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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苑雪华怒火中烧,释然原来是这样想的啊。为了不与人比武而故意折断自己的手臂,这么荒谬的想法确实没有人会信,但是释然想到了而且做到了。「你真的就活得这样不耐烦?真的就这样想死吗?」苑雪华喝问,「这样的话,我今天就打死你。」

「我等这句话等很久了。」释然忽然笑了,轻轻淡淡却很开心的样子,「现在就死了,无欲无求无爱无恨,只一点微不足道的遗憾而已。况且死在你的手里,就算没有治好雪香的病,也不是我的责任,我可以死得安心了。」

苑雪华终于彻底明白了释然无可救药的逻辑:「好,我成全你!」他说完挥动手中铁剑打向释然周身要害。

释然直直地跪在地上,闭目等死,好像连护体的真气也完全撤去。

苑雪华却发现自己根本下不去手,为什么,为什么不想让释然死?即使他清楚的知道他们之间不可能再有情,释然活得很痛苦,死是最好的解脱。「但是,我不能让你死,不能。」苑雪华撤去力道,铁剑虽然已经打到释然身上,却不致命,只与普通的棍­棒­伤害相似而已。

释然被打倒在地上,却挣扎著用左臂撑起身体,哀伤地问道:「难道连你也不愿杀我?要看我生不如死的样子?」

苑雪华突然笑了,怪异地笑著道:「说得对。你想死,我偏要你活著。世界上痛苦的并不只你一个。再说,杀你,我怕脏了自己的手。」尤其最后几个字,苑雪华说得十分用力,就像一把利刃狠狠地刺进释然的心。

释然终于支持不住倒在地上,眼睛里含著泪,脸上却是凄美的笑容。苑雪华居然说出这样的话,就像当初释然用同样的方式刺伤雪香,让雪香断了情。释然对雪香的感情并不是单纯的感激或是友情,而是那种为了让雪香幸福,可以舍弃自己生命的珍爱。而对雪华始终是愧疚、羡慕、幸福、痛苦纠缠混杂在一起难以形容的柔情。释然忽然想起苑雪华重伤时在悬崖山洞里说的那句话:「我喜欢你。」原来不是对秀颜,而是对他释然。可是他明白的太晚了,当时没有珍惜,现在相信已经毫无意义。今生的爱已走远,来世的痛提前,他们互相伤得太深,裂痕撕开大到漫无边际,彼此的心藏在两端再也看不见摸不著了。

确定苑雪华已经离开,哑仆才端了饭菜重新回到石牢。

释然右臂骨已经折断,身上又添了一些新的伤痕,他静静地躺在地上,看见哑仆进来,他忽然问:「像我这样的人,会有人喜欢吗?」

哑仆瞪大眼睛,却用力地点点头,那模样好像是在说:「怎么会没有人喜欢你?」

「连你也会说谎?」释然显然不信。

哑仆抓过释然的左手,在他的掌心飞快地写了两个字。

「你说我的父母,是啊,天下间哪有不爱子女的父母。」释然痴痴地笑了,「母亲是很爱我的,可惜她已不在人世。父亲吗?或许多少可能有一点点喜欢我吧,要不然他怎会领我回家,养育多年?」

勿轻生。哑仆在释然手上又写了三个字,然后为释然接上右臂断骨,动作轻柔熟练。

「那一次帮我清洗身体料理伤口的也是你吧?」释然平静地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脏?」

哑仆摇头,眼里流露出复杂深沉的神情。

「算了,不用安慰我了。」释然想,如果父亲知道了,他曾经做过那样羞耻的事情,会更加鄙视他的,就算之前对他仍有亲情父爱,在知道以后可能不会剩下分毫。所以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喜欢释然了,释然也没有资格爱别人。他的人死不了,心也该死了。

释然机械地用左手把早已凉透的饭菜扒进嘴里,食不知味。从今以后他就乖乖地当一具行尸走­肉­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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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外飞雪,转眼梅花溢香,江南更是山茶叶红,麦绿如油,山碧似烟,春雨催来满目春­色­。chun潮伴春雨,碧­色­如膏,江面上春雨蒙蒙,孤帆一点,穿雨而过。

林子远矗立船头,任春雨湿衣,他眼望前方,心头却悄悄笼上若有若无的哀愁,感觉前途一片苍茫。

他应该正是幸福之时才对。正月十五与秀雯成婚,二月初一­操­办了妹妹子莹和秀雯的生日酒,邀了满屋的亲朋好友不醉不归。应家也因为这连连的喜事,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热闹非凡。

然而应天笑在满院灯红酒绿之中郁郁寡欢。二月中旬他接到从苑家那边送来的密报,上面说苑致臻仍然下落不明,苑雪华发奋练剑似乎有意代父出战西山决斗。另外还有关于释然的消息:正月初七被打断右臂,全身添十七处新伤,十五日苑雪华来取血,刀伤五处,释然情绪低落,如同行尸走­肉­。苑家到底想­干­什么?想把释然活活折磨死吗?应天笑终于不能容忍苑家再这样对释然为所欲为,他决定派人去塞北看看释然真实的情形,顺便商讨西山决斗的具体时间和细节问题,他要让苑家放释然去西山。

派谁去苑家好呢?柳家堡的威胁一日更胜一日,应天笑已经开始召集应家好手严密防范,但是倘若柳家堡全力出击,逸然安然必须挑起重任才可以,明然年长经验丰富一些,可以护著女眷和年幼的弟妹。应天笑自己纵使千般想去看释然,也绝对不能在此时离开应家,思前想后,去苑家这件事情就只有委托女婿林子远了。

应天笑写了两封信,一封交给苑家主事之人,一封给释然,另外还取出断续膏,嘱咐林子远亲自把药敷在释然右手臂上。断续膏是接续筋骨的灵药,无论筋骨损伤到何种程度,涂抹此药活血生机,定能恢复完好如初。这样的灵药世间只有四盒,原本在大内收藏,应苑两家祖辈因功各得赏赐一盒。事隔多年,如今大内那两盒断续膏早已用完,世间就只有应苑两家各自收藏的一盒而已。应天笑将家中仅有的一盒断续膏拿给释然,可见对释然的珍爱。

一听说林子远要远赴塞北,林子莹也坚持要去,他们兄妹父母早亡,自小没分开过,一直是相互照应。秀雯也提出要随夫君同去,顺便看看释然哥哥。应天笑同意让林氏兄妹一起去,却把秀雯留在家中。他考虑到应苑两家因为剑谱一事已经生出间隙,倘若有姓应的人在场,苑家可能会故意刁难,事情恐怕很难谈妥。再者秀雯天真善良,没什么心计武功又差,出远门会成为林子远的累赘,还是不同去得好。

新婚燕尔便要离家远行,林子远当然不会有高兴的心情,但是妹妹子莹相伴左右时时照顾,多少有些温馨。

此时林子莹走上船头,撑起油绸画伞为哥哥遮蔽风雨,她宽慰道:「哥哥不用忧虑,咱们到苑家是送信而已,快去快回,别让嫂嫂和家里人担心就行了。」

「是啊,咱们把事情办妥后就立刻回去。」

林氏兄妹到达苑家的时候已是日落之时,按常理这个时间不适合外人拜访,更何况林子远是应天笑的女婿,也算半个应家人,他们不敢造次,依足了礼数先递上名帖写明来意,就在镇上的悦来客栈安顿下来,等待苑家约见。

也许是林氏兄妹在江南刚出道尚属无名之辈,抑或是苑家有意给应家人脸­色­,他们兄妹在镇上足足等了三天,才迈进苑家的门槛。苑致臻失踪生死未卜,现在暂由苑老夫人和苑雪华主事。西山决斗的具体日期很好商定,细节大多承袭旧制,双方均可携家中子弟观战,另外邀请亲朋好友莅临作证。草案拟定之后,林子远递上应天笑给苑家的信函。

苑雪华拆看信封,迅速看完内容又呈给苑老夫人:「­奶­­奶­,这件事还是您来定夺吧。」

苑老夫人看过信冷冷道:「想恳请我苑家西山决斗之时带著释然同去,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别的意思。」林子苑解释道,「晚辈以为这是父亲念儿心切,毕竟是亲生骨­肉­分离五年,想借机在西山见见面而已。」

「释然吞下『北冥幽莲』的果实,他的血就是治我弟弟顽疾的药,在我弟弟病愈之前释然哪也不能去。」苑雪华态度坚决地道,「倘若释然在西山决斗之后趁机溜走,抑或是你应家阻拦不让释然回苑家又当如何?」

「我应家决不会做此等卑鄙之事。」林子远的语气不卑不亢,「倒是你们不让释然父子相见,未免太过绝情。」

苑雪华正要再争执,苑老夫人却出声道:「这件事是你们应家理亏在先,但是我苑家大度不再和你们计较。这样吧,我提个条件,这个也是此番西山决斗的赌注,倘若应天笑能答应,我们就带著释然同去。」

「您请说。」

苑老夫人严肃道:「如果你应家侥幸取胜,当然可以拿走『天下第一剑』的金匾。如果这次获胜的还是我苑家,应苑两家西山决斗五年之约就此取消,永不再提。」

「这件事晚辈做不了主,晚辈回去应家请示后,会尽快给您答复。」林子远斟酌了一下道,「晚辈这次登门造访,还希望能见见释然。」

苑老夫人没有反对,他们故意拖了几日才与林氏兄妹会面,就是要好好准备一下,安排释然与他们见面,让应家的人知道释然确实还活著。

「这个容易。华儿,你带他们去吧。」苑老夫人寒寒微笑。

苑雪华把林氏兄妹领到苑家大宅内一处最荒凉的偏院之中,那是释然刚来的时候住的地方。昨天他让人把释然从石牢放出来,带到这里,告诉他应家来人要见见他。

释然想不管家里来的人是谁,他都不能让他们太担忧,苑家同意他们会面也是这个意思吧,所以他最好乖乖地装作什么也没发生,演好仆人的样子。虽然昨天是十五,背后新添的伤口还没结疤,右臂断骨也没有长好,但是释然咬著牙自己在院中用冷水清洗了一遍身体,换好仆人的衣饰,静静地坐在屋里等待家人探望。

这个院子好像荒废已久,野草丛生,漏屋破窗,连房门都是斜倒在一旁,真的很难相信是有人居住的地方。不过林子远看见屋里那抹淡然的影子。

「释然在吗?」林子远出声轻问。林子莹就跟在他身后,看神情也是心存疑虑。

释然看著走入屋中那两个陌生的身影,也有些惊讶,不禁问道:「我是释然,请问你们是?」

林氏兄妹上下打量著释然,十八九岁的少年,穿著苑家下人的青布粗衣,绝世俊美的容颜透著苍凉凄楚的味道,眉目之间与应天笑有几分相似,只是脸­色­十分苍白。释然身上带著伤吧,林子远想,所以岳父才会特意托他带药过来。

「我是林子远,你秀雯妹妹的丈夫。按辈分我该称你四哥。」林子远又指指身旁的子莹,「她是我亲妹子,叫子莹,这趟她陪著我过来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林子莹初见释然,面上飞起两朵红云,竟会怦然心动,不知是前世宿命,还是今生缘分,入眼的便只有那俊美苍凉的少年,她终是相信真的会有一见钟情。

释然却根本没有发现林子莹的异样,只是慢慢站起身,因为伤痛动作有些吃力,却强作微笑道:「快五年了,原来秀雯都已长大嫁人了。能得林少侠如此年少有为,风度翩翩的夫君,秀雯一定很幸福吧?」

林子远被夸赞得很不好意思:「子远刚出道没多久,承蒙岳父抬爱,秀雯垂青,婚后确实幸福。」

释然想到自己,心中略微有些酸楚,眼神也暗淡下来:「家里人都好,释然也就放心了。谢谢你们顺便来看我。」

「也不能说顺便,」林子远掏出应天笑给释然的书信递过去,「我们来苑家除了商讨西山决斗的事宜,岳父还特意嘱咐子远看望你。」

释然接过信,因为右手有伤不方便,只能用剩下的一只手把信拆开,样子有些狼狈。薄薄的一页信纸,短短的几行字,释然并不失望,父亲居然还记得他这个儿子,还特意写信托人带来,真的很难得。信上写道:我儿释然,为父知道你吃苦了,家中的事不用你­操­心了,这次的西山决斗务必参加。

父亲说家中的事不用他­操­心了,是让他不用再管剑谱的事了吧。父亲已经彻底对他失望了吗?那为什么还让他去观看西山决斗呢?是让他亲眼看到结果吗?一定是父亲有了必胜的把握,想让每个人都看到他应家风风光光的赢回金匾。释然作为他的儿子当然必须到场。一定是这样了。

释然的心中忽然涌上一股浓浓的哀伤,不知是多年积压的绝望在这一天突然爆发还是别的什么,窒息的痛楚再也抑制不住,他轻轻地咳出声来,斑斑点点的鲜红溅落。

林子远赶紧上前扶住释然,轻抚他的脊背,想要帮他平息:「你怎么了?是病了吗?」隔著衣衫,林子远碰到释然那些未愈绽血的伤口,「你背上也有伤,快除下衣服让子远看看。」

「咳咳……没什么的,一点小伤不碍事。」释然本能地挥右手推拒。

林子远一时情急赶忙抓住释然的右手腕,牵动释然伤处,痛入骨髓。「对不起,」林子远趁机出手点了释然|­茓­道,取出断续膏,「妹妹,你先回避一下,我帮四哥看看伤口。」

林子莹却坚持不出去,瞪大眼睛盯著释然,眼里充满关怀柔情。

「算了,你帮哥哥也行。」林子远小心地抬起释然的右臂,帮他脱去一边的衣服,于是释然满身的伤痕青紫就显现出来。林氏兄妹惊得目瞪口呆。这就是所谓的一点小伤?新伤旧痕密密麻麻,似乎几年来从未间断,释然在苑家到底过的是怎样的日子啊?

林子远把断续膏均匀地涂在释然右臂的断骨处,那里一片瘀紫,还压著一些新的伤痕,显然受伤以后没有受到良好的治疗,如果再拖些时日,恐怕断骨愈合后手臂也会畸形,说不定就残废了。这是岳父为释然准备的药,但是出门时还特意叮嘱林子远只管敷药千万不能告诉释然药是他给的。真是奇怪的父亲,明明担心关怀儿子,却不让儿子知道。

「岳父一直很惦记你的。」林子远宽慰道。

释然想林子远大概到应家的时日不多,还不了解他们父子的关系,才会说出这样荒谬的言语,不过他们早晚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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