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方刚接口道:“六娃子说得对!厂里的机器是日本设备,先前一个班生产安瓿二十盒就够了,剩下的是挣奖金,大家就搞技改,热火朝天,以为产量上去了收入就上去了,不想才多拿得三个月的奖金,任务就提上去了,三十盒,四十盒,现在到了九十盒,你只要不叫唤,就给你加任务,我们是木匠戴枷,自作自受,孙悟空还翻得过如来佛的手心?”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当官的可恶,几个茶客又火上浇油,把郑方刚几个的怒火点了起来,三个各打电话通知人到茶馆来,不一会,毛子、阮红军、刘代君、康明、华世荫几位跑摩托的都到了,又唤人,不消多时,来了二三十个人,把个团结村茶馆填满,茶客又在旁边鼓劲,把一帮子人说得摩拳擦掌,恨不得把杨厚德生撕了。
这一来把老石吓得不轻,忙来央告,拉了郑方刚说,要是派出所晓得了,茶馆还得关门,郑方刚便与大伙儿商议,如此如此,就此散了。
到了晚上11时,几十辆摩托开进厂里,工人跳了下来,各往车间跑去,郑方刚进了五车间,跳进轰鸣的机器间,指着工人骂道:“还在做,等把你一帮傻子的油榨干了就不做了。”一把将控制柜电源关了,只听得“噼噼叭叭”一阵乱响,天然气回火打袍,像放了炮仗一般。全车间的工人早听了风声,正犹豫不定,看到郑方刚动了手,便欢呼起来,都把机器关了,像过节一般地庆祝,过来把郑方刚围住。
郑方刚又问,还有些人呢,早有人说,在澡堂里搓澡呢。郑方刚二话不说,跑去澡堂里,但见澡堂里烟雾腾腾,上百个工人正白条条地在堂子里泡着,郑方刚叫道:“都起来了,洗得恁白生生的回去日婆娘?卵子都挣翻了,拿着几个吊命钱还好回去见人?”听了郑方刚的呼喝,澡堂里雾气里便嘈杂一遍,有人叫道:“就是,老子不相信那杨厚德裆下长了两个Diao!有三头六臂?凭啥子骑在工人头上拉屎拉尿!”,“活路天天是做得半死,还拿不到一千块,把机器摆到起,哪个敢把机器开起来老子我手痒要弄人!”一个个七嘴八舌,都穿戴起来。
待得这些人穿衣出来,工厂外已站了数百人,一会儿来上夜班的也到了,都挤在一处,有骂人的,有笑的,有站在边上看的,有追逐打闹的,都在厂长办公室外等待。厂保卫科薄科长出来,训斥一番,没人理他,便退进屋里。
早有车间值班长打电话到车间主任处,车间主任见事大,忙打电话给杨厚德,杨厚德见势不妙,打电话叫司机送他到厂,顺便把工会主席黄利昌、劳工科长崔元华带上,待到得厂区,坝子上的人已经散去,回到车间里,保卫科长带了几个人走在前面,把杨厚德引到车间楼下,向上望去,数层楼灯火通明,栏杆上站满了工人,显是停工了,杨厚德拿了喇叭,在下面喊了起来:“同志们,有什么话,可以反映嘛,劳工科、工会的大门都是向大家敞开的,我们是国营企业,私自停工是违法的。大家把机器开起来,今天的事就当没有发生,有个什么问题,明天组织给你们解决嘛。”
栏杆边的工人中有人往下吐唾沫,有好事者,抓了一把玻璃瓶,从天上扔了下来,打在几个领导的身上,把几个人吓得不轻,忙往后退,几个人商量了一会儿,顾元华出来喊话:“我代表厂部上楼来跟工人代表对话。”上面就有人怪叫,“爬远些,这家伙从来对工人一凶二恶。”有人更说:“原来反映情况的时候不是搪塞,就是推这个推那个,现在*上Сhā炮竹——假充正人来了。”
杨厚德见不是事,只好硬着头皮,由数人陪着,往楼上走,才上得楼梯,见楼道上站满了工人,几个干部领着杨厚德往上面挤,才挤得一层楼,几个保卫科的便被工人拦下,只剩得杨厚德、顾元华、杨利昌几位上来,这车间有五层楼,到得三楼,杨厚德往车间一看,机器上燃着天然气,大火熊熊,机器却停着,工人们坐在一边,怒目来把他恨着。
杨厚德开口说话,问工人有何要求,工人们便唧唧喳喳,各说各话,一会儿车间克扣,一会儿乱罚款,乱涨任务,生产原料差,不得要领,郑方刚、鲁大汉便上前去,一人扶了杨厚德的手,拥进车间办主室,团团把杨厚德围住。
杨厚德在办公室藤椅上坐了,他国字脸,脸颊因多肉而有些下垂了,下巴儿上也挂了一层肉,浓眉毛儿,眼光小,锐利,活像古时官吏的画像。他坐在椅子上说:“现在,哪位是你们的代表,上来说话。”
郑方刚忍住怒气,上前说:“这里面没得哪个是代表,大家不服,心里有气,杨厂长,我在这个厂子里呆了快二十年了,除了89年涨了一回工资,工人就拿这二三百元的工资十多年了,杨厂长你看得过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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