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厚德笑着说:“工人的工资要看效益啊,锅里有了碗里才有,这几年大气候不好,原材料涨价,税务又查得紧,竞争不过私人企业。你们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两年厂里资金周转难得很,厂里原材料费、租贸库房费、运输费、医药费样样都紧张得很,日子不好过啊,我还想涨工资得,不是跟你们一样,多年没涨工资了,我也没抱怨,大家一起过紧日子。”
“厂里好不好过关我们屁相干!那是你们拿大钱的人想的事,厂子日子好的时候也有,好处却没落在我们头上。”一位老工人当面质问他。
“哪个不晓得你龟儿子是乌龟有肉有肚皮头!”外面有一位女的藏在人群中高声喊了一声,外面传来哈哈大笑。又有人说道:“你怕个啥子,哪一回调级你不是调得最高?一千六块的基本工资你比我们多多少倍?”有个男的打断他,“你把我们杨厂长想得恁廉洁,千块钱,塞牙缝!我给你说,他是工资基本不动,老婆基本不用。”外面笑倒一片。还有的说道:“那个张三娃子,承包了伙食团,每天杨德厚总是最后一个去打饭,你晓不晓得张三娃子给他碗头扣的啥子?鱼啊、红烧牛肉啊,爆炒腰花,天天换花样,比服侍他老子还要殷勤,见面那个笑啊,说多恶心就多恶心。”“还装得那么朴素,提个旧提包挤厂车,女儿在澳大利亚,屋头买起几个车子跑运输,老婆天天炒股,还在厂头赖格宝戴眼镜。”还有人说道:“他的那个左右二膀,谭副厂长,还文绉绉地戴一副眼睛,你听他说的啥子话,吴三妹当检验,多丢了几根不合格的管子,被他闯见了,你听他啷个说,‘你再这样丢,各人回家吃槌子。’比个畜牲还不如。”只听见外面一片声地喊打。
杨厚德在里头屋坐着,端着架子,颇有定力,不屑地笑笑,不料有老工人说:“这家伙当知青的时候就浮上水,打小报告整人害人,他的同学都被他整够了的,真是好人命不长,祸害活千年。”他不由得面皮紫胀起来,说:“我今天是过来解决问题的,你们这样无理取闹,是违法乱纪,情节是严重的,明天,厂长办公会要把今天无故*的情节送交市轻工局,还要把今天的事情报到县公安局,这是有人破坏生产!”
说罢,站了起来,要往外走,郑方刚、鲁大汉、小王三、毛子几个便站在他面前,不准他出去,“杨厂长,今儿个我们是活不下去了,横竖都是个死,拉到监狱头也比在这里强,你放个话,给不给我们涨工资?”
杨厚德便叫道:“你们对厂长是这个态度?威胁?我活了几十岁是吓大的?”
郑方刚眼睛鼓了出来,一字一顿的说,“杨厚德,你一年四、五十万的承包奖,哪个给你挣的?旧社会地主对长工还好酒好肉的招待,你对国营企业的工人比地主还不如哇?”
杨厚德也硬了口气说:“我告诉你们,厂部正在研究这个问题,你们这样聚众闹事,会适得其反。今天我不回答这个问题。”
“你就不给一条路给我们走?”“你们马上复工,我还可以考虑,要是这般的胡闹,肯定没门。”
灯一下就黑了。
保卫科长薄鹏举挤了很久,终于挤进办公室,把灯打开时,赫然看到杨厚德坐在地上,旁边站着郑方刚等十来个人,已是鼻青脸肿。薄鹏举急忙上前蹲下,满目惊诧地看着杨厚德。杨厚德看到江鹏飞吃惊的样子,反倒吃了一惊,把手往脸上摸,又往裤裆里摸了一下,方才略镇定下来,似盼得救星,手抓了薄鹏举,说不出话来。
薄鹏举站了起来,责备工人:“你们这样搞涉嫌非法拘禁罪和故意伤害罪,赶快放开,事情都还好商量,我要扶杨厂长去医院。”
站在屋外的工人又涌了进来,薄鹏举搀着杨厚德,寸步难行,他本是部队团长任上转业,平时待工人都是笑呵呵的,工人也都不想难为他,却堵在门口不让杨厚德走,“今日都不放个屁,我们是没得指望了。”几个女人说着又往杨厚德身上奔,工人怒火又炽热起来。
杨厚德反倒笑了起来,他咧着肿胀的嘴唇说:“好、好,不走,不走,走哪去?都说工厂是我家呢。同志们饿了没有?”工人都叫喊起来:“这点点工资天天吃稀饭,还怕不饿!”杨厚德便说:“那好,是有很多年没请大伙儿吃饭了,今晚我请客,泰和镇上的馆子你们去吃,我来结帐。”工人一听,“轰”一声,似炸开了锅。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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