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华”船运，“华兴”机械，“汉唐”食品，“古拉诺－李”超市……一系列的华商、华资企业在迈阿密投产、营业，生产出各类产品销往中国的同时，给萧条的迈阿密带来了大量的工作岗位，赢得几乎是所有人的好感。尤其是“古拉诺－李”超市，一方面它直接向农场主、日杂百货生产商长期大量购货，拯救了一大批濒临破产的初级生产商；另一方面它的低价销售政策又使得即便是领救济金的家庭也能吃上牛­奶­面包，让这些可怜的人们心怀感激。

当然了，超市的出现也抢走了很多人的饭碗，尤其是那些小­肉­铺、面包铺的老板对此会有所怨恨，但超市允许他们投资入股，并向他们家属提供诸如送货、防损等工作岗位后，他们立马成为超市的坚定支持者。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和华人一向不大对付的爱尔兰裔白人，也不会反对大量的接纳这些新来者。

有了选民的支持，政客们更加不会有什么顾虑。在全美都是愁云惨淡的局面下，经济出现较大起­色­的迈阿密成了唯一的亮点，这让它的行政官员们无论作出什么非主流的决定都很理直气壮。更何况，他们都以远亲的名义在华资企业中持有股份，每个季度的分红把他们养得肥肥胖胖，别人还很难对此挑剔些什么。这些可爱的华人，真是完美的合作者啊。

日落太平洋(96)

只有李永唐知道，为了这个局面，他和他的同胞们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在对布莱恩家族的战争中，李永唐的“华夏之龙”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但在瓜分蛋糕的时候，他只要了不会产生任何直接经济利益的政治资源，那些可以获取巨大利润的地盘、产业都给了那些黑帮。不过这样也使他彻底赢得了两大家族的友谊和信任。尤其是普罗尔•洛纳托，李永唐解决老布莱恩的雷霆手段让他大为忌惮，在华人青年表示不会要哪怕一寸的地盘后，他才放下心来。

而其他华人同胞也作出了很大的牺牲，不论是否自愿。每一个来到迈阿密的华人都被告知，他们必须接受北美华人联合商会的管理，以及商会组织的为期一个月的“良好生活习惯”培训。这些新来者一旦被接纳，商会不需要他们缴纳任何费用，还对他们在迈阿密的工作、定居提供帮助。另外一个附加的条件是他们得服从商会的特殊征召令，无论何时何地。

至于不服从管理或是屡次培训不过关的人，将会发现自己在这里无法立足。李永唐就亲自处理过一批这样的同胞，那些人被赶出迈阿密时的悲惨状令人心酸。好些个属下都不忍心，李永唐只得反复教导他们：凡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放任这些人只会毁了大家好不容易打下的局面。幸好商会看似不近人情的做法日渐收到良好的效果，李永唐的威信也是无人可及，他的属下也慢慢地由怀疑动摇转而坚定的支持。

现在的迈阿密，还真有了几分华人乐土的味道。李永唐透过车窗，看到大街上所有的商店都挂着圣诞彩灯，这些店铺的招牌大都是中英双语，虽然它们的老板不一定是华人。街上来往的人群有白人，也有华人，他们遇见了，彼此会打打招呼，虽然语气和态度还有点生硬，但大家的脸上都有了节日的喜庆，以及对未来的希望。

“二哥你看，那是娜娜的海报！” 坐在他身边的李芊芊指着街口一个电影院的大幅海报，兴奋地叫道。这个妹妹经过几年的中医治疗，伤腿总算是痊愈了。可伤刚好，她马上就要来迈阿密看她的二哥，谁劝也不听。等李永唐接到电话，她已经到了迈阿密的火车站。现在两兄妹正在回李永唐住处的路上。

“怎么样，娜娜在唐人街过得还好吧？”李永唐把这个­干­妹妹送到西海岸后已经大半年没见过她了，只是那一部《杀手李昂》上映后，才在影片里看到了小萝莉的表演。小萝莉的演技非常出­色­，她的光芒掩盖了所有的人，加上动人的剧情，使得这部原先因为有华人主演而不被看好片子大获成功。前几天小萝莉还打电话来说好几个大公司向她发出了邀请。

“娜娜很好啊，家里人都喜欢她，就连阿爸也一样。他嘴上不说，可每次娜娜回来住的时候他都很开心的，还要阿妈多炒几个娜娜爱吃的小菜呢。”

日落太平洋(97)

果然不愧是善于骗人的小萝莉，连阿爸这个讨厌白人的老顽固都被哄的团团转。李永唐也放下了心。

等回到自己的住处，他意外地看见一个穿着美国海军白­色­军官制服的青年坐在客厅里，他愣住了。那是托尼•古拉诺，他已经四年没有见过的死党。

“美丽的小姐，请问我可以知道你的芳名吗？”这位黑帮出身的海军军官原本大大咧咧地翘起二郎腿品茶，看到李芊芊走进客厅，他的眼睛一亮，马上蹦起来窜到少女的面前，像一个最有教养的绅士一样彬彬有礼地问道。

“滚开！你这条该死的­色­狼，居然连我的妹妹都不认识了！”李永唐佯装怒骂，内心里差点就要捧腹大笑。也难怪这个健忘的家伙搞错，现在这个美丽动人的花季少女，和八年前那个还拖着鼻涕的小丫头，确实有着天壤之别。

“你居然是芊芊！我的上帝！你差点就让我错过了我这辈子的幸福！不过现在还不算太晚，”托尼做了个夸张的表情，随即他向掩嘴浅笑的华人少女伸出了魔爪：“芊芊，今晚请你一定要到我家做客，我要把这八年里我对你的思念，一一向你倾诉——”

“闭嘴！不许你勾搭我妹妹！”忍无可忍的李永唐掐住托尼的脖子，把他拖进了自己的书房。

“你还是一点没变，尤其是粗鲁野蛮的­性­格，”托尼慢条斯理地拍拍被弄皱的制服，然后给了李永唐一个热烈的拥抱，“不过，我很高兴再次见到你，我的兄弟。”

“我也一样，”李永唐感动地回应对方的热情。

“不过海军居然给你们放假吗？我记得你是在前两个月毕业，这个时候应该上军舰实习，我还以为你会在船上过圣诞呢。”李永唐倒了杯马丁尼，递给年轻的海军军官，却发现对方的神情无比沮丧。

“……唐，没有实习了，也许，我这身军官制服也穿不了多久了，”托尼一抬手，一口喝完了杯中的酒，“你也知道现在是萧条时期，再加上伦敦会议②……我们那里有很多流言，说明年会大规模缩减海军，首当其冲的就是要裁减海军人员。我们这些毕业生从10月等到现在，一直都不能上舰，情况很不妙啊。所以我趁自己还是个海军中尉，就请假回来让你们看看这身制服。”

托尼的笑容无比苦涩，李永唐却顾不上表示同情，他的心里正激动着。正牌的美国海军学院毕业生啊！而且数目还很多！虽然他们也没有多少经验，但他们所受的正规海军教育是自己的同胞所不能企及的。一定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他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托尼，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人要大量招募海军学院毕业生的话，你能不能多拉几个过来？……”

就在李永唐拉拢年轻失意的海军中尉的时候，在遥远的温哥华，还有一个同样失意的人。前面我们已经认识的尼尔森•斯特朗先生，小诈骗犯艾琳娜•法尔里的同伙，他第五次失业了。他摸了摸瘪瘪的肚子，朝一家正在招聘领座员的电影院走去，希望这一次能够被老板看上。

日落太平洋(98)

而在芝加哥，前蒙特利尔警官赖特•韦德正在开着一辆破旧的轿车一路往南。经过几年的追查，在黑帮肆虐的纽约、芝加哥他一无所获。想起银行里其中一个绑匪的南方口音，这个意志坚定的人决定到南方去碰碰运气。也许，那里会有新的线索。

这不是结束的开始；这只是开始的结束。

（第一部 终 ）

②这是继《华盛顿条约》限制各海军强国的战列舰规模后，美国人试图把这一限制扩展到更轻型的巡洋舰，在1930年提议召开的限制军备会议。不过这次会议最终只限制了美英两国，法、意、日都在偷偷大肆造舰。

第二部 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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