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春节和这里一样。」释然淡淡地道。
「过了年我就又大了一岁。」剑舞兴奋地说,「我十五岁了再也不是小孩子了。」
「你是五月的生日,离十五岁还早著呢,不要忙著充大人。」琴歌打趣道。
「姐姐不要拆穿我嘛,人家只是想让释然叫剑舞姐姐的。」剑舞道,「对了,释然你是几月生的,应该比我小吧。」
「母亲说我是正月初七生的,过了今晚就差不多十五岁了。所以要叫你剑舞妹妹才对。」释然暂时抛开烦恼,与琴歌和剑舞说笑在了一起。往事不去想,就会渐渐淡忘了吧。
初七的早上,薄雾笼著雪光,一如既往的平静。
释然刚打扫完庭院,就被苑雪华叫入房中。琴歌和剑舞已经在那里,脸上都挂著高深莫测的笑容。
「听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们每个人都准备了一点礼物。」苑雪华温柔地道。
剑舞先是塞了一个荷包在释然手里,红著脸说:「这是我做的第一个荷包,本想送给二少爷,但是绣得太差,送给你好了,我知道你不会笑我的。」
琴歌拿著一件羊毛的坎肩,在释然身上比了比:「这是我前两天新做的,反正大少爷的衣服剩下来的料子放著也没用。做工应该比剑舞强些,不知你喜不喜欢。」
释然接过衣服,暖暖的在手上也在心间。
「还有我的呢。」苑雪华取出一把匕首,乌黑的外鞘看上去很普通,抽出来却是耀眼的寒光,吹发可断锋利无比,「这是小时候爹买给我的,现在用不著了,不如送给你还可以防身。」
释然终于再也抑制不住,泪水涌出眼眶。十五年了,他从没有奢望过会得到礼物,在家中他的生日就像他的人一样一直被忽略,想不到母亲死后还会有人为他过生日,他第一次收到礼物竟然是在苑家。
「谢谢,谢谢你们。」释然哽咽道。
苑雪华看著释然喜极而泣的样子,心中有些恍然,真好像是他第一次收到礼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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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悄悄拂过北国的土地,融雪成溪,释然的伤痛也仿佛渐渐淡去。苑雪华再次离家游历,临别的时候嘱咐琴歌剑舞她们好好照顾释然,再加上有雪香护著,老夫人暂时也找不出理由为难。
夏季北方暑气不重,庄子里木叶森森,鲜花遍地,莺飞蝶舞,堪比江南。
释然已经学会了那首古曲,借抚琴抒发情感,指尖挥洒妙嫚琴音比琴歌的技艺有过之而无不及,竟是青出于蓝。琴歌笑著夸他:「你以后千万不要弹琴给大少爷听,否则他就再也不会听我弹的了。」
剑舞一直在练苑雪华走前教她的那套剑法,她很用心,有几招已经练得像模像样。释然有时也会坐在院子里看她练剑,脑子里想著拆解的招数,一遍遍温习曾经见过的更精妙的剑法。
苑雪香仍旧时常来因园,苑雪华不在了,他就让释然陪他下棋聊天。开始的时候释然不好意思,就推说自己不会下,苑雪香死缠著要教他,可是真下起来却发现释然棋艺比他高明许多。释然在家中从没有人陪他玩耍,他无聊的时候就自己同自己下棋,再加上看过不少棋谱,一出手当然不同凡响。苑雪香这回可是找到了高手,那肯轻易放过,软磨硬泡道:「释然,你一定要教我几招,名师出高徒,等我哥回来再摆局,一定能杀他个片甲不流。」
快乐的日子总觉短暂,一晃就到了秋天。
那一日乌云密布,浓浓地锁住了整个天空,似是暴雨将至。
苑忠忽然带给释然一个口信,说是释然的二哥和三哥到关外办事,途经这里顺便想看看释然,如果方便的话让他今天下午到镇上的悦来客栈小聚。
释然先是吃了一惊,随即就想明白了这中原由,大约是父亲叫哥哥们来的,让他们来问他是否弄到了苑家的新剑谱。这是父亲交待给他的任务,他怎么能忘记?
离开苑家的时候,已经开始下雨,雨越下越大,仿佛整个混浊天空都已溶化,源源不绝地流淌,将人世浸成一片湿淋淋的苍灰。
释然没有施展轻功,如常人一般在雨中行走,因为他知都身后有人跟踪。苑家的人当然不会放心他的,再说他与哥哥们相会也确有目的。到达悦来客栈的时候,释然的全身已经湿透。
三哥安然低声道:「二哥,你出去看看有没有人跟著。」随后招呼释然道,「四弟,天不好你怎么出门也不带雨具,赶紧把湿衣服换下吧,别著凉。」
释然听话地将湿衣脱下晾在一旁架子上,淡淡道:「三哥,是不是父亲有什么事情问我。」
安然尴尬地笑了笑:「既然你也清楚,我就不多话了。」
「拿纸笔来,苑雪华练剑的时候我偷偷记下了几招新创的,现在默给你,请帮我转交给父亲。」释然的脸上看不出表情,「据我推测苑致臻应该是新创了一整套剑法,苑雪华还没有学全。余下的我会慢慢找机会记下来,请父亲不要著急。」
安然将早已备好的纸笔摊开在释然面前,眼睛却疑惑地盯著释然赤祼的上身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疤:「这一年你在苑家吃了不少苦吧?」
「不过是些皮肉伤,都过去了。」释然没抬头,飞速地在纸上默出剑谱。
「你在信上怎么一点也没提?」
「这点小事父亲不会关心的。」
安然叹了口气:「可能你说的对。爹看了你那封信什么也没说,揉成一团丢了出去,我捡起来看过,信上也没写什么,不知道爹为何如此生气。」
释然想大概是父亲在气恼他没有尽快完成他交待的任务吧。
安然把释然默下的剑法小心地贴身收好,逸然已经从外面回来。
「不过是苑家的几个小角色,阻了他们一会儿,你们这边事情已经办妥了吧。」
安然还没有说话,释然就接口道:「父亲要的东西我已经交给三哥了,二哥还有什么吩咐么?如果没有,释然就先回去了,出来太久苑家的人会不放心的。」
逸然看著释然迅速穿起上衣,那衣服还未干,由自滴著水。释然好像长高了半头,却显得更加清瘦。他瞥见他一身的伤疤,心中涌起莫名的痛楚:「再等四年,爹就会夺回金匾,风风光光地接你回家的。」
释然虽然知道那是易碎的梦幻,也禁不住感到一丝温情,于是微微一笑道:「家里人都好吧,替我问候他们。」
「对了,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安然忽然想起了什么,「这次我和你二哥到关外是为了与柳家堡谈联姻的事情,若是谈成了,明年你二姐就会嫁过去。」
「二姐要出嫁了吗?」释然清楚苑雪华对二姐秀颜的感情,倘若他知道了这个消息,不知会有何种反应,「二姐她会愿意吗?」
「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到时也由不得她。」安然道,「柳家堡雄居关外,好手如云,又和朝廷来往密切,咱们若能有这样的亲家,实力和名声都会大增。秀颜她当然明白这中利害关系,知道该如何取舍。」
释然忽然一皱眉,到不是因为安然的话,是因为他隐隐感觉到附近有高手潜伏。但是看二哥三哥都没反应,他便有些犹豫没有说出口。释然不知道他此时的内功修为已经今非昔比,他二哥三哥没有察觉到危险,他却能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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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静夜,微霜,寒凉如水。
释然又从噩梦中惊醒,心头无端的烦乱。索性便不睡了,悄悄起身坐到院子里。下午辞别了两位哥哥,离开镇上,冒著雨一路返回苑家再也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潜伏在客栈附近的杀气是自己的错觉吧,却仍免不了担心。毕竟是血脉至亲手足兄弟,就算他们不曾在意他,他仍脱不开那份牵挂。
忽然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急切纷杂的脚步声,苑忠手持灯笼带著几名家丁涌进因园。
「琴歌剑舞两位姑娘,请你们出来一下。」苑忠高声道,抬眼看见释然坐在院中,似是一惊,「来人,先把释然拿下。」
释然不明所以,却也不反抗,任由家丁粗鲁的给他套上绳索,绑了个结实。
这时候琴歌和剑舞陆续从房里走出,看见释然身披绳索,琴歌不解道:「管家,这是怎么回事?大少爷不在,你们怎能随便动他的人?」
苑忠苦笑道:「琴歌姑娘不要生气,我这也是奉了老夫人的命令。」
「老夫人一向严明处世,岂会胡乱抓人?」琴歌义正言辞道,「释然一直在因园中本分做事,不知犯了什么过失?」
苑忠叹气道:「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深更半夜老夫人忽然召集了苑家所有主事之人,发了很大的脾气,生生捏碎了一个茶杯,咬牙切齿地叫我立即把释然绑到正堂去。」
琴歌心念电转,料想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大少爷不在,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又说不上话,只能先跟著过去,找机会求二少爷帮帮释然。想到这里,她低声道:「剑舞,咱们跟著去看看。」
苑忠看著琴歌和剑舞一脸关切焦急的样子,告诫道:「你们跟著过去倒是可以,倘若一会儿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可别掺和,应苑两家的大事不是我们这些下人能管的。」
正堂之上灯火通明,夜的漆黑几乎被驱散。
释然的心头却蒙上一层阴影。双手被绑在身后,绳子很紧,死死地勒进肉中,他直直地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抬头望向众人。
苑老夫人满脸怒色的居于上座,苑致臻面色凝重的陪坐在她身侧。苑家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除去苑雪华远游未归,其余的或坐或站分列两旁。苑雪香也坐在母亲身旁,神情哀伤。
苑致臻见人都到齐了,便从椅子上缓缓站起,左手一扬甩出一叠纸张落在释然面前。
没有任何标记的普通信纸,上面画著各种姿势持剑的小人,人物眉眼虽不精细,像是匆忙间一挥而就,但是动作到位传神,下面还有简明的注释,赫然便是下午释然在客栈中所绘剑谱。
释然心头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难道二哥三哥出了什么事情?剑谱怎会落在苑家人手里?
「应释然,你可知这是何物?」苑致臻质问道。
释然摇摇头:「释然不知。看样子好像是几页剑谱。」
「啪!」的一声脆响,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苑老夫人竟然气极出手扇了释然一个耳光,转身又回到座位上。苑老夫人下手不轻,释然被掴倒在地上,嘴角逸出鲜血,挣扎了一会儿才从地上爬起跪好。
「还不承认?」苑老夫人怒道,「今晚有人送了一封密信给我,此人在信中说他亲眼目睹你在悦来客栈中画这些剑谱给你哥哥。那个人跟我苑家交情不浅,不愿见我苑家精妙剑法被小人以卑鄙的手段获取,便出手给了你那两个哥哥一点教训,顺便夺回剑谱,立即物归原主。」
释然松了一口气,照苑老夫人的说法,那个人当是德高望重的前辈高人,出手教训他二哥三哥应是不会伤及性命,只为了要回剑谱以示警告而已。怎么说他们应苑两家也都是名门正派,虽然有私仇间隙,但不至如黑道那般动不动就杀人泄愤。他想通了此节,心中便打定主意,不管怎样逼问,他只要坚持不承认,自不会污了应家的名声,苑家也拿他没办法。
于是释然微微一笑道:「那人居心叵测,一派胡言。释然在客栈中与兄长小聚,只是写了一封家书托三哥带给父亲。从未画过什么剑谱。」
「还敢狡辩?」苑老夫人喝道,「来人,家法伺候。今天不打出你的原形我绝不罢手。」
几个家丁冲过去剥下释然上衣,就要行刑。
苑雪香出言阻止道:「奶奶,释然不谙武功,又怎会画什么剑谱,或许是那位前辈看错了吧。再说那几招剑法也不太像是咱苑家的天地正气剑啊,说不准是他们应家自己的剑谱。」
苑致臻却道:「雪香你有所不知,那纸上所画确实是咱苑家的剑法,却不是天地正气剑。当年你大哥虽没得到剑神遗书,不过有幸看过几页,凭著印象再结合以往交手悟出的一些道理,与我演练讨论,呕心沥血创出了一套剑法。整套剑法变化繁多,招式诡谲,你大哥功力尚有缺陷,有几招还未练成。那纸上画的恰是你大哥练成的几招。」
「哥哥行走江湖,看过他剑法的人一定很多,怎知不是他们画的?」苑雪香不服,却找不到更好的理由,只能信口道,「或许是有人栽赃陷害要挑起咱们两家的仇怨。」
「你说的似乎有些道理。不过据为父所知,雪华只在向华山掌门讨教武功时用过新创的那套剑法,华山掌门侠名远播定不会做这等小人。再说那次雪华只用了两招就被制住,后面的招数尚未施展。」苑致臻顿了一下,接著道,「雪华在家中时一般独自到后山练剑,就算琴歌剑舞恐怕也没见过那套剑法。不过听说他曾带释然去过后山。」
「琴歌剑舞可有此事?」苑老夫人厉声喝问。
琴歌心中犹豫,却不敢不如实回答:「好像是有过一次。大少爷一早起来带著释然去了后山,不过回来的时候释然胸口带著伤已然昏迷不醒。」
「大少爷后来也没解释,奴婢们也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情。」剑舞战战兢兢地补充道,「不过释然真的不会武功,就算看了大少爷练剑,只那么一次又怎么记得清楚招式?」
「他们应家的人多半是会用卑鄙的手段从华儿身上千方百计地骗走了剑谱。华儿善良忠厚,待人诚恳,哪防得住用心良苦的小人?」苑老夫人手中证据确凿,根本听不进旁人劝说,「来人,先打三十鞭,看那姓应的小子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三十鞭打完,释然已经昏倒在血泊中。
「泼盐水把他弄醒。」苑老夫人狠狠道。
泼完两桶盐水,一个家丁揪起释然的头发,扳起他苍白如纸的脸迎向众人。
「这件事就是你做的吧?」苑致臻沉声道,「认了错,我们便从轻发落,你也少受些皮肉之苦。」
释然心里明白,只要他一承认,应家就会名誉扫地,苑家也有了借口和把柄把他赶回家中,或是根本公开拒绝与应家的西山之约。所以就算豁出性命,他也不能认。释然咬牙摇摇头,用微弱的声音道:「我没做过。」
「再打三十鞭。」苑老夫人吩咐道。
又打了三十鞭,释然后背已经血肉模糊,地上被伤口中大量涌出的鲜血染红了一片,再怎么泼盐水都毫无反应。
「娘,您看这……」苑致臻见释然如此倔强,他心中也不禁开始犹豫,怀疑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苑老夫人却冷冷道:「那姓应的小子骨头硬,你们千万不要被他蒙蔽。先把他关进石牢,明日再审。看他能耗几时。」
第二日晚间,释然被家丁从石牢里架出,依旧昏迷。泼了几桶盐水仍不见动静,苑老夫人就让人取了钢针钉进释然的指甲缝,钉了三个手指,释然便被生生地痛醒过来。他当然还是不认,苑老夫人就下令狠打。后背早已无处下鞭,家丁们就把释然吊起来打前胸,断断续续打了不下五十鞭,任他们把钢针钉满十个手指,释然却再也没有醒过来。苑老夫人只得先作罢,让人把释然拖回石牢,等他醒过来再审。
苑雪香担心再这样下去释然性命难保,于是浇了自己一桶冷水,吹了一宿风,病倒在床上。咳得很厉害,他央求奶奶爹爹还有母亲都陪在身边。他的家人们当他是心头肉,见他生病就暂时抛下别的事情,整日整夜地守著他。老夫人,苑致臻都没发话,自然也就没人去审释然。琴歌剑舞便趁著这个机会求了管家苑忠打开石牢的铁门,每日放她们进去给释然喂些水米。
释然一直昏迷不醒,较深的伤口红肿化脓,已经迸裂。他发著高烧,脸色却是惨白,仿佛全身的血早已经流光。时时爆发的咳嗽空洞而凄厉,心肺正这样一声声地扯碎,定是鞭打的时候折了肋骨,断茬刺进了肺里。水米喂不进去,他的嘴角反倒呛出了血沫。
这样勉强又挨了四五日,就算老夫人不再用刑,只是一直把释然关在阴冷潮湿的石牢里不闻不问,释然也绝没有活路。看著释然一天比一天微弱的气息,琴歌和剑舞都几乎放弃了希望。
老天有眼,苑雪华终于在中秋佳节前夕赶回苑家。他本是带了许多礼物打算开开心心地与家人团聚过节,却没想到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听奶奶和爹爹说,释然居然偷记了他苑家新创的剑谱,证据确凿,只是他抵死不认,现在正关在石牢。
苑致臻对苑雪华讲明事情的前因后果,又道:「为父其实也有些怀疑,虽说确实有人画下咱苑家的剑谱,但是不论如何审问,释然那孩子一直不肯承认。」
苑雪华低头沉思了一阵,忽然道:「孩儿以为是咱们冤枉了释然。」
「此话怎讲?」苑老夫人和苑致臻闻言都吃了一惊。
「两个月以前,孩儿曾被一蒙面高手纠缠。那人武功驳杂诡异,好像不是中原路数,几番无理挑衅,孩儿不得已与他交手。谁知孩儿几乎用尽平生所学剑法,仍不能击败他。交手两三次,那人可能也觉得无聊,便突然消失不再理孩儿。孩儿一度觉得羞愧不已,在家信中并未提及,只想回家以后再向爹叙述详情。」苑雪华顿了一下,「很有可能是被那个蒙面人记下了咱苑家新创的剑法。至于为何会落在应家人手中,亦或者根本就是栽赃陷害,孩儿也不敢妄断。」
「难道真的是有人居心叵测嫁祸于人,妄图挑拨咱们苑家与应家的关系?」苑致臻若有所思道。
「不可能啊,送还剑谱之人与咱苑家交情不浅,断然不会做这等事情。」苑老夫人嘴上不信,心中却也有些动摇。
「娘,说不定那位前辈也是被小人蒙蔽。」苑致臻道,「不过怎么说,这件事好像都与释然关系不大。」
「是啊,爹。」苑雪华也Сhā口道,「孩儿只在释然面前练过一次剑,释然不谙武功,看都看不清怎能记的下招式?之后孩儿与释然在一起的时候也从没谈论过武学方面的事情,他本分地待在因园,又能从何处得来剑谱呢?」
苑老夫人见孙儿分析的有条有理,竟是无法驳斥,只得叹了口气道:「也许真是错怪了释然吧。」
「娘,先把释然放出来吧。」苑致臻也道,「这件事疑点颇多,光是拷问释然一人恐怕也得不出结论,倘若释然死了,咱们更是无法与应家的人说清道理,岂不正中了小人的离间之计?凭百断送了两家和气。」
「爹说得对。」苑雪华道,「还是从长计议的好。先把释然放出来吧,交给孩儿看著,以后小心查问,再做定夺。」
「算了,这件事就先按华儿的提议办吧。」苑老夫人似是有些疲倦,摆了摆手退入内堂。
释然被放出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双颊深陷,高烧不退,伤处溃烂不成|人形。苑雪华请了高明的大夫用了上好的伤药治疗释然,休养了一个多月他才基本上恢复。只是释然痊愈后脸上再也见不到笑容,比之从前更加沉默寡言,总是独自坐在角落里怔怔的出神,同别人说话的时候,也是十分谦卑小心翼翼,似乎是害怕说错什么,做错什么再受到残酷的惩罚。
苑雪华知道释然rou体上的创伤虽然可以医好,但是心中的创伤恐怕很难痊愈。试想一个人被冤枉指责,受尽酷刑被逼迫承认他从没做过的坏事,这样的折磨无论身体还是心理都是难以承受的。他千方百计地想给释然一些补偿,释然反而推却躲避。
释然不笑不开心,是因为自己确实做了对不起苑家的事,虽然暂时躲过了这一次,难保下次不被抓到。父亲交待的事情再危险他也会去做,他觉得对不起苑雪华和苑雪香的信任,对不起那些关心照顾他的人,苑家的人对他越好他越是过意不去,心下难安。他恨不得苑老夫人能像以前那样三天两头地打骂他,这样他心里反倒能好受一些。
日子便在恍惚不安中匆匆流逝,转眼又是一年新春。
苑雪华打听到蜀中有一无常怪仙,通晓天下隐秘之事,上至失踪百年的武功秘籍宝剑名器的下落,下至各门各派的细小纷争都逃不过他的法眼;尤其此人精通医道,疑难杂症起死回生莫不手到擒来。传闻此人脾气怪异,做事正邪不分,善恶全凭一时喜好,虽然很多人去求他办事,但是他提的交换条件异常苛刻,大部分人知难而退,所以真正办成的只有屈指可数的几桩。不过就这几桩已够骇人听闻,足以震惊武林。
苑雪华跟家里人商量过后决定去蜀中,找无常怪仙,向他求取根治雪香顽疾的药方。
「爹,孩儿打算带释然一起去。」苑雪华对苑致臻道,他不放心把释然一个人留在家中,谁知道他一离开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苑致臻想了想,觉得让释然跟著苑雪华出门没什么不妥。难得苑雪华对释然以诚相待处处维护,释然温和乖巧坚忍不拔,虽说不会武功,两个人在一起总是有个照顾。雪华和释然若能建立起珍贵的友情,将来应苑两家的恩怨说不定就能在他们这一代人身上化解。
苑致臻赞同,和苑雪华一起说通了苑老夫人,终于同意让释然跟著雪华一起出门。
释然知道是为了给苑雪香求医问药,也是心甘情愿。两个人收拾打点了一番,便日夜兼程去往蜀中。
一路上苑雪华虽然与释然主仆相称,实际上关怀倍至,嘘寒问暖,前后照顾,让释然体会到了一种久违的亲情。这样的情感释然自觉受之有愧,却无法推拒,十几年来他从没有体会过如此的温馨与甜蜜,便当是场美梦好了。美到他不愿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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