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方刚一门心思想着挣钱,高昂的择校费使他不得不在下班后把跑摩托作为他挣钱的主业,跑得好的时候,一个月挣的钱比工资还高些。夏天的酷热和冬天的严寒在他原本英俊的脸上划下一道道沟壑,他的脸明显地消瘦,脸上的肉已凹陷进去,使他的整个脸显得桀傲不驯,可以看到腮梆子上突出的咬肌。
四年前他老婆去了北京,每个月寄回来不少的钱,家里的用度倒是宽了不少,但后来,钱便越寄越少,去年,要求离婚,郑方刚开始暴跳如雷,把回家来办手续的老婆暴打一顿,老婆让他随便打,只是警告他不要打脸。有一次,把老婆打伤了股骨,住了半个月的院,他又跑前跑后,在医院里服侍她。他老婆说,一切都是命,自从出去见了世面,就再不想回家了,求郑方刚放过她这一马,这女人决心已定,儿子在她面前哭了几次,也无法让她回心转意,郑方刚没法,再不打她,女人便与他协议离婚,不要房子,每个月再寄三百元钱回来,从此便走了。
他开始学做女人的活,给儿子准备早餐,缝衣服,洗铺盖毯子,三班倒的工作让他疲惫不已,好在儿子慢慢长大,开始懂事,不用他多作料理,但用钱却越来越多,很快面临考高中,一旦考不上重点高中,择校费至少得二万元。
这对于一个月工资满打满算才一千元钱收入的郑方刚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负担,他不得不想办法挣钱,厂里的工人也各自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摆地摊的,有吹“死人子唢呐”的,对于没文化的郑方刚来说,只有一条路,跑摩托。
他骑了摩托车出门,在街头上漫无目的地转着,清川街头的摩托越来越多了,转了半个小时,还没有拉到一个客人,他嘴里咒骂着,心里一阵的焦急。
正转着的时候,儿子的班主任桑老师打来电话,说儿子发高烧,无法上课,最好是把他接回去看病,郑方刚旋即调转车头,往学校开过去。
儿子正背着书包,脸色潮红,站在校门前,他用手背了贴了一下儿子的额头,果然滚烫,其实发烧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知道拖不过去了,把儿子搭上车后,往县医院跑,到了医院门诊,是一位女医生,他量了郑楠的体温,看了舌苔,开了方子,让郑方刚去划药价,里面的女药师随意地划了两下,把药单子轻飘飘地扔出来,郑方刚拿来一看,1120元,怔在当场,他口袋里才装了三百元钱,回过头来找女医生,医生说道:“你儿子烧了很久了,属于危重,你不照单拿药,出了什么事,我不负责。”一边又给新病人开方子,郑方刚走出门来,看儿子病怏怏地斜靠在凳子上,不由万分心急,想着回家取钱,又恨花钱这么多,心有不甘。
正在万般无奈之际,突然看见了徐国泰医生,正站在门诊室抽烟打电话呢,他像看见了救星一样,待他电话放下,忙把他拉住,徐医生把药单子拿了过来,笑了笑,摇了摇头,悄悄说,你过来,转进他的门诊室,很快地划了一张单子,开了青霉素及其它一些药,叫他不要声张,赶快拿药去。
这次划出来的价208元,郑方刚看了,方才放心拿药,给儿子吊水。再慢慢驾摩托把儿子送回家躺下,又下厨去为儿子下了一碗鸡蛋面条,服侍他吃了。
看看儿子服药睡下,郑方刚又把摩托开到街上,拉了两个客,转到滨江路的时候,看到了五车间的小王三,也是摩托帮成员,正坐在摩托车上到处望客,他打了招呼,又往前转,看到了厂里鲁大汉也在等客呢。鲁大汉望着郑方刚,双手一摊,做了一个怪相,表示生意淡得很。郑方刚说,今儿生意清淡,不如就到茶馆聊聊,鲁大汉同意,打电话招呼了小王三,到茶馆头坐一坐。
三人把摩托在茶馆外停了,到了坝子,一人拉把椅子坐了,先吹了一下生意清淡,郑方刚便想到了公务员加工资的事,说:“在清川,我们这个厂子是家大企业,说起来别人都不信,我基本工资买不起件衬衫。我儿子看病,把二百多块打水漂了。”听他这么一说,鲁大汉便破口大骂:“这个杨厚德,心肠也恁歹毒,十几年不加工资,好逃了税,归他几个龟儿子吸食工人的血汗。”
小王三说:“这龟孙子,我听说他买了一辆奥迪A6放在厂子在外租的库房里,还每天提个公文包挤厂车,装得比哪个都廉洁,表子也要当,牌坊也要立,却把我们工人坑得苦!”
郑方刚说:“他那几爷子每年分的年终奖都是我们工人的几十倍,天天不是喝茶看报,就是来查考勤。没戴手套罚五十元,没戴安全帽罚五十元,批眼也恁黑。”
几个人越说越气愤,六娃子、钟魁智、张友生等人听他几个说得闹热,都来凑热闹。六娃子说:“这个世道,好哭的娃儿有奶吃,你不叫唤,他道你更好欺负,把你颈子上的索索越勒越紧。我看,不如机器关毬了再来扯。”老马过来掺水就骂六娃子:“你娃毬钱没得,寡爱闹热,不关你的事,瞎掺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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