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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因园内正房三间,一明两暗,明间主人会客,东西两次间,东作书房,西作卧室。室内陈设古朴典雅,颇有文人墨客之风。

苑雪华带释然进了正房明间。

「我有两名婢女,琴歌、剑舞,她们分居院内东西厢。你是男子自不能与她们同住,只好便宜你住在这里。」苑雪华指著东次间书房道,「我喜欢清静,眼里见不得闲人,你住那边吧。快点放下东西,还有事情让你做。」

释然步入书房,除了书架桌案座椅,便只有一张卧榻。想来那卧榻是苑雪华平时在这里看书休息之用。释然犹豫了一下,还是绕到书架后面,书架距后墙有两尺多宽的空,用眼瞄了一下,大概还睡的了一个人,他便将被褥衣物放在了那空出的地面上。

苑雪华一直盯著释然看,见他弃床不用,居然把被褥放在了地上,心中有些惊讶,嘴上却嘲讽道:「你倒是很有眼力。」

释然心道幸好刚才没将被褥放在卧榻上,即便是睡在地上,听大少爷的口气也好像很不满,说不定什么时候,便连这屋子也不让住了,卷了铺盖轰到院子里去。要真是睡院子,需再讨张席子来垫在褥子底下,早点有个准备免得弄脏了被褥,不好收拾。释然凡事都往坏处想,他哪知道苑雪华的本意是让他睡那张卧榻。

苑雪华想既然那姓应的小子自己喜欢睡地上,他当然不会拦著,冷冷道:「你现下住这里,里里外外便归你打扫,东西也由你照看整理,破损或是丢失了什么一律为你是问。」

「是。」释然谦卑地应了一声,就又跟著苑雪华出了屋子走到院中。

雪缓缓的落著,透明晶莹温柔婉约,一触地面便像泪一般淡淡化去,不见了影踪。

「剑舞。」苑雪华温柔唤道。

西厢门开,见一黄衫少女身影一晃来到面前。一记万福,朱­唇­轻启:「奴婢剑舞听候大少爷吩咐。」

「一阵子没见轻功长进了不少,看来可以开始教你练剑了。」苑雪华和颜悦­色­,「只是你身为女子,腕力恐有不足,需结合腰臀之力弥补。这样吧,我给你出个题,何时做好了,再传你招式。你先取两根铁棍过来。」

剑舞回房去拿铁棍,苑雪华又转头向释然道:「释然,你可曾习武?」

释然低声回答:「家父未曾教释然习武。」

苑雪华寒寒微笑:「正好,你一会儿便陪著剑舞练功夫,也好长一些见识。」

说话间剑舞取来了铁棍,苑雪华指著院中一块空地道:「释然,你拿一根铁棍跪在那里,双手持棍平举过头顶。」接著他又对剑舞道,「你单手持另一根铁棍击打释然手上的铁棍,什么时候他手上的棍子断了你的功课就算完成了。」

「奴婢明白。」剑舞知道大少爷是要她锻炼腕力,有了底子才好习练苑家高明的剑法。她渴望习剑已久,这次终于有了机会,她高兴得赶紧握住铁棍开始练习。

释然跪在地上,将铁棍举过头顶。看剑舞和自己一般年纪,轻功虽然不错,但是内功修为似乎还欠火号,又是弱质女流,料想她腕力有限。果然她一棍打下来,铿锵有声却没多大力道。幸好在此之前释然就已小心地收敛好全身真气,一来是怕苑雪华瞧出破绽,二来是怕真气反荡之力伤到剑舞。只是他此刻身上有伤,剑舞每打一下力道就算不大仍能震动释然双臂,打了四五下之后释然背上的伤口全部绽裂传来钻心的痛。

苑雪华却在一旁冷眼看著释然,看著他紧咬牙关勉强支撑,看著他益发苍白的脸­色­和似乎有些微微颤抖的身体。心中狠狠道:姓应的,这只是刚刚开始。

这时候忽然从外边进来了一个小丫鬟,怯生生地说道:「大少爷,二少爷今个儿­精­神不错,想请您到他那里坐坐,聊聊天。」

苑雪华的眼中显出一丝柔情,朗声答道:「好,我这就过去。」他走出院子之前又嘱咐了几句:「剑舞你先好好练著。对了琴歌在­干­什么?」

「回大少爷,琴歌姐姐正在屋里为您做新袍子。」

「到了中午我要没叫人过来传话,就可能是在二弟那里吃了,这边你们自己先吃,不用让琴歌准备我的饭了。」

「奴婢知道了,请大少爷放心。」

**** **** ****

苑雪华大步流星满心欢喜地来到苑雪香的住处,只见二弟披了件衣裳面­色­憔悴地倚在床上,却哪里是­精­神不错的模样。

「二弟,听说你好了些,要找我聊天?」苑雪华大咧咧地坐到苑雪香的床边,大手抚上苑雪香苍白细瘦的手腕,把把脉,还好脉象平和,想是这病已经稳住了,只是仍需调理,「我这次出游,又见了不少世面,趣事可多得很。早饭的时候娘和姨娘们问我,我都舍不得讲,特意留给你一个人听的。」

苑雪香轻轻一笑,夹杂著细碎的咳嗽声道:「哥哥一直记挂著我啊,可惜我身子弱,见不得风雨,这辈子也只能躺在床上,听哥哥讲江湖故事了。」

「二弟你别这么说,这世上高人不少,说不定哪一天让我遇到了神医,把他请回家中,彻底根治了你的病。到时咱兄弟俩并肩闯将湖,打遍天下无敌手,留个名号就叫塞北双剑,你看怎么样?」

「的确是个好名号。」苑雪香笑得有些苦涩,兄弟十几年了,大哥每每都拿这句话来安慰他,小的时候他还真信,长大了他便也明白了,看开了,「哥,你那故事先别忙著讲,弟弟有个问题想问你。」

苑雪华不知苑雪香是何用意,便顺著他道:「二弟长大了,这回我还没讲就有了问题。」

「哥哥取笑了。」苑雪香低头沉思了一下,问道,「哥哥恨应家吗?」

苑雪华先是一愣,然后却坚定地答道:「当然,我恨应家,讨厌应家的每一个人。」

「为什么是每一个人?当年伤害你的只是应秀颜,要恨只需恨她一个呀?」

「要不是他们应家,我的阿颜会永远跟我在一起的。」苑雪华的声音里透著些许凄凉,忽然又转为愤恨,「是他们活生生地毁了我的阿颜。他们应家没有一个好人!」

「哥,你觉得释然呢,他也不是好人吗?」

「你说那个释然?他害你一直卧病在床,能好到哪里去?」

「哥,这不能怪他的。那天我跑去看他,给他背上的伤口擦了些药,却想起忘了带裹伤的纱布。他正在院子里罚跪,我于是进到他屋里找找有什么可以代替的东西,谁知闻了灰尘就咳了起来。这都是我自己不小心,惹得­奶­­奶­和娘生气,释然平白地当了回出气筒。其实释然很可怜的,他爹不喜欢他,从小到大连­鸡­汤都没喝过,在家里不知遭了多少冷落。」

「你拐弯抹角地说了这么多,便是希望我对释然好点吧?」苑雪华听出了苑雪香话里的用意,心中却平白又生出一股怨气,应家的人还真会演戏,先是派出个假天真的应秀颜想骗走剑神遗书,这次又送了个装可怜的应释然到他苑家作奴仆,定是有所图谋。不知道应释然用了什么手段得到了苑雪香的同情,看来必须要小心防范才行。他心里想了很多,面上却不动声­色­敷衍道:「我知道你心肠好,不过太善良的人会被人骗的。」

「哥,我知道你对应家的人都有成见。但是这个释然却不像你想的那样,­奶­­奶­一再用强逼他回家,他苦苦支撑为的就是不让他父亲失望,这样孝顺的孩子,怎能不是好人?」

「跟他姐姐一样也孝顺得很啊!」苑雪华的语气­阴­寒,带著刻骨的恨意。

「哥……」

「你的病还没好,我今天就不打扰你了。」苑雪华起身,竟是要准备离去。

「……你要把他怎样?」

苑雪华停下,回头望著弟弟,神情淡漠。过了片刻,静静地道:「放心,我不会赶他回应家的。我要让他乖乖地留在苑家,好好地享受生不如死的滋味。」

苑雪香只觉寒意上涌,却又似有火烧在心头。他紧张到双手都颤抖,生怕大哥跨出门槛他就会追悔莫及。他竟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掠过苑雪华身边,挡住房门。

苑雪华冷冷地看著弟弟,一笑:「当然,他跪在地上求我放他走的时候,为了顾全大局我还是会答应的。」然后他出手点了苑雪香的睡|­茓­,把他抱回床上,幽幽道:「二弟不要怪大哥狠心,大哥只是不愿见你被应家的人迷惑。」

苑雪华回到因园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琴歌正在准备午饭,见到主子回来忙迎了上去:「大少爷,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二少爷他还好吧。」

「嗯,我们聊了一会儿他倦得很就睡下了。」苑雪华心不在焉地道,眼睛瞥向院中的剑舞和释然。

这时候雪还没停,雪花比早上大了许多,正下得紧。

苑雪华走到释然身边近在咫尺,他看见一缕无依的发正自释然鬓边依依滑落。发上四逸的积雪有如乍开的惊梦,在这样雪意深寒的冬日仿如绕指的缠绵,而又美丽到使人惆怅。它们和著风雪婉转飞扬,转瞬间消失了踪影。

此情此景竟让苑雪华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他不该想起的人。

「剑舞,练得怎么样了?」

剑舞停下,有些害羞地答话:「回大少爷,奴婢蠢笨,练了这么久铁­棒­都没打弯,更别说能打折了。奴婢恐怕是学不成剑法了。」

苑雪华没有看剑舞,他的注意力都在释然身上。那跪在地上的清瘦人儿,单薄的衣衫早已湿透,被天上落下的雪和背上绽出的血。他的脸苍白如纸,嘴­唇­早已咬破凝著血块,举著铁­棒­的手颤抖的厉害,却努力支撑著没有放下。

「剑舞你莫要灰心,我现下教你个运气的窍门,学会了要打折那铁­棒­其实容易得很。」苑雪华伏在剑舞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口诀,便又朗声道,「你看好了,我只演示一次。」

苑雪华说完拿过剑舞手中的铁­棒­,缓缓地向释然劈去。

「当!」的一声巨响,释然手中的铁棍折成两段,断口整齐如同神剑利器切开的一般。释然却因完全没有防备,被苑雪华刚才的力道震伤内腹,禁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昏倒在地上。

「大少爷,释然他昏过去了!」剑舞惊叫。

苑雪华却好像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剑舞刚才那招你可看清了?」

「奴婢看清了。」

苑雪华点点头道:「你内功弱了些,出手要快,才能有刚才那样的威力。」

「大少爷,奴婢已经准备好午餐了,您和剑舞先歇歇,吃过饭再练吧。」琴歌适时地招呼道。

苑雪华抬眼看屋内碗筷具已摆放停当,饭菜飘香,琴歌笑吟吟地向这边看,心中气顿时消了不少,于是和颜悦­色­地答道:「确实有些饿了,剑舞,咱们去吃饭吧,吃过了你再接著练。」

「大少爷,释然怎么办?」剑舞小声问了一句。

「别管他,他愿意在地上躺著就让他躺著。」苑雪华的话语里没有一丝温度。

琴歌知道主子正在气头上,虽然可怜释然,便也是不敢劝。主仆三人进了正屋,在桌旁落座,关起门来开始吃饭。

苑雪华当释然不会武功,虽然存心整他,出手仍很有分寸。所以释然的内伤并没有看上去那么严重,一口血喷出,压抑的气息便已通畅。昏迷中真气游走全身,内伤无大碍。只是他背上伤口绽裂,没有敷药天寒地冻的在雪中跪了一上午,便是铁打的身子也始终撑不住。他觉得浑身发冷,额头滚烫,口­唇­­干­裂,意识渐渐堕入黑暗。

苑雪华心中有事,吃饭的时候沉默不语。琴歌和剑舞心思乖巧,见主人不说话,也便低头快速吃饭。

午餐在沉闷的气氛中结束,剑舞第一个站起来道:「大少爷,奴婢去看看释然醒了没有。」

苑雪华点点头。

琴歌利索地收拾桌子,眼睛却望著苑雪华出神。

「你这样看著我是不是有什么话说?」

「奴婢觉得少爷不开心,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您烦恼?」琴歌比剑舞大一岁,心思细腻,成熟稳重很多。

「你还小不懂的。」苑雪华叹了口气,屋门已经敞开,他看见释然依旧倒在院子里,剑舞正在摸他的额角。

「大少爷,释然的头好烫啊,他背上还有伤。」剑舞猜不透主子的神情,一时欲言又止。

苑雪华略一沉思,起身走到院中。来到释然身旁,照著他的软肋踢了两脚。

释然吃痛,幽幽转醒,挣扎著支起身子,恢复跪著的姿势。

苑雪华冷冷道:「你们姓应的原来都这般没用,连陪小丫头练剑的力气都没有,还痴心妄想著夺什么『天下第一剑』的金匾,就这样也配?」

释然淡淡道:「应家没用的就释然一人。」

释然眼里的哀伤让苑雪华心中一动,好像阿颜,阿颜那时的眼神。定了定神,苑雪华微微一笑:「你确实很没用,算了,让你陪剑舞练功,怕耽误了剑舞。不如你先回房里养养伤,等晚上再派你一些力所能及的活。」

释然总感觉苑雪华的笑容有几分诡异,不过现在让他休息他正求之不得。「谢谢大少爷。」释然说完这句努力从地上爬起,跪久了双腿早没了知觉,踉踉跄跄地扶著柱子和墙走进东间书房。草草地把被褥铺好,侧著身躺在地上,实在没有力气脱去外衣,只是拽过被子盖在身上昏昏睡去。

一下午苑雪华都在兴致勃勃地教导剑舞练剑。琴歌在房里为主子缝制新衣,抽空也去了书房几次。她本想端些吃的给释然,释然却一直蜷缩在被子里昏迷不醒。琴歌不禁轻轻叹息,心道:大少爷看来要狠狠地报复应家的人,让释然睡在地上,刚才又借故把他打伤,不知道接下来还有什么招数,那孩子才十四五岁吧,只因为姓应就要受到如此残酷的对待,实在太可怜了,自己要想个办法劝劝少爷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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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然在傍晚的时候惊醒,浑身冷汗,除去依旧痛楚的脊背,心中竟无限惶恐空虚。因为他看见梦中的自己面目模糊,在梦里他甚至说不出自己的名字,他在梦里看见他仿佛毕生无法改变的命运。他深深害怕这样的梦境会变成现实。

「你醒了,吃点东西吧。」一位眉目如画的绿衣少女柔声对他说,手里端了一个放食物的托盘。

释然淡淡一笑,嗓音有些沙哑:「谢谢琴歌姐姐。」

琴歌见释然挣扎著要爬起,便将托盘放在一旁桌上,伸手过去想要扶他:「你背上的伤还没好,先坐在那里别动,我喂你吃吧。」

释然一愣,显是没有明白琴歌的意思,他不敢碰琴歌的手,只是扶著墙慢慢站起,把铺盖卷好,从书架后面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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