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什么的。”国崎盯着江山,又叮嘱道:“明白吗?”
“我懂了。”江山说,“可是……说是幸子杀的,没错吗?”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如果她被错杀了,那就太可怜了。”
“没错,是她杀了我儿子。”
江山目不转睛地盯着车前方,过了一会儿又问:
“幸子……是你的女人?”
国崎微微耸了一下肩,说道,“是我老婆。”
江山惊异地望着国崎。
“可是……她比我太年轻了,我儿子竟同幸子勾搭上了。你也知道,幸子不是个贞洁的女人,同我儿子进行危险的恋爱。可是……儿子太痴心了。”国崎叹了口气,苦笑道,“算了,老头子的牢骚真叫人难为情。”
“可是……你儿子是被刺死的吧?”
“晤
“在你家,幸子不下厨房吧?在我那儿的时候,她就不喜欢下厨房,有时也做一做。可是,她一见到血就会引起休克而晕倒。有一次手切破了,她就昏倒在地……。这样的幸子会杀人?找不大相信。”
“这一点没什么可怀疑的。”
“是吗?”江山耸耸肩,“在前面让我下车吧。”
国崎看着江山说:“为什么?送送你。”
“不……。我不能让一个准备杀我以前老婆的人送我。”
“旧情不忘啊。”
“哪里话,这是两码事。”
国崎叫司机停车。汽车靠人行道刚一停下,江山便开门下了车。
“但愿我们不再见面。”国崎说。
“但愿如此。”
江山说着上了人行道。看到汽车远去,他松了一口气。“如果这是梦,而现在从梦中醒来就好了。”他想。
“糟糕!晚了。”
江山朝地铁跑去。
直美正在家门口徘徊。
“晚了吧。”看到江山跑来直美说,“迟到二十分钟!”
“对不起,出门时遇到了客人。”江山气喘吁吁地说,“你等我了?”
“是啊,要是砸了饭碗怪可怜的。”
“晤,这会儿才想起关心别人。”
今天的直美下身穿瓷蓝色女式西裤,上身穿橙黄|色的厚运动衫,脚蹬网球鞋,手里拎个市包。
“去锻炼!”
“是的,昨天跑了一下,看来还是运动不足。所以想流点儿汗。走吧。”直美说着快步走去。
“喂,等一下。我昨天累得腰酸腿痛。”
“真是个没出息的侦探。早饭吃了吗?”
“吃了一片面包。能吃点就很好了。”
“好孤独啊。”
“习惯了。”
“怎么回事?”
“哦?什么?”
“你好像没精神。”
“是吗?人到中年就这样。”
来到车站,直美摇着手,说:
“哎,来了,来了。”
“直美!迟到了!”大津智子嚷道。
江山惶然不知所措。全是女孩子,五个——不,六个。都是女式西裤的轻装打扮,都带着背囊或运动包。
“让大家久等了!真不好意思,今天还是星期天。”
“说什么呀!直美的欢送会,我们不能不参加。”
“好了,咱们走吧。哦,对了,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保缥江山,是位侦探哟。”
“噢!”
“会柔道或空手道吧?”
“带手枪了吗?”
“在日本不行吧?”
江山好像被当成了玩物。
“喂,这是怎么回事?”他问直美。
“准备郊游到山里去开欢送会,怎么办?你要是在山下等的话也可以。只是,说不定下来时会走到别的方向去。”
江山瞪了直美一眼。明知体力不行……
“当然跟去,”江山说,“这是工作。”
“这才像个专业保镇户直美点点头,“哎,劳驾,把这个箱子带上好吗?”
江山一看,脚下有一只纸箱。两手一抱,沉甸甸的。
“里面是饮料,拜托了。”
“好,走吧。”
“走,出发!”
“混蛋!”江山嘟味道。
可是,又不能不跟去,江山拿定主意,笨拙地抱着沉重的纸箱登上车站的阶梯……。
“快到了。”
“再加一把油就上去了!”
“加油!”
姑娘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记住吧,混蛋!”江山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脊背汗流如注,领带早就解开了,他用手帕擦着汗,头发乱蓬蓬的。要是事先准备,这座山也不是太高,不会这样狼狈。可是,江山现在却是西装革履。而且,纸箱里的可乐罐在往上爬的途中已减少许多,分量轻了不少。可是,姑娘们爬累了,这个说;“帮我拿着包!”那个说:“哎!我的也拿着。”一个一个都加到了江山身上。这会儿怀里又拖着四只包和一只背囊。
脚下很滑,实在受不了。他想,工作可不包括这些呀,得要求增加工资!
“到了,到顶了!”上面有人喊。“好了··”
谢天谢地,大概没什么头痛的事了吧。
江山鼓足劲把背包拿了起来,朝一块看样子能按近的石头边上走去。看上去挺结实的石头,突然塌了。
转眼间,鞋在粘土地上直往下滑。到路边上想停下来,可是惯性太大,怎么也停不住。
江山顺着草木茂密的陡坡滑落下去。
“啊——啊!”
到了山顶,直美尽情地呼吸着。
山顶狭小,有许多全家或高中生团体来游玩的,他们在上面摆满了饭盒,空地方没了。
“总算上来了。”智子说,”哦以为半道上就会吃不消的呢。”
“真的!有时也真行。”
“啊,累死了!”
有的姑娘爬得上气不接下气。
“肚子饿了。背行李的呢?”智子说,“好像还没上来。”
“就是那些东西吗?”
“刚才在下面看到的呀。”
“有劲的下去看看!”
“我去!”
“你真行。”
“我肚子饿了!”说着,有一个下了山。
“真有点儿可怜呢。”直美靠在身旁的一块石头上说。
“这样挺好,应该教训他一下,他跟踪人,就要戏弄戏弄他。”智子说。
“可是,对他来说却是工作呀。”
“没关系,这次吃点苦头,下回就不会再干了。”
直美想,他肯定还会干的。——中年人是很顽固的。
“哎,糟了!”
下去看的人回来了。
“怎么了?”
直美站起身:“昏倒了?”
“不是,好像摔下去了!”
“是吗?”
“哎……来一下”
直美急急忙忙地往山下跑去。
“略,那儿。石头塌下去了吧,还有滑到路边的痕迹。”
的确,滑落的痕迹一直延伸到路边,路边以外是陡坡,直到下边很远处的小溪边。
“看,我的包!”
顺着一个人手指处望去,中间的一根树枝上挂着一只运动包。
“糟了”
直美面如白纸。
从这样高的地方坠落,恐怕没命了。就是有救也要负重伤。没想到会这样!
“本来是闹着玩的……”直美嘟哝道。
“我的饭盒……”有的姑娘关心的是别的。
“没看到在哪儿吗?”
“没挂在那边吗?”
“那可不是洗的衣服呀。”
直美探着身子。
“我下去看看。”
“直美!别胡来,不能下。”
“可是,智子,都怪我呀,那样拖着他……”
“别这么说,他跟着本是他的工作,可以说是殉职嘛。”
“我可想不通。”
“可是,没有缆绳什么的,怎么下去呀……”
“向山顶上的人;和一下,说不定会有呢。”
“那也不能一下人下去,可以报告警察,到下边的河边寻找。”
智子极为冷静。
这当儿,下面几米远处的草丛微微晃动起来。江山像头迷路的狗熊探出脑袋。
“出事了?”
一个姑娘惊叫道。
“还活着!”
“当然厂江山怒声答道。
直美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攸,能上来吗?”
“没关系。我在找失落的包,差一个怎么也找不到。”
“行了!上来!”
“哦先把包扔上去。”
江山把背囊、运动包扔了上去。手抓着草,脚蹬着树,爬了上来。
大家都捏一把汗。他吃力地往上爬,爬到上边,一ρi股坐下来,喘着粗气。
“不要紧吧户直美问。
“大概还活着。”江山说。
“哎,吃盒饭吧!”一个人嚷道。
江山坐在岩石上,跳望着远处云雾露露的群山。他想说,山是那么静。可是,不知谁放的,收录机里传来摇摆舞似的音乐。
“江山!”
回头一看,是直美。
“三明治和可乐拿来了,吃吧。”
“可以吗?”
“不算收买吧?就这一点。”
江山微微一笑:
“正好,我都快饿死了。”说着,咬了一口三明治。
“真对不起,让你吃苦头了。”直美说。
“又不是你推下去的。”
“可是…··哦并不喜欢什么郊游,这次来就是拿你开心。”
江山笑道:
“这就像同讨厌上司喝酒,当职员的对这些都习惯了,别放在心上。”
江山眼望远处。
“有什么心事吗?”
“脸上能看出来?”
“晤,有点儿。”
“这个”
“我不会再溜了。”
“不是这个,老婆她……”
“太太?”
“原来的老婆。说不定死了。”
“有病?”
“要是有病就不担心了,已经离了婚。事情有点儿麻烦。”
“你还在爱她?”
“别瞎说,小孩子家!”
江山有点焦躁,把脸扭到一边。
心里已经不爱了,这是事实。可是,也并不是因此就可以见死不救。就是死了,也不能当成是个素昧平牛的人。无论怎样,毕竟结过婚,在一起生活过。
“你看这样行吗?”直美说,“你如果担心太太的事就马上回去吧。”
“不,我又帮不上忙。”
江山振作一下精神,嘴里塞满了三明治:“真好吃。”
“是长谷沼做的。”
“晤,她一直在你家?”
“我没出世就在我家了。”
“真不简单。”
“我觉得她很了不起。”
“怎么?”
“我是说,她三十年如一日做同样的一件事。我们才过了二十岁就自以为不简单,可是在她看来,我简直就像个婴儿,肯定的。”
“你真是个老实可爱的孩子。”
“人家说正经的,你别笑话。”直美瞪了江山一眼,“明天去进行野外体育活动吧?”
“啊!”
江山的脸涮地白了。
“辛苦了!”
“再见,直美!”
朋友们挥手告别。
“哎,直美,”最后一个大律智子说,“去跳迪斯科吧?”
“晤……不啦,我有点儿累。”
“是吗?你动身前咱们还能再会吧。”
“还有三大,明天我打电话。”
“明白。好,再见。”
“今天,谢谢你!”
智子拍了拍精疲力尽的江山的肩膀:“叔叔,你辛苦了。”接着又说,“坝上沙龙软膏睡一觉就好了。”
“多谢关心”江山苦笑着说。
“哎!”直美叹了气。站前广场上,照明灯亮了。天空渐渐由蓝色变成深蓝色。
“你的衣服太不像样了。”直美说。
由于在斜坡上滑落,衣服上沾满了泥土,可能是被树枝挂的,口袋也破了。
“本来就不像样,没多大变化。”
“这样就不能去侦探社了。”
“这么严重?”
“要是同流浪人在一起,也许会显得好一些。”
江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确实太不像样了,而且鞋上全是泥,连自己也分不出原来是什么颜色。
“晤,没关系,我穿夏季穿的薄西装。”
“没有替换的?”
“夏季和冬季的各有一套。”
直美叹道:”爸爸光是上班穿的就有三十套。”
“有卫生纸吗?”
直美沉思一下,说道:“来!”说着拉起江山的手就走。
“干——干什么?”
来到出租汽车乘车处,直美一把将江山推进了一辆“的士。
“高岛屋,日本桥的高岛屋。”
“去买东西?”
“哎,买薄棉卫生纸。”
“到日本桥买卫生纸?”
“你不知道,法国进口的卫生纸博鼻涕是最合适的。”直美一本正经地说。
“哎,这不行。”江山抗议道,“这实在是收买。”
“要是不老实点儿,裤子的尺寸就量不准了。”直美说,“啊,腿比较长。”
“比较是多余的!”
过山被她拉着在百货店里到处转悠。直美好像是老主顾,店内销售部的售货员一边搓着手,一边跟在直美的身后。
“嗯,裤子的尺寸就这样,一个小时做好。”直美说。
“明白了。”
听到售货员的回答,江山吓了一跳。
一套质地精细的西装,凭江山的工资是买不起的。
“哎,衬衣和领带、手帕顺便也在这儿买。”
“卡尔登的怎么样!”
“晤,什么卡尔登不卡尔登的,我不配。车站商店卖的那种白手帕……”
“你别说话!”直美说,“他说的你不用管,他是个爱面子的人。”
“明白了。”
作为百货店自然是相信付钱的人。结果,江山说什么也都不被理睬,最后他干脆不说话,一切听之任之。
“哎,有替换的裤权吗?”
“当然!”
胸好。要那件驼绒毛衫,反正年龄又不大。嗅,内衣就行了。下面再看看鞋和袜子。”
江山死心了。反正跟着她买东西,身上原来穿戴的这一套肯定要统统扔到垃圾箱里。这样,木乐意也只好由着她。
转了一会儿,裤子做好了,上衣也缀上了名字,全齐了。
“啊,年轻了!”看着从试衣室里出来的江山,直美直拍手,“要是肚子削掉些就好了。”
“又不是泥捏的人,哪能说削就削掉!”江山的兴致不高,“一共多少钱?”
“不知道,没关系,反正从爸爸的帐户上支付。哎,咱们走吧。”
往四周一看,江山不禁愕然。
“店里下班了?”
“早就下班了,从便门能出去。”
“我给你们带路。”
店里的一个人走在前面。
“请别介意,我只是赔偿你的损失。”
“知道,十分感谢。”江山点点头,“不过,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呀。”
“职业道德问题。”
“是的。”
“让你的良心睡会儿觉,好吗?到昨天去过的那家餐馆吃晚饭吧。”
“可是”
“今天听我的,吃了饭就老老实实地回去睡觉。”
江山耸了耸肩。
“既然到了这一步就随它去吧。”
“就是啊。”
“让良心喝点葡萄酒,喝它个烂醉吧。”江山说。
外面已经入夜,路灯描绘出美丽迷人的夜景。
“是吗?”直美慢慢地把酒杯放回桌上,“这么说,太太一被发现就要被杀死?”
“别叫”太太’,已经不是我老婆了。”
“可是,别的又叫什么呢。”
“真是……麻烦。”江山说。他觉得,好久没吃过像样的饭了。
“可是……你放心不下吧?”
“要说放心也不确切。可是,不放心又有什么办法呢?我虽说是个侦探,但同小说或电视中那些本领高强的侦探可不敢相提并论。在这种社会里,我又没什么门路,实在是无可奈何呀。”
直美目不转睛地盯着江山。江山纳闷地问:
“怎么?”
“你肯定想帮助太太吧。”直美说。
“你把我看得太高了。”
“我没看高。因为我亲眼看过你跑步发生贫血而又苏醒过来。我不会把你估计过高的。”
“难说的事你说清楚点儿。”
“你呀,你有一种落后于时代的责任感。如今不时兴了,作为一块活化五还是很珍贵的。”
“我是活化五?”
“鹦鹦螺化五、三叶虫,还有江山秀一。”
直美端起酒杯:“干杯!”
这山不便发火,自己也端起了酒杯。实际上,对这位姑娘不能发火。倒不是担心砸掉饭碗,而是她太年轻,于是一切都依顺她。
“年轻,好啊!”江山说。
“哎,还吃什么?”
“吃不下了。”
“我要点儿甜点心。喂,对不起,甜点心上加点儿葡萄和冰糕。再来点糕饼……”
江山再次体会到年龄的差别。
二人来到新井宅邪附近,已经过了十点。
“还有三天。还想跟着我?”直美嘲笑地问道,“还是已经跟够了?”
“这关系到我的饭碗,而且,不能因为我人到中年就戏弄我,过去我还是个运动员呢。”
“响,这么说,还不服?”
“对。
江山指了指前面的新井毛邪的大门说:
“怎么样?跑到门口?”
“算了吧,这一次说不定会把命跑掉的。”
“别小看人,我要是真跑准赢你!”
“那好吧……”直美把书包换到左手上。“一,二,三”
两个人一齐在夜晚的街道上奔跑起来。脚步声回响在长长的围墙内,路灯把两人的身影忽儿拉长,忽儿缩短。
“噢,我赢喽”
直美跑到门口,转身往后望。
“没穿惯这双鞋,输了。要是换上一双好鞋……”
江山上气不接下气。也许是肚子吃得饱,这次没闹贫血。
“在我动身之前,你赢一次给我看看。”
“好,我会赢的!”
江山笑了。他好久没这么开心地笑过了。他觉得好像一下子年轻了许多。
“好了,晚安!”
达山说完就走了。走不多远回头一看,没想到直美还在目送着他,并且在向他挥手。
走在街上,江山发觉自己不知不觉竟吹起了口哨。
江山回到公寓已是十一点半。
这会儿或许是白天爬山和刚才奔跑的疲劳全出来了,只觉得膝盖又酸又痛。
“到底不年轻了……早点儿睡……”
上楼可不容易,两膝发颤,根本用不上劲。
“你回来了。”
“啊,回来了。”
脱了鞋,江山木然地站在那里。
“来晚了。”
妻子——不,原来的妻子幸子坐在屋里。
江山觉得好像在那儿站了一个小时。实际上不过一分钟左右。
“怎么了?被钉住了!”
幸子毫无变化。虽然已到这般年龄,却没发胖,还很苗条。身上穿的比以前高级多了。
“你在这儿干什么?怎么进来的?为什么要到我这儿来?”
“坏毛病还没改呀。”幸子从手提包里拿出烟盒,抽出一支烟,“一下子提很多问题,老毛病。”
“哎幸子……”
“有火柴吗?”
“火柴?打火机行吗?”
“一次性打火机,这个最好,国崎用的都是达希尔。杜邦、拉丁……其实只要能打火就行了。”
“现在不是谈论打火机的时候。”
“知道。”
幸子惬意地吐出烟雾。
一点儿也没变。江山想,我老多了,而她却相反。
幸子天生丽质,若说是美人,她那双眼睛太大了些,有些不太谐调,嘴唇略厚,可是有些地方却十分动人。
与幸子离婚以后,一次一位长辈和他一起喝酒时就说:“我看你不会再同那个女人保持关系了。”
幸子为什么会同江山结婚,江山自己也不明白。在外表漂亮、对男人很随便的幸子眼里,像江山这种只讲办事老实的人,倒显得新鲜。
可是,新奇并不能长久。而且,对幸子来说,购置许多衣服、提包、皮鞋,江山的收入是负担不了的。当然,这些在结婚前她也明明是知道的。
“我是逃出来的。”幸子说,“丈夫虐待我……”
“嗅,我知道,我见过国崎了。”
“他来过?”
“是。我说的是为你好,去警察署吧,会保护你的。”
“我又没干什么,为什么要去警察署?”
“没干什么?”
“是啊,我没杀和也呀。”
“可是,国崎……”
“他老糊涂了,一点儿也不理解我。”
江山觉得理解幸子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我认为不逃走就没命了,才离家出走的,可是想来想去又无处可去,最后想想只有这儿。”
“你倒轻松啊,怎么进来的?”
“我以前在这儿的时候经常丢钥匙,那时我就打开厨房的窗户,从缝隙Сhā进打扫走廊的扫帚,刚好能拨着门锁。我想起以前的经验,一试果然打开了。怎么样?”
“吹什么牛。这儿可能已被监视了,你真是胡来。”
“啊,我不是特意不开灯等看你回来的吗?我的努力你该看到一点儿呀。”
江山终于从惊异中清醒了一些:
“知道了,总而言之,必须冷静地想一想。”
“算了吧,想什么。”幸子回到铺席上,“我一想就累。”
“可是,现在是你被追捕,不动脑筋就别想逃脱。”
“你动脑筋吧,我要休息一会儿。”
“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洗澡,睡觉。”幸子说,“哎,给我放洗澡水。”
“瞧你多自在……”
“那好,我自己来。”
幸子站起身向浴室走去。浴缸里响起哗哗的水声。江山绝望地抱住脑袋。
幸子一点儿也没变。她还是把麻烦事让别人干。
可是,这一次事关生死,同早上起来倒垃圾不同。
“对啦!”
高峰刑警!高峰说过,有事告诉他。他会妥善处理的。
江山翻开笔记本。高峰家的电话记在哪儿。在这儿。江山奔到电话机旁,拨动电话号码。
“往哪儿打?”幸子走过来问道。
“往哪儿打都行。”
“知道了。把我出卖给国崎吧,你能得到多少钱?”
“什么!”江山把听筒搁在一边儿,“你以为我会干那种事?”
“那你往哪儿打?”
“一个我熟识的刑警。”
“报告警察也一样。国崎只要想杀我,在拘留所也好,在监狱也好,他都能办到。”
也许确如幸子所说。
“你说怎么办?”
“你考虑吧,你是丈夫嘛。”
“现在不是了。”
“我去洗个澡。”
幸子开始脱衣服。
“喂”
“怎么?在土耳其浴室或其他地方,女人的祼体早已看惯了吧。,’
“我哪有那些钱。”
“我不是你以前的老婆吗?到这个年纪还害什么羞?”
幸子脱得一丝不挂,打了个哈欠朝浴室走去。
江山呆然地目送着她。
的确还像五年前那样。纤细的身材,身段很好,现在仍不显得胖。
“可能是紧张得受不了了,一定是。”江山咕哝道。被幸子那样一说,给高峰打电话的事也搁在了一边。但老是藏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
浴室里传来幸子用鼻子哼的歌声。江山嘟哝了一句:“随它去吧!”接着脱下上衣横躺在铺席上。
“这阵子你变乖了。”长谷沼君江一边为直美拿出早餐一吃的鸡蛋,一边说。
“是吗,换了一颗心。”
“太好了。”
“无聊吧?你如果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事。”
“为小姐担心都腻了。”
“真是替我说的。”直美一边喝饮料一边说,“你也不能识别男人吧。”
“这是什么话?”
“我说的。嗯,今天去哪儿呢?”
“小姐,我想您是知道的,该做动身准备了。”
“我知道。”
“今天就准备好吧?我来帮您。”
“今天没心思,艺术家就是不好对付哟。”
“一般打点行李不能叫艺术。”
“对我来说却是艺术,简直是奇迹。动身前再收拾。别担心,会掉头发的。”
“可是,我头发都白了。”
“哪里,还黑着呢。”
“是染的。小姐没发现?那是您粗心了。”君江笑着说。
可是,直美倒一本正经地盯着君江那乌黑的头发。是染的,我根本没想到。
直美想,是我使她白了头。心里禁不住有些难过。
“您怎么了?”
“晤……哎,来一杯咖啡。”
“来了·”
“长谷沼!”直美叫住了她。
“什么?”
“行李明天收拾。”
“知道了。”
君江一走进厨房,直美便开始吃荷包蛋。上午十点,按直美平常的习惯,今天起得特别早。挑西装费了不少工夭,离开家时已快到十一点。出了门,直美不禁感到奇怪。没有江山山的人影。
“奇怪……这个极端负责的人!”
难道昨天晚上心脏病发作了?她想,要是穿一套黑色衣服就好了。这时,一个从未见过的青年跑了过来。
如果是慢跑,穿西服戴领带未免不大合适。
“对不起。”那人来到直美面前,停住脚步,“是新并直美吗?”
“哎。
“我是来替换江山的,来迟了,对不起。”
“替换江山?”
“是呵。我十点左右接到电话,就急急忙忙地赶来了。”
“江山,他怎么了?”
“他呀,不大舒服吧。”
“不大舒服?”
“不过,是他本人打的电话,我想问题不太大。他叫我向您问好。您去哪儿我都奉陪。”
“谢谢”
“那个责任感很强的江山请假了,肯定是身体有病了。”直美想。其实,直美倒是可以不把江山放在心上,可是……
“去哪儿?”青年问。
“呷,这……江山的住址,知道吗?”
“知道,怎么?”
“嗯……我有件东西存在那儿,把地址告诉我好吗?”
“噢,那我问您一起去吧……”
“不用了。嗯……我想一个人去。”
“这不好办哪,上司命令我不论到哪儿都要跟着您。”
“那就一起去吧。”直美说。
搭了一辆“的士”,上车后,青年把地址告诉了司机。车刚开动,直美忽然说:
“啊,不行!”
“怎么了?”
“司机,停一下。对不起,你能到那儿的药房去买点儿头痛药来吗?我头痛。”
“知道了。”
青年往药房跑去。直美从钱包里拿出一张五千元的钞票,交给了司机。
“走吧。”
“我?”
“把他扔下不要紧,到刚才说的地方去。”
“想缠住您,那家伙!”
“是的,想脱身真不容易呢。”
“我明白了。”
“的士”疾驶而去。直美伸了一下舌头。
“是这一带吧,啊,就是那座公寓?”
“问问看,谢谢。钱够吗?不用找钱了。”
“谢谢!”
直美望着看上去很一般的公寓。看看一楼的邮筒,姓名字迹模糊,辨认不清。
“对不起广他朝一个提着购物篮回来的中年妇女打招呼,“江山在这儿住吗?”
“江山在二楼三号房间。”
“谢谢!”
直美松了一口气,顺楼梯而上。
“三号……好大的门牌呀。”
按下门铃,不一会儿,传来江山的声音。
“谁?”
“要用救护车吗?”直美说。
这时,门开了。
“你……来干什么?”
江山瞠目结舌。好像还没注意到自己身穿衬衣和过膝衬裤的模样。
“怎么,还活着!”直美闯进屋去,“有个人来替你,吓了我一跳,以为你又牺牲了呢。”
“于是就特意……”
“是啊,穆罕默德与大山的故事听过吗?穆罕默德命令大山:”过来!’可是大山纹丝不动,于是穆罕默德向大山走去了。”
“那当然很好,可是现在有件事……”江山正说着,幸子从厨房里出来了。身上只穿着一件男用睡衣,露着雪白的腿,嘴里Сhā着牙刷。
“哦……名人?”幸子看着直美说。
直美对着近乎祼体的幸子看傻了眼。过一会儿,板起脸来说:“打扰了。”随后打开门出去了。
喂,你!等一下……”
江山叫她。可是直美已跑下楼去。
“她是谁?”幸子问。
“给我买西装的人。”
“哦,你什么时候成了这个女人的情夫?”幸子开心地说。
直美一出公寓又停住了脚。——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
那个蹩脚的中年侦探不论同谁睡觉,同哪个人在一起,跟自己毫无关系。尽管如此,她仍旧非常气愤。
对了,是特意来看望他,发现他跟一个女人睡在一起才生气的。
“不是开玩笑,根本不是!”
直美快步走去。走出二三十米,看到刚才向她打听江山房间的那位主妇正在同一个不三不四的男人说话,便停住了脚。
“江山家?噢,对了,昨天夜里有女人说话声。”那位主妇说。
“女人说话声?真的?”
那个男人不知为什么连忙追问道:“没错吗?嗯?”
“我想没错吧……”主妇纳闷地说。
“谢谢!”
男人朝公寓的相反方向跑去。直美看到男人跑到停在前面的汽车旁,[奇`书`网`整.理提.供]向车里的什么人说着什么。
那个男人……江山屋里有女人……。
直美嘟哝了一声:“这么说,她是……”于是,她恍然大悟,回头朝公寓望去。
没错,那是江山原来的妻子,被追捕,跑到江山家里来了。那些人就是追捕她的。
怎么办?回去通知他们还来得及吗?
是逃不掉的。
车上下来两个男人。—一朝这边来了!
直美快步返公寓。一口气跑上楼梯,没工夫再敲门了,推开门冲了进去。
依然穿着衬衣和过膝衬裤的江山盘腿坐在被子上。
“哎你……”
“糟了!到这儿来了!”
直美脱下鞋进了屋,抓起放在旁边的幸子的女鞋,扔到厨房的水池子下面。
“你干什么?谁到这儿来了?”
江山眼睛瞪得老大。这当儿幸子穿着西式睡衣出来了。
“哦,是刚才那姑娘,谢谢你给他买了西装……”
“你是江山的太太吧?快躲起来!追你的人到这儿来了。”
“啊,我是他以前的妻子呀。”
“我知道,快点儿!”
“哎,真的吗?那些人……”
“他们向公寓里的人打听到这儿有女人。”
“嘟怪我声音太大了。”幸子悠然地骚着头。
“快!躲到浴室里去。”
“是,是。”
幸子毫无畏惧的样子,走进浴室,关上了门。
“你也藏起来吧,这儿有我呢。”
“傻瓜!他们有三个人,你能对付得了?”
“来了三个人?”
“嘘,”
楼梯上传来咯噔咯噔的脚步声。
“来了。哎,进被窝。”
“哦?可是……”
“行了,快!”
江山糊里糊涂地钻进被窝。直美把提包扔到一边,一下子拉开连衣裙后面的拉链,当着江山的面脱下连衣裙。身上只穿着内衣,掀开被子,钻到江山的身旁。
“哎”
“别说话!不要动!”直美把脸贴在江山胸前说,“装做睡觉的样子!”
“知——知道……”
江山头刚枕到枕头上,房门略地一下被撞开了。
“喂!江山!”
站在前面的是个穿黑西装的大个子,皮鞋也没脱就闯了进来。
“干什么?你们?”江山坐起来,穿着鞋就进屋
“我跟你说过,要是把她藏起来你也别想活命!”
“藏起来?什么意思?”
“别装蒜!”那男人说。
直美像是吵闹声惊醒了似的扬起脸。
“怎么回事……啊!”一声惊叫,她抓住江山的胳臂,“他们干什么?”说着直缩身子。
“喂……不是你老婆吧。”那男人说,“好像太年轻了点儿。”
“哦?确实有女人的声音……”
这就是刚才同那个主妇说话的男人。
“她就是女人呀。”
“对不起!”
“再好好查查!今天先回去。”
“想叫我们道谢吗?”江山说。
走到门口,一个像是头儿模样的男人回过头来。好像已不年轻——大约四十五六岁吧。
“哎,那姑娘多大了?”他问。
“我?二十岁。”
“我女儿十九岁了,要是干这种事,我就揍她的ρi股。爸爸干什么?”
“……在国外。”
“是他不好。”那男人摇摇头,“应该全家人住在一起。告诉你呀,跟这个家伙混在一起没有好事。我是为你好,快同他分手吧。”
“谢谢!……”
男人出了屋,关上了门。脚步声渐渐远了。江山大出了一口气。
“啊哎呀……”,
“真是个好说教的人。”
“哦?噢,那个人据说他是国崎的得力助手。”
“噢,是个大人物呢。”
“他叫冈野。听说他动不动就教训人。”江山看着直美,“多亏你,谢谢!”
“哪里,别……”直美说着发现了自己的一身打扮,“别看!”一边叫一边将毛毯蒙在江山的头上。
“谢谢!”
幸子从浴室里出来了,说道:
“你真行!”
“哪里。”
直美从被窝里站起来,穿上连衣裙。幸子望着直美,问道:
“哎,你同江山睡过了?”
“你都说些什么!”江山慌忙说道,“她是我的……怎么说呢……工作!”
“怎么说都没关系。”直美直率地说,“现在该考虑下一步怎么办了。”
“对。
“那帮家伙在盯着吧?”
“恐怕十有八九。人手不少。这儿有两三个人盯着就没办法了。”
“最要紧是出去。”
“不能再给你添麻烦了,回去吧。替换我的人去了吧?”
“半路上我把他甩掉了。”直美说,“反正必须两人都离开这里!这种公寓,连人的说话声音都保不住,太太在这里马上就泄露出去了。”
“可是,怎么出去?”江山缩缩肩膀,“他们都认识幸子。”
“都认得,特别是那个冈野。”幸子一边抽烟一边说。依然只穿着西式睡衣。
“喂,你穿上衣服吧。可能马上就得逃走。”
“好吧,可是,穿着来时的衣服是跑不掉的。”
幸子好像压根儿不在乎直美的眼睛,麻利地脱下睡衣,开始穿衣服。直美慌忙把脸扭到一边。
“只有三个人一起出去了。”直美说。
“他们明明在盯着哪。”
“等一下。只要有人帮忙……”
直美不知想到了什么,抓起电话就拨自己家的号码。
“喂,你要干什么?”江山问。
“不能在这儿。”
“那当然,可是……
“我们搬家。”直美说,“啊,喂,是长谷沼吗?哎,我的一位朋友急着要搬家,请你赶快给找一处房子。”
“小姐……什么时候做起不动产商了?”
“别开玩笑了。哎,这事关系到我的生命,拜托你了,帮我办好。”
听筒里传来长谷沼的叹息声:
“您还在干什么哪,离动身已经没几天了。”
“所以,这是最后一次,好吗?”
“在哪一带找?”
“都内适当的地方。构造上普通偏上就行了,现在的是下等的。一般的地方都比这儿强。”
“知道了。什么时候找到为好?”
“这个吗,三十分钟以内,然后马上联系搬家卡车。这儿……嗯,”直美朝愣在一边的江山嚷道,“这儿的地址,”
直美告诉了地址后,说道:“叫卡车一个小时以后到这里。”
“知道了。”
她好像镇定自若。可倒底还是君江心细:
“还有什么事?”
“新居的房租……”直美看着江山,“这儿多少?”
“这儿也要二万八千元。”
“嗯,五千元吧,不足部分你就说由我家付。”
“知道了。您的电话是多少?”君江不慌不忙地问。
在一旁听着的幸子望着江山,悄悄地说:“这姑娘神经不太好吧?”
“好啦,这下搬家的事就行了。”直美放下听筒说道。“可是,什么都没准备呀。”江山犹在梦中似的说道。
“不要紧,你又不搬什么。”直美说。
“不是我!”
“当然不是。要是你搬家,盯梢的家伙不就发现了吗?”
“是这样。那么谁搬家?”
“邻居。喂,这儿是三号室,离楼梯再远一点的是四号室吧?”
“你怎么知道邻居要搬家?”
“等会儿再解释。”直美说。
江山抱着脑袋,事态已超出江山的理解范围。
“哎,你想想,”直美说,“如果不设法从这儿逃出去,要不多久他们就会知道太太在这儿。即使我和你能出去,也不能把太太带走。他们认得太太,化装也不行,可又不能把太太一个人丢在这儿吧?”
“我才不在乎呢。”幸子说,“反正我是从这儿出走的。”
“算了吧!”江山说,“不要在我的屋里让人杀掉。”
“而且,要是知道你窝藏太太,你也会受牵连。那样的话,只有三个人都离开这儿。”
“可是,怎么出去?”
“所以才让隔壁的人搬家。”
江山叹了一口气。
“搬家?”
从隔壁过来的四号室主妇身材高大,几乎比直美大一倍,举止文雅大方:“其实,这座破公寓,早就想搬出去了。”
“是吗?噢,我倒是有个好消息呢。”江山说,“有一处好房子愿以优惠价出租。”
直美在一旁随声附和说:“本来我家想承租,可是父亲突然要我到纽约去,需要好几年时间,那所房子就白白空着了。”
“是吗?可是……虽说便宜,能比这便宜吗?”
“五千元就行了。”
“五千元!”主妇双目圆睁,“才五千元?”
“是啊,好让人家租啊。而且,押金和项费都不要。”
“精详细说说。”主妇重又坐下。
电话铃响了,直美飞奔过去。
“啊,长谷沼?哎,是我。谢谢,等一下,我记一下。”直美飞快地记着,“谢谢,那么,今天我带两位客人回去,请多关照。”
她转向那位主妇:“三室一厅,去年刚建的,是个不错的地方。”
“那、那……一个月五千元?”
“哎。
“本来我很想租,但遗憾的是,有些事使我无法离开这儿。”江山惋惜地摇着头。
“只有一件条件。”直美说。
“什么条件?”
“今天就搬。”
“这……不好办!没钱啊。”
“搬家费由我负责?”
“卡车一小时后就到,装卸也由装卸工来干。”
“搬!”主妇断然说道。
“好!可是,不同您丈夫商量一下行吗?”
“没关系,要是他不乐意就离婚。”
看样子她真要搬了,直美想。
“可是,您家有衣橱吗?”
“有两个。”
“两个……?还有什么?”
“化妆箱……?”
“那也许不会出问题的。”直美自言自语。
主妇说去学校接孩子,就急急忙忙地走了。江山拭拭额头。
“嗯,你真要干?”
“还有什么好办法吗?搬行李的车从门前经过时,我们藏进去。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躲过盯梢。”
说起来也许可以这样,可是,毕竟仍有些荒唐。
“好了,你也收拾一下吧,把重要的东西带好。”
“没什么重要的东西。”江山苦笑道。
藏在浴室里的幸子出来后,惊异地说:“你是个很有主见的姑娘。”
“喂,幸子,你应该道谢。大家都是为了你。”江山皱着眉头说。
“啊,这个吗……”直美莞尔一笑,“我是自己喜欢这么做的,没什么。我去看看外面。”
直美走到走廊上,幸子又点上一支烟。
“这姑娘真有意思。”
“有钱人的小姐,闲得无聊了。”江山说。
“光是这个?”……
“什么,什么光是这个。”
“那姑娘怕是喜欢上你了吧?”
江山一下子慌了,盯着昔日的妻子,转而又禁不住笑了。
“少开点玩笑吧,像我这么个土埋半截的人谁会喜欢?要是很能干也差不多,可我却一无所长。”
“你并非一无所长嘛。”幸子靠在江山的肩上。
“哎,太重了,肩膀又酸又疼,快起来。”
“哟,这么冷淡。我倒是有心同你结婚呢,再说,你多少还有些长处嘛。”
“谢谢!”江山说。
“哎……真同她睡过?”
“是生意上的顾主,一不小心就会砸掉饭碗,别瞎猜。”
“不是瞎猜,只是有点嫉妒。”
幸子摸着江山胡须满腮的脸。江山生气地推开她的手,瞪着幸子说:
“你凭什么这么说!自己偷偷地养汉子跟人跑了。”
门开了,直美闯了进来。
“有两个青年在外面守着呢,好像刚才那个好说教的大叔不在。”说着,她发现了江山和幸子不愉快的沉默,“怎么了?”
“没什么。”江山站起身,我要刮刮胡子。哎,幸子,没带行李?”
“逃走时没有那工夫。”
“那怎么办?有钱吗?”
“有五、六万元。”
“便宜的旅馆还能稍住几天。啊,行,反正先离开这儿再说。”
江山去了卫生间,里面传来电动剃须刀的声音。声音不时中断,可能是有毛病。
“混蛋!”江山骂道。
“还用着哪,那只电动剃须刀?”幸子嗤地笑了,“我在的时候就经常出毛病,那剃刀也够可怜的,用得真够本。”
直美手拄着膝盖,坐在铺席上,扬起脸看着幸子。
“怎么了?我的脸有什么好看的?”
“真的……杀过人?”直美问。
“不是我,可是他们认为是我干的。我怎么说都不相信。那些人只能照上司的吩咐办事。”
“可是……总有杀人凶手吧。”
“那是啊,可是,谁也不喜欢被处死,没人会出来自首的。”幸子望着直美,“为什么要帮助我和江山?”
直美耸耸肩。——她想,真的,为什么要帮助这两个同我无亲无故的人呢?为什么不能不管他们呢?
“可是,江山也是这样吧?”直美说,“他不愿对你的事坐视不问,他是个老实人。”
“提啊,他是个顽固脑袋。”幸子道,“三句话不离”这是工作’、”我有责任’。连理应得到的报酬都不要。”
“你结婚的时候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吧?”
“结婚的时候我生着病呢,发高烧,糊里糊涂地结了婚,留下了终生后遗症。”
后遗症?听了幸子的话,直美禁不住笑了。
“笑什么?”
幸子有些不大高兴,可是,转眼间,自己也笑了起来。
“……怎么回事?”来看情况的冈野看到大型搬家卡车堵在公寓前面,向一个年轻人问道。
“搬家。”
“我有眼睛,知道是搬家。会不会是江山搬家。”“不是,好像是邻居家。”
“好好看看,这种忙乱的时候,说不定会逃走的。”冈野说。
“没关系,从这儿能看到他的房间,绝对溜不掉。”
“认为没关系的时候是最危险的,好好记着!”冈野好像还要教训什么,但又改变了念头,朝正在装货的卡车那边望去。
“喂,小心!”
运输公司的搬运工把衣橱抬下楼梯。
“预备——上!”
住在这所破公寓里的人,用一台大型的四吨搬家车,还有四名搬运工,这一点引起了冈野的注意。
如今,搬家费不便宜。这辆卡车还带四名搬运工,价钱肯定很贵。
“来,推!好了吗?拉紧。”
好重的衣橱啊,冈野想。难道里面装着尸体不成?想到这里,冈野笑了。
“那女人会到这儿来吗?”年轻的男子问。
“会吧。”冈野生硬地答道。
“我们在这儿盯到什么时候片
冈野眼睛一瞪,阴沉地说:
“你照吩咐办就是了。”
“对对不起……”
“好好盯着!还会来的。要是打瞌睡,我可饶不了你介
冈野快步走去。剩下的二人长出了一口气。
“啊,真可怕。”其中一个望着冈野的背影悄声说。
“他好像很着急呀。”
“被杀的矢代可能一直是冈野负责照料的。所以,他因女色而被杀,冈野大大地失了面子。”
“而那女人……”
“冈野也怕砸了饭碗。”
“怪不得急得团团转。”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
“哎,卡车要开了。”
“真快呀,到底是吃这碗饭的。”
“有一次我被派去帮人搬家,腰痛得两三天起不来。”
“一直躺着?”
“不,硬撑着去土耳其浴室才治好,逆疗法。”
“喂,卡车开过来了。”
两人靠到路边,四吨卡车震动着地面隆隆驶去。
“总算静下来了。”
“老这么盯着怪无聊的。”
一个人打了个哈欠。或许是受到了感染,另一个跟着打了起来。
听到门铃声,长谷沼君江急忙来到门前:
“哎,是小姐吗?”
“是搬家服务公司的,车到了。”
“啊,搬迁地点不是这儿。”
“有东西在这儿卸下来……”
“是吗?请稍等。”
君江践拉着凉鞋,来到大门外。
“卸什么?”她问。
“把后面打开。”
二人打开卡车门。
“我回来了。”直美轻盈地跳下车,“唉呀,腰真疼。”
“您回来了。”君江并不显得吃惊,“坐得舒服吗?”
“还是我家的车好啊。……啊,有客人,准备晚饭。”
跳下车的江山按着腰,呻吟道:“啊,好疼!”
“坚强点儿,是神经痛?”
幸子满不在乎:
“为什么把我藏在最小的衣橱里!”
君江朝着直美说:“您的朋友好像年纪都比您大呀。”
“社长”
“是冈野?进来。”国崎说。
“对不起。”
社长室一点儿也不像社长室,倒像是常见的私人房间。
国崎爱好的帆船模型摆了一屋子,伏在里面的那张办公桌上的小个子老者,恰似在游艇停泊处迷们的晚年格列佛。
此刻,国崎的面前就摆着一只航行中的组合帆船。
“这桅杆平衡不好。”国崎咕味道,“找到幸子了?”
“想尽一切办法了……”
“就是说,没找到。”
“对不起。”
“不要因为她是一个女人就小看她,多少男人都为了女人送了命。”
“是”
国崎将身子朝后挪了挪,端详着组合帆船。
“我没乘过船。”国崎说,“本来胃不太好,一上船就晕。”
“飞机没事吧?”
“那是没法子,表面上看若无其事,内心里却提心吊胆。”国崎咧着嘴笑道,“可是,船……我不想乘。恐怕乘不了一个小时就难受得要死。我看着这些帆船模型,就觉得自己像已经征服了这些船似的,心里很高兴。”
冈野一声不响地听着。国崎将视线转向冈野。
“警方有什么动静?”
“没什么大动静。”
“当然噢,只不过是我的那个游手好闲的儿子死了,他们是不会当作一回事的……”
“社长,”冈野犹豫了一下说,“我一直带着您儿子,出了这样的事,实在对不起。”
“算了,矢代和幸子都不是小孩子了,你没有责任。”
冈野低下了头。国崎停顿片刻,又说: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晤……是这样……”
冈野刚要说下去,社长室的门开了。
“不要随便进来!”随着一声怒斥,冈野回过头去。
“要是谢绝会客,应该挂个牌子。”
“是高峰啊。”国崎转怒为笑,“好久没见了,坐。”
“整天工作,刑警这差事就是忙啊。”高峰来到办公桌前,“还是玩模型吗?”
“这是我唯一的爱好呀,”国崎应道,“有什么事?”
“让他出去。”
他看了看冈野。
国崎点了点头,冈野面无表情地鞠了一躬出去了。
“说吧,什么事?”
“你知道。”高峰说,“杀你儿子的凶手由我们来侦查,你就别管了。”
“我没做什么呀。”
“市几个年轻人到处转,你以为我不知道。”
“他们都是跟着我的,我不吩咐他们也用。已去干。”
“你以为这样就没问题了?不行!……抓住她了?”
“我一无所知。”
国崎目不转睛地盯着高峰:
“怎么样,你喜欢制造帆船模型。要是模型,你把它敲掉也好,用火烧掉也好,都没关系,可是现实是,杀人是不行的。给草人身上钉钉,你就别干了。”
“就这些?”
国崎用钳子把小旗子夹住想安放在桅杆上。可是,手一个劲地颤抖,没安上,旗子掉到了甲板上。
“你已经上了年纪。”高峰说,“这样的身体,监狱的生活是受不了的。”
高峰朝门口走去,手握着门把手,又回过头来说:“我说的是为你好。你应该马上停止,呆在家里修整修整庭院。”说完便走了出去。
国崎一声不响地盯着组合帆船,突然,他抓住桅杆顶上那只大理石烟灰缸高高举起,重重地摔在船上。帆船像被大浪冲击似的散了架。
8.
“谢谢款待。”一江山多次站起来道谢。
“哪里,可能不合口昧吧。”长谷沼君江面带笑容,“请到客厅休息一下,我去沏茶。”
“喂……”幸子站起身,“我来帮忙收拾一下吧。”
“不,不用。请吧,请到这边来。”
“对不起。”幸子突然垂首行礼。
直美对江山说:“这儿。”说着走出餐室。
在客厅,她躺在沙发上说:
“长谷沼做的菜,天下第一呀。”
“不错,这样好吃的晚餐,好几十年没吃过了。”
“刚结婚的那阵子,我给你做的菜,你不老是说好吃好吃的吗?”幸子从桌上的烟盒里拿出一支烟,说道。
“我是凑合着吃的,吃得并不好。”江山说。
“啊,真讨厌!”
幸子一边笑一边打着了打火机。
“哎,幸子,现在是笑的时候吗?今后怎么办?”
幸子耸耸肩。
“随它去呗。”
“你总是这一套。”
不可思议的是,江山总是“那怎么办”。
世上的人分为“乐天型”和为芝麻大的小事也会愁得吃不下饭的“辛苦型”,这是天生就有的。
幸子正属于前者,困难的时候准会有人相助。当然,幸子具有打动男人的扭力,这一点也起着重要的作用。可是,生来就具有这种勉力这一点,也正是幸子的灾难
“可是,这一次却不行了。”江山说。
“啊,不会的。”幸子仰脸吐出一口烟,“这是外国烟,轻轻一吸就行了,你还是抽霍普吗?”
“别说烟的事了,等你以后出去了再说。”
“在国崎那儿一直拍达希尔。”
“别说这个了,到底怎么办?今晚住哪儿?”
“住在我家。我和长谷沼说过了。”直美说。
“那不行。”
“没关系,反正房间多,那帮家伙也不会到这儿来的。”
“可是”
“你不也在看护着我吗?”
江山叹了一口气。
“既然这样说了,就在这儿住吧。”幸子悠然地说。
“可是,这位小姐两天后就要到美国去了,只能住到她走。”
“知道。反正人不是我杀的,两天中该能查出凶手了。那样,我就能大摇大摆地出去了。”
“你的乐天精神给我点就好了。”江山苦笑道。
“谁被杀了?”
君江端着咖啡进来了。
“不,不,这是电视剧里的故事,最近看的那个电视剧。”
江山慌忙解释。直美笑着站起身说。
“没关系,这样的事,长谷沼君江不会害怕的。如果真是杀过人的,那就不一定了。”
“给律师打电话吧。”君江说,“是逃出来的吗?”
“是啊,漂亮女人总是被人嫉妒。”幸子叹道。她本人好像真的那样认为。
“明白了。”君江点点头,“我年轻的时候也常被人嫉妒。”
她话音刚落,直美惊诧地望了望君江。——长谷话竟也会开玩笑!
“可是,国崎说就是你杀了那个叫矢代的家伙。”
“我也觉得奇怪……”幸子说,“当时可能杀他的确实只有我一个,可是我没杀,是我自己说的,不会有错。”
“矢代是国崎的儿子,为什么名字不同?”
“由于继承上的原因,后来过继给人当养子,因为国崎还有个儿子。可是那个儿子几年前被杀死了,现在便把矢代领回,而且很疼爱他。”
“没想到这个儿子竟跟自己的老婆私通上了。”
“这些日子,你也学会讽刺人了。”幸子瞪着江山,“国崎上了年纪,结婚的时候就曾说过,可以有一两个年轻的情人。”
“可是,偏偏要同儿子……”
“别再说这些了。”直美打断了他们的话,“他被杀的时候,是怎么回事?”她问幸子。
“小姐,您这么热心,要是学习上也这样,那一定能名列前茅呀。”君江说。
“讨厌。”直美板着脸。
“是矢代追求我的。”幸子说,“也许他不是在国崎身边长大的原故,他很老实,恐怕不适合接父亲的班,国崎常为此悲叹,后来把他交给冈野,要锻炼他。可他自己一点也没心思于那些,怎么锻炼也不成器。”
“被杀的时候,你们在一起吗?”江山问。
“在同一间屋里。我们幽会是住的旅馆,在家里有点那个。”
所谓有点那个”,江山不太理解,但对这一点也不想多问。
“因为是常住的旅馆,那天我们俩在外面碰了头,然后一起到了旅馆,于是……”
“我父亲……”关代和也说。
“哦?”在床上紧挨着他似睡非睡的幸子睁开了眼睛,“他……说什么了?”
“没……可是,这阵子有点儿奇怪。”
“是你心虚吧,你那样胆小怕事,反而会被发觉的。”说着,幸子吻了吻矢代。
可是,幸子心里在想,丈夫可能早就知道妻子同儿子的关系了吧。像国崎那样一向喜欢刺探对方内心的男人,很容易抓住别人的秘密。
矢代不像国崎,已经三十二三岁了,仍脱不掉怯懦的少爷气。
尽管国崎指望他做自己的接班人,而幸子认为他是最不合适的。
“是担心你。”矢代说。
“别为我担心。”幸子说,“我会有办法的。”
“听了你这些话,我就放心了。”矢代笑着说,“哎呀,已经很晚了,得走了。”
“什么事?”
“冈野在等我。不知有什么事,大概是去看望谁吧。”
“您的家庭教师?”
“要是父亲……死了可怎么办?我真害怕。”
“会有办法的。”幸子又说了一遍。
“你现在出去?”
“困了,想睡一会儿再走。”
“知道了。”
预约饭菜送到房间。手推车上摆着威士忌和冰。下了床披上长袍,关代喝光了剩下的威士忌。
“冰都化了吧。”
“没关系,放在冰箱里就没事了,你等会儿喝吧。”
“喔,你放着吧。”幸子说。
矢代进浴室洗澡。里面传来淋水声。
幸子迷迷糊糊地睡了。每次同床之后都很想睡。
可能谁都是这样,幸子尤其如此。特别是今天,喝了点酒更想睡了。
她打算睡到矢代走的时候起来。可是不知不觉地闭上眼睛——沉睡过去。
睁开眼——啊,睡着了。
幸子在床上掉了个懒腰。看这样子,睡了有两小时。只要睡着了,一时就醒不了。
“啊——”她禁不住惊叫一声。
浴室里还有淋水声。这么说,只睡了两三分钟?
一看手表,还是将近两个小时。不,尽管不清楚什么时间睡着的,但肯定不止两三分钟。
“哎,还没走?”幸子问。
可是,水声大,不会听到的。
虽说关代办事不慌不忙,但总不会洗两个小时。也许出去时慌慌张张没关水喷头。
幸子下了床,披上睡衣,一边打哈欠,一边往浴室走去。
“真是的,这么浪费……”
说着打开门。
浴缸上的帘子挂着,水喷头还在往里面流水。
“难道淹死了不成?”幸子一面嘟哝一面拉开帘子。
浴缸里,矢代蜷成一团,眼睛睁着,却毫无表情。
“哎!……怎么了?”
幸子弯下腰,头伸到淋出的热水里,慌忙伸手关上了开关。
幸子想,是突然发作?这时,她发现全祼的关代胸口上赫然开着一个大口子。
“喷头一直流水,血被冲净了。”幸子说。
“怪不得你没昏倒。”江山说,“见了血,你会当场晕倒的。”
“可是,看着一具尸体总不是件愉快事。”
“后来怎么样了?”直美催道。
“我浑身发抖……我认为这一定是国崎的对头们干的。你不这样认为?我根本没想到会被人认为是自己干的。”
“你没拨110,或者叫旅馆里人的?”
“那样做我说不定也要被杀掉,只有逃走。我慌忙穿上衣服,离开了房间。”
“等一下。”江山打断了她的话,“门怎么样?是自动锁?”
“当然,门一关就自动锁上。不过,在里面随时都能打开。”
“那么,你睡觉的时候,有人开门进来这种可能性存在吗?”
“是啊,嗯……等一下。”幸子沉思,“不会的,不可盲目。”
“为什么?”
“锁上还有链条,链条挂着呢。”
“真的?”
“没错。我想逃走,门打开了,可链条还挂着,出不去。记得我手发抖,怎么也打不开,急得直想哭。”
“噢”
江山手支下颚思索着。幸子虽是个很随便的女人,但不会说假话。尤其在这种场合,说假话对自己又没有什么好处,因此,可以认为她说的是真的。
但是,如果幸子的话是真的,那么凶手就只能认为是幸子。
“你离开那家旅馆的时候,有人看见吗?”
“总服务台的人可能看到了。还遇到两三对情侣。”
“你很显眼哪。”
“在这种时候美人就是吃亏。”幸子一本正经地说。
“后来去哪儿了?”
“在外面搭了一辆”的士’,想去国崎的公司,我觉得只有国崎能帮助我。”
“你背弃了他,还说这种话。”
“哎,可是,国崎是我丈夫呀,丈夫有帮助妻子的义务嘛,不是吗?”
幸子固执的信念使江山他们不得不苦笑一下。
“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
“我在”的士’里想,杀死矢代的,说不定就是国崎?”
“国崎杀死儿子?”
“不用他本人下手,能干的人很多。父亲嫉妒儿子,把他杀死,这不很正常吗?”
“那倒是……不是杀死儿子,而是杀你吧。”
“你觉得我被杀死就好了,是吧?”
幸子就好发这样的火。
“如果是国崎子的,我也要遭殃了,所以,我立刻改变了”的土’的目的地。”
“去哪儿了?”
“以前认识的一个男朋友家,想在那儿看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