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公关的需要。”
“嗬,你什么时候成公关小姐了,恐怕是对内公关吧?”
“我让你瞎说!”项茹梅一下子猛扑上来。
这是他们第一次打架。
其实说“打架”还不是很确切,准确地说是项茹梅打欧阳健,而欧阳健只是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推了项茹梅几下,但是就是这也不行。项茹梅感到了一种空前的愤怒,于是,打完“架”之后,项茹梅就跑掉了。
其实项茹梅也不是真跑,就是做一个样子。如果项茹梅在虚张声势收拾东西说要走的时候欧阳健说两句软话,或者是项茹梅在骑虎难下不得不提了自己的衣服跨出门的时候欧阳健能够阻拦一下,那么项茹梅肯定就一ρi股坐到地上,号啕大哭一场,然后诉说着自己的委屈,等着欧阳健良心发现,出面哄她,那么这场风波也就过去了。但是欧阳健始终都是那样高傲地冷眼看着项茹梅,看着项茹梅边哭边自己收拾东西,看着项茹梅骂骂咧咧地提了自己的洗换衣服跨出了门。
出门之后,项茹梅真的伤心了。在项茹梅的想象中,当她真的要跨出家门的那一刹那,欧阳健肯定是要拦住她的,就是不能低三下四地拦,至少也要赌狠一样地拦。反正只要拦住就行,只要拦住项茹梅就不走了。但是欧阳健没有拦。
项茹梅小时候经常看见邻居家夫妻打架,打到最后都是女人哭着回娘家。每当女人哭着要回娘家的时候,总有邻居出面阻拦,邻居出面劝架其实是给夫妻双方一个面子,一个台阶。但是这里是深圳,深圳没有邻居的概念,即便是门对门,也互不相识,即便是楼上楼下,也从来都没有打过招呼,所以,从来就没有什么邻居劝架这么回事。大约正是因为没有人劝架和看热闹的缘故,深圳人也很少有夫妻吵嘴打架的,不知道是深圳人文明程度高,夫妻之间根本就不会吵嘴打架,还是因为深圳这个地方既没有人看热闹,也没有人劝架,使夫妻之间吵嘴打架的乐趣荡然无存,因此夫妻之间根本就用不着吵嘴打架了,等不到吵嘴打架那个份上,恐怕早就通过律师办理离婚了。但是项茹梅显然是把这一条忘记了,她还沿用小时候在重庆坡坡屋看到的做法,从吵嘴到打架,再从打架到回娘家。只是在真的出了门之后才发现,自己的举动根本就没有人捧场。楼上楼下左右隔壁的邻居一个个大门紧闭,生怕噪音传入自己的领地而非礼自己的耳朵,自然也就根本没有人出面阻拦,甚至连伸头看一下的人都没有。既然没有邻居出面阻拦,那么就完全依靠欧阳健阻拦,但是欧阳健没有阻拦。欧阳健不但没有阻拦,而且还拿出一副冷眼观看和不屑一顾的神情,使项茹梅想回头都没有台阶。
出了大楼,凉风一吹,项茹梅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娘家”可回。娘家在千里之外的重庆,就是真的要坐飞机回去,也要等到明天早上。难道再厚着脸皮折回去?项茹梅的脸皮没有那么厚。
项茹梅只好一个人茫然地走在深圳的大街上。她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除了欧阳健以外,项茹梅在这个城市里就女儿一个亲人了,但是此时项茹梅不可能去找女儿的。女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个年龄段是最不能经受感情侵扰的。别说今天项茹梅不会去找女儿,项茹梅甚至希望永远不要因为她和欧阳健感情上的纠葛去麻烦女儿。她想到了王思蜀,如果王思蜀也在深圳,俩人见了面,或许项茹梅能把自己的心里苦对她诉一诉,但是王思蜀不在深圳,在珠海。在重庆人看起来,深圳跟珠海是紧挨在一起的,但是事实上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近,中间隔着一个珠江口呢。既然隔了一个入海口,那么就只能打电话,但是一想到专门打电话去跟别人谈自己的家务事,项茹梅立马就没了勇气。
项茹梅想到了倪和平,但是她跟倪和平之间总觉得不如跟王思蜀亲密,不知道是年轻的时候倪和平跟欧阳健有过初恋的缘故,还是她一直都认为倪和平比较高傲的缘故,反正现在无论如何是不会向倪和平诉苦的。
项茹梅这样一直游荡到下半夜,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必须先找一个宾馆住下来再说。
项茹梅现在持的是深圳本地身份证,因此在登记住宿的时候,总台小姐还投来几次奇怪的目光,幸好项茹梅是个中年妇女,看上去也蛮本分的,如果是位先生,或者看上去比较风骚,别人肯定会往歪处想。
住下来之后,项茹梅莫名其妙地想着应该往家里面打个电话,看欧阳健睡了没有。家里的热水器不太好用,有时候打不着火,也不知道欧阳健能不能打着,更担心欧阳健洗过澡之后自己忘记关煤气。这样想了半天,费了很大的劲,终于忍住了。想着欧阳健上山下乡和上大学独立生活那么多年,不至于离开自己一晚上就正好煤气中毒,于是不管那么多了,自己洗澡上床睡觉。
睡在床上之后,项茹梅又开始担心家里面的煤气,甚至想象着欧阳健已经煤气中毒,越想越害怕,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拨打了家里电话。听着欧阳健在里面“喂喂喂”了半天,知道欧阳健并没有煤气中毒死亡,才撂下电话,开始睡觉。这时候,差不多已经是清晨四点了。
项茹梅是在第二天上午被BB机呼醒的。
第二天是圣诞节,圣诞节没有得到官方认可,所以照样上班。项茹梅是公司的财务总监,财务总监跟其他领导不一样,其他领导一上午不来上班没人注意,但是财务总监如果一上午不来马上就有人嗷嗷叫,最后一直叫到牛德望那里,牛德望看看表,十点半了,于是打她的传呼。
项茹梅糊里八糟地洗了把脸,坐在的士上简单地化了一下装,匆匆忙忙赶到公司,一脸严肃地穿过财务室,径直走到最里面的小单间,然后通过内部电话对林俐说:把要我签字的单子先拿来,签完了我还要陪老板出去。
项茹梅这样跟林俐说话的时候态度非常亲切,也非常坦然,坦然到旁人根本就不敢怀疑她是因为昨晚上跟老公吵架了今天才迟到,甚至不敢怀疑她是迟到,而让人觉得她今天上午一定是替公司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去了,并且这是一件非常重要非常保密的事情,保密到只有老板和她俩人知道。
签完几张单据之后,项茹梅真的拨通牛德望的办公室,问:中午有没有空?
“什么事?”牛德望说。
“有空一块出去吃个饭。”项茹梅说。
“那好吧。”
公司里面有食堂,食堂里面还有一个小单间。平常中午在公司里面用餐,牛德望、项茹梅还有另外两个副总一起来小单间吃饭,边吃边谈工作,但是今天中午项茹梅肯定是要跟牛德望单独谈点事情,于是他们是到外面吃的。
牛德望问:干仗了?
“你怎么知道?”
“没干仗你怎么会迟到?”牛德望说,“我认识你二十多年了,你好像从来都没有迟到过吧?”
项茹梅点点头,突然有一种想抽烟的感觉。项茹梅以前对男人为什么抽烟非常不理解,不但不理解,而且很反感,现在突然理解了,不但理解了,而且自己也想抽了。
项茹梅只是想了一下,并没有真的向牛德望要烟抽,而是猛地喝了一大口水,仿佛喝水能够代替抽烟。喝完水之后,使劲点点头,说:“我已经搬出来住了。”
“有这么严重?”
项茹梅又点点头。
“住哪里?”牛德望问。问的非常关切。
“宾馆。”项茹梅说。
在以下的过程中,项茹梅向牛德望叙述了昨天吵架的经过。
项茹梅在叙述的过程中,心情已经不象刚才那么糟糕,因此胃口也变得很好,那顿饭居然吃了不少,连早餐都补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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