玲故意说:“你能来,我能来,他庄德成为什么就不能来?”
方天仇以为庄德成也已经落在他们手里了,顿时惊怒交加,态度强硬起来,断然说:“我无权干涉庄德成让不让‘银星’,不过要在这里成交,我会不顾一切地阻止他出让!”
“你这是存心搅局?”金玲玲大为震怒。
方天仇振声说:“随便你怎么想,反正我的心意已决,你们不妨使出任何手段来,看我方天仇会不会屈服在淫威之下!”
金玲玲已是忍无可忍,气得怒骂一声:“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飞起一脚向他踹去。
谁知方天仇早有准备,伸手一抓,竟捉住了她的中踝,使她顿时失去平衡,一个站立不住,“叭”地摔了一跤!
这一跤摔得真不轻,金玲玲痛得娇呼一声,竟已爬不起身来,引得两个大汉捧腹大笑。
传声器里一声怒喝,才制止了两个大汉,随听邹炳森怒问:“姓方的,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方天仇斩钉截铁地回答:“这里不适合谈生意!”
“哼!我看你是在谋脱身之计吧?”邹炳森冷森森他说:“老实告诉你吧,我们宁可放弃银星夜总会,也绝不会让你活着离开这里!”
方天仇不由心往下一沉,但表面上仍然力持镇定,毫不在乎地大笑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方天仇既然落在你们手里,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阁下的话吓不了我!”
邹炳森遇到这么软硬不吃的家伙,一时也把他莫可奈何,只好吩咐金玲玲:“金小姐,你出来吧,不必跟他谈了!”
金玲玲好容易才站起来,狠狠地瞪了方天仇一眼,便走到栅门处等它升起。
方天仇仍然坐在橡皮垫上,处之泰然。可是当那栅门刚升起,金玲玲的脚还不曾跨出的一刹那,他却霍地跳起身来,以迅雷闪电般的动作冲去。
邹炳森的电钮不及捺下,方天仇已拦腰挟起金玲玲,冲出了铁笼。
变生突然,两个大汉仓促间慌得不知所措,手里虽然紧握着枪,但方天仇以金玲玲身子作为掩护,使他们投鼠忌器,恐怕误伤了她而不敢贸然开枪。
邹炳森电视上看得又惊又怒,情急之下,竟不顾金玲玲的安全,大声喝令:“开枪!”
方天仇没料到对方居然如此心狠手辣,为了要置他于死地,竟不惜把金玲玲的命赔上一条!
值此生死关头,他猛把金玲玲往地上一推,自己也就地一滚。
“砰!砰!”
“砰!砰!”
两个大汉举枪连射,但因为是在惊慌之中,而他们的行动又太快,以致子弹全射了空。
方天仇出了电笼,真如同出笼的猛狮,一个翻身跃起,根本不容两个大汉有时间瞄准目标,竟一头撞向那大汉的腹部。
只听得一声惨呼,那大汉已被他撞倒,“砰”然一发子弹走了火,射在铁门上。
另一大汉惊乱之下举枪连射,没想到全失了准头,非但未曾射中方天仇,反而使地上的大汉腿上连中两枪。
“哇!”那大汉惨叫一声,当场痛得昏死过去。
方天仇扑身过去,夺到他松落在地的手枪,又一滚身,滚开了老远。
这大汉误伤了同党心里更是大起恐慌,还没找到目标,已被方天仇举枪击中,倒在地上。
传声器里的声音如同雷鸣,邹炳森咆哮道:“姓方的,你跑不了的!”
方天仇充耳不闻,奔过去拖起金玲玲,逼令她:“你带路!”
金玲玲被他抓住臂膀,痛得好像折断了似的,但她居然咬牙,冷笑说:“你有本事就自己冲出去,何必求我带路!”
方天仇怒问她:“你愿意死在这里?”
金玲玲两眼射出恶毒的眼光,幸灾乐祸地说:“他们要的是你的命!”
“哼!你看!”方天仇握着枪的手向顶上一指,只见原来是通风设备的气孔这时正冲出雾状白色浓烟,逐渐弥漫开来。
金玲玲顿时大吃一惊,失声惊叫:“这是毒气呀!”
方天仇忿然说:“现在你该明白,他们并不是要我一个人的命了吧!”
既然危害到她自己的生命,她可急了,连忙冲向刚才进来的铁门,找寻开门的电钮。
刚找到电钮,手还未及按上去,却听传声器里发出邹炳森的狞笑:“很抱歉,门上的电源已经切断,不必枉费心机,哈哈……”
金玲玲伸手连接几下,果然铁门动也不动!
方天仇气得奔回铁笼下,举枪对准笼顶的镜头,砰的一枪射去,被他击了个粉碎。
这一来,邹炳林便无法看到他们了。一气之下,连笼顶的强光灯也灭掉,存心让他们在黑暗中被毒气毒死。
金玲玲毕竟是个女人,在这生死紧要关头,她也忘了跟方天仇结有不解之仇,吓得大叫:“方天仇!……”
方天仇循声摸了过去,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及至手指触到一堆软绵绵而富于弹性的东西,才知无意间摸上了金玲玲最诱人的地方,急忙缩回手说了声:“对不起……”
金玲玲根本已无暇分辨他是存心或是无意,扑近他面前,抓住了他的手说:“门开不了,我们怎么办?”说着已呛咳起来。
方天仇不屑地说:“你不是他们组织里的人吗?怎么问起我来了!”
金玲玲这时真如同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在方天仇的眼里看起来,她好像真是“勒索公司”的一份子,实际上只有她自己明白,这个组织根本就没有把她当作“自己人”!
要不然,刚才方天仇以她的身体作为掩护,邹炳森为何不顾她的生命安全,竟发令叫两个大汉开枪。
念及于此,她不由暗自感到后悔莫及,自己死心塌地为这组织卖力,结果得到的又是什么?
她这么默默地想着,不过是转念之间的事,而气孔里吐出的毒已愈来愈浓,在整个密不通风的密室里弥漫开来,使他们两个人都呛咳不已。
方天仇在黑暗中渐感呼吸困难起来,他急向铁门上摸索,希望能找到可以用得上力气的门柄之类,但摸了半夭,才发觉这铁门平滑异常,毫无着力之处。
这道铁门的设计和构造,确实与一般的门户不同,由外面进来,它是利用门旁的铁轮转动壁内的绞盘,使铁门分向两旁壁内缩入,门便开了。
而由里面出去,则是按动电钮,始能将门开动。
这种特殊的设计和坚固的构造,凭人力自然无法破门而出。方天仇了解整个情况之后,不禁深深叹了口气,绝望地说:“金女士,看来我们只有束手待毙了?”
金玲玲到这时候,嘴上居然还不饶人,讥笑说:“你的神通不是大得很吧,怎么说出这种丧气的话来了?”
“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方天仇苦笑说:“此时此地,连你金女士是他们一路的,都无能为力,我还有什么法子可想!”
“你真准备等死?”金玲玲暗急起来。
方天仇只好自认黔驴技穷地说:“除非金女士知道别的出路,那我们只好认命了。”
金玲玲哪会知道别的出路,她也是第一次来这里,除了判断它不是在香港本岛之外,可说一无所知。但求生是人的本能,她实在不甘心糊里糊涂被毒死在这鬼地方!
灵机一动,她忽然轻声问:“你记得这里通风的气孔有几个?”
方天仇被关在铁笼里很长一段时间,曾把整个密室的情形都暗记在心,立刻毫不迟疑地回答:“四个墙角上都有,一共是四个,你问这个干嘛?”
金玲玲似乎在绝望中萌出一丝生机,急说:“快!我们把气孔一齐堵住!”
方天仇一时倒没想到这个办法,被她一语提醒,顿时大喜。因为,无论如何,把四角的气孔能堵住的话,不让毒气继续冲出,至少可以暂时缓冲一下,容他们有时间另谋脱身之计,不致立刻被毒气毒死。
可是他想到了一个问题,急切问:“我们拿什么去堵?……”
金玲玲早已想到了,她也无暇回答,只听得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已把身上穿的华丽洋装脱下,塞给方天仇说:“你快把这衣服撕开,我站在你肩上大概可以够得着气孔了。”
方天仇这时不得不暗自佩服,金玲玲这女人确实心计过人。要不是运气不佳,怎会落得如此狼狈地步。
接过那件洋装立即三把两把,将它撕成几片。然后拉着金玲玲奔到墙角,蹲下身子说:“你扶着墙壁,当心些!”
金玲玲应了一声,便扶着墙壁,脱下高跟鞋,站上了他的肩头慢慢地站起来。
这间密室显然是建造在地下,所以地面和顶的距离并不太高,他们两个人的高度加起来,金玲玲一伸手,便够到了装置在角落的气孔。
当她接近气孔时,冲出的毒气几乎使她昏倒!
金玲玲赶紧停止呼吸,强自使精神振作一下,以极快的动作,将撕开的一大片洋装塞进气孔里去。
塞完,她已咳得泪如雨下,急向方天仇说:“好了……咳咳,咳咳……”
方天仇忙蹲下身子,让她下地,连忙又赶到另一个墙角下去。
不到两分钟之内四个气孔居然已被他们完全堵住!
可是金玲玲在完成最后一个气孔的堵塞后,再也支持不住了,突然一阵头昏目眩,摇摇欲坠,差一点儿从方天仇的肩头上摔跌下来。
方天仇发觉得快,及时蹲下身去,在她刚要昏倒时,正好回身她抱住了。
手触她丰满的胴体,才知道这女人己是半祼,身上仅剩下|乳罩和三角裤,幸好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否则这是个多么尴尬的局面!
四个气孔虽然已被堵住,但室内密不通风,弥漫的毒气仍然存在,时间过久,还是足以构成对生命的危害。
方天仇赶紧把金玲玲抱到近铁门处放下,在这种生死关头,他已顾忌不了许多,根据最普通的防毒常识,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人体的尿素解毒。
于是,他就地取材,掏出手帕来一撕为二,在上面撒了泡尿,拿去放在金玲玲的鼻下,自己也用另外一半掩住鼻孔。
过了好几分钟,金玲玲才清醒,首先就发觉一股令人作呕的异味,霍地坐起来,拿用那半条湿淋淋的手帕,茫然说:“这是什么?怎么一股怪味?”
方天仇很不好意思说明,窘得呐呐地回答说:“这,这是防毒面具……”
金玲玲立刻恍然大悟,娇骂了声:“缺德!”
不过她也知道,方天仇并不是故意恶作剧,在这个时候,为了保全他们两个人的生命,这实在是万不得已的紧急措施,还幸亏他能想得出来呢?
金玲玲本来对方天仇恨之入骨,仿佛有着杀父不共戴天之仇。可是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由于彼此都在生死的边缘挣扎,可说是在同舟共济,使她反而产生了必需依赖他的感觉。
尤其想到刚才两个大汉奉命开枪时,要不是方天仇及时把她推倒,子弹恐怕早已射在了她的身上,由这点看来,怎能不感谢人家的救命之恩呢?
他们之间,究竟是怨深于恩?还是恩重于怨?她一时也弄不清楚了,只觉得心情异常的矛盾、茫然……
方天仇无法看出她的神情,听她只娇骂了一声,便沉默无言下来,颇觉诧然地问了一句:“你在想什么?”
金玲玲仿佛如梦初醒,心不在焉地应着:“我,我在想,想我们怎么办!……”
方天仇冷静地说:“现在下面半天没有动静,再过一会儿,他们一定以为我们已经中毒死亡,绝不会想到我们还活着。那时候他们可能就会派人来查看,我们如果想出去,便必需把握机会。等门一开,立刻采取行动。”
金玲玲“嗯”了一声,忽然想起被方天仇击中的大汉手里,尚有一把手枪,立即爬过去,摸了半天,终于把枪摸到,心里不由大喜,认为必要时也可以派上用场。
回到方天仇身边后,她诧然说:“这半天没有动静,究竟是怎么回事?”
“哼!”方天仇冷笑一声,忿然说:“他们在等我们被毒气毒死!”
金玲玲顿时恨声说:“他们的手段也太狠了,连我也置之不顾!”
“你现在才知道他们的真面目?”方天仇不屑地问。
金玲玲气得哑口无言。
照理说,邹炳森跟她搭上了线,就算没有正式加入这个组织,至少她是在为“勒索公司”卖力,而且她正在进行谈判“银星”的出让,说什么也不该把她跟方天仇混为一谈,同时置她于死地呀!
方天仇知道她已有悔不当初之意,便笑了笑说:“金女士,现在我们反正不是在等死,就是在等机会碰碰运气。当然,即使我们能侥幸出了这里,也不一定能脱得了身。换句话说,我们的求生希望是非常渺茫的,你愿不愿意趁这仅有的一点时间,把这个组织的情形跟我谈谈,让我死也死得明白些。”
“你想知道什么呢?”金玲玲故意问。
“我想知道你所知道的一切。”方天仇说。
金玲玲吃吃笑着说:“你相信吗,我对这个组织所知道的,可能还不及你知道的多呢!”
方天仇自然不相信,郑重说:“你说你知道的吧!”
金玲玲坦然说:“不瞒你说,我只知道这组织叫‘勒索公司’,跟我接头的人叫邹炳森,直到刚才我才知道他的身份,是个什么组长,除此之外,我是一无所知。”
方天仇进一步问:“他们为什么非要弄到‘银星’?”
金玲玲觉得生死尚在未定之数,已没有隐瞒的必要,便直率地说:“他们想把‘银星’作为在香港的联络活动中心,并且把庄德成纳入外围组织,利用他在黑社会上的关系,供‘勒索公司’驱使。”
方天仇暗自点点头,觉得自己所料的果然不错,于是笑笑说:“金女士还说知道的不及我多呢,这些内幕要不是你说出来,我连做梦也不会想到!”
金玲玲忽然冷笑说:“你现在知道已经太晚了!”
方天仇达观地说:“并不嫌晚,至少我这次是不虚此行,获得了这个珍贵的资料。只要我能脱身,绝对不会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可惜你脱不了身!”金玲玲给他当头一盆冷水。
方天仇却不服气,笑笑说:“不一定!吉人自有天相,我方天仇的命大福大,平时又不做亏心事,相信上帝会保佑我的。”
“哼!”金玲玲不屑地说:“原来你是靠上帝保佑的,怪不得几次都让你死里逃生!”
方天仇对她的嘲笑并不在意,故意说:“假如我这次能死里逃生,你不是也可以沾上点光了,难道你不愿意?”
“我才不希罕沾你的光呢!”金玲玲冷冷地说:“老实对你说吧,就是你能逃出这里,我们的账还没清,我还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方天仇真没想到,金玲玲到这生死关头,居然还记恨在心,可见这女人心地之狭,简直是无以复加!
“那你是跟我没完没了?”他悻然问。
金玲玲“嗯!”了一声,表示她的报复决心,然后笑了笑说:“除非……”
正在这时候,忽听得铁笼顶上的传声器发出“砰”地一声,方天仇知道是开了开关,急忙伸手按住金玲玲的嘴,阻止她出声。
传声器“砰砰”地响了片刻,便听有人大声叫着:“方天仇!”
他保持着沉默,不出一点儿声息。
忽然那只强光灯一亮,使他们在黑暗中猛一接触光亮,刺激得睁不开眼睛了。
传声器里发出一个女人的声音,怒问:“怎么看不见他们?”
“镜头被那姓方的小子击碎了……”这是邹炳森的声音。
那女人冷冷地哼了一声,忿然说:“那你怎么能知道下面的情形?”
邹炳森的声音说:“毒气已经放了二十分钟,我相信他们早已完蛋了。”
“是谁擅自作主放毒气的?”那女人的身份似乎很高,完全是质询下属的口气。
邹炳森的声音在发抖,他惶然回答说:“因为情况迫切,那小子冲出了铁笼,还夺到了枪,企图夺门而出,我才万不得已,采取紧急措施……”
“你知道他值五千万吗?”女人怒问。
邹炳森顿时噤若寒蝉,不敢贸然答腔。
另一个宏亮的声音却说:“这个不成问题,姓方的死活都不受影响,我们已经把信和照片送交林广泰了。只等下一步通知他什么时候,在什么地点交款。”
那女人“嗯”了一声,冷冷地说:“邹组长所谓的紧急措施,是否征得你的同意?”
宏亮的声音说:“刚才我们正忙着迎接总经理,所以……”
“所以他就自作主张了,对吗?”女人咄咄逼人地责问。
“如果出了差错,我愿意接受总经理的处分。”洪亮的声音变成低声下气了。
方天仇和金玲玲听得清清楚楚,两个人都颇觉意外,想不到这个“勒索公司”的总经理,竟然是个女人!
他们不由睁开了眼睛,相互显出愕然,露出诧异的神情。
可是他们这一互望不要紧,竟把方天仇看得一怔,惊鸿一瞥,忙不迭把眼光从她身上收回,移向了那只传声器。
金玲玲也为他的紧张神情一怔,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顿时面红耳赤起来。
因为她身上仅只剩下|乳罩和三角裤了!
时下女人用品的质料,多半是最风行的“纯丝”,尤其在香港,有“本钱”的女人,不需要利用“伪装”,均喜欢用透明的网状|乳罩,以示“货真价实”。目的是保持Ru房的美好形状,而且不感觉约束和累赘。
像金玲玲这种讲究时麾的女人,除了在外面怕违警,才不得已穿得整整齐齐。在她住的地方,总喜欢穿得愈少愈好,而且质料多半是薄而透明的。
甚至于在孙奇公馆里作客,她只在透明的内衣外,披上一件薄纱的晨褛而已,似乎不愿隐藏起她那充满诱惑的胴体,免得暴殄天物!
刚才方天仇无意间看到她这副妙相,由于在他感觉上,总认为金玲玲是林广泰的续弦,这点“道义”不能不守,所以赶紧来了个“非礼勿视”。
幸好这时候传声器里又有了人说话,总算冲淡了这个窘困的场面。
这是那位不知其貌的女总经理在说:“那个姓金的女人也在里面?”
“是的……”邹炳森唯恭唯谨地回答。
“那么‘银星’方面的事进行得怎样了?”女经理问。
“正在进行……”
邹炳森他话还没说完,被女总经理一声冷哼,吓得他连忙改口说:“我负责把这件事办成!”
女总经理不置可否地冷笑一声,然后郑重说:“你们这次办的事,老实说,我相当的不满意。我接到电话,从澳门匆匆赶来,为的是听说那个姓方的,是个非常难得的人才,准备用一切方法说服他,使他能加入我们的组织,可是我迟来一步,你们就出了事!”
那洪亮的声音惊诧说:“总经理准备争取那小子?”
“为什么不?”女总经理怒声说:“你们那一个能及得上他!”
邹炳森急忙说:“总经理怎不早说……我现在去看看,是否还来得及挽救……”
随即听那女总经理冷哼一声,接着是一阵皮鞋声急步走远,又是铁门开启的声音……
方天仇和金玲玲不禁又互望一眼,顿时紧张起来。
八、谈判
邹炳森带着四个黑衣蒙面大汉,来到了密室外面,各自先戴上防毒面具,才转动门旁的铁轮。四个大汉手里均握着枪,一个个如临大敌,以枪口对着铁门,似乎怕门一开,方天仇会突然冲出去。
连邹炳森也很紧张,紧握着一把四五口径的曲尺手枪,站在门旁,生怕毒气毒不死那神通广大的小子,防备被他攻个措手不及。
铁门开了,四个大汉一齐冲进密室,只见满室的烟雾弥漫,墙角的地上躺着方天仇,和那几乎赤祼的金玲玲,两个人都是一动也不动,亿佛已经中毒死亡。
邹炳森看没有发生意外,这才放心大胆地走进来,见两个人都躺在地上,看样子是死了,可是不知道是否还有救活的希望。
由于这次是他擅自作主施放毒气的,没想到总经理居然有意收罗方天仇,如果救不活这小子,他难免要倒个小楣呢。
邹炳森把手一挥,两个大汉便走过去,其中一个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方天仇的胸口,觉出心脏尚在跳动,即向邹炳森点点头。
知道方天仇尚未死,邹炳森松了口气,立即指示两个大汉把他抬起,另两个大汉则抬起了金玲玲出了密室,邹炳森在前面领着,四个大汉抬着方天仇和金玲玲,由暗道来到了上层的大厅。
厅里至少有二十多人,一律都是穿黑袍,戴着面罩,简直不知道他们自己是用什么方法,识别出谁是谁来。
这时他们或站或坐,把一个身材高大,端坐在沙发上的女人簇拥着,如同众星捧月似地对她诚惶诚恐,送茶递烟,马屁是拍到了家!
当邹炳森领着四个大汉,把方天仇和金玲玲抬入时,几个原来是坐着的人,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只有那女人无动于衷,仍然正襟危坐,显得十分冷静和沉着。
邹炳森上前鞠躬如仪,振声向那女人报告。
“总经理,这小子大概还有救。”
“嗯!”那高大女人微微点了下头,侧过脸向站在沙发旁边的一个瘦高个子,轻声交代了几句。
瘦高个子应了一声“是!”即吩咐四个大汉:“把他们抬到我的房间来!”
四个大汉唯命是从,两个人抬一个,跟了那瘦高个子,由左边的铁门出去,经过秘道,来到一间密室里。
这里很像个医生的诊所,有两只高大的玻璃橱柜,陈列着琳琅满目的药瓶,尚有四张空着的手术台,铺上洁白的床单。此外还有许多设备,如氧气筒,吊架等等……
大汉们分别将方天仇和金玲玲,置在两张手术台上,各自持枪守在一旁监视,并且关上了铁门。
那瘦高个子大概是医生,专司负责这个组织的伤患。他这时先用氧气罩,罩在两个人的呼吸器官上,然后从玻璃橱里取出注射器,套上针头,由一只小瓶里吸入两支粉红色液体,准备施行急救。
当他撩起方天仇的袖子,以酒精棉花替他在手臂的静脉下消毒时,冷不防手被方天仇捉住了。
方天仇的行动比闪电还快,霍地翻下手术台,把这瘦高个子的手反扭,挡在自己的面前,同时拔出了Сhā在腰间的手枪,对准四个惊慌失措的大汉,厉声喝令:“不许动!”
情势变得太快,四个大汉虽然已有戒备,但在这种出其不意的突然发难之下,他们已来不及应变。
只见方天仇把那瘦高个子的手臂一捉,逼令他说:“你想留住命的话,就叫他们把枪放下!”
瘦高个子那敢反抗,急向四个大汉吩咐:“你们把枪放下……”
四个大汉虽然心有未甘,可是瘦高个子被方天仇制住,为了投鼠忌器,他们只好忿忿地把枪丢下。
金玲玲睁眼一看,方天仇已缴了他们的械,急忙翻下手术台,赶紧过去拾起地上的四支手枪。
瘦高个子忽然狞笑说:“嘿嘿,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出得去了,哈哈……”
方天仇把他的手腕猛力一扭,怒声说:“那是我的事,不用你们费心!”
瘦高个子的手腕差点被扭折,痛得“哟!”地叫起来。
方天仇心里何尝不明白,凭他手里的一支枪,要想离开这地方实在不容易。但不管怎样,他总得尽力试试,不能束手就缚呀。
眼光一扫,发现室里尚有一道较狭的铁门,即问:“这个门通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都不通。”瘦高个子冷声回答:“这是个储藏室!”
方天仇灵机一动,当机立断地逼令他:“把它打开!”
瘦高个子被他推到储藏室门口,无可奈何地伸出手,连续按动门旁的一排几个号码电钮,便见铁门徐徐开启。
方天仇又发出了命令:“叫他们进去!”
瘦高个子不敢不从命,沮然向大汉们说:“你们照他的意思做好了……”
大汉们气得七窍生烟,但在方天仇的手枪威胁之下,只好一个个走进了储藏室。
方天仇问明关门的方法之后,便逼着那瘦高个子脱下黑袍和面罩,露出了庐山真面目,竟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老者被推进储藏室后,方天仇又命大汉们脱下两套黑衣和面罩丢出来,然后按动电钮,关上铁门,把他们一齐关在了里面。
方天仇不敢怠慢,立即叫金玲玲穿上那大汉的黑衣和蒙上面中,他自己则穿起黑袍,戴上了面罩。
金玲玲穿上黑衣,不禁惊诧地问:“你想干吗?”
方天仇还没来得及回答,忽见铁门开动,邹炳森一面走进来,一面问着:“马大医师,怎么样……”
尚未看清室里情形,门旁已闪出了方天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照他后脑狠狠一枪托,把他击昏了。
方天仇急说:“擒贼擒王,快!”
金玲玲听得暗吃一惊,知道方天仇这胆大包天的家伙,是在想对付那位女总经理,不由惊急交加地说:“方天仇,你简直是不要命啦!……”
方天仇不由分说,拉了她的手就冲出密室,以最快的行动奔向秘道尽头。
他刚才被两个大汉抬去时,已偷偷记住了路径,所以能像识途老马似的,毫不困难地找到原来的路,来到了大厅的铁门外。依样画葫芦,伸手按动门旁的电钮。
厅内的那一班人,正在举杯向顶头上司敬酒:“欢迎总经理莅临……”
突然,铁门开了,方天仇举枪一扣扳机。
“砰!”地一枪射去,居然把那高大女人手里的酒杯,神准无比地击中,击了个粉碎!
“啊!……”站在旁边的壮汉发出声惨叫,被玻璃碎片击伤,肩头上顿时血流如注。
这真是城门失火,池鱼遭殃,活该也倒霉,谁叫他要凑近总经理大献殷勤,结果遭了这无枉之灾!
变生突然,全厅的人均不免大吃一惊,由于进来的这两个人,装束跟他们完全一样,显然是“自己人”,所以一时尚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高大女人虽是意外地吃了一惊,但她不愧是见过场面的人物,在这种情势之下,居然能临危不乱,极力保持着镇定,冷冷地笑着说:“方天仇,看你这付打扮,是有意思参加我们这个组织了?”
方天仇没想到这女人如此厉害,非但毫不惊乱,反而能一眼看出是他,足见她的足智多谋,不是个好对付的对手!
他也不甘示弱,双手执枪,冷静地说:“多谢总经理抬举的美意,可惜方某人不是这块料,还够不上资格参加贵公司!”
“你何必谦虚。”高大女人若无其事他说:“我是久闻大名,才特地亲自赶来的,现在我们是否可以谈谈?”
“没什么可谈的。”方天仇断然说:“现在只需要麻烦总经理送我们出去!”
别看这里有着二十多人,但他们是在猝不及防之下,被方天仇突然冲入,先发制人,出枪吓住了。
尤其方天仇刚才露的一手神准枪法,使他们有所惮忌,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高大女人仍然无动于衷,冷森森地笑了一下,忽然别有居心地说:“你是说送你们两位出去?”
“是的!”方天仇斩钉截铁地回答。
高大女人忿然说:“这么说,金小姐是跟你共进退的了?”
这句话使金玲玲听得一怔,心里顿时矛盾不安起来。因为她知道,今天就算是侥幸脱离虎口,她在香港已孤立无援,如果再得罪了这个组织,岂不更是四面楚歌了?
再说,以“勒索公司”的势力和手段,要对付她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我怎么办呢?……”她心里暗自打着鼓。
金玲玲正在进退维谷时,方天仇已沉声说:“总经理,我没有太多的时间……”
话犹未了,金玲玲突然用枪抵住他背后,大声喝令:“别动!把枪放下!”
方天仇做梦也没想到,这女人会如此反覆无常,在这紧要关头,居然倒戈相向起来!
可是枪抵在背后,他毫无反抗的机会,只好把枪丢在地上,忿声说:“哼,我看你简直是执迷不悟,无可救药了!”
金玲玲冷笑说:“我早跟你说过了,我们的梁子已经结定了!”
方天仇的枪一丢,所有的人一齐包围上来,纷纷出枪对住了他。
高大女人这才松了口气,似笑非笑地说:“金小姐这才是明智之举!”
金玲玲有些受宠若惊地说:“总经理过奖了!……”
不料高大女人突然下令说:“把金小姐先带下去!”
“总经理……”金玲玲大吃一惊。
高大女人不由狞笑说:“金小姐,你一定认为自己的功劳不小吧?其实你错了,凭你们手里拿着两把枪,就能吓住我了?哈哈……你现在不妨对我身上放几枪试试!”
金玲玲握着枪,不知所措地说:“这……”
“这是我的命令!”高大女人厉声说:“我现在命令你对我开枪,如果你不服从,我就命令他们对你身上开枪了!”
金玲玲吓得魂不符体,只好举起枪来,对准那高大女人的身上,“砰砰”连发两枪。
子弹射在她身上,竟若无其事一般!
高大女人放荡形骸地大笑说:“现在你该明白了吧?”
这还不明白,原来她身上穿着防弹夹克呢!
金玲玲已无话可说,沮然丢下了枪,毫不反抗地跟着两个黑衣蒙面大汉出去。
方天仇被十几支手枪对着,任凭他智勇双全,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只好放弃反抗,一切听天由命。
高大女人走了过来,笑笑说:“我相信你在下面的传声器里,已经听到了我们的谈话。我也没有否认的必要,本公司确实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才,怎么样,我们是否有商量的余地?”
方天仇冷笑一声,不屑地说:“我现在是在你们掌握之中,任凭宰割,还有什么商量不商量的!”
高大女人郑重说:“我不喜欢强人所难,而是要你心悦诚服地参加我们这个组织!”
方天仇犹豫了片刻,忽然说:“如果我口头上答应了,你们怎知道我是不是真心加入贵公司?”
“这个我用不着担心,哈哈……”
高大女人自负地狂笑起来,笑得令人汗毛直竖,仿佛无数的针,扎进了方天仇的心上!……
庄德成见过金玲玲的面,离开国际大饭店后,便直接回到银星夜总会,一心一意静候她的消息。
他认为这比林广泰和孙奇,都要棋高一着。因为只有直接找金玲玲,才算摸对了路,除非这女人存心放弃“银星”,否则她一定会把方天仇找到。
这一等,足足等了好几个钟头,当晚场夜总会将要开始第一场表演前半小时,露娜才匆匆赶到。
庄德成怕她误场,急说:“你怎么现在才来,快去化妆……”
露娜却急着问:“方先生来过没有?”
“你问他干嘛?”庄德成不禁一怔。
露娜便将遇见方天仇,一起到东方大饭店的情形告诉他,并且说:“当时方先生发现那两个人形迹可疑,就跟了出去,叫我在餐厅里等,说很快就回来。谁知他一走不返,害我等了两个小时,看他老不来,又回房间去等。一直等到现在,我怕误了场,才急急忙忙赶来。”
庄德才听出了眉目,迫不及待地追问:“你们在餐厅看见的,是两个什么样的人,以前见过没有?”
“没有。”露娜摇摇头说:“那两个穿的倒蛮像样,西装笔挺,就是神情有些不对劲,我们走进餐厅,他们就一直在注意,等方先生朝他们看了一眼,他们立刻就付账匆匆离去了。”
庄德成虽然得到这个线索,但仍是未得要领,露娜既指认不出两个壮汉是哪方面的人,他又从何去着手呢?
孙奇已经透露一些有关“勒索公司”的消息,方天仇落在这个庞大组织里是毫无疑问的,可是不知道这个贼窝在哪里,也是无济干事。
等!琢在除了等金玲玲的消息,还有什么办法可想!
于是,他叫露娜赶快去化妆,准备出场表演,便独自坐在经理室里,无聊地等着。
老粗的性子最急躁,等到十点多钟,仍是毫无动静,终于不耐烦起来。
他忽然想起,刚才露娜说的,有人威胁她,逼她今晚要把方天仇诱到维多利亚公园去,这条路何妨去试试呢?
庄德成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立刻到化妆间去,倒把正在卸装的露娜吓了一大跳,忙不迭抓起件衣服遮住身体,其余的几个女郎见是经理进来,倒是一点儿也无所谓。
其实她真是多此一举,自己干的是脱衣舞职业,表演时在众目睽睽之下,身上除了一小片布条和装饰之外,几乎是一丝不挂,何必还在乎这位经理的免费欣赏。
但她完全是种下意识的动作,在化妆间里被人闯进来,赤身祼体有些不好意思。
庄德成则根本没想到这上面去,他进门就说:“露娜,快穿上衣服,我们到维多利亚公园去一趟!”
露娜怔了怔,诧然说:“我还有一场表演呀!……”
“叫别人代一代,少一个节目也无所谓!”
他是经理,那还不是说了就算。
露娜应了声:“好!”便到屏风后面去,匆匆忙忙换上衣服,带了披肩和皮包,跟着庄德成离开化妆间。
庄德成的自卫手枪随身带着,他怕打草惊蛇,所以不带一个手下,只交代了一番,便偕露娜单独驾车驶往。
维多利亚公园位于铜锣湾与北角之间,占地颇广,形成一个斗状,宽大的一面正对着海上的防波堤,狭小的一面则是对着“皇后游乐场”。
这个公园是现代化都市,供人在紧张繁忙的生活之余,松弛一下身心的。里面有足球场,游泳池以及儿童游乐的场地,假山石、花草、树木……应有尽有。
庄德成把车子停在“皇后游乐场”的停车场,便偕同露娜走过对街,由大门进入了公园。
香港虽然是个不夜城,但在这时候,公园里除了有些年轻的情侣,尚在卿卿我我,留连忘返,游人可以说是绝无仅有。
庄德成走进里面一看,公园的面积那么大,才想起来问露娜:“他们没指定你,要把方先生约到哪里?”
露娜摇了摇头说:“没有,他们只叫我把方先生约来这里。”
庄德成苦笑了一下,只好跟露娜在公园里,漫无目标地走动,希望能引起对方的注意,误认为他是方天仇。
不过他忽然想到,假如威胁露娜的就是“勒索公司”的人,方天仇既已落在他们手里,他们又怎会再来维多利亚公园呢?
反过来说,威胁露娜的是另一方面的人,那么方天仇是落在“勒索公司”的手里,他就是遇上了他们,又有什么用?那还不如等金玲玲的消息呢!
露娜到现在还不知道方天仇失踪,所以茫然问:“方先生究竟出了什么事?”
庄德成无暇向她细说,一面注意着四周的动静,一面轻声说:“他失踪了。”
“真的?”露娜吃了一惊。
“我们回去吧!”庄德成觉得已没有在这里浪费时间的必要,决心还是回去等候消息。
刚要走近足球场,突然从树后窜出两条大汉,手里持着匕首,不由分说扑上来就照庄德成猛刺!
庄德成早有戒备,他赶紧把吓得惊叫的露娜推开,自己急向旁边一跳,避过了两个大汉的刀锋。
两个大汉没有刺中,正待回身找寻目标,庄德成已掏出手枪,大声喝令:“别动!”
两个大汉一见庄德成手里握着枪,竟不顾一切地齐将匕首掷出。
庄德成急将全身卧倒,两柄匕首均从头顶飞过,使他险乎被掷中!
惊怒之下,他举枪连发,装有灭音器的枪声虽不太响,却已惊动了躲在树下热吻的情侣,吓得怪叫乱逃。
这两枪都未射中,两个大汉一看情形不对,撒腿就跑,朝树丛里狂奔而去。
庄德成怕惹来意外麻烦,也不追赶,跳起来扶起露娜,便急急奔向公园大门。
当警探们听到骚动赶来,他们早已混在那些受惊的情侣中,奔出公园,钻进汽车里了。
庄德成在驾车驶返夜总会的途中,已然想明白了,判断出威胁露娜的,并不是“勒索公司”的人,否则方天仇已经落在他们组织里,那会不知道,还守候在公园里行刺?
但这两个家伙是哪方面的人呢?老粗仔细一想,根据他们掷刀的手法,又狠又准看来,立刻想到了飞刀帮的残余,此举显然是在为丧命的胡豹报仇!
老粗真是粗中有细,这一点完全被他猜中,威胁露娜的,果然是飞刀帮的人。他们由于胡豹死于非命,群龙无首,使这个颇有势力的组织形同瓦解。
因此他们怀恨在心,探知方天仇尚未离开香港,便计划了这次的刺杀。怎会想到露娜带来的是庄德成,仓促间未能认出,非但行刺未成,险些还吃了“卫生丸”!
庄德成这一趟“逛公园”,往返不到一个钟头,回到银星夜总会,并未误了露娜的表演时间。
“没你的事了。”他向露娜吩咐:“你还是去换服装,准备最后一场表演吧!”
露娜饱受一场惊骇,到现在仍有余悸,心里跳个不停,只好点点头,向化妆间走去。
庄德成刚要回经理室,忽见仆欧领班急急迎过来,唯恭唯谨地说:“经理,有人在舞厅里等你呢。”
庄德成怔了一怔,诧然问:“什么人?”
“金小姐和方先……”仆欧领班回答。
庄德成惊喜交加,情不自禁地急问:“他们坐在哪里?”
仆欧领班看他这种失常的神情,也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便领了庄德成走进舞厅。
庄德成非常得意,认为自己这一着确实高明,金玲玲果然不愿放弃“银星”,把方天仇终于带了来,这回可得由他在林广泰这些人面前吹上啦!
仆欧领班领着这位洋洋得意的经理,来到角落里一张台子前,只见方天仇和金玲玲,两个人面对面地坐着,脸上呆板板的,没有任何表情。
而在不远的一张台子,则坐了四五个壮汉,一个个神情肃然,似在监视着他们。
庄德成并没留意那几个壮汉,由于看到方天仇安然无恙地来到他这里,不禁喜形于色地急步上前招呼:“方兄,你这一整天跑到哪里去快活了?”
说时故意好像忽然发现金玲玲也在座似的,“哦?”了一声说:“你也来了?……”
方天仇一言不发,倒是金玲玲把手一摆,冷声说:“庄老四,你先坐下来!”
庄德成茫然望望方天仇,只好莫明其妙地坐下。
金玲玲即说:“现在我已经把姓方的请来了,有他在场,我们可以谈了吧?”
“谈什么?”庄德成故意问。
“你不必装糊涂。”金玲玲把脸色一沉:“当然是谈‘银星’的出让!”
庄德成朝她不屑地冷笑一声,又看了看泥塑木雕似的方天仇,才说:“你别忙,我要方兄在场,就是要问问他的意见,他如果不同意,我们还是那句老话,四两棉花——免弹(谈)!”
金玲玲有恃无恐地冷笑说:“你就请问吧!”
庄德成一时真给弄糊涂了,不知方天仇为什么一言不发,平常那么个生龙活虎的硬汉,这时竟成了只斗败的公鸡,而且是个不会啼晨的哑鸡!
于是,他勉强笑着说:“方兄,你认为兄弟该不该把老大赠送的这个夜总会,拱手让人?”
方天仇并不是哑巴,他终于开了口,但他说的是:“我看你就出让吧!”
这回答使庄德成大为意外,气得他几乎跳起来!
但方天仇却是无动于衷,脸上毫无表情。
而金玲玲则是好整以暇地冷冷笑着……
庄德成足足怔了一分钟之久,始满脸怒容地站起来,忿声说:“好!我庄某人生平言出必行,冲着方兄的这一句话,别说是叫我出让‘银星’,叫我把头割下,我也照割!”
由这几句话的份量,已知庄老粗确实是怒到了极点。但方天仇却仍然无动于衷,坐在那里像个木头人似的,丝毫不动声色。
金玲玲把握机会,望着怒发冲冠的庄德成说:“庄老四,现在我们是否可以把手续办一办了?”
庄德成瞥了方天仇一眼,嘿然冷笑说:“方兄既然如此成全,挑我庄某人一把,我要不照办,那岂不是不识抬举?哈哈……”
他纵声笑了一阵,见方天仇仍是毫无反应,好像对他的冷嘲热讽,根本充耳未闻,不由气得铁青着脸,恨声说:“走!到我办公室去!”
金玲玲立即欣然站了起来,方天仇居然像是ρi股钉在了椅子上似的,坐在那里动也不动。
庄德成冷笑一声说:“方兄不也起来?”
方天仇摇摇头说:“不必了,办手续是你们的事,有我在场反而不好,我就在这里等好了。”
庄德成实在气他不过,看他没有一起去的意思,也不愿勉强,当即怫然偕同金玲玲离去。
到了经理室,他径自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一坐,也不招呼金玲玲坐下,便悻然问:“你说吧!这个手续怎样办?”
金玲玲把脚一垫,半个ρi股坐在了办公桌的边上,笑笑说:“正式手续咱们改天再办,现在你只要写个书面的出让同意书给我,免得空口无凭,回头你要是三心二意,又改变了主意,我可拿你无可奈何。”
庄德成哼了一声,抽开抽屉,取出空白的纸来,又从身上掏出那支用来摆派头,根本不大用的名贵钢笔,往桌上一丢说:“抱歉得很,我这老粗没喝多少墨水,这玩意写不来,你来写吧,我签名盖章就是了!”
“不!这得由你亲笔写。”金玲玲郑重其事地说:“你要是不会写,可以由我来讲,你照我讲的写!”
庄德成只好抓起钢笔,忿然说:“好吧,你讲吧!”
金玲玲早已准备了腹稿,立即有条不紊地说着:“本人同意将所经营之银星夜总会,自即日起让与金玲玲女士,经双方协议,由买方付于卖方港市两千万元,作为该夜总会产权及所有设备之代价。俟正式手续完成后,一切权利即归买方所有,卖方不得提出任何异议,但卖方得继续由买方聘任该夜总会经理之职!……”
没等她说完,庄德成写到这里突然把笔一搁,不以为然地说:“我可没答应把人卖给你!”
金玲玲正色说:“我记得那天已经跟你说明,要你继续担任经理,是包括在出让‘银星’的条件一部份,难道你忘了?”
庄德成摇摇头,坚持说:“这个条件我绝不答应,如果你认为不行,那我们不必勉强!”
金玲玲看他断然拒绝,生怕事情弄僵,只好让步说:“那么我们就暂时不提这个……”
庄德成立刻把最后的一句用笔划掉,才说:“你继续讲吧!”
金玲玲把他已写好的看了一遍,接着念下去:“空口无凭,特立此据,立据人庄德成……好了,你把今天的日期写上,盖上私章就行了。”
庄德成一口气写完这张字据,真比做苦工还费力,直累得他满头大汗,好容易把最后一个字写完,取出私章来盖上,总算大功告成。
他把写好的字据朝金玲玲面前一推,气冲冲地说:“现在让你达到目的了,你总该满意了吧!”
金玲玲似笑非笑地把眉一挑,从桌上拿起了那张字据,正在看的时候,电话铃突然响起来。
庄德成抓起电话一听,急忙用手挡住了话筒,向金玲玲下起逐客令说:“对不起,我要在电话里跟人谈点私事,你可以先到舞厅去,有话回头再说!”
金玲玲看字据上井没有错误,目的既达,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于是嫣然一笑说:“好,咱们回头见!”
庄德成等她走出经理室后,才放开挡在话筒上的手,向对方说:“孙探长有什么吩咐,请说吧!”
孙奇不愧是经验丰富的干探,刚才报出自己的姓名后,对方突然停止了说话,他就猜出庄德成的身边一定有别人在场,大概是有所顾忌,才不便立即搭腔。
于是他点破对方说:“刚才是谁在庄经理那里?”
庄德成不想让他知道是金玲玲在经理室,便掩饰说:“是我这里的客人,不相干的……探长这时候来电话,究竟有什么事?”
“我得到一个消息。”孙奇说:“是不是方天仇和金玲玲到你那里去了?”
庄德成听得一怔,冷声说:“探长的消息真灵通!他们刚来一会儿,探长有何指示?”
孙奇郑重说:“庄经理最好留点神,他们可能是被迫去你那里的,旁边有人在监视着……”
“有人在监视他们?”庄德成暗吃一惊。
“是的。”孙奇说:“庄经理心里有数就行了,千万不要打草惊蛇,我立刻赶来!”
庄德成听孙奇说得如此严重,心里顿时大为紧张,暗想:怪不得方天仇的神情不对,原来是被人在旁监视,所以跟平常完全判若两人。
现在字据到了金玲玲手里,倘不赶紧弄回来,岂不是糟了!
念及于此,他忙不迭放下话筒,急急出了经理室,三步当两步地赶到舞厅里去。
来到刚才方天仇和金玲玲坐的座位一看,他们竟已失踪,不知去向!
庄德成不由惊急交加,急忙冲出舞厅,几乎跟进门来的一位客人撞了个满怀,定神一看,这个人居然是费云。
“老四,你干嘛这么紧张呀?”费云诧然看着他。
庄德成抓住他胳臂,急问:“你进来看见方天仇和金玲玲没有?”
“没有呀。”费云茫然说:“他们到这里来了?”
庄德成只把头一点,便急急冲出夜总会大门,外面哪还有方天仇和金玲玲的影子。
费云也跟了出来,惊诧地问:“老四,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庄德成急得直踩脚,垂头丧气地说:“别提了,我他妈的这回筋斗栽大啦!”
“你是说金玲玲?……”费云怔怔地问。
“嗯!”庄德成忿声说:“这娘们儿利用方天仇,骗我写了个字据去。”
“什么字据?”费云急问。
庄德成沮然说:“我已经同意把‘银星’出让给她了……”
“你怎么会这么糊涂?”费云抱怨说:“这是老大的一片心意,你就是不想继续经营,宁可关门,也不能让给金玲玲那女人呀!”
庄德成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时候他已心乱如麻,那有心情向费云解释,只好叹了口气说:“你连事情都还没弄清楚,就胡乱放炮,我要不是为了跟方天仇赌一口气……唉,别提了,以后有时间再跟你说明白,现在孙探长大概快赶来了。”
嘿!说到曹操,曹操立刻就到。一辆黑色流线型轿车风驰电掣而来,停在大门口,车上跳下了孙奇。
他看庄德成和费云两个人站在大门口,不禁诧然问:“二位怎么站在这里?”
庄德成两手一摊,黯然说:“他们已经溜走了……”
“走了?”孙奇惊问:“庄经理怎么能放他们走掉?”
庄德成红着脸说:“我刚放下电话,就赶到舞厅里去,可是他们已经溜之大吉。”
孙奇大为失望,深深叹了口气说:“我已经是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没想到还是来迟一步!……庄经理可曾看到我手下的两个便衣?”
庄德成这才知道,何以孙奇的消息如此快,原来他在这里布下了眼线。但他并没注意两个便衣警探的行踪,只好窘然说:“这倒没有看见……”
孙奇急向里面走去,一边喃喃说:“他们要是不在,一定是跟踪去了!”
三个人到里面各处找了一遍,果然不见那两个便衣警探,孙奇反而存了一线希望,认为他们要是去跟踪,回头总会有个消息报告的,于是决定在夜总会等候。
庄德成忽然问费云说:“你是不是来看露娜的?”
“看她也只能算是顺便。”费云正色说:“我刚才到老大那里去过,是老大特地叫我来这里的……”
话说到一半,他似乎对孙奇在场有所顾忌,没有把话继续说下去。
孙奇那会看不出来,立即笑笑说:“二位有话慢慢谈吧,我到舞厅里去坐一会儿。”
说罢,便知趣地径自走进舞厅里去。
他们也不阻止,等孙奇离开后,费云忙把庄德成扯到秘道里,轻声告诉他:“你知道吗,老二带着玛丽小姐到九龙城去,到现在还没回来,老大跟郑二爷通过电话,说是他们根本没到郑公馆去过!”
“那他们会上什么地方去了?”庄德成暗吃一惊,想不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费云郑重其事地说:“所以老大很着急,特地叫我来你这里,想叫你带人过海去一趟。”
“这时候去?”庄德成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午夜十二点过二十分,不由皱起眉头说:“如果老二他们真遇上了意外,这时候恐怕很难找到他们呢!”
费云拍拍他肩膀,语意深长地说:“老大就只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好歹你去一趟,总算尽到了心就是。”
“可是我这里怎能走得开。”庄德成为难地说:“孙探长的人已经去跟踪了,万一真发现方天仇和金玲玲的下落,我必需抢在孙奇的前头采取行动,不能让他占了先呀!”
“老四,”费云说:“我的看法跟你不同,不管怎样,孙奇这回跟我们是站在一边的,目的是要使方天仇脱险,既然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又何必跟他争先恐后呢?”
“话不是这么说。”庄德成振振有词他说:“因为刚才方天仇已经在我这里出现,是我一时疏忽,没想到他的处境并不安全,旁边还有人在监视着他,所以我觉得我应该负责……”
费云的肚子里毕竟比他有货,忽然诧异地说:“老四,有一点不知你想到没有,可是我觉得很怀疑,凭方天仇的身手,上次在独眼龙的赌馆里,那么多人尚且对他莫可奈何。今晚就算是旁边有人拿枪监视着,但这是个公共娱乐场所,而且又是你的地方,难道他就连一点儿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庄德成确实不曾想到这上面去,经费云一说,他也起了疑心,点点头说:“你这话说的很有道理,当时我也就因为知道他的身手不凡,才没有想到居然有人能在一旁控制住他,要不然我早就采取必要的行动了。可是……老五,你倒说说看,方天仇平常是那么生龙活虎的一个人,今晚怎么会变成了一只瘟猫?”
“这很难说。”费云想了想说:“也许孙奇能告诉我们答案。”
“孙奇会知道?”庄德成对这位探长一向是不服气的,因而不屑地说:“我看他是飞来燕子独脚伙,本地麻雀帮手多,要没些条子替他跑腿,连他老婆的裤子让人偷了,他也没法找得回来!”
费云知道这老粗跟孙奇有成见,也赖得反驳他,只笑了笑说:“好歹人家干探长也干了不少年,有没有玩意是他的事,与我们风马牛不相干。现在老二跟玛丽小姐的行踪不明,老大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家里坐立不安。要不是顾忌‘勒索公司’的人,认为他在私下采取行动,他自己就过海去了……”
庄德成听出了他的话因,当即把手一摆,阻止他往下说,终于勉强答应说:“好了,好了,你不必说了,我这就带人过海去,这总成了吧!”
费云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说:“你早这么决定不就好了!”
庄德成冲他把眼睛翻翻,莫可奈何地说:“我这就过海去一趟,你在这里替我张罗着点儿,孙奇要问起来,别告诉他我到哪里去,就说我出去了。”
叮嘱了费云一番,他便带着四个手下,悄然离开夜总会,驱车出发。
车子经过铜锣湾时,忽见一辆黑色轿车撞在码头石墩上,车头已是撞得像洋铁罐,车门开着,里面似乎尚有两个人没出来。
值此深夜人静,码头上一片沉寂,所以出了车祸尚未被人发现。
庄德成急忙吩咐司机停车,下了车急忙过去察看。
这一看,可使他吃了一惊,原来车上座的两个人,均是遭人刺杀的,背上各Сhā一把匕首。
而在驾驶的车座旁,却留着一封未封口的信。
庄德成无意间发现这件命案,本来应该赶快离开现场,以免惹上不必要的牵连,但那信封上赫然是:“孙探长亲启”几个字,却引起他的好奇。
他心里霍然一动,伸手拿起了那个给孙奇的信,正要抽出信囊,他的手下急忙劝阻说:“经理,我们不要把事情揽上身吧……”
庄德成置之不理,径自抽出信囊,就着路灯的光亮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寥寥数语:
孙探长台鉴:
请勿惊讶,我们只是不太喜欢被人跟踪,迫不得已始采取行动,好在此举谅不致影
响阁下官运吧?
如欲赫尔逊夫人之公子无恙,请即备款美金五百万元,当另派人洽取。
敬祝
康泰
勒索公司启
好家伙,歹徒们居然向堂堂大探长勒索起来了,真是胆大妄为,目空一切到了极点!
庄德成看罢这封恐吓兼带勒索的信,顿时惊怒交加,他已知道车上的两个被害者,即是孙奇手下的便衣警探,跟踪方天仇和金玲玲到此,不幸殉了职。而现在那位大探长,却还在夜总会里等候他们的消息呢。
被害的是警方人员,庄德成觉得应该立即从随身携带的行动电话通知孙奇,但他们不能因此而耽误了去九龙城的任务。于是忙叫手下上车将信交给司机说:“回头你开车回去,把这封信交给孙探长,但要记住,别让他知道我们的行踪!”
司机唯唯应命,便驾车由海底隧道过海。
将庄德成等人送到九龙城,司机立即匆匆驾车赶回香港。
根据常情判断,宋公治带着林玛丽,似乎不可能涉足到那些出卖Se情的场合,八成是去逛赌场了。
但是,他们来九龙城的目的,并非是真的开眼界,而是要商请郑二爷仗义协助,查寻方天仇的下落。如果到现在仍未去过郑公馆,又没有回香港,甚至于连电话也没打一个回去,这就有了问题。
宋老二是他们几个把兄弟中的智多星,凡事都很谨慎,所以林广泰才放心把女儿交给他带出来。按情理说,他绝不会做出这么糊涂的事,正事不办,却在赌场留连忘返。由这一点看来,他们非常可能是遇上了意外!
庄德成想到这一点,颇觉搜寻是多此一举,因为他们既然遇到了意外,就绝不可能仍在九龙城里,更不会出现在公众场所。这时候真像是在大海里摸针,到哪里去寻找他们的下落呢?
可是为了老大的女儿,赴汤蹈火,他也不能推辞。尤其既已过海来了,好歹也得到各处去转转。
夜总会、戏院这些娱乐场所,他已不作考虑,目标是几家著名的大赌场,其中“金盛开赌馆”也不必列入,因为那是独眼龙曹金盛的地方,宋公治不会去自找麻烦,同时这家赌馆尚在“暂停营业”之中。
九龙城里几家大赌场,除了“金盛开”之外,就是“龙记”、“大得利”、“幸运”和“双喜”了,其余那些小家小户的不能算数。
庄德成带着四个手下,首先由“龙记”开始,到里面去打了一转,根本连他们的影子也没见着。
然后他带人到了“大得利”仍然是怎么进去,怎么出来,没有任何发现。
走出“大得利”,突然迎面走来个粗犷的壮汉,跟庄德成无意间打了个照面,不禁欣然招呼:“咦,这不是庄四爷吗?”
庄德成也认出了对方,正是郑二爷的手下马老三,于是笑着招呼说:“马兄这么晚还在忙活?”
马老三笑了笑说:“咱们过惯了夜游神的生活,夜里也当作白天……庄四爷敢情是过海来玩的,怎不到咱们二爷那里去?”
庄德成正苦干找不到线索,知道马老三在九龙城里是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的人物,便向他打听说:“马兄可曾遇到我们的宋二哥?”
可是马老三从未见过宋公治,就是遇见了,他也不知道谁是宋老二,自然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庄德成不得要领,只好请他顺便带个口信给郑二爷,说明他们是过海来找寻宋公治和林玛丽的,如果必要时,还得请郑二爷相助一臂之力。
马老三连连点头,把庄德成的话记住了,刚要分道扬镳,忽见一个汉子老远赶来,气急败坏地说:“马三哥,二爷派人到处找你,你倒在这里逛,害我差点跑断了两条腿……”
“这么晚了,二爷还找我?”马老三诧然问:“你知道找我干嘛?”
“我哪会知道。”那汉子说:“看情形很急,不然不会深更半夜派人到处找你。”
马老三听说郑二爷找他,哪敢怠慢,即向庄德成一抱拳说:“庄四爷,二爷这时候找兄弟去,一定有急事吩咐,兄弟要先走一步,失陪了。”
“马兄请便!”
庄德成望着马老三与那汉子急步奔去,心里不禁感到诧然,因为自“金色响尾蛇”事件后,九龙城里可说相当平静。尤其是过去跟郑二爷勉强能够分庭抗礼的曹金盛,经过一场狂风暴雨,已是损兵折将,元气大伤,加上腿伤未愈,已无法再一争长短了。
目前整个九龙城,无疑是郑二爷的势力最大,值此深更半夜,有什么急事使他派人召马老三去呢?
马老三是郑二爷的心腹,专门负责调兵遣将,及一切必需用武力解决的行动。郑二爷深夜急于召他去,显然不是寻常事件,而是要动刀动枪的。
庄德成默默沉思了一阵,猜想郑二爷那里必然事态很严重,可是他实在无暇分身,到郑公馆去看个究竟。
事有缓急,当急之务是要找寻宋公治和林玛丽,找不找得到是另外一回事,至少得证实他们是否真失踪了,回去了好向林广泰有个交待。
因此他们又来到了“幸运”,只见里面人头攒动,多半均是香港过来的赌客,有的衣冠楚楚的绅士,有的是珠光宝气的贵妇,在那里一掷千金,找寻着精神上的刺激。
另外一部分,则是本地的商人,辛辛苦苦赚来两个钱,眼睁睁地往赌桌上送。还有些职业赌徒以及靠赌场为生的寄生虫——赌场老鼠和抱台脚的。
看这形形色色,九流三教的人物会聚一堂,真是活生生的一幅世纪末的写照!
庄德成带着手下们,一进赌场便被两个打手上前挡驾,警告他们说:“老兄,今晚这里有贵宾,要打主意请上别家去!”
“贵宾?”庄德成把眼一瞪,怫然说:“这里门是敞着的,难道老子不能来!”
这两个打手原是奉命警戒的,一则不知道庄德成是何许人物,一则看他带了四个大汉进来,怕他来滋事生非,所以不敢大意,当即冷笑说:“老兄如果是来赌钱,那是欢迎之至,可是我看老兄的神气,有点不像……”
“笑话!”庄德成怒问:“要怎样才像?是不是要手里捧着钞票,才像是来赌钱的?”
“那倒不必。”打手盛气凌人地说:“不过这不是抢银行,老兄似乎不需要带着这么多护驾的!”
庄德成不由勃然大怒,以牙还牙地说:“本来是没有这个必要的,可是像你们对待客人的态度,我倒不能不担心自己的安全!”
这两个打手真是有眼不识泰山,看庄德成不买他们的账,竟仗着是在自己的地盘,人多势众,根本没把这几个人放在眼里。突然欺步上前,气势汹汹地大喝:“滚出去……”
不料庄德成的手下早已按捺不住,猛可横身上来,挥手就是一巴掌,掴得那打手跌了开去。
这一来事态可闹开了,只听那打手一声大喝,立时围上来七八个彪形大汉。
眼看双方正要大打出手,幸而赌场的老板闻声赶到,一看对方居然动手打人,也不由勃然大怒。不过他因为今夜情形不同,赌场里正有贵宾在玩,即使要动武,也不能在场子里演出三本铁公鸡,以免贵宾受惊。
因此他先喝住了自己的手下,走上来跟庄德成论理:“这位老大是那个码头的,怎么到这小地方耍起狠来了?”
庄德成不甘示弱,冷哼一声,正要发作,忽见一个短装大汉赶来,兴奋地向他招呼说:“这不是庄四爷吗?”
庄德成虽然认得这人是郑二爷的手下,绰号叫歪嘴的盛国才,但因为正在气头上,只跟他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盛国才跟这赌场的老板却是很熟,过去拍拍他肩膀,轻声向他说明了庄德成的身份。
只见赌场老板怔了怔,顿时收起满面怒容,换了另一副嘴脸,大笑说:“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抱歉抱歉,兄弟有眼无珠,不知道是庄经理大驾光临,实在失礼得很!……”
盛国才急忙从中替他们介绍:“庄四爷,这位是张振兴张老板,也是咱们郑二爷的老兄弟,都是自己人,自己人……”
庄德成见盛国才出来打圆场了,他那还能不收场,随即哈哈一笑说:“这真是不打不相识,哈哈,兄弟来得太冒昧了,张老板多多海涵。”
张振兴忙向围上来的大汉们一使眼色,示意他们全都退下,然后陪着笑脸说:“哪里话,哪里话,庄经理大驾光临,兄弟未能远迎,才是大大的不该。好在大家都是自己人,尚望庄兄海量,别跟他们计较。”
“好说,好说!”庄德成泰然一笑说:“兄弟原不知道张老板此地有贵宾,才随便走进来逛逛,没想到一时言语误会,发生了点小小的冲突!……但不知张老板这里来的贵宾,究竟是什么样的大人物?”
张振兴笑了笑,指向远处围着一大群人的轮盘台子说:“他们在那边玩得正起劲,庄经理去看看吧。”
庄德成由于好奇,想看看所谓的贵宾究竟是谁,所以并不表示反对,只点点头,便跟着张振兴走了过去。
挤到轮盘台子前一看,只见蔡约翰和一个外籍绅士,正陪着一位外籍中年妇人,在那里赌得十分高兴。
看蔡约翰那么毕恭毕敬地站在那妇人身旁,想必她就是所谓的贵宾了。
再一看,站在那外籍妇人旁边,跟她有说有笑的,不是别人,竟是林广泰的掌上明珠——玛丽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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