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庸置疑,形势已经发生了重大变化!
自从冯玉祥下野后出走苏联,国民军群龙无首,在多方围攻下暂时结成了一个整体,但是内部却派系林立,矛盾重重,张之江号称联军总司令,胳膊肘却总是拐向他的国民一军,这次参加反攻的几支部队,都是国民军的外围部队,魏益三是奉系降将,石友三和过之刚也一向与张之江不和,这几支部队,无疑是被国民军当成了弃子!
谭庆暗暗庆幸的是,自己足够谨慎小心,一出滦平就呆在兴隆不动,这才算为全军留了一条后路,只要尽快拿下兴隆县城,扫清障碍,国民四军还有望全身而退。
军情如火,谭庆再不犹豫,当即组织部队,于傍晚时分再次向兴隆守军发起了猛攻…………
在炮火连续的轰击下,钟鼓楼的顶层已经坍塌,只剩下一个四四方方的底座在矗立在县城中央,砖墙残瓦上到处都是斑斑的血迹,在夕阳的映照下更显得耀眼,阵阵暮风裹着硝烟,一团团飘过战旗的周围。
肖林抬头注视着飘扬的战旗,久久都没有说话,这面战旗是奉系的北洋五色旗,已经是第三次重新Сhā上钟鼓楼。看到这面战旗,所有的士兵就知道,县城没有失守,钟鼓楼还在守军的手中。
犹豫了一下,肖林和身旁的邵得彪商量道:“大哥,要不把三连撤下来吧,钟鼓楼不要了。”
刚刚接到李天宏的电报,第七师马上就要进入兴隆县界,估计明早6点就能赶到,眼看着援兵将至,肖林已经不愿死打硬拼,凭着剩下的半个县城,再坚持一晚上没有问题。
“再撑一小时,再撑一小时就撤。”邵得彪转头看着肖林,突然问道:“兄弟,你想不想吃掉谭庆这个师?”
“吃掉谭庆?!”
肖林吃惊不小,请来第七师,只是为了救命,想不到邵得彪这么大的胃口。保安团这边只有不足千人,哪怕加上第七师的援兵,也不过和谭庆差不多的兵力,想要吃掉对方,难度太大了。
邵得彪眼睛里微微放光,缓缓说道:“国民军已是疲兵,只要第七师出其不意攻其无备,肯定能打垮谭庆,咱们再拖上一拖,给李天宏一点准备时间……”
“好,我这就给李天宏发报!”肖林已经明白了邵得彪的意思,兴奋地一拍巴掌,转身就走,如果能消灭谭庆师,这一仗所有的损失都是值得的。
按照邵得彪和肖林的预定计划,保安团坚守钟鼓楼直到天黑,才在最后一波攻势前主动退出了阵地,既保存了实力,又最大限度的迟滞了国民军的攻势。攻下钟鼓楼后,天色已经黑透,国民军只好暂缓进攻,巩固阵地,调动部队,准备第二天的战斗。
一天的激战下来,钟鼓楼终于失守,直鲁联军退到了县城的东南角,保安团据守西南角,两家的地盘只占到县城的三分之一。
钟鼓楼是兴隆县城的标准,失守之后,部队的士气也受到了影响,直鲁联军那边,今天晚上明显有些嘈杂慌乱,但是保安团还基本维持着镇定,没有太大的变化。原因很简单,保安团的骨干军官都已经得知,李天宏的救援部队明天就要到了。
从马三儿的临时病房出来,肖林和邵得彪一起巡视着阵地,只剩下最后一天,这个时候出点娄子可就前功尽弃了。
随着战斗的发展,国民军和保安团的阵地犬牙交错,个别核心阵地还孤悬在外,虽然不大的地盘,两人却整整转了一个多小时。
从西向东一路走来,渐渐接近和直鲁联军的结合部,这里紧临着钟鼓楼,最容易出现问题,邵得彪特意安排战斗力最强的一营一连在这里把守。
不料,这里的阵地上却有些混乱,一阵阵骚动,一队队士兵往来奔赴,猛地一看,倒像是要撤退的架势。
“怎么回事?你们在干什么?”邵得彪脸色一沉,拦住一队士兵问道。
士兵们正在面面相觑,龅牙从后面小跑着上来,向邵得彪和肖林敬礼说道:“报告团长,报告肖县长,这是我们连长安排的,给对面的直鲁联军演场戏看看。”
“演戏?演什么戏?”邵得彪和肖林对视一眼,两人都是一头雾水。
龅牙凑近几步,笑嘻嘻地小声说道:“我们连长说了,明天第七师的援兵就到,国民军肯定要败,这场大便宜可不能让直鲁联军白捡,让我们摆个撤退的阵势吓唬吓唬他们……”
肖邵二人楞了楞才明白过来,眼看胜利在望,一连长想把直鲁联军吓跑,好独吞国民军这块大肥肉。
兴隆之战,直鲁联军出了3分力,保安团却出了6分力,要不是保安团在这里顶着,何封早就撤了。但是今天钟鼓楼一丢,直鲁联军的军心已经不稳,一连长演上这么一出,何封可能真的被吓跑。
一七零章最后的疯狂
仗还没有打赢,自己人先勾心斗角起来,邵得彪颇为不满,当下微微一皱眉,斥责道:“胡闹,大敌当前,还搞这些小动作,太小家子气了……”
正在此时,一名士兵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报告道:“团长,何封带着部队到了南门,直鲁联军要跑啦!”[]
“你们干得好事!……我去把何封追回来。”邵得彪脸上微露怒意,骂了龅牙一句,转身就走。今晚明晨还要继续坚守,直鲁联军这一走,保安团的压力太大了,谭庆师好几千人马,放开胃口也未必吃得下,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大哥,算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们去吧。”肖林却伸手轻轻一拦,小声劝道:“这一仗打完,咱们还要在兴隆立足,何封和咱们早晚都是对头……”
邵得彪小心谨慎,仍想拉着直鲁联军一起,求稳求胜,肖林却已经下定决心赌上一把,尽量把此战的利益最大化,如何处置直鲁联军,事关兴隆战后政治角力的布局,冒一点风险,值得!
“嗯那好吧,我去调整防御部署,直鲁联军这一跑,今天晚上有得忙了。”邵得彪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
自从入主兴隆以来,肖林和邵得彪一军一政,两人配合渐渐默契,在具体的军事指挥中,肖林很少干预邵得彪的部署,现在肖林既然表态,邵得彪也不再坚持。
两人转身离去,肖林却悄悄向着龅牙竖起了大拇指,这家伙,还是蛮可爱的,直鲁联军这一跑,等于白出了一场力气,便宜了保安团。
直鲁联军这一撤,留下的窟窿太多,保安团的兵力有限,也补不上去,只好在南大街设下一道防线,把自己的侧翼护住了事…………
夜色之中,第七师正在向兴隆县城前进,全军上下偃旗息鼓,没有一支火把照明,就靠着天上隐约的星光引路。一路行来,几千人马拉成一字长蛇,依靠着队列的前后牵引,几个小时的夜行军中,竟然没有一个人掉队,果然不负精锐之名。
渐渐接近大路,第七师却突然一拐,又从山野中Сhā了过去,进入了一片树林。
“全师就地休息,禁止烟火,不许喧哗……”李天宏下完命令,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凌晨三点半,离天亮还有两个小时。
大军长途奔袭,疲惫不堪,士兵们简单吃了些干粮,纷纷就地躺倒休息,树林里很快响起了一片鼾声。
李天宏左右看了看,嘴角挂上了无声的笑意,今天的穿Сhā非常成功,一路渗透,已经摸到了谭庆的鼻子底下。这里离兴隆县城只有不到二十公里,等到部队休整完毕,就可以对国民军发起奇袭!
南口大战,现在正是扑朔迷离的混战阶段,只要抓住这次机会,乱中取胜,第七师又会重新崛起!……
天色渐亮,城南的枪声响了一夜,到现在都没平息,何封带着直鲁联军撤离县城后,很快就被国民军追上,几番交战纠缠在一起,已经陷入了重围。
得知直鲁联军逃离县城,谭庆更是意气风发,这一仗,已经没有任何悬念,只要凭借强大的兵力碾压过去,保安团必定土崩瓦解。
“传令各部,无论谁抓到了保安团长邵得彪,都不许私自处置,第一时间给我送到师部来……还有那个副团长曲南杰,县长肖林,都要抓活的。”
几天的战斗中,保安团的战斗力有目共睹,哪怕是身为敌手的国民军,也对这支杂牌部队很是佩服;人才难得,谭庆已经起了爱才之心,想将这几个人收为己用。
“开始进攻吧。”谭庆淡然下令,今天,一定会攻克兴隆县城!
将军令出,三军效命,国民军又展开了新一天的攻势…………
上午十点,钟鼓楼后的阵地上,国民军又一次发起了冲锋,和以前不同,这次进攻猛烈异常,整排整连地密集冲锋,从四面八方冲击着保安团的阵地。
这处阵地,仍然由保安团三营一连五排把手,王铁胆就在这个排,不过,几天的激战下来,排里的兄弟伤亡不断,几乎换了一半,排长也换了两任。
“娘的,国民军抽疯啦,怎么和咱们拼起命来了?!”
新任五排长大声咒骂着,心头疑惑不解。攻守双方几天反复交手,彼此的路数都很熟悉,谁想把谁一口吃掉都不容易,巷战之中,国民军如此不计代价地密集冲锋,事出反常,必有怪异。
不过,现在不是找原因的时候,敌人如此凶猛的扑上来,这一次,阵地看来是守不住了!
弹如雨至,保安团唯一的一挺轻机枪仍在奋力反击,终于把敌人压在了地上,但在连续的扫射下,枪管已经变得通红,不得不停止射击,更换备用枪管,国民军立刻抓住机会,又从地上跳起来向前猛冲,离着阵地越来越近。
“掷弹筒,掷弹筒呢?!”五排长连声大吼,却没有人回答,左右一看,几名掷弹筒兵都抽出了匣子枪,正在用短枪继续战斗。
几天的激战下来,炮弹全打光了。
王铁胆伏在沙包后面,一枪一枪不停地射击着,上膛,瞄准,开火……所有的动作已经成了机械的操作,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把子弹一颗颗尽快打出去。看着成群的敌人越冲越近,心里才恍惚地闪过一个念头,今天,要死在这里了……但是下意识地,手里仍在不停的射击着,似乎也忘记了害怕。
“别打了,敌人撤了!”五排长突然在王铁胆耳边一声大吼,王铁胆抬眼一看,这才发现,国民军竟然退了下去!
“娘的,雷声大雨点小,搞什么名堂!”五排长也是困惑不已,国民军刚才只要一鼓作气冲上来,阵地肯定就丢了。
话音未落,一连串的炮弹又呼啸而来,国民军又开始了炮击。
这一次的炮击几近疯狂,山炮,迫击炮反复地轰炸,整整持续了二十分钟,把保安团的阵地炸的火光四起,乱石横飞。这样的炮火密度,在几天的战斗中空前绝后,比城墙和钟鼓楼的炮击都要凶猛。
“准备战斗,敌人马上就要冲锋了。”五排长大喊着,炮火准备结束后,敌人肯定要冲锋,光是炮击就这么大架势,这次冲锋的强度可想而知
几百米后的二线阵地上,三营长却一拍大腿:“不好,国民军要跑了!”
一七一章反攻——转败为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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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宏的第七师在早晨九点发动了攻击。[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这个时间,是精心选择,反复商榷的结果。
如果在清晨发动攻击更具备突然性,但是,第七师远途而来,人困马乏,地形战况也不熟悉,需要一段白天调整,多准备三四个小时,就能更加从容地调度兵力,接近敌军,最大限度地发挥奇袭的突然性。
九点钟,国民军已经开始了新一天的攻势,方圆几十里的战场,部队全面展开,几番厮杀下来,锐气渐挫,这个时候突然受到攻击,最容易造成判断失误,发生胡乱。
以一个师对一个师,李天宏并没有打算包围谭庆,必须上来就把敌人打垮打乱,直接解除对方的抵抗能力。
这个任务并不难,国民军毫无防备,部队展开在县城四周几十里的范围内,只要能完成突破分割,切断敌军的指挥系统,剩下的就是各个击破,聚而歼之。有保安团的守军配合,可以直接把攻入县城的国民军吃掉。
计划拟定,第七师从西北方向悄悄接近县城,在上午九点以优势兵力突然发起猛攻,连续击溃守军两支侧翼部队,攻取了县城西北角无名高地……
负责掩护侧翼的部队刚一受到攻击,谭庆就已经接到了警报,不等他做出反应,侧翼阵地已经接二连三地丢失,虽然敌情不明,他还是做出了判断,这支敌军兵力雄厚,所图极大,不但要解救城内的守军,还要趁势消灭他的部队。
谭庆随即做出调整,一方面调动预备队进行防御,一方面收拢县城内外的进攻部队,做好撤离的准备。
但是第七师攻势如虹,片刻不停,直接从城墙北侧切入了国民军的阵营,将谭庆的部队分割成了两块,不等谭庆的部署调整完毕,处处主动出击,把刚刚集结的国民军又再次冲散,失去了联系…………
钟鼓楼后的阵地上,连续的炮击终于结束,五排的士兵从碎石泥土中爬出掩体,茫然地四下张望着。奇怪,这么猛烈的炮火准备,敌人为什么不发起冲锋呢?
一名传令兵从后面跑上阵地:“五排长,营长命令你们上去看看,敌人可能跑了。”
敌人跑了?!怎么可能?!
五排几十号人都是一愣,不约而同地看向对面的钟鼓楼,沉静,一片沉静,似乎孕育着无穷的杀机。
“谁上去看看?谁敢上去老子给他报功!”五排长左右问着,没人搭腔。国民军从早上到现在一直在猛攻,就这么跑了,谁信?这样子上去,等于是送死啊!
“排长,我去。”王铁胆犹豫了一下,站了出来。死就死了,一定要争口气,把逃兵的帽子摘掉。
“好!有种!老子亲自给你掩护。”五排长提起花机关枪,和王铁胆一起跳出了街垒。
猫腰向前一阵猛冲,两人扑倒在一堵断墙后面,五排长端起花机关枪,向着王铁胆摆摆手,王铁胆深吸一口气,猛地冲向了前面的开阔地.
这片开阔地,就是双方阵地间的火力封锁带,王铁胆拼命狂奔,等着枪声的响起……
腾地一下扑倒在弹坑中,王铁胆大口喘着粗气,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平安冲过了火力封锁带,国民军好像……一直没有开枪?
小心翼翼地摸上国民军的阵地,王铁胆再三确认,突然转过身,向着身后声嘶力竭地大喊着:“跑啦,敌人跑啦,咱们打赢啦!!!”
喊声未落,保安团阵地后涌上来数百名战士,向着钟鼓楼后的北大街冲去,一片片的喊杀声中,保安团开始反攻了…………
国民军被第七师分割成两块,城北是谭庆的指挥部和预备队,以及各种辎重部队,大量的作战部队却被包围在县城里面,两千多人各自为战,失去了指挥系统,也没有情报来源,更没有后勤和支援,只是凭着本能尽力反击着。
但是第七师和保安团却不急不躁,一处处耐心拔除着钉子,从上午一直打到晚上,联手绞杀着被分割成小股的国民军,国民军的阵地连连失守,傍晚时分,据守县府的最大一股敌人被消灭,国民军终于全面溃败,大批士兵当了俘虏,剩下的残兵败将从东门等处逃了出去。
谭庆的部队却撒得太开,手边只有一个团的预备队,勉力自保,无力救援,等到天黑才算收拢完毕,只有苏民毅的一个团没有回来。
何封从南门逃走之后,被苏民毅拦住一番激战,抵抗不住,终于分散突围,苏民毅率领着部队四下追击,跑的太远,失去了联系……
谭庆的师部内,几名主要将领正在开会。
“师座,已经探查清楚了,这股敌人是直鲁联军的第七师,师长李天宏。”晕头转向打了一天,副师长总算搞清了对手是谁。
“第七师?!”
谭庆的脸色越发难看,大家都是奉系出身,这个对手他略知一二,不好对付。
“师座,撤吧,部队的伤亡太大,这个仗不好打了,再这样下去,全师都危险。”见到谭庆面色不善,一团长越发小心翼翼。
谭庆沉吟片刻,缓缓摇头:“不能撤,魏长官有令在先,咱们得守住兴隆,再说,民毅还带着三团没有回来……这样吧,先退到白水镇,守住沙河渡口,只要保住这条退路,咱们国民四军就能留点种子……”
说到这里,谭庆的声音越来越低,消沉不已,几天的激战,今日的大败,部队减员将近三分之一,更重要的是,损失都是精锐的作战部队,现在手里这几千人,一小半都是辎重部队和后勤人员,部队的战斗力已经大减。
必须尽快找到苏民毅,把他的那个团带回来。
趁着夜色,国民军主动撤离了兴隆县城,向着北面的白水镇退去……
就在同一天,吴佩孚的直系部队撤下南口前线,奉系精锐部队接替攻击任务,展开了对南口守军的总攻,担任正面防御的刘汝明和佟麟阁部损失惨重。
在老辣的张作霖面前,张之江还是不够斤两,一招金蝉脱壳使出来,却早被老帅看透,调集主力部队猛攻南口,截断了国民军的退路。
一七二章野心勃勃的计划
保安团的指挥部在城南的县高小,第七师攻克县府后,就把师部设在了这里。
肖林和邵得彪、曲南杰一起走进县府,李天宏和几名第七师的将领迎到门口,一番亲热寒暄。[]
谭庆师大败而走,兴隆县城和保安团转危为安,消灭敌军两千余人,这一仗,胜的酣畅淋漓。胜利会师之下,双方的主要将领见面,气氛热烈欢畅。
但是,这只是一个开始,还不是庆功的时候,谭庆师的主力尚在,南口大战风云变幻,仗还没有打完。
走进会议室,大家坐定之后,开始了第一次联合军事会议。
李天宏向着肖林等人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向众人问道:“首战已经得胜,下面这一仗该怎么打,大家说说看。”
第七师副师长彭凯旋率先说道:“今日一战,谭庆所部损失惨重,肯定应该乘胜追击,彻底把他打残打垮,消灭他们。我建议第七师明早进军白水镇,咬住谭庆的主力,保安团则负责巩固后方,消灭县城周围的国民军溃兵,还有,把孤悬在外的苏民毅一部吃掉。”
众人对视一眼,不少人都微微点头,彭凯旋这个方案中规中矩,正是当前局面下理所当然的选择,谭庆师现在实力大减,只有趁机消灭他,才能获得此战的最大收益。
“兄弟,你们大战之余,对付苏民毅怕是有些吃力,要不要帮忙啊?”李天宏笑着向肖林问道。
“不用,这一仗打下来,兄弟们眼界心气都高了不少,对付苏民毅没有问题。”肖林微笑,摇头拒绝,别人不敢说,邵得彪拿捏苏民毅,一捏一个准,这道大菜保安团准备自己独吞,就不和别人分享了。
“嗯,一定要先把他击溃,然后就随你整治了。”
李天宏嘱咐一句,皱皱眉头又说道:“这一仗还得速战速决,我已经接到情报,魏益三的主力部队正在向兴隆退却,张汉卿带着六个师紧紧追在后面,马上又是一场大战。”
“天宏大哥,我对军事不是内行,但是打仗和做生意一样,也讲究一个以小博大,用最少的成本换取最大的收益……”肖林点了点头,向众人看了一眼说道:“今天收音机里播报了一条战况,不知各位注意到没有,今日凌晨,镇威军对南口前线发起了总攻,国民军已经危在旦夕。”
肖林话音未落,会议室里响起一片惊讶的吸气声,众将一天都在忙着厮杀,都不知道发生了这件大事。国民四军在北直隶四处奔袭,正在风光得意的时候,怎么突然风云变幻,镇威军又占了上风。
脑子快的,已经在思索这背后的含义,南口大战,牵涉直隶、山西、绥远等几省,直系、奉系、晋军、直鲁联军和国民军等各家军阀,纵横交错好大一盘棋,战局突然间发生倾斜,局势立刻又要大变!
“南口总攻,老帅投入了十一个师的兵力,国民军的防线随时可能崩溃,从各方情报来看,魏益三的国民四军,再加上石友三和过之刚的部队,都在向兴隆撤退,看来,国民军是要总退却了。”
肖林越说思路越清晰,侃侃而谈:“谭庆退到白水镇,就是为了守住沙河渡口,为魏益三保住后路。如果咱们追上去,他肯定会死守硬拼。到那个时候,谭庆师几千人龟缩在小小的白水镇,变成了一个铁核桃,想要吃掉他,肯定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这种局面下,再和谭庆硬拼并不划算。”
听到肖林话里有话,李天宏怦然心动,眉头一挑,问道:“兄弟,你的意思是……?”
肖林一笑答道:“南口大战,国民军败局已定,早晚都要撤出直隶,国民四军现在一心只想逃跑,如果第七师攻打白水镇的沙河渡口,等于封住了他们的退路,魏益三和石友三肯定要拼命,这个冤大头,天宏大哥还是不要当为好。”
李天宏不由得连连点头,死守敌军退路,把国民四军堵在沙河南岸,这当然是大功一件,但是面对魏益三石友三几万人马,第七师恐怕也得拼光拼尽,到那个时候,便宜的只是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其他援兵,他李天宏的牙齿也已经被崩光,只能在一旁当看客。
损失实力,只得一个虚名,这种傻事没人去做!
李天宏眼睛闪动了几下,又问道:“兄弟,那你说,咱们下一步怎么办呢?”
肖林又笑答道:“国民军既然肯定要跑,那一切都好办。谭庆守在白水镇,守得了一时,守不了一世,早晚都要撤退……我建议,第七师稍作休整后,绕开白水镇,另寻渡口渡过沙河,从后面包抄过去,等到谭庆撤退途中,再突然截击突袭,拦阻消灭。”
“好!好主意!”
李天宏一拳砸在桌案之上,到这个时候,他的胃口已经不至于一个谭庆师残部,还有魏益三和石友三的几万人马,再加上南口正面撤下来的国民军,二十万大军兵败如山倒,混水摸鱼,乱中取胜的机会又来了!
前年直奉第二次战争,父亲李景林抓住机会,一路直取天津,在乱战中大肆收编直系败军,从一个师猛地膨胀到十万大军,没想到短短两年,同样的机会又放在了他李天宏面前。
幸好,自己率领第七师连续几天长途行军,抢先进入兴隆,占据了先机,有这几天的缓冲时间,足够他安排布置,大干一场。
“好,我决定,第七师在兴隆县休整一天,明日出发,向沙河上游滦平一带寻找渡口,从侧后包抄谭庆部队!”李天宏说着话,向自己手下众将看去,众将纷纷点头,并无异议,这个策略,又比副师长彭凯旋的计划高明了许多。
下完命令,李天宏又转头向肖林请求道:“兄弟,我部轻装远来,弹药补给不足,希望你能帮助解决……嗯,今天抓到的俘虏我一个不要,都给你做补偿了。”
一天的战斗下来,第七师抓到了近千俘虏,但是想要收编这些士兵,却需要一个时间过程,突然间,眼前又出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机会,李天宏已经不把这些俘虏放在眼里了。
当务之急,是要解决军粮和弹药,想要抓俘虏,或者缴获武器,只管在追击国民军的途中夺取。
一七三章退烧
听说李天宏愿意用俘虏换取给养,邵得彪的心里猛跳了两下,转眼看着肖林,只盼他立刻答应。
保安团现在有三百多名俘虏,再加上第七师的近千名俘虏,一共就是一千多人,又能组成一个保安团。谭庆的这支部队,最早属于郭松龄手下的津榆驻军,都是奉系多年征战培养出来的老兵,如果能够收编这批俘虏,再稍加整训,就是一支精锐之师。[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得到这批兵员补充,兴隆之战的损失就全补回来了!
肖林没有让邵得彪失望,微笑点头,答应了下来:“行啊,第七师远来相助,给养弹药本来就该我们出,总不能让天宏大哥白跑一趟,做了亏本买卖。”
用给养和弹药换俘虏,其间得失肖林早算得清楚,无非都是花钱的事情,正巧他肖林别的没有,偏偏不缺钱。
麦收刚刚结束,粮价正低,收上一批粮食,给第七师赶制一批炒面干粮,就把给养的问题解决了。
弹药方面稍稍有些麻烦,保安团打的都是富贵仗,强调火力压制和覆盖,几天的激战下来,弹药已经不够用,没有余量接济第七师;不过,保安团自己正好要补充弹药,可以向天津方面再打一份电报,让本斯特加送一批军火送来应急,就能满足第七师的要求。
“天宏大哥,我还有个小小的条件,你一定得答应我才行。”肖林笑吟吟地又提出了新的要求。
李天宏点指着肖林笑道:“你呀,真不愧是生意人出身,三句话不离本行,算盘打得啪啪响,说吧,只要我能做到,肯定答应你。”
李天宏此来兴隆,本来只是为了报答肖林相助之情,顺便看看有没有便宜可占,没想到,一场鸿篇大戏突然拉开了帷幕,自己又正好站在聚光灯下,舞台中央,此时的李天宏,心情大好特好,不是一般的好说话。
“没别的,我就想请第七师晚走一天,带着我们保安团一起过沙河,去察哈尔草原上看看。”肖林说的平淡,好像在讨论旅游线路。
李天宏眼睛一亮,突然问道:“国民军肯定会走察哈尔吗?你怎么判断的?”
“很简单,排除法,其他的路都走不通,国民军只剩下内蒙草原这一条路了。”肖林仍然很平淡,这个道理实在不难,他只不过提前考虑了一天,自然早就想清楚了。
李天宏皱眉之间,已经明白了肖林的意思,国民军四面受敌,山西、河南、直隶、东北……几乎所有的路线都被封死,只有向绥远、包头一带撤退。草原无险可守,供给不易,大部队从这里撤退,更容易受到追兵的冲击和绞杀,几乎是死路一条;但是,国民军又无可选择,不得不踏上草原,这个机会,简直是第七师的天赐良机!
兴奋地喘了两口粗气,李天宏重重点了点头:“好,既然兄弟有这个志向,我一定成全你,抓紧时间准备吧,咱们一起到草原上走一趟!”
一番议定之后,肖林等人告辞而去,离开了县府……
长官们开会的时候,县城里的士兵们却早就闹开了锅,当兵的没有那么多心事,大战余生,当然要享受胜利的喜悦。
第七师还罢了,保安团完成了转败为胜的大逆转,尤其兴奋,一群群的士兵从城南转到城北,一处处阵地挨着看下来,数数缴获的武器弹药,再看看抓到的国民军俘虏,整个保安团都陷入了狂欢中。
县城内各处的战斗都已经结束,顽抗到底的敌军要么被消灭,要么当了俘虏,再没有国民军的据点。但是枪声却时断时续,一直没有停止,兴奋不已的保安团士兵正在对天开枪,发泄着内心的喜悦。
肖林等人离开县府后,向着钟鼓楼走去,耳边一阵阵枪声传来,众人的脸色都是一变。曲南杰抢前几步,叫住几名士兵盘问一番,转身向邵得彪和肖林解释道:“是咱们的士兵在庆祝胜利,朝天开枪,好像有些失控了。”
“立刻弹压!”邵得彪皱起了眉头,保安团这支部队,身上的匪气还是太重,友军还在城里就这么闹腾,没惹出麻烦已经是万幸。
肖林停在了国民军的炮兵阵地上,这处阵地,就在钟鼓楼东面不远,国民军撤退的时候,把所有的炮弹都打了个精光,只留下了一地的炮弹壳。这一仗,保安团缴获了长短枪数百支,轻重机枪十余挺,但是山炮迫击炮却一门都没见到,国民军对这些大炮小炮都很爱惜,宁愿损失人命,也要尽量把炮都带走。
在曲南杰的弹压下,保安团的士兵渐渐冷静了下来,枪声终于不再响起…………
县高小的一间教室里,马三儿躺在床上,仍然昏迷不醒,他已经连续发了三天高烧,身上的伤口红肿发炎,警卫员看着干急却没什么办法,只好每过十分钟,就用白酒替他擦一遍身子,物理降温。
毛巾蘸了些白酒,伸向了马三儿滚烫的额头,一滴酒水悄悄滴下,落在了马三儿的嘴角,缓缓流了进去。马三儿舔了舔嘴巴,含糊地哼了一声,当时却把警卫员吓了一跳。
“三爷!你醒了!?”警卫员兴奋不已。
“酒,还要酒……”马三儿声音微弱,却语气坚定。
警卫员又往他嘴里滴了两滴,然后说道:“三爷,您刚受伤,不敢喝啊。”
马三儿两滴酒入喉,精神似乎好了很多,又对警卫员说道:“酒!还要酒!尽量多些,尽量多找点来,快去!!!”
这个警卫员跟随马三儿多年,不敢违逆他的意思,连忙冲出屋子……
肖林等人一进县高小,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酒香,进了房间一看,屋子正中摆着一个大木桶,旁边翻倒着两个酒坛,空空如也,屋子里只剩下警卫员一个人,马三儿却不在床上。
正在错愕间,木桶中哗啦一响,马三儿探出头来,醉眼朦胧中,咕咚一声吞下嘴里的酒水,人却认得十分清楚:“大哥,二哥,肖林兄弟,你们来了好酒!我好困,想睡觉。”
颤颤巍巍,赤条条从木桶中站了起来,淋漓的酒水顺体而下,淌过马三儿肚腹和大腿上的伤口。邵得彪和肖林连忙抢上前去,扶住了他,马三儿跨出木桶,一头扑倒在床上,转眼间鼾声如雷。
“混账,还不去叫郎中。”邵得彪大怒,叱骂着马三儿的警卫员。
过不多时,郎中匆匆赶来,一进门也被吓了一跳,连忙抢步上前,搭脉查看,众人围在身后,紧张异常。
片刻之后,郎中笑呵呵地抬起头来,眼中闪动着惊喜的光芒:“三爷的脉象平稳,退烧了……”
一七四章准备出发
大战结束,一番忙碌,转眼间第二天就滑了过去。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天,战场的形势却更加清晰,魏益三和石友三、过之刚败像已显,转头狂奔后撤,张学良和直鲁联军的部队紧紧追在后面,不断缠斗,双方且战且走,离着兴隆只有不到一百公里的距离。[]
战局,正在按照肖林等人的预计发展。
斗转星移,一夜无话,又一天来到了。
夏日天亮的早,刚刚五点多钟的时候,天色已经发白,整个兴隆县城都是静悄悄的,东门里却突然闪出了一支队伍,迎着朝阳的方向走去。
这支队伍的前面,是老营的几百名兄弟,和天津撤回来的那批工人,押着几十辆大车,车上都是各式机器和物资,兴隆县,正在进行大转移。魏益三的国民四军正在向兴隆快速逼近,这一次,肖林根本没打算防守,直接把各种瓶瓶罐罐抢先运走,向牛头冲山砦转移。
老营的后面,是一列长长的俘虏兵,在保安团两个连的押送下,上千人的俘虏老老实实,跟在队伍里默默前进。这批俘虏,是保安团此战的最大收获,都是珍贵的老兵,留在县城里风险太大,当然也要第一时间撤走。
半年前血战十七团的时候,牛头冲还是一群土匪,虽然将整个十七团缴械,却没能收编多少俘虏,没办法,从士兵变成土匪,这个弯拐得太大,没几个人能接受,邵得彪无奈之下,干脆把那些俘虏都遣散了事。
但是现在,牛头冲已经变成了保安团,虽然不如正规军的名头响亮,但也是一条可选的出路,对这批俘虏,保安团就不会放弃了。不过现在军情紧急,来不及做转化收编工作,只好先把他们押到牛头冲山砦里,先关起来再说。
牛头冲山砦,远离大路,躲在燕山的山沟里,人员和物资藏到那里,匆匆过境的魏益三肯定无暇顾及。
老营在紧张地转移,保安团其他各部同样忙碌。马上就要爆发一场大军团的大混战,兴隆县城已经决定弃守,保安团要跳出去和国民军打一场运动战,在出发之前,有太多的准备工作要做。
大批的干粮正在赶制,都是牛油炒制的炒面,既耐饥又方便,如果条件允许,倒在饭盒里用水一冲,上火一煮,又是一份北方风味的面茶。
武器弹药重新归拢完毕,已经分发到单兵,唯一的一辆卡车也早已腾空,准备为全团提供补充弹药。
第七师也已经做好了准备,现在,就等着天津方面的物资运到,大军就可以开拔了。
肖林几封电报连续催促,本斯特回电物资早已出发,今天上午就能运到,肖林心急之下,干脆来到了南门城墙上,等着车队的来临。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批弹药物资能否及时运到,事关保安团下一步的整个计划,焦急地等待中,终于见到远远一片烟尘,一支车队疾驰而来。
这支车队由八辆卡车组成,车前都Сhā着镇威军的小旗,转眼间已经开到了近前,停在了城门外。
“林哥,这支车队太威风了,带到草原上肯定好使。”黑子看着这列车队,眼中放光。
“不行,这次肯定没戏了,没那么多汽油。”
路途遥远,这些卡车都是油老虎,没有强大的后勤保障,机械化不是那么容易实现的,肖林遗憾地摇摇头,又笑着说道:“不过你放心,咱们迟早会有自己的车队的……”
正在说话间,头前车门一开,跳下一男一女两个人,向着这边大声喊着:“老肖,黑子,你们好呀!”
肖林抬头一看,又惊又喜,来人竟然是李叔白和郭裕秋!
“你们怎么来了?不上课了吗?也不先打个招呼!”肖林大步迎了上去,当胸给了李叔白一拳,亲热非常。
“放暑假了,我们刚回天津,听说你这里正热闹,就跑来看看。”李叔白笑呵呵地解释着。
奥,原来是这样!肖林抬眼打量着李叔白,几个月不见,李叔白稍见黑瘦,却更加结实,目光神态中已经隐隐可见军人的沉稳。
“在奉天过得怎么样?在讲武堂习惯吗?老兵有没有欺负你这个新来的?”肖林一连串地问着,李叔白半路Сhā班进入讲武堂,不知能不能适应军旅中的生活。
“还好,刚去的时候有点欺生,熟了之后就没什么了……我现在正忙着补课,有些跟不上。”李叔白仍是一脸微笑,看来过的还不错。
肖林又向着郭裕秋点点头,笑道:“你们两个来的正好,一起到草原上走一走吧,呼伦贝尔大草原,北国风光,一定要看一看……”
正在说着话,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激烈的枪声,好像是城南七里营的方向。
几个人都是一愣,一起抬头向南看去……
七里营外,枪声大作,几十个国民军的败兵匆匆而逃,慌乱之中不辨东西,一头扎进了一片树林,不料迎面就是一片弹雨,保安团在这树林里竟然有埋伏。
白富生扑倒在一棵大树的树根下,埋头躲避着纷飞的子弹,过了好半天,子弹的呼啸声终于消失,周围却响起了一片脚步声,刚刚抬起身子,已经被一支步枪抵着了脑袋。
“连副,你来看看,我逮着个上尉!”一名保安团的士兵用步枪指着白富生,大声向后面叫着,随着声音,一对大龅牙突然出现在白富生眼前。
“咦,这家伙我认识,肖县长还救过他一命。”龅牙上下打量着白富生,确认无误后命令左右:“把他带回去好生看着,再去告诉肖县长一声……”
听说白富生又被抓了俘虏,肖林特意赶到了战俘营。
“白参谋,我们又见面了。”肖林绷着脸面容严肃,一点也不敢笑,生怕白富生误解;没办法,每次见面白富生都是俘虏,实在是太尴尬了。
白富生向着肖林点了点头,然后默然无语,垂下了眼睛,肖林既是敌人,又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比肖林更尴尬,无话可说。
一七五章顺其自然
兴隆之战开始以后,苏民毅率领一个团守住南门外的道路,与逃跑的直鲁联军何封部一场激战,两天内追杀出去几十里地,才调头返回。
走到半路,苏民毅就发现不对,连着派出几波传令兵,都没能和谭庆联系上,他和师部的联系被阻断了。狐疑不定中小心向前,终于碰上了几波溃兵,才知道县城战局发生了逆转,谭庆师大败而走,不知去向。[]
不等做出调整,第七师和保安团已经发现了他,调动部队围堵上来,苏民毅被包围在七里营,一番激战后突围而出,却只能绕城而走,向着沙河上游撤退。在突围中,部队遭到了保安团和第七师的连番阻击,不断损兵折将,白富生就这么当了俘虏,成了肖林的阶下囚。
白富生坐在椅子上,低头不语,肖林站在他面前,静静地一直不说话,僵持了几分钟,白富生不安地扭动了两下,
抬起头来偷看了一眼肖林。
肖林向着他微微一笑,说道:“白参谋,我想邀请你加入保安团,行不行?”
“不行!苏长官对我恩重如山,他如今正在难处,我不能背叛他……”白富生拒绝的很干脆,正在激动地说着,肖林却打断了他。
“说得不错,苏民毅现在正在难处,我也想帮他一把,所以才要白参谋做个介绍,从中斡旋。”
肖林背手而站,眼望窗外西北方向,淡淡说道:“苏民毅现在正逃向滦平沙河上游,我们的部队马上就要追上去了,他恐怕逃不了多远。”
“肖林兄,你,你真的要对我们赶尽杀绝吗?”白富生一惊之下,冲口就问,问完之后却颓然地低下了头,两军交战,自然毫不留情,如果换做自己,也不会放过这股残兵败将。
“白参谋,你对形势还是没搞清,看看吧。”
肖林将一摞战况情报摔在桌子上,白富生捡起一份份翻看着,脸色越来越难看,渐渐一片青灰之色。
南口失守,刘汝明大败而走,张之江率先逃窜,魏益三和石友三等部正在向兴隆仓皇撤退,直系、奉系、晋军和直鲁联军四面出击,处处分割包围,将近三十万国民军崩溃在即。
“苏民毅已经无路可走,我是在帮他,不是在害他。就算我不打他,放他走人,他又能跑到哪去?察哈尔?热河?还是绥远?”肖林一声声问着,声音不高,却好像一柄柄大锤砸在白富生的心上。
白富生沉默半晌,缓缓说道:“我不知道,但我不会投降加入保安团,也不会作这个说客,我是个军人,军人有军人的原则……再说了,苏长官不会听我的……”
肖林微微一笑,问道:“奥?那你准备怎么办呢?你现在可是我的俘虏。”
白富生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如果肖林兄愿意放我一马,我发誓以后退出军界,再不当兵。”
肖林想了一下,又笑道:“好吧,既然你有这个打算,我也不勉强你,不过,你离开之前,要和我一起打完这一仗。”
“肖林兄,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和我们一起出征,放心,不是让你投降,你是一名俘虏,我要亲自押着你。”肖林说着话,笑眯眯地拍了拍腰间的手枪,又问道:“怎么,这一仗的结果,你不想看看吗?”……
白富生跟在肖林的后面,顺着南大街一路向县府走去,越往前走,越接近前几天的战场,到处都是断墙残壁,弹坑累累,当日战斗的激烈程度,仍然可以想象。
看到白富生满脸惊讶之色,肖林微微一笑:“还是不服气?这一仗你们输的不冤,小心了,后面还有让你吃惊的。”
说着话,两人已经来到了钟鼓楼,看到废墟上的五色战旗,白富生默然无语。这面战旗,已经被战火弹孔侵蚀的残缺不全,却仿佛有诉不完的骄傲和尊严,在风中劈啪作响地飘荡。
钟鼓楼的废墟下,卡车车队刚刚卸货完毕,几十吨的物资弹药堆积如山,上面遮盖着油布,排列得整整齐齐;白富生瞪大眼睛,前后查看了一遍,越看越是心惊。
“肖林兄,这些弹药是你们的,还是第七师的?”白富生忍不住发问,敌人的后勤物资这么充裕,这一仗输得的确不冤枉!
“都是我搞来的,大家一起用,不用分那么清楚。”肖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动声色地炫耀了一句,引诱着白富生,想要收服别人,就得拿出点实力给人家看看。
“太奢侈了,这么多弹药,足够一个整编师一个月的用度,或者打两场中等规模的战役。”白富生参谋出身,对后勤物资最是熟悉,粗粗一估,已经算出了这批物资的规模。
“不错,我们就是要打一场大仗。”
肖林应了一句,走上前对车队队长说道:“回去告诉孙小姐和本斯特,尽快准备第二批物资,运到……运到什么地方到时再说,我给他们发电报。”
车队队长敲了敲车窗上贴着的特别通信证,得意地说道:“肖县长,您就放心吧,我们华远公司的车队,走遍直隶没人敢拦,到处都是通行无阻,哪儿都能给您送到!”
“呵呵,下次可不一定是直隶了。”肖林一笑,又掏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把你们油箱里的汽油倒出来些,够回去就行了。”
车队队长接过银票,看了看上面的数字,立刻眉开眼笑,顺手塞进兜里,招呼着手下找来几根皮管,塞进油箱里,伸嘴一吸,然后在底下接上油桶,松开手,汽油就哗哗地流了出来,不多时,凑够了两大桶汽油。
“肖县长,走了啊!”车队队长摆摆手,踩下油门,车队离开了兴隆。
“肖林兄,你这是干嘛?”白富生看得莫名其妙。
“多搞点汽油,好去追上苏民毅。”
肖林应了一句,命令手下将两桶汽油抬上了自家的卡车,白富生还在看着卡车发愣,肖林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去领一双胶鞋吧,今天晚上就撤出兴隆,咱们要出远门了。”
一七六章坝上
“木兰秋狝”,本系满语。
所谓“木兰”,汉译为“哨鹿”,是清帝行围的一种方式,据《满汉大辞典》记载,猎人在黎明前隐藏在森林深处,头戴鹿皮帽,口中吹起木或桦皮制的长哨,模仿鹿鸣求偶声,以此引诱鹿以及猛兽为觅食而聚拢,给猎人创造好时机,伺机狩猎捕杀。
所谓“秋狝”,意指在秋天打猎,一般在每年的七、八月份进行,古代称秋天打猎为狝,春天打猎为搜,夏天打猎为苗,冬天打猎为狩。[]
从承德向北,出围场县来到坝上,就到了塞罕坝的木兰围场。
清帝康熙平定三藩之乱后,巡幸塞外,看中了这块“南拱京师,北控漠北,山川险峻,里程适中”的漠南蒙古游牧之地,以喀喇沁、敖汉、翁牛特等部“敬献牧场,肇开灵圃,岁行秋狝”的名义,设置了木兰围场,将木兰秋狝定为祖制,史称“肄武绥藩”。自嘉庆后,清王朝国力渐衰,木兰秋狝无疾自终,坝上围场渐渐荒芜,除了三五家蒙古牧民,方圆百里再没有人烟。
吐力根河从草甸上蜿蜒而过,坝上地势平缓,河水反复曲折,就像艺术体操的飘带,在草原上划出了一道道美丽的圆弧,来到一道低矮的山丘前,掉头一转,从山后绕了过去。
牧民查木罕斜倚在山坡上,叼着一段草根正在晒太阳,夏日的坝上稍稍有些燥热,但比内地还要凉爽许多,查木罕抬起眼睛看了一眼羊群,又歪下头接着打瞌睡。
突然间,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一个尖利的声音向他大声喊道:“查木罕,快起来!要过兵了,汉人的军队来了!”
查木罕抬头一看,来的正是自己的女人和孩子,连忙一翻身跳了起来,转眼间,几匹快马已经奔到了面前。
“走,快走,赶快躲到桦木沟去,汉人肯定找不到那里!”查木罕一家人急促地交谈几句,就赶着羊群匆匆离去。
查木罕一家人消失不久,远处出现了一支狼狈的队伍,七八百人个个都是满面油汗,气喘吁吁,步枪拄在手里当做拐杖,军装破烂成条,几乎衣不蔽体。
登上矮矮的山丘,士兵们突然一声欢呼,不等苏民毅的命令,纷纷扑下山去,冲到吐力根河边,数百人一起俯下身子,咕咚咚大口牛饮。苏民毅也顾不上长官体统,蹲在人群中,仰头灌下一饭盒的河水,然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实在是渴坏了,从浑善达克沙地穿越而过,部队已经断水两天,再不找到水源,大家都要渴死了!
“凉,水好凉啊!”
士兵们喝饱了水,又像下饺子一样跳入了河中,纷纷洗起澡来,河水冰凉,大家皱眉挤眼,怪相百出,却没有一个人上岸。苏民毅也不去约束,部队从兴隆一路连打带逃,几乎没有任何休整,难得放松一下,就随他们去了。
捧起河水洗了一把脸,苏民毅转头向副官说道:“在这里打尖休息一下吧,做顿饭填饱肚子再说。”
“参谋长,部队已经断粮了,没法做饭。”副官小声回道。
断粮了?!从兴隆和师部失去联系开始,全团没有得到过任何给养补充,还不断和追兵作战,几乎已经弹尽粮绝了!
苏民毅猛地觉得胃里一阵火烧,水喝饱了,肚子里没食儿,反而更觉得饿。
“多派几支搜索队,到处找找看,这草原上有牧民,每家都有上百头牲口……”苏民毅说着话,抬手指向四周的草原,胳膊上的臂章显眼异常——不扰民,真爱民,誓死救国。
“是!”
副官应了一声,转身下去安排,苏民毅心里却有些不安,自从踏上坝上草原,百里内都难见个人影,牧民们不知都躲到哪去了,搜索队能找到吃的吗……?……
草原空旷,查木罕一家赶着牲口大车,在天边匆匆而行。
一阵阵古怪的轰鸣传来,时远时近,好像一头怪兽在咆哮。查木罕四下张望,发现远处扬起一道烟尘,不禁脸色一变,又连声催促着家人,这里离桦木沟已经不远,只要赶到了那里,就安全了。
“走,快走!”查木罕的催促声中,轰鸣声越来越近,几匹蒙古马一阵躁动,明显有些惊惧,
不等他们跑远,一辆卡车从身后追了上来,黑子猛地拉了一把方向盘,拦在了牲口群前面,十几名保安团的士兵随即跳下车来,手里的花机关枪一起指向查木罕一家人。
“¥%%##&&……”
“*#%^&,&¥##%”
蒙汉语言不通,双方鸡同鸭讲,查木罕一家人正在又惊又惧,这群汉人士兵已经冲向羊群,纷纷下手,一只只肥羊被扔上了卡车。
在草原上,羊群就是牧人的财产和粮食,一家人都靠这些牲口过活,查木罕怒目圆睁,奋力甩开女人死死拉着的手,向着领头的汉人士兵冲了上去。不料突然之间,他就像一截木桩般被扔到了地上,脑袋上又被几支枪一起抵住。
连着抓了几十头羊,汉人士兵纷纷跳上卡车,顺手甩过来一只钱袋,然后一阵轰鸣,扬长而去。查木罕捡起钱袋,疑惑地捏了两下,打开一看,眼睛突然瞪得溜圆…………
晚间的宿营地上,篝火上架着一只又一只肥羊,被烤得滋滋作响,油滴直冒。
黑子从篝火上取下一只烤好的羊,用刺刀顺着骨节处一划,一条羊腿就被整齐地卸了下来,割下四条羊腿后,摞在一起送到了肖林面前。
肖林从地图上抬起身来,向着黑子点了点头,转身对白富生说道:“白参谋,吃饭了!刚烤好的烤全羊,正宗的草原风味,来尝尝吧。”
白富生也不说话,举起一条羊腿,闷头大吃大嚼。
从兴隆一路追到坝上,跟着保安团走了两三百里的路程,眼看着国民军节节败退,被杀得落荒而逃,白富生这几天实在太憋屈,心情不好。
一七七章闪电河边
手捧着鲜美的羊腿,肖林吃得兴高采烈,白富生却味同嚼蜡,只是机械地咀嚼着。
身为苏民毅的爱将,魏益三帐下的老兵,白富生虽然当了俘虏,还是替国民四军操心不已,魏长官和苏民毅现在处境险恶,让他忧心忡忡,食不知味。[]
魏益三和谭庆在兴隆会师后,渡过沙河继续北上,过滦平,走隆化,一路退到围场县,却始终无法摆脱张学良的追兵。
本来国民四军还不至于如此狼狈,偏偏半路里杀出李天宏的第七师,一直缀在魏益三的身边,不断地骚扰威胁,钝刀割肉慢慢拉,大仗不打,小仗不断,就这么拖着国民四军始终走不快。一旦魏益三派出大军攻过来,他们又迅速脱离接战,一个圈子兜下来,突然又绕到了国民四军的前头。
这个仗打得实在窝囊憋气,身后十万追兵,魏益三没有时间和李天宏纠缠,自顾向后不断退却,但是第七师一直在旁边虎视眈眈,不时扑上来咬一口就跑,国民四军的给养和侦查都受到极大的影响,部队的状态越来越差。
十来天下来,国民四军没打什么大仗,一直在跑路,部队却减员不断,在张学良的追击下,溃兵不断,派出的小股部队也往往一去不回,再没了消息,十之**,都被第七师顺手吃掉了。
魏长官这里情况不妙,苏民毅那边却更狼狈。
苏民毅带着一个团绕到沙河上游,从滦平渡河北上,喘息未定,南口前线已经全面崩溃,直系、奉系和直鲁联军从西南两个方向蜂拥而来,苏民毅只好兜了个圈子,又朝着东北方向往谭庆部靠拢过去。
但是保安团和第七师又追了上来,死死卡在苏民毅和谭庆中间,逼着苏民毅穿过浑善达克沙地(离北京最近的一处沙漠,是京津一带沙尘暴的来源),从西面绕向了坝上草原。
但是,这一切好像都在第七师和保安团的算计之中,这也难怪,虽然天大地大,似乎到处都可去得,但实际上,一支部队的行动受到太多客观因素的制约,能够选择的方向并不多。
苏民毅刚刚从浑善达克沙地中走出来,立刻又被保安团盯上了,保安团和第七师励兵秣马,积极准备,似乎要对苏民毅发起最后一击,恐怕,苏长官这次真的是凶多吉少……
白富生正在胡思乱想,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汽车的轰鸣。
白富生神色复杂地抬眼望去,这辆卡车,给苏民毅和国民军带来了太多的麻烦,在空旷平坦的草原上,汽车的高速和机动几乎无法克制,保安团将这辆卡车用到了极致,侦查,机动,运输,几乎处处都有它的身影,这一趟出去,不知道又带回来什么。
傍晚的暮色中,两道雪亮的车灯耀人双眼,直接开到肖林面前,轻盈地停住,车门一开,黑子跳了下来。
“林哥,抓到个俘虏。”黑子笑嘻嘻地报功。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开着车不要和敌人交手,万一把车打坏了,耽误我的大事。”肖林却很不满意,数落着黑子。
“没开火,这是个掉队的,又饿又渴,把我们几个的水壶都喝光了……”黑子一边辩解着,一边拉过身后的国民军士兵,这个士兵一身泥土,脏秽不堪,眼窝黑青深陷,充满血丝,木呆呆的有些神志不清。
白富生走上两步,把手里的羊腿递了过去。
俘虏兵一把抢过,狼吐虎咽,不一会儿就把大半只羊腿吞进了肚子,抬眼之际,突然叫了出来:“白参谋,您,您怎么在这?”
“我也是俘虏。”白富生抿抿嘴角,淡然应了一句,又问道:“你是三营七连的吧,苏长官怎么样了?”
“不知道,我在沙漠里就掉队了不过,肯定也不好,全团没水没粮,恐怕撑不了多久……”
正在此时,曲南杰匆匆走了过来:“兄弟,李天宏来电,苏民毅部今天下午渡过吐力根河,与第七师一部发生遭遇战,被击退后转向东北,即将抵达闪电河塞谷上一带,李天宏请我部合力并剿,将其消灭在闪电河河畔……”
肖林一把扯过地图,和曲南杰一起俯下身子,细细看了起来,白富生犹豫片刻,也凑到了跟前。
大比例的行军地图标示得十分清楚,塞谷上正在闪电河、土力根河、百岔河和萨岭河之间,几条河流弯曲交汇,正是一处无处可逃的死境!
“曲二哥,你怎么看?”肖林向曲南杰问道,这次出兵塞北,邵得彪留在兴隆看家,草原上就以他和曲南杰为首。
“苏民毅已经弹尽粮绝,士气不振,没必要再磨下去了,趁这个机会解决他们吧。”曲南杰微微一笑,又接着道:“南口前线的国民军已经溃败,从锡林郭勒到归绥(今呼和浩特),整个蒙古草原上到处都是溃兵,李天宏也等不及了。”
肖林点了点头,曲南杰说得不错,将近三十万国民军犹如羊群般涌入草原,这次盛宴必须尽早赶去参加,不能再耽误时间。
“好!命令部队,立刻向塞谷上开拔,消灭苏民毅!”
保安团的士兵们停止休息,拔营起寨,开始出发,白富生面色木然地跟在队伍里,犹豫再三,紧走两步,拦在了肖林面前:“肖林兄,事已至此,我想去劝劝苏长官……”……
闪电河,是滦河上游的别称,河床宽浅,水流迂缓,自古以来就是连接承德和内蒙地区的水上交通线,滦河经过长城的地方,就是著名的喜峰口。
一番激战后,苏民毅带着部队一路狂奔,终于在闪电河边甩掉了追兵,回头看看远处再没有敌人,士兵们立刻纷纷扑倒在河畔的草地上,喘息不定。
检点伤亡损失,收拢武器弹药,一群士兵又跳下河滩围坝捕鱼,部队已经断粮了,再不搞点东西吃,实在是熬不过去。
闪电河水清河浅,鱼虾稀少,几十名士兵忙活了半天,才捕到十几条筷子长短的小鱼,苏民毅见了,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吩咐熬些鱼汤了事。
一碗鱼汤下肚,更觉得饥火上升,正在恍惚间,一名哨兵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报告参谋长,白富生白参谋回来了……”
一七八章收编
民国15年7月9日,广州东校场。
会场上人山人海,党政军及各界人士五万余人,正在举行国民革命军北伐誓师大会。[]
国民政府代主席谭延恺授印,中央党部代表吴稚晖授旗,新任国民革命军总司令蒋中正谨受宣誓毕,正在主席台上侃侃而谈。
“中正今兹就职,谨以三事为国人告。第一必与帝国主义者及其工具为不断之决战,绝无妥协调和之余地。第二求与全**人一致对外,共同革命,以期三民主义早日实现。第三必使……”
国民军誓师北伐后,随即大举出征,第四军张发奎等部于7月12日攻克长沙,北伐战争正式拉开序幕。而此时,北中国的南口大战正进行的如火如荼,各路北洋军阀总计八十余万部队正在拼死自相残杀…………
闪电河边,苏民毅和白富生一夜未眠,两人并肩坐在河边,默默地看着流淌的河水。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又已经考虑了一夜,天色已经大亮,现在,该是下决心的时候了。
白富生偷眼看了看苏民毅,犹豫了一下,小声劝道:“参谋长,天亮了,要是再不给回信,保安团就要发起攻击了。”
苏民毅身子一震,回头向宿营地看去。
早起天凉,数百士兵又饿又累,歪七扭八地蜷缩在草地上,枪支都枕在脑下,哨兵也在抱着步枪打瞌睡,显得疲惫不堪。这支部队已经弹尽粮绝,就算保安团不来攻击,再坚持不了两天,也要自己崩溃了。
再抬头向四周看去,一切都静悄悄的,似乎是一个平和的早晨,但是苏民毅知道,保安团和第七师的部队就在周围,只需一声令下,就会从四面八方冲上来,将自己这支部队彻底歼灭。
刀已经架在脖子上了,其实没得选择。
“富生,咱们就算要投降,也该向第七师投降,这保安团实在……”苏民毅摇了摇头,话里竟然有了转弯的余地。这可实在不容易,昨晚白富生回来之后,刚一透出劝降的意思,苏民毅差点就把他枪毙了。
“参谋长,咱们不是投降,是接受收编。”
白富生先抠起了字眼,把苏民毅的心理障碍去掉,然后接着说道:“这件事我考虑过,保安团的名字虽然不好听,但实力却不弱,那个肖林和张汉卿关系莫逆,背影很深,能量也很大,第七师好像也要靠他接济给养…”
看了看苏民毅的脸色,白富生又接着说道:“参谋长,老话说得好,宁为鸡首,不为牛后。肖林这股势力刚刚崛起,正是用人的时候,跟着他们,弟兄们不至于吃亏,要是投到别家门下,恐怕以后的日子不好过。”
苏民毅不禁皱起了眉头,白富生一番话,终于打动了他。
虽然两败于保安团,苏民毅心底还是看不起这群土匪,要不是走投无路,怎么也不会考虑接受收编。但是,白富生最后一番话却打动了他,身为降将,无论到那里都是杂牌,和人家嫡系出身的不能比,也许,这个保安团才是正确的选择…………
闪电河下游的一处河畔,几棵白桦树下,肖林和李天宏席地而坐,正在扯天说地,聊得兴高采烈。
“这是刚收到的电报,褚大督军命令我固守涿鹿,严防国民军向北京袭扰……南口大战打胜了,褚玉璞生怕第七师去摘桃子,
嘿嘿,他可没想到,我已经跑到坝上来了!”
李天宏抖动着一张电报纸,又笑呵呵地对肖林说道:“兄弟,这还多亏了你呀,机缘巧合,让我逮住了这个机会!”
肖林笑着点头:“嗯,傻人有傻福嘛。”
“你小子!”李天宏重重一掌拍在肖林背上,却不真恼,一扬下巴问道:“你那个说客去了一夜了,怎么样,苏民毅会投降吗?”
肖林摇了摇头:“不知道,苏民毅这个人脾气很拗,我提的条件太苛刻,他也许不会接受。”
军阀混战中,胜者收编对方的败兵,这种事情屡见不鲜,遇到成建制的部队,一般都是先掺沙子再打散。苏民毅的部队虽然不断减员,但还有七八百人,以保安团的实力,就算吃掉对方,也会消化不良,必须将其彻底改编,这就是肖林的条件。
“不接受就揍他,揍到他接受为止,放心吧,这件事我帮你帮到底,苏民毅这个团就归你了!”李天宏得意非凡,气壮如牛。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你在草原上转了十来天了,也该捞块肉吃吃啦……对了,后续给养什么时候到,第七师的军粮可不多了。”
从踏入草原后,第七师连连出击,没费多大力气,已经吃掉了国民军两千多人,照这样下去,第七师很快就会膨胀到一个军,想想后面还有将近三十万国民军的败兵,李天宏的心情就好得出奇,并不眼红苏民毅这七八百人马。
更关键的是,第七师的给养还要依赖肖林提供,吃了人家的嘴短,自然要替肖林帮忙。
“再有两天就到了,不会耽误下一步行动……”
正在此时,一名哨兵匆匆跑了过来:“报告,白富生回来了,还带来了国民军的代表!”……
白富生往来奔波几趟,终于促成了对苏民毅的收编,保住了几百名兄弟的性命。
全团七百六十二名兄弟,集体脱离国民军,加入保安团,苏民毅本人出任保安团参谋长一职。
因在战中,苏民毅所部暂不进行改编,跟随第七师辎重部队行动。这支部队,还存在不稳定因素,只能当做保安团的后勤部队使用,放在强大的第七师身旁,自然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保安团,也需要一支大规模的后勤部队,几番战斗下来,保安团已经抓到了上百名俘虏,肖林又舍不得将他们遣散,有了苏民毅这支部队,正好可以用来押解俘虏。
在内蒙草原上,肯定还会抓到更多的俘虏,缴获更多的物资,一股脑都扔给这支后勤部队,能极大减轻作战部队的压力。
一七九章多伦会议(上)
肖林收编苏民毅的时候,张学良率领十万追兵撵上了北逃的国民军,围场县一场激战,将过之刚所部歼灭大半,残兵败将四散而逃,在草原上犹如大风雪中走散的羊群,被潜伏在侧的恶狼一只只扑倒。
第七师和保安团卡在浑善达克沙地南边,正好封住了国民军西撤的道路,有败军经过,不需开火打仗,只要摇摇滋滋冒油的烤羊腿,再送上两碗莜面,一股股敌人就乖乖地当了俘虏。[]
魏益三的国民四军和石友三的国民六军见势不妙,集中兵力向西猛扑而来,第七师和保安团却不硬拼,沿着闪电河和浑善达克沙地南缘一路打打撤撤,退到了多伦和正蓝旗一线。
多伦,是草原上难得一见的繁华重镇,其地名来自蒙语,意味七个湖泊,自古就是汉地农耕文明与北方草原文明冲突与融合的最前沿,从清代至民国,多伦逐步发展为拥有4000家商号,20万人口著名塞外商埠,是蒙古地区最大的一座商业城市。如果历史不发生改变,7年后,吉鸿昌将率领察哈尔抗日民众同盟军血战多伦,一举打破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
肖林、李天宏、李叔白和郭裕秋说说笑笑,沿着纵横交错的商业大街一路走来。自从李景林下野之后,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只有血缘关系才是割不断的亲情,李天宏再没了当初的小肚鸡肠,和李叔白的关系日渐亲密,这次来草原,特意把兄弟带来历练历练。
众人来到了山西会馆前面,这处会馆,是内蒙地区唯一的外省会馆,坐北朝南,四进院落,飞檐高挑,青砖琉瓦,正是典型的中国古典建筑。
一群人迈步走进朱红色的过厅正门,打量着两侧的泥塑彩雕,门楣上四个阳文大字,肖林随口念出,感慨不已:“晋境胜地,太好了,今天晚上总算不用睡帐篷啦!”
郭裕秋扑哧一笑:“肖林兄,你就爱开玩笑,就算不睡帐篷,也不能睡到戏台子上啊。”
会馆是同乡商人集会,议事和娱乐的场所,一般都建有戏台,故此郭裕秋有此一说。
“戏台子不能睡,就睡到大殿里去,和关老爷作伴。”李叔白笑着接了一句。
关羽是山西运城人,晋商会馆必拜关帝,此为惯例。果不其然,众人往里走不多远,已经见到了关帝塑像,面带金黄,是关羽成神之后的形象。
“好啦,我就把师部设在这里,肖林兄弟,你也搬来算了,大家说话议事方便。”李天宏左右打量一番,已经相中了这处山西会馆。
“好,咱们就凑凑热闹。”肖林答应得很痛快,连续几天的战斗下来,正有很多事情要和李天宏商议……
晚间时分,第七师和保安团众多将领都来到山西会馆,在院中古树下团团而坐,一边乘凉,一边聊着军情。连战连捷之下,众将都是兴高采烈,兴奋不已,只有苏民毅等降将略显局促,坐在外围沉默不语。
“兄弟们,静一静。”李天宏拍拍巴掌,院子里立刻静了下来。
“今天刚刚收到情报,国民军从南口前线败退后,大部从张北退进了察哈尔,宋哲元却带着两个师穿过大马群山,抵达太仆寺,抄到了咱们的ρi股后面。看样子,是想接应魏益三和石友三,下一步该怎么办,大家说说看。”
众人都是一愣,腹背受敌,历来是兵家大忌,第七师只有不足万人,难以抵挡几路国民军的合击,按理应该主动避让才对。但是,多伦是魏益三西逃的咽喉要路,从这里再往西,就是宽广的锡林郭勒草原,再没了浑善达克沙地的阻挡,如果国民军逃到了那里,就像鸟进密林,鱼入大川,再也难以逮住。
连续十几天的缠斗下来,魏益三和石友三日渐疲惫,眼看正是收网的时候,这个时候把他们放过去,实在是功亏一篑,太可惜了。
“师座,卑职以为,我部应与张汉卿取得联络,合力并剿,尽快解决魏益三和石友三,然后再调头对付宋哲元。”第七师参谋长发表意见,几名将领也随声附和,这个方案中规中矩,正好可以解决当前的两难局面。
李天宏和肖林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如果和张学良的奉系主力合作,第七师和保安团固然没有风险,但是,也得不到多大的收益了,这个方案并不足取。
“如果守在多伦,国民军肯定要和咱们拼命,否则,他们就得横穿浑善达克沙地,你们觉得,这两个结果,哪一种对咱们有利?”李天宏目光一闪,问向手下众将。
众人都是一愣,和国民军硬拼肯定不划算,但是就算国民军进入沙漠,对第七师也没什么好处,以现有的后勤供给能力,还不足以支撑第七师一直追到沙漠里去。
苏民毅更是浑身一震,浑善达克沙地的厉害他曾经领教过,虽然不是寸草不生,但却人烟全无,后勤供给等于没有。当初他还是从外围斜穿而过,只从沙漠的边缘走了一小段,如果魏益三的大军横穿而过,恐怕会全军覆没在沙漠中。
“裕秋,你怎么看?”李天宏突然向人群外围的郭裕秋发问。
这一问大有深意,郭裕秋之父郭松龄原是津榆驻军副司令,整个国民四军,说起来都是他的部下,就连魏益三也是郭松龄手下最为忠心的大将,生死之交,关系最是亲近。
军旅之中,带上一个弱女子麻烦颇多,李天宏却不厌其烦,把郭裕秋带到了草原上,除了照顾兄弟的意思外,也想利用郭裕秋的身份,不战而屈人之兵。
郭裕秋柔声答道:“军中大事,我也不懂,不敢乱说。不过,如果大哥有什么需要,我愿意尽力帮忙。”
“好,既然这样,就请你写一封信,我想和魏益三联系一下……”李天宏刚说到一半,一名参谋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伏在他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一八零章多伦会议(下)
参谋一进来,打断了正在进行的会议,众人一起向李天宏看去,不等参谋说完,李天宏已经勃然大怒:“怎么搞的?徐本超,你是吃干饭的吗?竟然连丢了三道阵地!”
被师长这么劈头骂在脸上,五团团长徐本超连忙站了起来,茫然不解,李天宏又向着他一顿斥骂,好半天才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今日下午,国民四军突然向正蓝旗上都镇一带发起猛攻,一场鏖战下,负责防御上都镇的第七师五团节节败退,自闪电河至金莲川,几道防线连续失守,被国民四军一个团突袭猛进,一直Сhā到正蓝旗的腹地。
踏入草原后,第七师还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以逸待劳,一个团对一个团,短短两个小时就败退二十余里,几乎是毫无还手之力,就是在和敌人比赛逃跑,难怪李天宏暴跳如雷。
“你不要再开会了,立刻赶回去,一定要把国民军堵住,如果上都镇失守,我枪毙你!”李天宏动了真怒,对徐本超下了死命令。
本以为高枕无忧,大家在这里若无其事地开会,没想到国民军的攻击如此犀利,正蓝旗如果被突破,第七师的防线已经摇摇欲坠,魏益三随时可能冲进锡林郭勒草原。
徐本超匆匆而去,李天宏仍不放心,又调兵遣将,向正蓝旗派去了两营援兵,忙乱一番后,总算安排妥当,才轻轻吐出一口气。
李天宏端起茶杯,漫无目标地随口问道:“呼——,国民军这个团挺厉害的!番号多少,团长叫什么?”
“二十五团,团长郝梦龄。”参谋连忙回答。
参谋生怕触怒李天宏,声音不大,但是院子里这会子安安静静,众人都听得很清楚,肖林的身子猛地一震。这个郝梦龄,是不是历史上那位赫赫有名的抗日名将呢?
(郝梦龄,河北藁城人,保定军官学校毕业,在魏益三部历任营长、团长、旅长,抗日战争任卫立煌部中将军长,1937年10月16日,在山西大白水前线“忻口会战”中壮烈殉国,追认陆军上将。)
在旧时空的时候,肖林在武汉上的大学,学校就在汉口,离郝梦龄路并不远,周末还曾经拜访过郝梦龄的墓地,对他的生平略知一二,此刻一一想来,似乎,好像,……此郝梦龄也许就是彼郝梦龄!
“老苏,这个郝梦龄你认识吗?他老家是哪的?给我讲讲他的情况。”肖林按捺下激动的心情,扭头向苏民毅求证。
苏民毅很不习惯肖林这种自来熟的亲昵,哼哈了两声,才边想边说道:“啊,我们挺熟的,他今年28岁,保定军官学校毕业,就是直隶本省人,好像是石家庄那片的……”
就是他了,肖林已经肯定,自己碰上了历史名人!
更重要的是,郝梦龄现在才28岁,不过是魏益三手下的一个团长,正在大军重围之中陷于困境……想到此节,肖林不由得心痒难耐,垂涎欲滴。
自从被招安后,牛头冲从三五百人枪迅速膨胀成一千多人的保安团,又刚刚收编了苏民毅的一个团,这一趟草原之行下来,更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规模,千军易得一将难求,部队最缺乏的就是统兵的将领。
“老苏,你能不能做做郝梦龄的工作,把他拉到咱们保安团来?”肖林病急乱求医。
“肖县长,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要试探我吗?”
苏民毅脸色一红,微微有些着恼:“我苏民毅岂是反复无常的小人,既然加入了保安团,就绝不会首鼠两端,左右摇摆,军人的气节,我,我……”
说到这里,苏民毅不由得一阵气结,向保安团投降,成了他的一块心病,还没有绕过这个弯来。
“好了,好了,你老苏是阵前起义,弃暗投明,和军人的气节无关……”肖林拿这个古板的旧军人没有办法,胡乱安慰了两句,忍不住又劝道:“帮帮忙吧,老苏,我很欣赏这个郝梦龄!”
苏民毅疑惑地看了肖林一眼,终于不再生气,很明显,肖林并没有其他意思,是真心打上了郝梦龄的主意。不过,这就更奇怪了,郝梦龄只是一个普通的团长,肖林为何偏偏对他另眼相看,青睐有加。
“难,办不成,郝梦龄这个人性格坚毅,又对魏长官忠心耿耿,肯定不会投降的。”
苏民毅说到这里,沉默片刻,又接着说道:“肖县长,我肯定不会背叛保安团,但我,我对魏长官心中有愧,实在不想去挖魏长官的墙角……”
“好啦,好啦,不难为你了,咱们有言在先,不会让你打国民四军,但是碰上了石友三,你可不能下软蛋。”肖林意兴阑珊地摆摆手,撇下苏民毅,转头向李天宏说道:“李师长,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帮我消灭国民四军二十五团,活捉郝梦龄。”
李天宏正在和手下议事,被肖林这一嗓子叫得很是奇怪,不由得反问了一句:“活捉郝梦龄?”
“不错,这个人和我们保安团关系很深……只要帮我抓住他,我愿以一万块大洋,不,两万块大洋相酬!”肖林开下天价,对郝梦龄志在必得。
李天宏眼睛一亮,嘴里却打起了哈哈:“什么一万两万的,兄弟之间,帮忙是应该的……放心,我帮你对付这个郝梦龄!”
两万大洋,对李天宏的诱惑极大,肖林为什么提出如此古怪的要求,他并不关心,一口应下之后,又向肖林问道:“肖县长,你对下一步的计划有何看法?”
“众位都知道,我是卖馒头出身的,馒头要一口一口吃,要不然就会噎着。”肖林微微一笑,接着说道:“相比第七师,国民军的实力强大,咱们想要一口吞下不现实,最好还是分而治之。既然魏益三选择从正蓝旗突破,干脆就放他走人,狡兔死,走狗烹,留着他有好处。咱们只要截住石友三的国民六军,就可以对上面交待了……”
一八一章纵敌和出卖
正蓝旗,桑根达来镇,国民四军临时军部。
魏益三手持一份电报,微带苦笑,摇头不已。[]
这是吴佩孚发来的电报,同意接受国民四军投诚,命其自行南下,向河南撤退。
这,简直是在开玩笑了!国民四军正在重围之中,从塞外到河南,几千里的路程,如何过得去?
南口大战进行至此,国民军连遭惨败,已经分崩离析,各路人马纷纷向内蒙地区撤退,走脱不及的,被包围之后,往往就地接受收编,脱离国民军,投靠了新东家。自战役发起后,张自忠和韩复榘先后投靠晋军,庞炳勋和高桂滋投靠直系,魏益三左思右想,也选择向吴佩孚输诚,为自己找寻后路。
没办法,魏益三并没有大多的选择。
魏益三本来就是从奉系破门而出,与张家父子恩怨纠缠,再掉头投降奉系,恐为少帅张学良所不容。同样的原因,直鲁联军还栖身于张作霖的羽翼之下,也不可能接收国民四军,至于远在山西的阎锡山,更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想来想去,只有投靠吴佩孚的直系。
事情办得很顺利,几封电报一打,拜托几位下野的大佬从中说合一番,吴佩孚很快给了回信,同意接收国民四军,并准备派出部队接应魏益三,但偏偏在这个时候,局势又突然起了变化。
因为南方告急,吴佩孚退出了南口大战!
对广东政府,吴佩孚历来视之为乌合之众,北伐发生后,开始的时候并未重视,仍率直系主力猛攻南口国民军,及至接到湖南守军惨败的消息,武汉形势告急,吴佩孚才仓促率直系主力南下,把刚刚收编的魏益三部扔在了塞外,任他自生自灭。
这下可把魏益三闪得不清,自从兴隆北上以来,第一次感到了灭顶之灾的危险。
张学良的十万追兵跟在身后,热河的吴俊生率领镇威军六军团直下张家口,以拊国民四军之背,晋军商震一部又从大同杀出,阻断了西南的退路,国民四军眼看已经陷入重围之中。
当下之计,必须尽快转移撤退,但往哪里去呢?
北上东去都是奉系的地盘,当然不能自寻死路,南边敌军重重,无论如何也过不去,往西似乎是唯一的出路。但是,第七师却在西进的道路上卡着!
第七师,第七师!魏益三正在暗自念叨着,副官走了进来,向他说道:“报告军长,第七师送来了一封信,是郭裕秋小姐给您的。”
郭裕秋?魏益三一愣,接过来这封信,展开细细看着,脸上渐渐现出喜色…………
一场小雨过后,草原上空旷凉爽,夜空中不见月亮,只有满天繁星流动,汇聚成一条璀璨的银河,把大地映照得光明一片,潺潺流动的闪电河上泛起了片片星光。
“来了,来了……”河岸上几名第七师的士兵突然轻声叫了起来,一起伸着胳膊指向远方。夜色之中,远处突然涌出一片黑压压的人影,国民四军一万多名官兵臂缠白毛巾,排成长长的几列纵队向闪电河走来,到了河边停下脚步,向着河对岸晃动着火把。
一名第七师的联络官迎了上去,向着对方叫道:“口令!”
“西征。……回令!”
“送客。”联络官报完口令,又向对岸喊道:“过来吧,我们已经让开阵地了……”
一声令下,国民军的士兵们纷纷脱下鞋袜,跳入河中,此起彼伏的脚步把星光水波踏得粉碎,整整半个小时,万余人的队伍才渡过闪电河,然后排成行军队列,向着空旷黑暗的草原走去。
国民军离开之后,两侧的草原上突然闪出几支队伍,反向跨过闪电河,趁着夜色向桑根达来镇潜去……
黎明时分,天色还未大亮,石友三的国民六军突然遭到了猛烈攻击,第七师犹如神兵天将,从桑根达来镇杀了过来。
桑根达来镇,是友军国民四军的防区,国民六军没有任何防备,几道例行的警戒哨一冲而过,营房外突然枪声大作,整连整排的士兵还在被窝里,就莫名其妙当了俘虏。
第七师数千精锐虎狼之师,从中部突入国民六军的阵营,只用了半天时间,将措手不及的石友三击溃,一万多人的部队四散而逃,石友三带着两三千残部狼狈退出战斗,向着西边的锡林郭勒草原逃去。
这一结果,就是李天宏和魏益三的交换条件,放国民四军走路,却把国民六军卖给了第七师…………
就在第七师突袭石友三的时候,魏益三的国民四军梯次通过了上都镇,担任全军后卫的,是郝梦龄的二十五团,远远地坠在主力的后面。
国民四军大部已经安全通过上都镇,郝梦龄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在了地上,过了上都镇,就要进入锡林郭勒草原,就有了腾挪转换的空间,部队相对要安全许多。
突然,身边响起了一阵猛烈的枪声,随即而来的,还有铺天盖地的迫击炮和掷弹筒,二十五团遇袭!
郝梦龄立即组织反击,集中火力向着敌军杀了过去,主力部队还未走远,只要冲破敌人的封锁,和大部队在一起就安全了。
不料,这股敌人的火力非常猛,连番的猛烈轰击下,二十五团被死死地压在原地,动弹不得,郝梦龄接连组织了几次冲锋,都被打了下来。既然一时走不了,干脆就地寻找地形依托,组织防御,郝梦龄并不觉得担心,只要魏益三派出主力部队接应,自然能够击退这股敌军,安全撤走。
果不其然,等的时间不长,对面的枪炮声突然销声匿迹,敌人撤走了,一支友军随即接应而来。
一见郝梦龄,兄弟部队的王团长就取笑道:“小郝,你怎么搞的,全军一万多人都没事,偏偏到了你这里出问题,哎——,到底是谁打你,搞清楚没有?”
“不知道,这股敌人火力很猛,打了就跑,不像是第七师的。”郝梦龄回答得老老实实,心里却非常奇怪,对手和自己打这么一仗,损人不利己,为什么呢?
卡文,晚上再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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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有点卡,只好晚上更了,不好意思!!!
一八二章顽抗到底,彻底消灭
保安团一击即走,暂时放过二十五团,掉头投入了对国民六军的截击。
魏益三的主力尚在,歼灭二十五团的时机还未成熟,内蒙草原广阔无垠,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要做的,是赶去参加围歼石友三的盛宴。[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在第七师的凶猛扑击下,国民六军的建制完全被打散,石友三仓皇逃窜,已经是去了对部队的控制,身边只剩下两三千人马,其他的上万败兵,凭着本能,一群群向着正蓝旗和多伦一带涌来。
向西才有一线生机,国民六军的官兵很清楚这一点。
闪电河边,数百国民军迎头碰上了保安团的一营,相持不久,便夺路南逃,一营紧咬不放,一路向南追歼,追到上都镇外,逃敌又被预伏在那里的苏民毅打得掉头北窜,与迎面赶来的一营短兵相接,展开肉搏战,南北夹击下,一个营的国民军大部分当了俘虏。
只要是五百人以上的大股敌人,肖林通通都不碰,保安团的兵力有限,时间有限,大股敌人吃不下,嚼不烂,没必要浪费力气。反倒是第七师的牙口更好一些,专挑着五百人以上的敌军下手,和保安团的配合非常默契。
几十公里的范围内,数十股大小规模不同的败军狼狈而逃,保安团放大捡小,专门挑着几十人、两三百人的逃敌下手,歼灭一股,再截住另一股,就像站在瀑布顶端的北美棕熊,将经过身边的大马哈鱼一条条攫而食之!
到了傍晚时分,国民六军大部被歼,剩下的数千人马终于闯过上都镇,丢盔卸甲地逃进了锡林郭勒草原。战场上渐渐安静下来,保安团派出一股股小部队,向四周散开,继续搜索着敌人的残兵败将………
夕阳下的呼痕淖尔(蒙语,姑娘湖)像一道半弯的月牙,清澈荡漾,不淤不漫,好像人间仙境,湖边却一片杀气腾腾,保安团即将行刑枪毙俘虏。
十几名国民军的军官一字排开站在湖边,眼蒙布条,双手绑在身后,对面是一排持枪肃立的保安团士兵,向他们怒目而视。
保安团的士兵横端步枪,看押着两百多名国民军的俘虏,俘虏们蹲在地上,双手抱头,老老实实地一动也不敢动,偶尔有胆大的,偷偷向肖林扫上一眼,又马上低下头去。他们的周围,满地都是炸成碎片的炮管炮架,一片狼藉。
今天傍晚,保安团在战场外围发现了这支国民军的炮营,一共六门75毫米山炮,都用骡马拖拽,正在草原上艰难跋涉。
这伙炮兵明显是掉了队,身边也没有步兵掩护,可能是为了躲避追兵的缘故,逃跑的线路出人意料,就凭着人拉马拽,竟然带着沉重的大炮一路逃到了姑娘湖,却正好给保安团送上了一份大礼。
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美事,不赶紧接着,是要遭雷劈的,肖林收到消息后,立刻调动部队赶了过来,从四面八方围住了姑娘湖,
随即发起了进攻。战斗的进程没有任何悬念,没有步兵保护的炮兵,在近战中完全没有抵抗能力,保安团只一个冲锋,就将这支国民军彻底拿下。
但是,最后关头却出了岔子,国民军把炸药填入炮膛,将所有的大炮都炸毁了!
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保安团的士兵,直接将国民军排以上的军官全抓了起来,押在姑娘湖边,只等肖林一声令下,就要把他们全部枪毙!
肖林四下看了看,喉结滚动几下,终于没有喊出行刑的命令。
和战场打仗不一样,眼看着十几条鲜活的生命站在跟前,只要自己的嘴巴轻轻一动,这群国民军的军官立刻就会送命,肖林无论如何都下不了这个决心。
“兄弟,时候差不多了。”曲南杰轻声催帐着,时间已经耽误了不少,周围的士兵有些骚动。
“二哥,杀俘虏是不是不好啊?”肖林仍在犹豫。
曲南杰摇了摇头:“这不一样,他们不是普通的俘虏,既然打败投降,就要交出武器,故意破坏就要承担罪责,到哪里都是这个规矩,不能改的。”
肖林默然无语,他心里也知道曲南杰说得对,‘缴枪不杀,优待俘虏,顽抗到底,彻底消灭。’这是保安团早就颁布的军令,已经传达到每个士兵,决不能在自己手中变成一句空话,任由敌人破坏武器,以后的仗就没法打了。
抬眼再向湖边看去,一排国民军军官静静站立,默默等待着最后的命运。肖林的心里不由得一阵痛惜,都是有骨气的汉子,有原则的军人,可惜,用错了地方。
保安团正缺乏炮兵,如果能把这些人收入麾下,对自身实力又是一个极大的增强,但是这些西北汉子桀骜不驯,并不是那么好掌握的。
犹犹豫豫中,肖林又向曲南杰说道:“二哥,咱们再商量商量,中国人自己打内战,没必要那么认真……”
两人小声商议了半天,肖林终于拿定了主意,向左右交待了一番,沉默片刻,终于轻轻吐出两个字:“行刑!”
枪声猛起,一众俘虏惊惧的目光中,国民军炮营的正副营长先后栽倒在地,当场毙命,其他的连排长却安然无恙,但身子都在微微发抖,显然是吓得不轻。
“我军的政策非常明白,缴枪不杀,优待俘虏,但是谁要顽抗到底,这就是下场……”
一番演讲后,肖林缓步走到湖边,在两具尸体旁默默站了片刻,向左右说道:“让俘虏们挖个坑,把他们埋了吧,再竖个牌子,方便他们的家人来收尸……”
都是真正的军人,肖林对这两人很是尊重,如果可能,实在不想杀他们,但是情势所迫,不得不杀,身为部队之首脑,一举一动都在众人注视之下,反而不能随心所欲,上位者有上位者的苦恼。
“把俘虏带回去交给苏民毅,登记造册,严加看管。”肖林继续下着命令。国民军炮兵的水平他早就领教过,都是优秀的射手,这批俘虏,就是保安团炮兵部队的基础。
一八三章横扫塞上三百里
锡林郭勒草原深处,天地间只剩下万里青葱,阵阵疾风吹动下,野草掀起一层又一层的波浪,壮阔的塞外风光,令人胸襟开朗,气爽神怡。
突然传来一阵马达的轰鸣,打破了四周的空寂,一辆卡车疾驶而来,‘吱’的一声停在了河边。[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从车上跳下几个人来,向着西边张望一番,然后抬着一具尸体放在了地上。
卡车离去后不久,远处出现了一支行进中的部队,向着河边缓缓走来……
几名尖兵走在队伍前面,为后面国民四军的大部队探路,四下里张望一番,已经看到了天空中飞舞的几只鹞鹰。
尖兵班长是内蒙子弟,对草原最是熟悉,当下脸色微微一变,向后招了招手,带着两名兄弟向着鹞鹰的方向走去。鹞鹰,草原人尊其为圣鸟,是死亡的使者和代表,如果有鹞鹰在蒙古包上空盘旋,就意味着那里的主人已经死去。
渐渐走近,一股浓烈的尸臭笼罩着四周,草原风虽然强劲,却驱不散这浓浓的腥臭,顺着气味一直摸过去,分开草浪,一具尸体赫然出现在面前。
这具尸体已经微微**,身上的衣服却还完好无损,正是国民四军的军装,前胸口袋里鼓鼓囊囊,似乎装着什么东西,尖兵班长犹豫了一下,蹲下身解开尸体口袋上的扣子,把手伸了进去……
举着这封信又看了一遍,魏益三心中将信将疑。
信写的很短,内容含含糊糊,从其中的意思来看,却是郝梦龄在与张学良暗通曲款!
笔迹当然不认识,不过这并不奇怪,很多人写信的时候都请人代笔,何况这种往来文书,自然要找书记官润色一下。
“认过尸没有?”事关重大,魏益三向副官详细确认。
“去了好几个人,已经确认,死者就是二十五团的,还是个少尉。”副官小心地报告着。
果然是郝梦龄的手下!
魏益三面沉似水,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人是怎么死的?”
“被步枪击中腹部,判断为失血过多而死……草原上现在到处都是败兵,为了抢钱抢吃的,向自己兄弟下手也不稀奇。”
魏益三一阵烦躁,向副官问道:“二十五团现在在哪里?”
副官答道:“二十五团担任全军后卫,落后军部三十公里,在还在镶黄旗境内。”
“全军开拔,向那日苏木进发,命令二十五团向军部靠拢……”不管是真是假,把二十五团放在身边看着,应该就不会出问题了…………
苏木,是蒙族地区的行政单位,大致和乡镇相当,但因为蒙古地广人稀,人口则要少得多。
国民四军两天前就已经离开了那日苏木,二十五团却被第七师缠住,绕了好大一个圈子才迂回过来。
镇子上有限的粮食牲畜都被大部队搜罗一空,二十五团来到后,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到些吃的,士兵们正在忙着埋锅造饭,眼看要填饱肚子了,大家很是开心。但是,郝梦龄却闷闷不乐,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退入锡林郭勒草原已经五六天,郝梦龄一直觉得怪怪的,冥冥中好像有人专门和他作对。
这些日子,国民四军一直在败退,始终没有站稳脚跟,收拢部队,无法组织有效的抵抗,始终存在被歼灭的危险。
二十五团也一直跟随国民四军的大部队行动,但是阴魂不散的第七师追上来以后,缠着他郝梦龄不放,一次次主动开火攻击,百般挑衅,给二十五团造成了很大损失。
从正蓝旗到那日苏木,二十五团且战且走,部队减员将近三分之一,弹药军需都损失很大,终于在两天前的一次战斗后,被迫进行机动转移,和大部队分隔开来。
一开始,郝梦龄还没太在意,打仗这种事情,一时不顺利没有关系,只要把握住机会,迂回过去,就能重新和大部队取得联系。
但是郝梦龄很快发现,这回的麻烦大了,第七师和保安团似乎瞄上了他,专门针对二十五团,无论如何机动腾挪,就是无法冲破第七师的拦阻,和主力部队汇合。魏益三长官的态度更是奇怪,救援二十五团失败后,干脆不管他郝梦龄的死活,自顾带着大部队从那日苏木撤走了。
郝梦龄无奈之下,一口气向北兜出去一百多里,然后一个急行军又绕了回来,把保安团和第七师远远甩在了身后。
郝梦龄计划在那日苏木稍作休整后,尽快出发,只要赶上国民四军的大部队,二十五团就安全了…………
草原之上,保安团的士兵排成行军队列,正在快速向那日苏木进军。
卡车缓缓驶过部队身旁,各连各排的炊事兵纷纷跳了上去,再把固定在木架上的大号行军锅搬上卡车,向远方驶去。
他们要赶到前面为部队做饭。
快速、勇猛地追击,可以迫使敌人不能进行有组织的抵抗,被歼灭于运动之中。时间紧迫,部队来不及打尖做饭,只好发挥卡车的作用,让炊事兵到前面路上先把饭做好,然后发到战士手中,边走边吃。
必须尽快赶上郝梦龄的二十五团,趁其混乱将他消灭在败退途中。
追击的方向,路线,和第七师的协同方式,都早已经确定,那日苏木,就是二十五团的葬身之地!
魏益三主力与二十五团之间的联系,由第七师负责阻断。保安团则以最为善战的一营进行跟踪追击,全团主力采取平行追击,向郝梦龄的侧翼高速挺进,在一营的配合下,分割、围歼二十五团……
只用了八个小时,一营奔行一百余里,接近了那日苏木。
尖刀排首先发现了二十五团的两名侦察兵,不等下命令,战士们已经奋起直追,二十五团侦察兵见势不好,转身就跑,却被来自身后一串机枪子弹打倒。
一营绕过敌人的掩护部队,直接抓住了二十五团团部,郝梦龄走避不及,被迫应战。
与此同时,保安团主力部队正在跑步前进,队伍里除了一片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唰唰的脚步声,手榴弹、步枪、铁锹的碰击声外,没有别的声音……经过一天的强行军,终于穿Сhā到那日苏木以西,完成了对二十五团的包围!
一八四章郝梦龄
那日苏木前线,保安团的阻击阵地上,新任副排长王铁胆抱着机枪连续扫射,一串串子弹打得国民军不敢抬头。
枪身在王铁胆怀里急剧地左右摆动着,一个弹夹打完,机枪突然不响了,连续几千发子弹的射击,枪管已经变红发烫,无法使用。眼看着国民军又冲了上来,王铁胆灵机一动,掏出家伙往枪管上撒了一泡尿,机枪重新嘎嘎欢叫起来……[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保安团一口气杀到了那日苏木西侧,穷追二十五团主力不舍。在第七师和保安团优势兵力的合力并击下,本来就缺兵少将的二十五团渐渐不支,终于被分割包围,四散溃逃……
路边闪过几名侦察兵,黑子连忙踩下刹车,从车窗中探出身子问道:“兄弟,前沿指挥部在哪里?”
这辆卡车保安团的士兵全都认得,当下抬起胳膊指着远方,热情地答道:“上午就在西边二里的地方,不过,可能已经向前推进了……”
卡车向前一路开去,道路上都是国民军丢弃的各种装备物资,枪支、弹药、背包、伤兵、帐篷、鞍具、军锅、甚至肩章符号,丢得满地都是。一直走出七八里路,终于追上了曲南杰的前沿指挥部。
不等卡车停稳,肖林已经跳下车来,急匆匆地冲进帐篷,向曲南杰问道:“抓到郝梦龄没有?!”
曲南杰微微一笑,向着角落一指说道:“抓到了,人就在这里。”
肖林一惊,连忙顺着曲南杰的手指看去,正和郝梦龄的目光碰在一起。郝梦龄身材中等稍高,唇上留着一字板胡,相貌精明强干,眼神中微微带着敌意,冷冷地看向肖林。
“郝将……郝团长,这次可真是得罪了!”肖林激动之下,差点叫出旧时空的称呼,一脸仰慕的神情。
郝梦龄微微一怔,他虽然是国民四军中杰出的青年军官,也算是小有名气,但并不是什么真正的名将。这个小伙子进门之后颐指气使,明显是保安团的首脑人物,不料一听自己的名字,态度立刻来了个大转弯,倒让他措手不及。
肖林随即吩咐下去,将军中携带的各式食物取来,又烤了两头肥羊,找来两坛马奶酒,设宴款待郝梦龄。
郝梦龄坐在酒席之上,更是摸不着头脑,战俘一个,为什么会受到这种待遇?
“郝团长,您对战局有什么看法?”肖林找着话头,和郝梦龄搭讪,想听听这位未来的将军对时局的见解。
郝梦龄却会错了意,想了一下才答道:“保安团这一仗打得不错,战斗勇敢,不怕孤立突出,能吃苦,耐疲劳。我们二十五团马不停蹄,人不下鞍地跑了两三百里,一天只敢停下来吃一顿饭,还是被你们追上了。”
从多伦一直到那日苏木,郝梦龄和保安团多次交手,对这个对手很熟悉。火力强大,纪律严明,机动灵活……总之,战斗力不亚于正规军,郝梦龄自问已经尽力,还是输在他们手下,男子汉大丈夫,输就是输,没必要找客观原因来推脱责任。
肖林端起一杯酒,送到郝梦龄面前,满面带笑说道:“既然这样,郝团长愿意加入我们保安团吗?苏民毅您认识吧,他是我们的参谋长。”
郝梦龄勃然变色:“既然战败被俘,愿杀愿剐都随你们,想让我郝梦龄投降,想都别想!”
肖林随即一番好言相劝,苦口婆心,郝梦龄却软硬不吃,根本不理这个茬。搞到最后,倒把肖林的火气惹了上来,一脚将酒壶踢到一边,叫来几名士兵把郝梦龄绑了下去。
见到肖林前恭后倨,变脸比翻书还快,曲南杰不禁暗暗好笑,特意叫过那几名士兵,吩咐了一番:“先关起来吧……嗯,对郝团长客气一点,吃喝用度上不要委屈他了。”
肖林却在闷闷地发呆,眼看一代名将不能为之所用,实在是郁闷无比。呆了一阵子,心态渐渐平和,心思也慢慢变得清明;当下之计,只有先把郝梦龄带回兴隆再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慢慢想办法不迟。
他已经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死缠烂打,用尽下流招数,也要把郝梦龄留在保安团……
消灭了二十五团后,保安团再也心无旁骛,和第七师一起在草原上往返扑杀,截击着各路国民军败兵。
从南口败退下来的国民军败军,少量入晋,大部分都进入了内蒙草原,在镇威军和直鲁联军的追击下,国民军各路败兵不断向绥远靠近,战场也随之不断西移。在这种情况下,阎锡山的态度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为防止镇威军假道灭虢,阎锡山特意委派商震为绥远都统,总揽归绥军政事务,并在三天内连续向张作霖发了四封电报,声称晋军可以独立解决西北军事,谢绝镇威军继续西进。
同时,阎锡山还与逃入绥远的各路国民军眉来眼去,愿意加入晋军的双手欢迎,不愿意加入也没关系,礼送出境,一路把你护送到包头,从河套地区入陕甘,直接送回西北老家。
战局发展至此,吴佩孚的直系已经从‘讨赤联军’中退出,阎锡山又变得敌友难辨,张作霖对贫瘠的内蒙草原也没多大兴趣,命令张学良率领镇威军班师回朝,历时四个多月的南口大战终于落下帷幕。
南口大战,参战各方兵力达到惊人的八十一万,是民国时期最为惨烈的大战之一,不可一世的北洋军阀元气大伤,再也无力抵挡国民革命军的北伐。
经此一战,冯玉祥的国民军几乎被消灭殆尽,四十万部队烟消云散,幸运的是,因为‘讨赤联军’内部出现分歧,国民军在最后关头缓过一口气,奇迹般地起死回生,刘汝明等部损失不大,为西北军保留了珍贵的火种。
一个多月后,冯玉祥从苏联回国,五原誓师,组成国民军联军,在北伐战争中给了北洋政府最后一击。
一八五章前途
离离草原之上,四周都是乌沉沉的一片,只有朵朵篝火跳动在夜色中。
篝火周围,士兵们笨拙地模仿着新学的蒙古舞,人群中不时爆发出一阵阵欢快的笑声。[]
‘当’的一声,几只饭盒用力地碰在一起,|乳白色的马奶酒荡起一朵酒浪,从饭盒外洒了下去,肖林和李天宏举起空空的饭盒,向周围的将士们示意。
南口大战终于结束,明天就要各奔东西,保安团和第七师正在把酒言欢,共庆胜利。
放下饭盒,肖林抹了一把嘴上的酒沫,从兴隆一直打到归绥附近,在草原上整整呆了一个月的时间,已经习惯了马奶酒的酸涩,只觉得香醇,现在,终于要回家了。
李叔白和郭裕秋又端起酒碗,先敬兄长,再敬肖林,酒过三巡,向兄长请求道:“大哥,我想和裕秋去兴隆转转。”
这次来到草原,李叔白和郭裕秋一直呆在第七师,和肖林接触并不多,眼看着暑假还有一段时间,却和肖林分手在即,就想去兴隆多呆一段时间。
“嗯……好吧,你记得再回天津一趟,回家看看。”李天宏答应得稍微有些勉强。
自从来到草原后,李叔白一直在他身边,几场实战下来,李天宏顺便考校了兄弟一番,竟然惊喜地发现,李叔白颇具军事天赋,对行军战斗一点即通,往往有独到精准的见解。
这个兄弟,果然不愧是李家将门后代,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李天宏本想把李叔白带到张家口去,在军中好好培养一下,此时却碍于情面,不得不放他走。
“多谢大哥!”李叔白很是兴奋,向着兄长再三致谢,又拉着肖林喝起酒来。
几碗马奶酒下肚,阵阵草原风吹过身旁,众人一阵神清气爽,倍觉轻松。李叔白眼珠一转,突然向肖林问道:“老肖,你说再过十年,咱们会是什么样子?”
“再过十年?”
肖林被问得一愣,顺口开起了玩笑:“嗯,再过十年后,清明时节小雨纷纷,草原上都没有行人,我买了些蜡烛元宝,向着多伦出发,正好在路上碰到你们……”
听到肖林说得有鼻子有眼,大家一起闭口静听,郭裕秋忍不住先问道:“林哥,你买蜡烛元宝干什么,那不是上坟用的吗?”
“是啊,你们一见到我也说了:林哥,你真是个好人,这么多年一直坚持给我大哥上坟……”
“你小子,在这等着我呢!”李天宏正听得认真,突然一嗓子叫了起来,哭笑不得抬起巴掌,在肖林后背上重重拍了一记,肖林这个笑话绕了半天,却拿他开起了玩笑。
“兄弟,来,碰一个!”有心报复,李天宏当然不会放过肖林,和他兴致勃勃地拼起酒来,这一趟草原之行收获颇丰,庆功酒更要多喝两杯。
两人一碗接一碗,全都一饮而尽,马奶酒尽管开怀畅饮,喝不醉人。
“天宏大哥,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办?”肖林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心里却非常关心。为了培养第七师这个盟友,肖林花费了太大的代价,万一李天宏一步走错,免不了前功尽弃。
“我?我当然回张家口了,那里是我的驻地嘛。”
李天宏嘿嘿一笑,忍不住又得意地说道:“我准备把承德也拿下来,再向上面要一个军的编制,没办法,手下三万人马要吃要喝,一个张家口可供不起……”
草原上一场大战,李天宏连俘虏带收编,部队已经膨胀到将近三万人,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抢下一块地盘。主政张家口和承德两市,手握一个军的部队,这就是李天宏的如意算盘。
张家口本来在国民军的手中,既然胜利了,第七师要尽快赶去接收,否则动作慢了,万一落在别人手里,少不了又是麻烦多多。而承德,本来是直鲁联军付昌杰的地盘,但是付昌杰的第九师已被魏益三歼灭,承德现在没有主人,李天宏又打上了它的主意。
“天宏大哥,你这个计划是不错,但是,褚玉璞会同意吗?”肖林平静地看着李天宏,这位李大公子,一向素有大志,野心勃勃,李景林下野后渐渐沉稳,但刚刚打了两场胜仗,又变得轻狂起来。
李天宏一愣,恍惚片刻才问道:“兄弟,你说我该怎么办?”
被连番的胜利冲昏了头脑,肖林这一瓢凉水来得正好,李天宏此刻已经清醒过来。
第七师自作主张杀上草原,抢在其他人前头吃了个肚满肠圆,连人带枪通通拿下,实际兵力已经达到一个军,如此作为,褚玉璞肯定再难相容,刁难排挤还是小事,就怕他给自己定个罪名,派出部队来围剿。
以第七师的这点人马,对抗直鲁联军的二十万大军,肯定无法自保,当下之计,还得找个靠山才行。
肖林那边沉吟片刻,缓缓说道:“现在这个局面,最好主动向老帅输诚,如果奉系愿意接纳,褚玉璞就不敢向第七师用强……”
不等肖林说完,李天宏兴奋地一拍大腿:“兄弟,你和我想的一样,想要对付褚玉璞,还得靠镇威军帮忙……不过,我李家得罪过张家父子,恐怕张汉卿不会信任……”
“没关系,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恒的敌人,第七师现在实力大增,正好可以平衡褚玉璞的直鲁联军,老帅和汉卿会想通这个道理的。”
“不错,你说得很对!”李天宏眼中放光,微微点头。
“依我看,褚玉璞也蹦跶不久了,南方革命军正在北伐,只要撑过这段时间,局面还会起变化,向张家父子靠拢才是正途。”肖林又出惊人之语,依靠自己那点可怜的历史知识进行分析,褚玉璞,这个人在历史上没什么名气,肯定没有大的作为,根本不用怕他。
李天宏却听得十分认真,北伐战争现在如火如荼,肖林当日所作论断一一兑现,此人眼光高明,对天下大势判断极准,多听听他的意见,没坏处。
说到这里,肖林不由得微微一顿,自从出兵草原,他和张学良就少有联系,这可是一个巨大的疏忽。
无论是他这个兴隆县长,还是手下的保安团,都是草根出身,根基浅薄,张学良就是最大的靠山。如果没有少帅相助,无论哪家大佬发力,都能轻松地碾平保安团,让自己粉身碎骨,除了尽快发展自身实力,这条粗腿还得抱紧……
一八六章归来
南口大战结束时,段祺瑞早已黯然下野,在在张作霖、吴佩孚、孙传芳等巨头的协商下,原颜惠庆内阁复职,并摄行总统职权。
但经过这么多的政潮、政变和军阀混战后,北京国府的法统已经沦丧殆尽,这个所谓的摄行内阁残缺不全,彻底沦为了共和的装饰,风雨飘摇,再也无人感兴趣。所谓宪法与国会,内阁与政统,已经被各路大佬扔进了垃圾桶,一切都要凭借实力说话,中华大地陷入了各路军阀的末日狂欢中。[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1926年的夏末,军阀混战发展到了**,到处都是烽火和硝烟,除了北方的南口大战,南方也处处都是纷争,湖南的赵恒惕与唐生智打得头破血流,广西的桂系李宗仁、白崇禧正在悄然崛起,四川的各家大小军阀互相打得不可开交,广东国民政府的北伐军攻克汀泗桥,进而占领大武汉,吴佩孚不得不于9月10日退往河南,从此一蹶不振,再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了……
枪声遍地、炮声隆隆,黎民百姓辗转流离,家破人亡,国家变成了群雄逐鹿的兵马场。
兴隆县城北门外,人头攒动,鼓乐喧天,上千人的欢迎队伍排列在道路两旁,准备迎接保安团的胜利归来。县长任怀松在人群里钻进钻出,满头大汗,尽心尽力地组织着欢迎仪式。
直鲁联军撤出兴隆的时候,他跟着何封一起逃出了县城,却被苏民毅一番追杀,几乎全军覆没,任怀松也和大部队走散了,九死一生之余,总算孤身从战场逃脱,保住了一条性命。
到处东躲西藏,在老乡家里躲了半个月,才听说保安团已经反败为胜,打败了国民军。任怀松将信将疑之际,再三确认,抱着一线希望又回到了兴隆县城,刚到县府,立刻就被包新业抓个正着,又过上了当牛做马出苦力的悲惨生活。
正在忙着,包新业挤到他的身旁说道:“任县长,还有位置没有,又来了两支欢迎队伍,你看着调整一下。”
“是,是,我这就安排。”任怀松一叠声地答应着,态度恭谨,不认识的人看了,还以为包新业是县长,他是秘书。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虽然这个县长当得郁闷无比,任怀松却无处可去。
直鲁联军第九师被魏益三歼灭后,老上司付昌杰已经垮台,丢掉了一个师的部队和承德地盘,孤身逃往了天津,在褚玉璞那里,还不知道如何过关,后台老板已经自身难保,任怀松犹如丧家之犬,只好暂时赖在兴隆,做好县长的本职工作。
指挥着县高小的娃娃们往左站站,再把扫盲班的婆娘们向右推推,总算腾出来一块地方,一群打扮怪模怪样的汉子婆姨涌了上来,手里举着高高的横幅标语,兴高采烈地地向着周围指指点点。
这伙子汉子婆姨好像是成衣工厂的工人,个个脸色健康,穿着整齐,和兴隆县的土著明显不一样,中间还裹着几个黄头发绿眼睛的洋人。
任怀松皱着眉摇了摇头,自从回到兴隆后,县城里每天都会增加很多新面孔,有从燕山周围聚拢来的流民,有从天津搬迁来的工厂,还能碰见些大城市的洋学生,到了现在,竟然还有洋人出现在这个小县城里。
这一切,都是县府秘书包新业在一手操办,很多事情任怀松并不知情,只是眼看着一件件新鲜古怪的事情发生,却说不出其中的名堂。
正在胡思乱想,身边突然一阵喧闹,人们纷纷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向远处看去。
“来了,回来了!!!”
七嘴八舌中,一阵震天的锣鼓响起,远处大路上出现了一支长长的队伍,向着县城缓缓走来。看到这支队伍规模如此之大,许多人都是一愣,除了留守的部队,保安团出征的时候只有六七百人,但眼前这支大部队,足足有三四千人!
众人愕然之际,保安团的留守部队已经列阵出迎,邵得彪和马三儿站在最前面,早早地就举手行着军礼,向着出征归来的将士致敬。看到保安团如此态度,大家也都放下了疑虑,向着远处的队伍欢呼起来,这支部队,肯定是自己人。
越走越近,人们终于看清,来得就是保安团,为首的正是肖林!……
肖林回到兴隆后,一直忙碌了好几天才安生下来。
大战之余,百废俱兴,民生百姓,样样需要操心,好在保安团出征的这些日子,家里留守的这些人做了很多工作,为兴隆县打下了一个良好的开端。
从日本发回的电报来看,整个奢侈品市场已经被覆盖。兴隆县的成衣工厂已经恢复了生产,规模又比当初大了很多。除了奢侈品衣帽,成衣工厂已经开始涉足其他纺织类轻工产品,扩大生产规模,初步形成了自己的销售网络。
不过从往来的电报中,肖林发现日本市场存在很多隐患和问题,需要尽快解决,于是发电给真武太郎和赵立德,命令他们尽快返回国内,商榷下一步的经营计划。
部队上的事情更多,草原一战,保安团毙伤敌军一千余人,收编苏民毅等部共计一千三百余人,俘虏二千七百余人,缴获轻重机枪数十挺,长短枪两千余支,迫击炮三门,花机关枪十二支,战马一百余匹……。这么多的人员物资装备,不要说消化,就是清点分配管理,都花了很大力气。
第一件事就是处理俘虏,经过一遍遍的筛选,从将近三千人中大浪淘沙,挑出了三百人补充进保安团,剩下的就组成了一支劳改营,由保安团进行武装看押,强制劳动。这三千人都是百战老兵,除了个别无法改造的兵油子,大部分都是宝贝,现在要做的,就是将其慢慢消化。
俘虏中最珍贵的,无疑就是未来的名将郝梦龄,肖林当然没有忘记他。
很快,肖林发布命令,任命郝梦龄为劳改营营长。
一八七章改编
九月中旬,秋老虎最是威力强大,炎炎烈日如火如炉,把华北大地烤灼得一片滚烫,兴隆县城外的田野上,数千条精壮的北方汉子只穿着都犊鼻短裤,浑身的腱子肉被晒得黢黑,挥汗如雨,正在辛苦地挖沟筑渠。
一声清脆的哨子响起,劳改营的战俘们纷纷放下手中的镐锨,转身向着树荫下奔去,炊事班抬来了几大桶绿豆汤,咕咚咚灌下一碗,肚子里有了水分,浑身的汗珠立刻涌了出来。[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郝头,来一碗吧。”一名国民六军的战俘军官端起一碗绿豆汤,递给了郝梦龄。
虽是炎热无比,郝梦龄仍然军容板正,一身没有军衔领章的夏装军服整整齐齐,任由汗水浸得湿透,当下谢了一声,伸手接过碗来,将扣得紧紧的风纪扣解开,仰起头一口气喝下了半碗,然后喘了口气,向四周看去。
经过两周来的辛苦劳作,一条新开的沟渠已经初见雏形,穿过田野伸向远方,已经快和沙河连为一体,这番辛苦,总算值得了。
“郝头,你说说看,兴隆县这伙人真够狠的,把咱们当牲口使唤,这大热天的,硬是逼着咱们挖了一条河出来!听说过两天还要让咱们去修路,你可得想个办法堵回去……”
那战俘军官还在发着牢骚,郝梦龄已经淡然打断了他:“修路就修路吧,修桥铺路,兴修水利,都是有利民生的善举,比打打杀杀的强。”
说着话,郝梦龄已经站起身走开,只留下那战俘军官在身后恼怒地发着牢骚:“装模作样,让你当个战俘营的营头,就把马屁拍到了天上,那肖林也听不见,没用的!”
听他说得阴损,几名二十五团的俘虏兵一起怒目相向,磨拳擦掌就要上去动手,郝梦龄却摆了摆手,制止了手下的冲动。带着战俘营修路筑渠,是他自己的选择,有什么牢骚怪话,都宁可默默地承受。
刚被发布为战俘营营长的时候,郝梦龄根本不愿配合,肖林却并不强迫,只是送来了一份发展兴隆经济的民生计划书,内容详尽,目光长远,虽然有些地方郝梦龄看不太懂,但却已经感到了肖林的诚意。
计划书的结尾,写着八个大字——空谈误国,实干兴邦!这个肖林,果然和其他人有些不同,似乎是真心想做些事情。
计划书里,包括了兴修水利和交通的内容,点名让战俘营承担这个任务,郝梦龄考虑再三,终于默默接受下来,带着战俘营开上了工地。
这些日子下来,虽然身后一直有机枪和刺刀看守,郝梦龄却难得地心情舒畅,把全部心思都扑在了筑路之上,已经忘记了战败的尴尬和耻辱,只想为民生多些实事,至于那些不理解自己的声音,就由着他们去吧。
正在和技术员探讨着工程安排,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郝梦龄抬头一看,保安团的士兵押着一队战俘回到了工地,交接完毕,又点了一串战俘的名字,押着他们离开了。
其他的战俘在旁边羡慕地看着,保安团又来挑人了,如果能够通过筛选,就可以离开战俘营,到保安团当兵拿饷了……
兵营训练场上,被选中的战俘分成几组,正在进行各种测试。
首先是体检,每个士兵的身高体重和健康状况都要检查,甚至包括常见的传染病,除了这些还要进行体能测试,体质太弱的先回战俘营劳动锻炼,把身体养好了再来;通过之后,再进行军事技能考核,按照兵种的不同,射击、投弹、拼刺等等技术,都要经过严格的筛选。
这两项测试合格后,还有严格的政治思想考核,考官们面色严肃,向着俘虏们不停地提问,诸如以往的经历,为什么要当兵,为什么要加入保安团……等等等等,各种问题。回答完毕后也不置可否,只用笔在本子上不停地记录着……
肖林站在窗前,向训练场上看了一会子,对邵得彪说道:“大哥,挑选可以再严格点,部队扩充得太快,我怕出问题。”
经过一场大战,保安团原来的老兵只剩下七八百人,却收编了苏民毅等部上千人马,再掺进去这么多俘虏,肖林心里有点发虚。
“可以,先把架子搭起来就行,俘虏们可以慢慢转化,到时再填进去。”
邵得彪点头称是,想了一下又说道:“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军官不足,改编受到了很大影响,这个问题必须尽快解决。”
保安团正在忙于改编,收编的部队被打散,重新分配到各部之中,还没有彻底融合消化。保安团原来只有三营九连,现在却有两千多人,已经无法满足要求,必须扩大编制。
除了现有的两千多人,战俘营里还有将近三千俘虏,再从社会上招收一些新兵,保安团将膨胀到接近六千人的规模,在肖林和邵得彪等人的计划中,保安团将拥有十个步兵营,一个炮兵营,一个工兵连和一个骑兵连,如此庞大的规模,各级军官的缺口很大。
但是,保安团原有骨干有限,很多人出身土匪,素质有限,大量的基层军官被火线提拔,连王铁胆都当上了排长,再让他们免为其难担任更高的职务,对其个人,对部队,都是一种不负责的态度。
当然,也可以提拔降将,但是前提必须是保证忠诚,这只能通过时间来检验,决不能操之过急。
“大哥,你干脆去一趟奉天算了,奉天讲武堂刚毕业了一批青年军官,看看能不能招收些人才。”肖林想了一会儿,提出了解决方案,可惜著名的保定军官学校已经停办,否则不必舍近求远,到奉天去招收军校生。
“我?我走不开呀,干脆你辛苦一趟吧。”邵得彪摇头,部队上的事情千头万绪,他实在忙不过来。
肖林也是摇头微笑,又把问题推了回去:“我也不行,还得你去……我要去北京一趟,那里有更重要的事情。”
一八八章嫡系
肖林和李叔白郭裕秋一起,来到了北京城。
除了黑子,肖林身边谁都没带,就连包新业也留在了县府。一来兴隆事务繁忙,包新业实在走不开,二来北京城里达官贵人无数,自己一个小小的县长还带着秘书,平白地招人笑话。[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不到北京不知道官小,这句话在北洋政府时就适用,而此时的北京城,更是大佬云集。
随着北伐军高歌猛进,一路攻陷河南信阳,把战火烧到了淮河流域,北洋各位大佬这才发现,北伐军总司令蒋中正已经羽翼丰满,鸟化鸾凤。
继承了孙中山的衣钵后,继续打着‘联俄联共’的大旗,蒋中正已经逐渐取得了新政权的法统地位,汪精卫、胡汉民、李宗仁、李济深、唐生智等人都不得不拜在其门下,更可怕的是,蒋中正在黄埔亲手训练了一支强大的军队,战力强悍,所向披靡,威风不可一世的北洋军阀碰上了真正的敌人。
危机四伏之下,自然同仇敌忾,北洋各路军阀暂时放弃了争斗,团结在实力最为强大的张作霖旗下,派出代表齐聚北京,共同商讨成立‘安**’,以对抗日益逼近的北伐军。
奉系重新在北洋政府中当权,北京的一些政客本想劝张作霖出任大总统一职,以捞取从龙之功,换得晋身之阶,但是张作霖却只愿担任‘安**总司令’的名义,无他,国家未安,共和总统又有何用处?
肖林等人来到北京后,直接找到了张学良。
之所以叫上李叔白和郭裕秋,只因肖林有些心虚。
第七师和保安团横扫坝上草原,将国民四军和国民六军打得落花流水,各自大肆收编败兵,这么大的动静,张学良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收到。为将者无令自战,肆无忌惮地扩大实力,正犯了携兵自重的忌讳,很容易引起当权者的猜忌。
李天宏的顶头上司是褚玉璞,张学良和他没什么交集,肖林却是正牌少帅嫡系,不把这个疙瘩解开,怕是以后再没好日子过了。
自从加入了镇威军系统,肖林和张学良已经上下有别,见面之后总有些尴尬和不便,有些话也不好直接说出来,叫上李叔白和郭裕秋,变成了朋友之间的私人聚会,气氛也就缓和了许多。
果然,报上名号没有多久,张学良亲自接出了大门,热络亲切,将三人请进了客厅。
一番寒暄之下,张学良对郭裕秋尤其热情,又请出自家夫人于凤至相见,和肖林几人说了一会子话,就带着郭裕秋进内宅去了。
“汉公,嫂夫人怎么来北京了?”
肖林随意聊着闲话,一颗心却已经放在了肚子里,民国时代虽然风气渐开,但大帅府的长媳岂是平常人说见就见的,于凤至能和他们说上这几句话,已是多少人削尖脑袋都得不到的际遇。
说起来,这还是沾了郭裕秋的光,其父郭松龄尸骨未寒,张学良见了她,自然勾起故人之情,感慨万千,隐隐还有一股内疚感。
“家父刚刚进京,拙荆就着跟来了,好照顾他老人家。”
张学良似乎对于凤至有些敬畏,解释了一句,就绕开话题,又开起了肖林的玩笑:“肖林兄,你可是黑胖了不少,看来草原上的牛羊肉把你养肥了啊!”
没想到张学良直接把事情挑明,肖林跟着干笑了两声,偷眼看看张学良的神态,轻松坦然,这句话看来就是一句玩笑,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深意。
看来是过关了,肖林心头暗喜。张学良的弱点他已经摸清,此人感情大于理智,只要能够打动他,什么事情都好商量,哪怕当日郭松龄起兵造反,他仍是一心一意想救郭松龄性命,放着郭家小姐就在身边,不利用一下,实在是对不起自己当初保媒拉线的一番苦心。
“汉公,当初国民四军围攻兴隆,我保安团经过死战,才……”
肖林还想解释两句,张学良却一摆手说道:“我都知道了,你做得不错,孤军困守兴隆,为大军争取了时间,又能奋勇追杀逃敌,比正规军都强了太多!”
张学良还在批讲之中,肖林已经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调子是这么定的,自己竟然成了大功臣,白白地担了半天心。
“肖林兄,你我既是同僚,更是私交好友,有什么事情尽管放手去做,不必瞻前顾后,直鲁联军如果再找你的麻烦,只管跟我说……当初为了兴隆县长的任命,让你受委屈了。”
张学良说得平淡,肖林心里却是一震,这件事,的确是自己想歪了。
自己就是张学良的嫡系,哪来的那么多顾忌!当然应该摇旗呐喊,敢打敢拼,冲在前头才是正理!
说到底,还是自己心里有鬼。肖林来到民国后,虽因形势所迫投入张学良派系,但对少帅却谈不上忠诚,只想借助这位超级boss发展自己的实力。
所谓功高震主,拥兵自重,都是君臣间实力失去平衡后才产生的问题,肖林一个小小的县长,手下只有一支保安团,实力太过弱小,根本就不可能威胁到张学良的地位,当然也无所谓猜疑之意。
“没什么委屈,任怀松已经被我拿下了。”肖林得意地一笑,只觉一片轻松,少帅对自己很关心,以后可得改改,多请示,多汇报,决不能再疏远了。
“好!兴隆虽小,却是出关的咽喉,交给你我就放心了。”
张学良点头微笑,停顿了一下又问道:“你这个七品芝麻官当了几个月,想不想换个地方?”
“不用,不用,兴隆大战之后百废待兴,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我暂时不想离开。”肖林连忙摆手拒绝。换地方?那可不行,升官对肖林没什么吸引力,发展自身实力才是硬道理,兴隆的摊子刚刚铺开,现在就换基地,等于前功尽弃。
“好吧,那就先维持现状。”
张学良点点头,又接着说道:“不过你还要做好准备,随时可能调离兴隆,国家正在用人之际,不可能让肖林兄这样的大才埋没的。”
一八九章家宴
肖林被说得好奇,忍不住问道:“汉公,你想让我去哪里?”
“这个还不好说,我还没有想好,实在不行,到时再给你几个地方自己挑嘛。”张学良微微一笑,又接着说道:“你先办好兴隆的事情就对了,等我有了时间,会去兴隆看看的。”[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好啊!太欢迎了!”肖林一半是故作兴奋,另一半也是真的高兴,领导来视察,一般来说都是好事,趁热打铁,要点好处才是真的。
“汉公,我这个兴隆县归属不清,顶头上司是承德市府,自从到了兴隆,褚玉璞没给过我一分钱,大战之后,百姓民生都要安排,处处都要花钱,能不能先拨点钱下来。”肖林哭穷,没办法,兴隆县的确缺钱。
“这个好办,老帅已经把承德收回来了,以后该有的资金,一分也少不了你的……至于眼下嘛,让奉天行署先拨一笔款子,五万大洋,够不够?”
喜出望外之下,肖林连声致谢,要到这笔钱,这趟北京就算没白来。
又聊了几句闲话,张学良向李叔白问道:“听说你大哥和褚玉璞有些误会,是不是?”
李叔白连忙答道:“啊,是,褚督军对我大哥有成见,几个月都没发兵饷了,还……”
“好了,都是自家人,没必要搞得这么紧张,我回头帮着调和一下就是了……不过,承德是塞外重镇,老帅另有安排,第七师暂时只能驻扎在张家口,你给天宏带句话吧。”张学良笑眯眯地随口说着,似乎在唠家常。
肖林在旁边却听得明白,李天宏肯定已经拜过码头,张学良这是在答复了。让李叔白在中间传话,倒正好避开了嫌疑,说到底,第七师还是褚玉璞的部下,张家父子也不好老下脸皮,直接和李天宏联系。
从张学良话里的意思来看,他并不排斥李天宏的输诚,答应替他消除褚玉璞的威胁。不过,李天宏这么贸然贴了上去,一时也难以得到信任,承德的地盘还是没给第七师。
这个结果已经很不错了,起码保住了第七师的三万人马,至于部队番号和军饷,恐怕还得李天宏自己想办法。
李叔白却蒙蒙憧憧,只是点头答应,并没有肖林想得这么多,对这种勾心斗角的勾当,李叔白完全没有感觉。
趁着话缝,肖林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了张学良:“汉公,魏益三有一封信给您。”
魏益三败退草原之后,一直跑到绥远才躲过了‘讨赤联军’的追击,上万人马困守在沙漠草原之间,度日艰难,吴佩孚又日渐式微,难以依仗,无奈之下,又想重新投靠奉系。
左思右想之下,魏益三也相中了郭裕秋这条路子,郭松龄和张学良什么关系,魏益三最是清楚不过,当下写了一封信,送到郭裕秋那里,辗转又落到了肖林手中。
张学良楞了一愣,接过打开,细细看了起来,眉头渐渐拧成了一个疙瘩,终于‘啪’的一声,把信拍在了桌子上。
“看看,看看,他魏益三到了这个时候,还不思悔改,把责任都推到茂宸(郭松龄字)身上,哼哼,茂宸之所以起兵造反,都是这些人撺掇的,成功了就跟着升官发财,失败了就把脏水都泼到茂宸身上……小人,一群无耻小人!”
张学良越说越气,站起身来在屋子了走来走去,突然停下脚步,对肖林说道:“这件事你不要管了,他魏益三当初有胆子造反,就不要怕今天为难,躲到绥远也就罢了,只要他敢入关一步,我立刻派兵剿灭了他!”
肖林默默点头,心里却很是不以为然,魏益三当初跟着郭松龄一起造反,既然想重新投入奉系门下,为自己辩解两句很正常,何必这么较真。这可是一位能征惯战之将,手里还有上万人马,都是奉系的精锐老兵,就这么推出去不要,简直是拿军国大事赌气。
事不关己,肖林也不再劝,他已经发现,只要牵扯到郭松龄,张学良立刻就会失去理智,这个死|茓倒可以利用一番……
一番谈论后,时间已近中午,张学良安排下去,就在府中设下家宴,留肖林等人用饭。
既是家宴,夫人于凤至也来相陪,和郭裕秋坐在一起,不时轻声细语地让箸劝菜,对她很是亲切。
刚才匆匆一面不敢细瞧,这会在饭桌上坦然相对,肖林偷眼打量着于凤至,相貌典雅,笑容温和,一看就是大家闺秀出身,是个端庄内敛的性子。
“多吃点肉,年轻姑娘家家的,太瘦了也不好看。”
于凤至夹起一块烧鸭,放在郭裕秋碗中,又转头对李叔白微笑道:“叔白,嫂子想求你一件事,好不好?”
李叔白连忙放下筷子,正坐答道:“嫂夫人有什么吩咐,叔白一定照办。”
“等你们回到奉天,我想让裕秋搬到帅府去住,你可舍得?”
郭裕秋温文贤淑,正当花季妙龄,却遭遇人生惨剧,父母双双死于兵变之中,早勾起了于凤至的爱惜之意,有心带在身边照顾。
“好!大姐这个主意好!既能照顾郭小姐,大姐身边也有个伴,一举两得!”不等正主表态,张学良已经拊掌赞同,笑呵呵地叫起好来。
于凤至比张学良大三岁,贤良淑德,张学良却是个风流跳脱的性子,在外面沾花惹草不断,内疚之下,对这位发妻最是敬重,一向以大姐相称。
不止张学良一个,整个帅府都对于凤至尊重异常,因为儿子有负于凤至,张作霖对长媳也格外爱护,老帅一旦发怒,各位夫人和公子都不敢上前,只要于凤至轻轻一劝,张作霖立刻就会消气。
“裕秋能得嫂夫人垂青,叔白当然求之不得,就怕她不懂帅府规矩,给嫂夫人添麻烦。”
“哎——,哪有那么多规矩,裕秋知书懂礼,大家喜欢她还来不及,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三言两语敲定此事,李叔白又再三致谢,平日里他总在讲武堂中,郭裕秋孤身呆在奉天,有于凤至看护,他也感到放心不少。
一九零章知君最是梁夫子
第二日一早,肖林来到了梁启超的府邸。
这次来北京,首先是为了和张学良进行沟通,但是拜会梁启超更加重要。[]
随着自身实力的不断膨胀,以牛头冲为班底,从商至兵,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已经初见雏形,虽然现在还显得很稚弱,但却显现出强大的生命力,发展速度十分惊人,只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已经悄然变成了小具实力的一方豪强。
发展太快,随之产生的问题就很多,肖林积攒了越来越多的困惑,对未来感到十分迷茫。
刚到民国的时候,只想多赚几个钱,混个温饱安逸,仿佛把头埋在沙堆里的鸵鸟,不敢面对未来的苦难。但现在,却已由不得肖林逃避,不由自主中早卷入了历史的漩涡,决不能再蒙蒙憧憧地走一步算一步,必须有个长远的打算和计较。
闲来无事的时候,肖林总在拼命回忆,‘九一八’事变到底是哪一年发生的,想来想去却总是没个结果,唯一能够肯定的是,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
前路叵测,偏偏又感到力不从心。肖林前世只是个宅男混混,自身的素质能力有限,最擅长的都是些歪门邪道,但现在,数千人的生死荣辱系于一身,又得在多方势力中合纵连横,自身发展中更是千头万绪,来不得半点虚假……如此种种问题,以肖林的能力,已经有些应付不来,必须求教于高人,排疑解惑。
这些问题不解决,后续方向不明,早晚都会撞墙,再不用提什么雄心壮志。来北京之前,肖林已经书信联系梁启超,将自己遇到的问题一一列出,今天更是登门拜访,要直接向这位当世大儒请教。
到了梁府之后报上名号,等的时间不长,老熟人徐志摩迎了出来。
“肖林兄,你来得正好,家师的几位弟子在这里,正好介绍给你认识。”
“梁老先生的弟子,那不就是你的师兄弟了,都是诗人吗?”听说还有别的客人,肖林也没在意,随口问了一句。
“家师前辈泰斗,门下弟子才俊辈出,各行各业都有,我只是最不成器的一个罢了……肖林兄,这几位都大有身份,你可别失礼啊!”徐志摩和肖林接触较多,深知此人行事古怪,不可以常理捉摸,万一得罪了哪位客人,枉费了老师的一番苦心。
肖林有求于人,岂会看不出徐志摩的一番好意,当下笑了笑说道:“志摩兄放心,我今天来的时候,特意梳妆打扮一番,早把尾巴夹起来了,保证谁都不得罪!”
“尽胡扯,走吧。”徐志摩笑骂一句,带着肖林走进了梁府花厅。
刚到花厅门口,屋子里就传出一阵高谈阔论的声音,隐隐似乎还提到了自己的名字,肖林不及细想,迈步进屋,已经看到梁启超坐在正中,连忙上前两步,深施一礼。
“梁公,后生小子肖林特来拜访,先生这一向身体可好?”梁启超对肖林颇为爱护,肖林对这位前辈巨匠也很敬重,这一声问候,的确是发自肺腑的关心。
梁启超笑呵呵地站起相迎,肖林连忙上前两步搀扶,老先生身体不好,得照顾着一点。
“小兄弟,刚才还在说你的名字,你正好就到了。来来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老夫的忘年交肖林,要不是他,我就下不了协和的手术台喽!”
随着梁启超起身,屋子里其他人也赶紧站了起来,听到介绍后,纷纷向肖林点头微笑。
梁启超又指着客人向肖林介绍道:“这几位都是老夫的知交良朋,张君励、蒋百里、张东荪、石醉六、顾云鹏……”
“老师如此称呼,方震(蒋方震,字百里)万万不敢,肖林兄,当日老师手术之时,多亏你仗义援手,方震在此多谢了!”蒋百里虽比肖林大了二十来岁,却完全是平辈论交的架势,向着肖林深施一礼,再三致谢。
蒋百里是民国时期的著名军事理论家,教育家,文武全才,16岁的时候考中秀才,1901年留学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时获步兵科超等第一名(前三名都是中国人,第二名蔡锷,第三名张孝准,同为梁启超弟子,张孝准此时已逝世),日本天皇亲授军刀。
留学日本的时候,蒋百里通过蔡锷结识梁启超,并拜在其门下,一生以弟子礼相执,视为恩师,既然肖林与梁启超有旧,蒋百里对他也格外亲近。
肖林早已经目瞪口呆,蒋百里,这个名字他还是听说过的,没想到竟是梁启超的弟子!
“不敢,不敢,蒋先生,能见到你真是太荣幸了……”
肖林心里暗暗起疑,前些日子还从报纸上看到蒋百里的消息,在吴佩孚那里担任总参谋长,怎么一转眼间,又跑到北京来了。
不及细问,梁启超一个个又介绍过去,肖林虽然搞不清这些人的来头,却早已收起了轻慢之心,徐志摩说得不假,梁启超的弟子个个都不是等闲之辈。
一番寒暄后,众人落座叙话,肖林寻了个话缝,和蒋百里搭讪起来。
虽然对蒋百里的生平事迹不知所以,肖林却能肯定,这是一个非常厉害的牛人,既然有幸结识,当然要和他套套近乎。
一番攀谈,才知道蒋百里已经离开吴佩孚部两个多月,特意来北京遍访师友,然后要去上海加入孙传芳部。
听说蒋百里要投靠孙传芳,肖林只感到一阵阵的羡慕妒忌恨,只可惜兴隆县保安团的水太浅,容不下这尊大神,否则的话,就是绑,也要把蒋百里绑到兴隆去。没办法,蒋百里刚刚辞去十四省联军总参谋长的职务,兴隆县保安团,实在没有合适的位置对应。
不过,将来还有机会,中学历史课本上讲得明白,孙传芳很快就会被北伐军打败,兔子尾巴长不了,蒋百里既然投在他的部下,迟早还得另换东家。
对蒋百里有竞争力的,只剩下了北伐军和奉系,其他人都不足虑。
一九一章苦忆端州笑语融
几句客套过后,梁启超师徒众人又接上话题,各抒己见,评议时政,话题大多围绕着正在进行的北伐战争。
肖林也不说话,只在旁边默默听着,这种场合,他这个后生小子还Сhā不进嘴,只管不住地打量着众人。[]
座中诸人大多大都留着各式胡须,看不准具体年龄,但大体上以中年人居多,民国时代就是这点不好,只要是男人,不论老幼都往往留着一部胡子,凭白显得老相了很多。
和他们比起来,徐志摩的确是个小师弟,也在一旁恭敬地坐着,不时和肖林低声说上两句,介绍着这些人的来历身世。
“过激主义不来中国则已,来则必定无法救药,国民党取北洋军阀而代之,完全是换汤不换药,最好还是另起炉灶,造成一个新的势力……”消瘦的张东荪扶了扶眼镜,情绪激动。
徐志摩在旁边介绍着,此人是清朝末年进士出身,留学日本拜在梁启超门下,也是立宪派中的人物,曾经担任孙中山的秘书,现在是燕京大学的教授。
“是啊,以军事推翻宪政,这条路肯定走不通,就算北伐可以成功,国家也很难走上轨道,人民一样不能安居乐业……”张君励留着一抹一字板胡,两眼烁烁放光,显得精明强干。
此人早年留学日德,清政府翰林院庶吉士出身,曾任浙江交涉署长,《时事新报》总编,是新儒家思想的代表人物,哲学家,与大师熊十力、梁漱溟等人同为新儒家思想的代表。
“哎——,推翻满清政府,建设中华民国,结果反而是军阀割据,这些年来,中国困惫于混乱的泥泞之中,辗转为外侮所乘…”石醉六年近半百,最为年长,似乎有些消沉。
肖林对他本来不以为意,徐志摩在耳边悄悄一番介绍,却令肖林悚然而惊!
此人也是秀才出身,在长沙时务学堂拜梁启超为师,后赴日学习兵工技术,并入东京士官学校学习,归国后获得炮兵科举人,负责整理全国兵工厂,在辛亥革命中担任黄兴部参谋长,并在护法战争中担任蔡锷部参谋长,最近刚刚接受唐生智的邀请,担任军事教育长,开办中央军事政治学校长沙第三分校……
看着石醉六,肖林的口水终于流了下来。这个人,简直是军中全才,擅长兵工,精于炮兵,战争经验丰富,还是军校的校长,虽然名气没有蒋百里大,但实际能力不比蒋百里差!
肖林正在发愣,徐志摩又悄悄介绍道:“那个顾云鹏,原来也是留法学生,但是家资豪阔,现在已经退出政坛,投向实业和金融,是中南银行董事长,盐业银行和金城银行的总经理,四大行联合储蓄会副主任,德茂集团公司董事长……”
看着座中诸人,肖林不由得一阵眼晕,已经忘记了拜访梁启超的初衷。
梁启超身边都是些什么资源啊!如果能够把这些人撮合到一起,军政教育,财务金融,样样都不缺,直接就能干一番大事,比起自己在兴隆的小打小闹,起点可要高得太多!
实在不行,自己也拜梁启超为师算了,有了这些师兄弟帮忙,何愁大事不成!
不过,以自己的底子,恐怕难入梁启超的法眼……
肖林正在胡思乱想,蒋百里却主动和他攀谈起来。
“肖林兄,你是在奉系中任职吗?”
“是啊,我就是一个小小的县长,做些基础工作。”
肖林连忙答话,顺口又反问道:“蒋先生,您为什么不去奉天任职呢?”
既然暂时无望得到蒋百里,肖林心态已经归于平静,拐弯抹角打听着情况。
“奉天?”
蒋百里一愣,摇了摇头,微笑说道:“我去哪里都可以,就是不能去奉天,我和张作霖有私怨……”
蒋百里从日本归来之后,加入盛京将军赵尔巽的督练公所担任总参议,大致相当于省军区的参谋长,为组建新军事宜,与当时的巡防营统领张作霖结怨。
至1910年,蒋百里又从德国深造归来,清廷特下上谕——举人蒋方震以二品顶戴交东三省总督赵尔巽任用,蒋百里再入奉天,和张作霖矛盾日深,辛亥革命爆发户,蒋策动东三省独立,更和张作霖结成死仇,张作霖亲率部队追捕,蒋百里躲在火车的厕所里才逃过一劫,几乎把性命丢在奉天。
吴佩孚初始组织十四省讨贼联军时,就是为了对付奉系的张作霖,蒋百里欣然入幕,担任总参谋长,不料只过了半年不到,直系奉系化敌为友,联合组成了讨赤联军,张作霖从敌人突然变成了友军,蒋百里苦谏吴佩孚不从,一怒之下挂印而去,辞去了总参谋长一职……
听说蒋百里和张作霖是生死仇敌,肖林心里既喜又忧,喜的是,蒋百里绝不会加入奉系,少了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忧的是,自己说起来也是奉系一派,想要招揽蒋百里,又多了一道门槛阻拦。
“蒋先生,兴隆保安团正在改编整军,问题很多,久闻您治军有道,能够指点一二?”退而求其次,哪怕一时不能得到此人,多拉拉关系也是好的,蒋百里是有名的军事理论大家,保定军校的校长,真要是指点两招,保安团肯定受用不尽。
“保安团?”
蒋百里又是一愣,神色稍微有些尴尬,堂堂保定军校校长,数十万大军的参谋长,怎么都和保安团挂不上钩。
“不好意思啊,我这次来京,除了拜会老师以外,主要是为了操作新月社南迁上海一事,时间不多……”
蒋百里还在推辞,肖林却听得一愣,新月社?这不是徐志摩和胡适他们搞的诗社吗?自己还是其中的挂名成员呢!
疑惑之下向徐志摩看去,徐志摩笑呵呵地说道:“你不知道吧,百里兄文武双全,也是咱们新月诗社的重要骨干……百里兄,这可是你的不对了,明明在北京闲着没事,干嘛不到处走走看看?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回头我叫上小曼,咱们一起去兴隆看看。”
一九二章千年兴衰谈笑中
徐志摩大包大揽,蒋百里只得苦笑摇头,对着肖林连连解释。
诸多客套,肖林压根就没听进去,只顾着诧异不已。历史人物和心目中的形象根本对不上,蒋百里竟然是个文人墨客,徐志摩又和他关系莫逆,这一切完全都不搭界,难怪他一时接受不了。[]
其实这还是肖林孤陋寡闻,蒋百里虽是军人出身,却是一个标准的儒将,诗词文章,书法学问,样样都拿得出手,所著的一部《欧洲文艺复兴史》,一百年后仍然不断再版发行。
至于徐志摩,更是因为同门之情,和蒋百里早已结为至交,历史如果不发生改变,几年后蒋百里被蒋委员长关进监狱,感情充沛、容易激动的徐志摩还背起铺盖,喊着嚷着要进去陪他坐牢。
“肖林兄,你没有误会就好,都怪志摩这张嘴,我的确没有任何怠慢之意……这样吧,咱们一起去兴隆看看,也许到了乡下,还能得到两首好诗。”蒋百里再三解释,肖林却浑不在意,自己的要求的确有些唐突,难怪蒋百里推脱,最后能够答应下来,多亏了徐志摩帮忙。
“哪里,哪里,能劳动蒋先生大驾光临,兴隆县蓬荜生辉!”
肖林一边客气着,一边又转身向梁启超说道:“梁公,借着这个由头,我想请您老去兴隆转转,乡下地方别的没有,总比这城里凉快些……还有,在座诸公如果没事,也到兴隆去踏踏青如何,有汽车接送,一两天就转回来了。”
说着话,肖林不停地向石醉六看去,对这位军事全才很是期待。
“我就不去了,你们谁愿意去,一起凑个热闹好了。”
梁启超笑着摆摆手,又掏出一只厚厚的信封递给肖林:“你的信我已经看了,这是回信,有点长,你拿回去慢慢看吧。如果还有什么问题,直接提出来,咱们这么多臭皮匠,总能商量个答复给你。”
肖林连忙起立致谢,双手接过信封,却不便当场打开,郑重收好又问道:“梁公,以中国的现状,能否找到一条富强的捷径?”
肖林这一问略显突兀,以他的身份,似乎还用不着操心这个,但是这几人涵养都很深,面子上倒没表现出什么异常。
梁启超却是微微一笑,此子果然心志不俗,换句难听话来说,就是野心勃勃。
肖林之所以问这个问题,是因为知道历史的大致走向,时间不等人,不说‘九一八事变’,就是‘七七事变’也只剩下十年时间,日本就要全面侵略中国,大难在即,中国却是个贫弱的农业国,根本没有实力与其对抗。
现代国与国之间的战争,说到底打的还是工业基础和社会协调能力,能够生产出来足够的武器弹药,并运送到前线,在持之以恒的消耗中比拼实力,这个过程,没有什么投机取巧的捷径,只靠一两场局部战役的胜利,改变不了整个战争的走向。
想要改变历史的进程,必须寻找一条富强之路!
“这个问题,不只你一个人在考虑,从几十年前甲午战败,一直到去岁的五卅惨案,几代中国人都在寻找答案,但是很遗憾,最后的答案是没有……一国之兴衰,都是百年千年沉淀的积累,多方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这其中,就是一篇大文章了。”
梁启超说到这里,蒋百里等人纷纷整冠正坐,恩师有教,自然应该凛然而受。
梁启超温和地问道:“小兄弟,我先问你个问题,中国在历史上曾经强大过吗?”
肖林毫不犹豫地答道:“当然!汉唐盛世的时候,欧洲各国还在黑暗的中世纪,哪怕到了宋明两朝,中国仍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只是在鸦片战争后,中国才沦为列强瓜分的对象。”
“很好,那我问你,汉唐盛世从何而来,泱泱中华为什么又会沦为任人宰割的羔羊?”
“这个……”
肖林不禁为之结舌,题目太大,千头万绪,叫人如何说起?犹豫了一下,才边想边说道:“中国之所以落后,是因为西方发生了工业革命,从政治、经济、科学技术各个方面超过了中国,落后就要挨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列强船坚炮利,只是问题的表象,根本原因不在这里。”
梁启超微笑道:“王阳明有言,知行合一,相互作用,同生共济,但究其根源,还是知为本,行为体。一个民族是否强大,根源在于其文化是否先进,行为方式和价值观念是否领先于这个时代……
中华之兴盛,始于春秋战国的百家争鸣,孔墨诸子,遗泽千年,所谓汉唐盛世,都是汉文化先进性的体现,并不是哪一位君王将相的个人之功。在那个时候,西方列强还处于中古时期,自然远远落后于中国。”
“老师所言极是,民族自立的根本还是文化,只凭借一时的强兵利器,难以长久兴盛。”
张君励Сhā言道:“我在欧洲游历的时候,从巴黎到梵蒂冈的街头,都见过古埃及的方尖碑,3000多年的历史,依然精致完美,巍峨高耸,可见古埃及当日兴盛,远远超过了同时代的其他文明。可惜,这个民族没有自己的思想魂魄,终归还是被历史淘汰,连这些方尖碑都成了列强的战利品。”
肖林点了点头,顺手盗版了一句旧时空的格言:“是啊,所有的资源都会枯竭,只有文化才能生生不息。”
不料肖林会说出这么精辟的话,众人纷纷向其点头示意,梁启超更是拊掌大赞。
“说得好,从历史的长远角度看,民族的兴衰比拼的还是文化的力量。华夏之衰落,自董仲舒独尊儒术已经种下根源,儒家思想虽然不断发展,但渐渐沦为皇权的统治工具,至满清时代达到高峰,思想禁锢,体用分割,沦落是迟早的事情。”
梁启超说到这里,轻轻一叹,又接着道:“宋朝以后,程朱理学渐渐一家独大,但在这个时候,西方社会却兴起了文艺复兴运动,思想、艺术、科学理论不断突破,经过四五百年的积淀,才促成了工业革命和资本主义的成熟,此消彼长,中国终于远远落后于世界潮流……”
一九三章吾爱吾师,但吾更爱真理
梁启超的论调太为怪异,肖林一时还绕不过这个弯,楞了楞才问道:“梁公,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输在了但丁和达芬奇手上?”
梁启超点头道:“也可以这么说,艺术是思想文化的结晶,最能体现一个民族的底蕴,汉文化自春秋以来,领先世界千年,汉赋、唐诗和宋词,都是其中杰出的代表,创造了一个又一个顶峰,达到了后人难以企及的高度,自宋代以后,随着国运的衰落,艺术领域逐渐陷于僵化,偶有亮点,也难以改变整体的沉闷态势。而西方社会自文艺复兴后,逐渐摆脱了野蛮和黑暗,经过积淀和升华,已经拥有了完整的文化价值观念,崛起是迟早的事情。”[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说到文艺复兴,蒋百里也忍不住Сhā言道:“正是,文学艺术都是文化的表象,根源还在思想,但丁和达芬奇不但是诗人画家,更是哲学家,再到培根、笛卡尔、莱布尼茨、孟德斯鸠、伏尔泰、卢梭、康德、黑格尔、叔本华、尼采、马克思……西方世界几百年涌现了太多哲学家和思想家,正是一个西式的诸子百家,文化的喷涌,思想的碰撞,使得社会蓬勃发展。而我们中国,却在满清的高压禁锢下,大兴**,愚民而不教,这样的国家,当然会被人欺负……”
梁启超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华夏文明,从五胡乱华到蒙元入侵,再到满清入关,自古以来多次受到外族侵略,却一直保持着文化的传承。为什么?只因我们的文化远远领先于这些异族,哪怕一时战败,也会将其融合吸纳,像蒙古人那样拒不接受汉文化的,很快又被赶回草原。
但到了鸦片战争后,情势却已经完全不同,汉文化从根本上受到了冲击,所谓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指的就是这个意思。所以,士林(张君励字,新儒家思想代表人物)肩上的担子最是沉重,日后还须努力求索,既不必妄自菲薄,又不可夜郎自大……哎——,国难沉重,百姓大都陷于生计,总得留下几颗脑袋替大家思考问题。”
张君励连忙站起身来,向着梁启超施礼道:“张君励必定牢记今日的教诲,不负老师厚望!”
“坐下吧,咱们随便聊聊,不用这么正式。”
梁启超摆了摆手,又接着说道:“外来文化的冲击,最明显的例子就是颠覆了帝制,政治制度为之一变,整个国家都建立在西方的架构体系之下,无论是议会法院、还是大学工厂,都是从西方的舶来货,国民的价值观念也不得不随之发生变化,这个融合的过程,既困难又痛苦,但不得不做,中国,的确已经落后了。”
一番长篇大论,肖林难得地听了进去,却越听越是灰心,忍不住又问道:“梁公,中国现在积弱已久,难道再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吗?”
“当然不是!中国现在虽弱,将来必定强大,自从五四新文化运动后,国家民智已开,对各种先进文化兼收并蓄,去芜存菁,思想的解放是两千年来从未有过的崭新局面,再加上传统文化的深厚底蕴,我敢断言,中国在未来的数百年间必定重新崛起!
我只是想告诉你,中国之弱,是多年沉淀的结果,从根本上弱于列强,就像一个久卧在床的病人,想要恢复健康,必须慢慢调理身体,想要吃上一颗十全大补丸,立刻生龙活虎,那只是演义传奇里的故事!”
梁启超一口气说了一大通,稍作停顿,紧接着又说道:“我从你的来信中看到,你对武力十分鼓吹推崇,这一点,对中国并不合适。国家固然需要强大的国防力量,但对内部来说,最好不要进行暴力革命。革命产生暴君,暴君再产生革命,几千年的历史都在这个怪圈中打转,如果不能破解,免不了新瓶装旧酒,再回到老路上去,辛亥革命轰轰烈烈,却把国家拖入了军阀混战,这一点已经说明了问题……”
梁启超说到这里,肖林在心里暗暗腹诽,这位老爷子,果然不愧君主立宪派出身,对改良情有独钟,这个问题讨论起来就没完没了啦,先不和他纠缠。
“老师,我不同意你的看法。”
蒋百里却突然跳了出来:“老师所论,不免倒果为因之弊,立宪改良,难免隔靴搔痒之嫌,老师当年参与戊戌变法,并不是败于慈禧一人之手,而是中国没有这块土壤,失败是注定的事情。以中国之现状,必须有一强力政府,完成国家统一,改良社会,促进经济,才能结束军阀割据,建设一个强大的国家!”
“百里此言大谬!当今世界,以英国最为强大(当时英国不比美国国力差),究其原因,就是英国完成了不流血的光荣革命,国家的元气得以保存,矛盾和斗争都在相互制约中得到平衡,并没有与过去的传统割断联系,无论是改革派还是保守派,都没有成为破坏力量……”
梁启超说起立宪之事,当即滔滔不绝,口若悬河,颇有些当年论战八方的感觉。
看到老先生有些激动,顾云鹏悄悄拽了拽蒋百里的袖子:“百里兄,你怎么和恩师论战起来,不怕老师生气吗?”
“吾爱吾师,但吾更爱真理!”
蒋百里直言回了一句,转头又向梁启超说道:“老师,这个问题我还有不同看法……”
师徒二人相争不下,其他人也都加入了讨论,除了顾云鹏商人身份,没有多说话,其他人个个都在高谈阔论,纷纷发表着自己的意见,话题也越扯越远,从中国说到日本,从甲午说到北伐……
肖林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座中诸位都是高人,争辩起来引经据典,针锋相对,十分精彩,看来,梁启超师徒间不是第一次进行这种讨论。
在旁边听了老半天,肖林才突然醒悟过来,今天是来向梁启超讨教的,却无意中搞成了一场辩论会,现在这个局面,好像已经跑题了。
肖林关心的,只是如何尽快壮大实力,以应对将来的局势,这个问题,看来只有留待以后解决。
不过,肖林任然相信,以穿越者的优势,应该能够找到一条投机取巧的捷径。
一九四章上了一堂历史课
梁府客厅之内,梁启超和蒋百里的师徒之争仍在继续。
蒋百里正在侃侃而谈:“以学生之见,老师不应对宪政仍然报以幻想,当前最为重要的,是实现国家的统一,建立一个自主自强的现代主权国家。[]
国民成立已经十五年,一直在进行政体与国体的探索,但遗憾的是,除了贿选就是军阀混战,民国十二年颁布的宪法已经失效。孙中山去世前曾经说过:‘护法可算终了,护法名义已不宜援用,今日应以革命精神创造国家,为中华民国开一新纪元。’在当前的情况下,社会各方对于军阀政治和议会政治都已彻底失望,必须重新选择一条新的道路。”
梁启超摇摇头道:“以武力实现国家统一,十余年来的立宪努力将毁于一旦。以南方政府的北伐军来看,这是一支与以往完全不同的党军,通过民族主义和群众运动的结合,党军体制将获得极大的民意支持和合法性,大大降低了对于多元化宪政的依赖,进而会倒向一元化的集权政治。从前是约法至上,此后是党权至上,从前谈法理,此后谈党纪,民主宪政将荡然无存。”
张东荪(梁启超弟子,哲学家,政治活动家)Сhā言道:“老师所言极是,北洋军阀政治固然不堪,南方政府也未必可取,在国体和政体的选择上,南方革命党的立场始终摇摆不定,如果北伐真的成功,国家还是会陷入军绅政权衍生的派系政治。”
肖林对历史不甚了了,其他人却都明白张东荪的意思。
在民国十几年的制宪斗争中,革命党一向没有明确的态度,多是基于派系斗争需要的选择,原本基于国家共同利益寻求妥协的制宪讨论,始终为狭隘的派系之争所裹挟,共识的达成与宪制的实行遥遥无期。
对于国体模式的选择,辛亥革命之初,孙中山等人表示支持联邦制和总统制,但在南京政府成立后(孙中山临时大总统时期,不是后来的南京政府),国民党又转向了中央集权,袁世凯得势,国民党又重新支持地方分权,孙中山称自己‘亟亟从事于联省制’,不过一年之后,广东军政府再度恢复,孙中山又鲜明反对联省、主张北伐统一。从总体上看,革命派在国体问题上的立场较多受制于时局的影响,当他们掌握权力时,更多倾向于集权,而一旦失去政权,则往往转而支持分权或联邦。
对于政体模式的选择,除宋教仁之外,包括孙中山在内的多数革命党人都倾向于美国式的总统制政体。最初的《临时政府组织大纲》也大体采取了这一模式。但1912年的《临时约法》却最终确立了议会内阁制的政体,并扩大了参议院的权力和对于行政权的制约。这一变化的发生,是革命党试图凭借自身在国会的优势地位,来限制即将掌握政权的袁世凯,无形中却破坏了内阁制之中立法权与行政权应有的协调,此后的政体争端也由此开始。
蒋百里皱皱眉头,接话说道:“就算如此,建立统一国家也是最为紧迫的问题,中国现在一盘散沙,缺乏一个至高无上的共同体,军阀割据与议会政治失败的背后,根本原因在于缺乏统一主权权威和现代国家建构的不足。当前情况下,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并非一部文本意义上的宪法,而是政体与国体的选择,如何构建一个对外独立,对内统一的现代民族国家……”
争论随即再次展开,在梁启超师徒的唇枪舌剑中,肖林对民国的历史颇有所悟。
在不发达国家中,军人干政是政治现代化进程中的一种必然,北洋军阀政治的形成,来自于清末以来中国政治现代化的危机。在西方的冲击之下,中国的传统社会迅速解体,并陷入严重的主权危机中,君主官僚制度与儒家思想想结婚的传统权威机制无法与现代化相适应,最终崩溃瓦解。但是辛亥革命只完成了破坏,却没有完成建设,新的权威主体尚未建立,整个国家陷入了空前的政治真空中,作为晚清以来最早的现代化力量,具有高度组织性的现代军队,成为当时最为有效的替代性组织。
在这种情况下,袁世凯与北洋军人走上了历史前台,承担起重建国家政治权威的历史使命。但由于袁的决策失误,引发了二次革命与护国战争等新的危机,使得政治军事化进一步获得了合法化外衣,最终导致了权威的崩溃与军阀政治的开始。
军阀组织对于私人纽带关系过度依赖,袁世凯去世后,因为政治强人逝去,北洋内部的凝聚力迅速减弱,不可避免地发生了组织上的分裂,由于缺乏一个系统的、一致的政治意识形态,军阀组织无法获得有力的政治认同,难以承担现代民族国家建构的历史重任。在一次次的分裂与混战中,北洋政府逐渐耗尽了它原本具有的合法性与政治资源。
在军阀政治与宪法政治走向没落的同时,另一种替代性的可能也在增长。面对民国十余年来的主权沦丧与国家分裂,国人开始了新的探索,试图在军阀与代议制之外寻找实现国家统一的新道路。
以五四运动为开端,民族主义的浪潮也在这一时期开始席卷中国,尽管这一时期存在着社会震荡和政治分裂,但在民族目标方面产生了明确的共识,国家统一成了头等大事。人们期望通过统一的实现,摆脱列强干涉和恢复民族权利。
也就在这时,苏联十月革命的成功,为中国提供了榜样,在西方民主宪政之外,以另一种全新的模式构建现代国家。以苏联体制为模范,孙中山开始了“联俄”、“容共”等尝试,并改组国民党,通过新型“党军”组织的创设,发动了北伐战争,以推翻并取代旧式军阀的统治,实现国家统一。
北伐战争顺应了时代潮流,胜利是注定的事情。
一九五章故人来访
一场大讨论下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中午,梁府设下简单的家宴,招待众人用饭。
饭桌之上,肖林不断和众人套着近乎,对蒋百里和石醉六尤其热络,蒋百里对他还算客气,石醉六却有些冷淡。
“石先生,对于军人和政治的关系,您是怎么看待的?”肖林毫不气馁,仍然不停找着话题。
石醉六看了他一眼,淡淡反问道:“肖林兄又是如何看呢?”
肖林犹豫了一下,边想边说道:“在这个问题上,我和梁先生的观点不同,当今世界秩序遵循的仍然是弱肉强食的法则,军事力量具有非常重大的意义,中华民族要强大,必须战胜一个帝国主义国家!”
“奥?比如……?”石醉六眼中闪过一道光芒。
“日本。”
肖林回答地非常干脆,又补上一句解释:“我个人以为,日本在不久的将来,就是中华民族的死敌!”
石醉六上下又看了肖林两眼,默不作声地点点头,垂下眼睛专心吃饭。
害怕肖林觉得尴尬,徐志摩悄悄劝道:“你别在意,石醉六就是这个性子,外冷内热,我们师兄弟都知道他这个脾气……他冲你点点头,就是同意了你的观点,已经很给你面子啦。”
原来这位就是个冷面人,肖林心里踏实了很多。想想石醉六的资历,管过全国的兵工厂,当过黄兴和蔡锷的参谋长,现在又是黄埔长沙分校的校长,在自己这个后辈小子面前,的确有傲气的资本。如果能够得到此人相助,就好像刘备请到了诸葛亮,终于能够和天下英雄抗衡……
“梁公,今天能够得到您的教诲,肖林受益匪浅,晚辈有太多的困惑,还想当面请教。再次恳请梁公赏光,到兴隆一游,汽车接送,只需两三天的功夫,就能打个来回……”
蒋百里已经答应去兴隆,肖林又打上了石醉六的主意,对这个冷面人,贸然出口相邀,万一碰个钉子就不好挽回,干脆曲线救国,从梁启超身上想办法。蛇无头不行,只要梁启超这位大神同意去兴隆,这帮弟子八成都要随侍左右,然后再慢慢沟通联络不迟。
“好啊!老师,您这几年一直没出过b省,也该到处走走了,全当放松一下,对您的身体也有好处。”徐志摩喜动不喜静,最好热闹,他已经决定去兴隆,又热情地鼓动着梁启超。
“好吧,那就走一趟!先说好啊,只能去两天,我在清华还要代课。”梁启超对这个小弟子最是疼爱,当下笑呵呵地答应下来,徐志摩说得也对,这么多年没离开b省,静极思动,也该到处走走看看。
搞定梁启超后,肖林再向其他人发起邀请,事情果然变得非常顺利,众人几乎都未推脱,纷纷答应下来,就连石醉六也是直接点头,没有任何磕绊。
“好,明天一早,我乘汽车来迎接梁公,诸位兄长都住在哪里,顺路一起都接上……”
敲定出行细节,用罢午饭,肖林告辞离开梁府,回到了自己住的酒店。
趴在桌前一番忙碌,写好一份电文,叫过黑子送去电报局,发回兴隆大本营。既然费尽力气才把梁启超等人请到兴隆,当然要做些准备,展示出兴隆的与众不同。
黑子前脚刚走,客房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酒店的服务员在门口喊道:“肖林肖先生吗?有客人找你。”
起身开门一看,来得都是老熟人,张学良的副官王一民,部将齐恩铭、裴春生、高维岳……这几个人都是津榆驻军出身,郭松龄反奉的时候拒不参加兵变,被抓起来送到t区李景林处,肖林对他们多有照顾,不仅好酒好菜款待,又送上船票路费,因此结下了交情。
“肖林兄,你也太过不够意思,既然来了b省,也不和大家打个招呼,让我们回请你一顿。”齐恩铭性格最是爽直,对肖林买舟赠饭之恩念念不忘。
“听说诸位都已高升,我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哪敢去打搅各位将军。”肖林笑嘻嘻地开着玩笑。
这几个人,因为在郭松龄兵变中立场坚定,纷纷被提拔重用,副师长当了师长,师长当了军长,都是手握兵权的实力人物,算得上奉系中的少壮派,又因为和肖林一样,都是少帅张学良的嫡系人马,在奉系各个派系中最为风光。
“我们算不了什么,还是一民最厉害,你还不知道吧,一民现在当上锦衣卫了。”裴春生拍了拍王一民的肩膀,笑着对肖林解释道:“奉天行署刚下的任命,王一民攫升少将军衔,新任军事情报局局长。”
“组长,筹备组组长,军事情报局还在筹建阶段。”王一民连忙笑呵呵地解释着。
肖林不由得一愣,情报局局长?这可真是个重要岗位,张学良Сhā手这里,在奉系内部的势力又得到了增强。
自从组建安**后,张作霖不断调整着奉系的组织结构,一连发布了七个方面军番号,少帅张学良还是第三方面军的军团长,又兼任了东北讲武堂的监督,等于和蒋中正一样,拿下军校校长的位子,在奉系中权势更重。
在郭松龄兵变后,张学良难咎其责,一度灰头土脸,颇为难堪,但在张作霖的力挺下,兵变的负面影响渐渐消除。所有人都已看出,老帅仍然把他当成接班人培养,张学良的地位无人可以撼动,非常稳固。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王一民作为张学良的同学,最为信任的副官,一被外放,就直接官升两级,抗上了少将军衔的牌子,还负责筹建军事情报局这种特务机关,权柄之重,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好啊,以后你就是天子近臣,权倾朝野,兄弟们都靠你照顾了。”肖林笑呵呵地和王一民打着哈哈,心里暗暗摇头。王一民虽然谨慎缜密,却是一副直来直去的军人性格,并不是搞特务工作的材料,张学良可谓用人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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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章指点
肖林随口一句调侃,王一民却露出一丝苦笑:“肖林兄不要取笑,我现在正在头疼呢……”
这几年来,随着奉系势力的不断扩张,情报工作的重要性逐渐凸显,到安**成立后,张作霖终于决定设置一个专门的机构,以搜集整理各方势力的情报,这才有了军事情报局的诞生。[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如此重要的部门,只有交在少帅手里才放心,组建筹备等等诸多事宜,统统都由张学良负责,王一民也因此上位,担任军事情报局筹备组组长,顺理成章的,将来会担任第一任局长。
对这个新成立的军事情报局,敏感的都已嗅出其中的特别意味,奉系内部不少人感到眼热,都盯着王一民的一举一动。偏偏此人谨慎周密,虽然大权在握,也不见他如何张扬,还是一贯的严谨本分,让人挑不出毛病。刚刚官复原职的杨宇霆知道Сhā不进手,干脆也就放弃不管,连杨总参议都放弃了,其他人自然再无二话。
但是大家却不知道,王一民这些日子也在坐蜡,他本是军旅出身,从没涉足过情报领域,骤然担任要职,却完全搞不清该如何下手操作,和肖林聊不到两句,就倒起了苦水。
“我现在是一头雾水,还想请肖林兄指点。情报局马上就要成立,人手却怎么都不够,要想有足够的情报来源,就要有相应的人员渠道,但如果都算在编制里,方方面面也说不过去,不可能让情报局安排这么多人……”
在这个时代里,情报工作是很超前的理念,无论是国外的中情局和克格勃,或者是本土的军统和中统,统统还没出现,没有现成的经验可借鉴,到底该如何运作这个军事情报局,王一民一直还在摸索尝试。
“情报工作,除了成本高昂的间谍活动,更要注重信息的搜集整理,哪怕是公开发行的报纸,也可以从中得到很多情报,还可以培养探子和下线,以弥补人手的不足。”
肖林想着说着,比照着后世的一些论坛经验,替王一民出着主意:“有了信息来源后,要组织专人进行分析,从千头万绪中找到有价值的信息,设立奖罚制度,刺激手下的积极性,只要干什么都有规矩,日子久了自然就能摸索出一套办法。”
“还有呢?”肖林讲的都在道理上,王一民听得聚精会神,刚一停顿,立刻就出声催促。
“还有,还有就是,打铁先要自身硬,情报部门位置关键,人员的选择宁缺毋滥,一定要忠实可靠,最好有家有室,待遇要好,可以直接从奉天讲武堂挑选一批新毕业的学生……再一个,对权力不用抓得太紧,用力过猛会招来反击,可以请奉天总署进行监管,这样可以避免猜忌,还显得咱们坦荡,日子久了也不容易出事。”
王一民重重地一拍巴掌,点头说道:“肖林兄这几句话,让一民茅塞顿开,只有这样,才能把情报局办好!”
肖林微微一笑,所说的这些制衡之术,都是现学现卖,刚刚从梁启超那里搬来的,简单的一个发挥,就让王一民眼前一亮。
“军事情报局这个位置,生杀予夺,权力极大,身上背负的责任也就很大,又往往处在是非漩涡的焦点,如果心态摆得不正,很容易惹来祸端,你是汉卿身边的老人,既不要忘记了三军团的出身,又得对整个奉系负责,这中间的关系,一定要注意平衡。”
肖林仍在谆谆嘱咐,具体如何开展工作,摸索一番总能渐渐找到方向,但王一民直来直去的性格,却未必适合这个位置,如果为权柄所迷惑,很容易走向偏执,到那个时候,就离取祸之道不远了。
聊了一会子,肖林又提醒道:“所谓军人,首要的责任就是保家卫国,眼光应该放远一点,除了关注国内各家势力,对国际形势也要留心。东北的形势复杂,俄国和日本都在其中经营多年,势力交错,将来免不了和我们发生冲突,军事情报局应该把这一块的工作当成一个重点。”
王一民连连点头:“不错,不错,这样思路就清晰多了,安**政府即将成立,奉系的权力重心正在向北*京倾斜,当然,奉天作为大本营,地位仍然非常重要,军事情报局干脆分成两块,在北*京和奉天同时组建两套班子,奉天分部主要负责对俄对日的外部情报,北*京分部负责对国内情报的收集,如此分工后,责权明确,工作也会顺畅许多……”
“好啦,你们两个阴谋家,不要再开小会了,大家难得聚在一起,轻松一点多好,何必搞得这么憋气。”齐恩铭在旁边听得不耐烦,出声打断了王一民。
肖林微微一笑,向他问道:“恩铭兄,我还正想问呢,今天各位兄长怎么凑得这么齐,一起跑到我这来了?”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京津一带现在都是部队,老帅调集了几十万人马,准备和北伐军大干一场,再休整些日子,我们几个都要上前线了。”齐恩铭大大咧咧地答道。
“和北伐军作战?”肖林心里一动,自己的历史知识实在太差,竟然搞不清这一仗到底是谁打赢了,按理说,应该是北伐军,要不然北伐谈何胜利,但是,东北军也一直没被消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啊,这一仗不好打,南方这些乱党叛军势头正猛,武昌之战打得很惨,吴佩孚和张宗昌都有些抗不住了,只有靠咱们东北军出手……”裴春生对北洋政府最是忠诚,言语之中毫不掩饰对北伐军的敌视,但是语气却显得有点信心不足。
南口大战历时四五个月,无论奉系直系还是直鲁联军,都已经疲惫不堪,在这种情况下和北伐军作战,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麻烦事,冯玉祥最近由苏俄回到了国内,本已烟消云散的国民军也随之死灰复燃,9月17日,冯玉祥在绥远五原誓师,将所部改编为国民联军,宣布参加北伐。
五原誓师后,国民军残部纷纷来投,虽然不复当初声势,但短短几天也凑起了五六万人马,基督军(冯玉祥信奉基督教,所部亦称基督军)突然变成了国民党,与北洋系统彻底决裂。
一九七章青年军人振兴会
猜不透战局的结果,肖林心里忐忑不安,天下大势,终归也会影响到兴隆,无论发生什么情况,最好都是未雨绸缪,做好准备才是上策。
“春生兄,以您的观点来看,对北伐军这一仗能打胜吗?”[]
“这个……很难说。”
大战在即,这种时候不宜多讲话,万一被扣上一顶未战先怯的帽子,直接送到军法处都有可能,但是座中没有外人,裴春生犹豫了一下,还是亮明了自己的看法:“现在的东北军,战斗力下降的太厉害,跟一年前根本没法比,真要跟南方叛军对上了,恐怕不是对手。”
自从去年郭松龄兵变后,津榆驻军的精锐部队几乎损失殆尽,军校派将领都受到牵连,中低级军官严重匮乏,再加上郭松龄、姜登选等名将的殒命,可以说,从兵到将,整个东北军的实力都下降了一个层次。
从前张学良屡战屡胜,仰仗的是郭松龄和津榆驻军的老底子,这套人马现在换了个遍,少帅还能接着打胜仗吗?
“春生说得不错,现在部队里的问题太多了,派系林立,山头众多,除了老帅,几乎谁都指挥不动。”高维岳也跟着发起了牢骚,很是感慨:“就拿我手下的十八师来说,副师长是参谋总处直接委任的,一向只听杨宇霆的命令,眼里简直没我这个师长!”
“关键还在上面”齐恩铭稍微一顿,随即直言道:“自从郭松龄兵变后,老帅不再信任咱们军校派的将领,反倒对当年的老兄弟大加重用,说句不恭敬的话,那些人大都是绿林出身,打个游击,劫个粮草什么的还行,领导一支现代正规军队,根本就不够格。”
议论到张作霖身上,众人一时都是无语,这几人都是患难之交,素知齐恩铭对张作霖一向忠诚,倒是谁都没有多想,况且,齐恩铭所说的也是事实,在奉系内部,任人唯亲的现象的确很严重,从少帅张学良开始,都是一脉相承。
整个奉系系统的组成极为复杂,没有什么共同的意识诉求,完全依靠张作霖的威信维系,内部派系斗争严重,在东三省的时候还好一点,自从出关之后,只要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发生分裂,郭松龄、李景林和张宗昌都是现成的例子。
“肖林兄,我们今天来寻你,正是为了这个事情。”
齐恩铭肚子藏不住话,直接挑明了来意:“这两年东北军的人心散乱,不思团结,几十万人马暮气沉重,再这样下去,不要说统一全国,几十年的基业都要毁于一旦,形势所迫,为了加强部队的凝聚力,我们几个组织了一个青年军人振兴会,特意来邀请你参加。”
军人社团?!
肖林心里猛地一跳,没想到东北军中也有这种组织,对于没有党派信仰的奉系来说,不失为一条加强内部联系的纽带。
听齐恩铭话里的意思,这个青年军人振兴会还在初期阶段,成员应该也不多,倒是一个不错的平台,如果加入其中,肯定对自己的发展有利,只是不知道,张家父子能否容忍部队中存在这样的社团组织。
“好,既然几位兄长看得起我,肖林当然从命。”
肖林痛快答应,随即又问道:“不过还请介绍一下,振兴会的会长是谁?”
“嗯……是我,我是会长,他们几个都是发起人。”齐恩铭说着话,用手一指其他几个人,连王一民都包括了进去。
肖林沉默片刻,边想边说道:“恩铭兄,这里头有些问题,我觉得,你应该辞去会长,请张汉卿来担任这一职务。”
对各种党派,张作霖一向手段严厉,想在他的部队里搞串联,做小动作,很容易把自己搭进去,最稳妥的办法,还是拉着少帅一起玩。
听说让张学良来当会长,齐恩铭几个的反应不一,有少帅出头,振兴会的发展肯定变快,但却打上了张学良的烙印,不利于吸收士官派和元老派的军官。
最后还是肖林的一番话,打消了他们的顾虑,振兴会的几位发起人都出自三军团,本身已经带着张学良的标签,就算不请张学良入会,也不过是掩耳盗铃,欲盖弥彰。反过来说,大大方方把少帅请来,二十五岁的年轻中将,正是青年军人的杰出代表,别人反倒说不出怪话。
“好,就这么定了,回头咱们几个一起去找汉卿,总得给咱们这个面子。”
裴春生略略有些兴奋,感慨着说道:“振兴会成立快一个月,一直没有几个成员,如果能够说服军团长,肯定会有一个大发展!”
“春生兄,振兴会现在有多少人?”肖林发问。
“没多少,主要成员都是三军团出身,大概有十多个人。”裴春生回答。
“这么少……”肖林思索了片刻,又追问道:“振兴会的宗旨是什么?”
振兴会成员这么少,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最大的可能,就是没有一个明确的纲领宗旨,因而无法吸引足够的人员参加。
“振兴东北,振兴奉系。”齐恩铭抢着答道。
“这个格局还是小了,既然叫做青年军人振兴会,就该以保家卫国为己任,以振兴中华为宗旨。”
肖林微微摇了摇头,又皱眉说道:“在内战中打来打去,实在没什么意思,眼界应该放开一点,不要老盯着武力统一全国,除了这个,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敢断言,中日在不久即有一场大战,首当其冲的就是东北,这才是东北军人最紧迫的任务。”
“好啊!以保家卫国为己任,以振兴中华为宗旨,这两句总结得非常好!”齐恩铭和裴春生几个互相对视一样,眼中都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
肖林也很是得意,张作霖正在组建安**政府,代表着国家正统,在他眼里,南方革命军就是乱党叛军,所谓保家卫国,肯定符合他的胃口,应该能够得到支持。
一九八章回到兴隆
酒店之中,肖林几个仍在谈论着振兴会的前景。
“振兴会的成员太少,可以多发展些中下级军官,再去奉天讲武堂挑些学兵,青年人有热情,有干劲,是奉系未来的发展骨干,这种社团对他们的吸引力最大……”肖林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奉系将来的前景并不美妙,九一八之后,很快就被赶出了东三省,从此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
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齐恩铭几个越说越是兴奋,自从郭松龄兵变后,军校派受到牵连,被打压得太狠,有了振兴会这个平台,就可以将大家重新团结起来,不断发展新生力量,又可以重新对抗元老派和士官派。
又聊了好半天,将振兴会的发展模式梳理一遍,齐恩铭几个才意犹未尽地告辞离去,王一民却借故拖在后面,单独留了下来。
“肖林兄,我还有一件为难之事,想和你商量……”王一民欲言又止。
“一民兄,咱们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事只管说。”肖林和王一民交情不错,互相的印象也很好,见他为难的样子,心里已经准备帮忙。
“是这样,军团长的大烟抽得越来越厉害,谁劝都不听,只瞒着老帅一个人,不知肖林兄有没有好办法?”
“这个……一定要戒掉,让底下的弟兄们知道了,以后还怎么打仗?”将为军之魂,如果统帅就是个大烟鬼,这支部队的战斗力可想而知。
话虽然说得坚决,肖林却拿不出什么具体办法,这个忙,实在不好帮。
吃喝嫖赌抽,这个排序很有讲究,从轻到重,正好概况了男人常见的几种毛病,一旦沾上毒瘾,这个人基本就没救了,想要戒毒,非常困难。
郭松龄兵变后,张学良染上了鸦片,几个月来毒瘾越来越重,要不是有于凤至和王一民遮掩,早就闹得满城风雨,身为奉系高级将领,东三省的少帅,染上了吸食鸦片的恶习,堪称一大丑闻…………
第二天上午,肖林接上梁启超等人,向兴隆出发。
条件有限,只能用卡车接送这些大人物,肖林心里很有些过不去,特意将卡车重新布置了一番,不仅洗擦一新,还在车厢里摆了几张软凳,临时改造成了载客车辆。
如果在旧时空,这种配置绝对会招来警察,但在这个年代,乘坐卡车出行已是时髦的壮举,就连一向挑剔的陆小曼也没什么怨言,坐在车厢里左顾右盼,很是新奇,一直没找徐志摩的麻烦。
从北*京到兴隆,不过140公里的距离,只是这个年代道路状况不好,卡车走走停停,一直到午后才出了密云。
一年来京郊战火不断,不时可见战争的痕迹,田野荒芜,人烟稀少,到处都是一副破败景象,自从出了京城后,梁启超等人的面色就一直不好。
“哎——,凄惨,凄惨,百里,醉六,你们看,习兵事于国家何补?”梁启超感慨之余,又教训起两位从军的弟子,蒋百里和石醉六一脸尴尬,无言以对。
卡车拐过一个弯,已经驶入了兴隆地界,正在行进间,众人眼前突然出现一片广阔的田野,密密麻麻,都栽满了一人多高的包谷,黄绿色的包谷穗沉甸甸地弯下了头,偶有熟透的几穗裂开道道缝隙,露出里面金灿灿的玉米粒。
“老师,这边倒是一片秋收的喜人景象,令人心旷神怡……”徐志摩最为感性,连片的田野风光已经感染了他,似乎马上就要吟上两句。
“不错,不错,民以食为天,兴隆的气象果然与其他地方不同。”
众人的夸奖声中,肖林心里却有些矛盾,这茬玉米是他强行推广种植的,为此还和任怀松大吵一架。
这个年代,没有什么良种化肥,水利设施也跟不上,华北平原上很多地方一年只种一季麦子,要休耕好几个月,以恢复地力。肖林来到兴隆后,正好是麦收季节,当即安排下去,在全县范围内推广玉米种植,麦收后种上,到现在正好成熟,紧接着就可以种植冬小麦。
这一安排充满了功利性,没有化肥补充地力,土地长年无休,只会越来越贫瘠,到最后肥田变薄田,薄田变荒地,从长远看不利于农业的发展。
但是肖林却顾不上那么多,眼前马上就要饿肚子,几年后的事情哪顾得上,粮食的问题不解决,兴隆的局面就不会稳定,任何雄心壮志都是一句空话。
没有化肥,可以靠修筑水利来弥补,华北平原旱地太多,严重地影响土地的收成,只要水利跟上了,也能大幅提高农业产量。
再说了,中日大战过不了几年就要爆发,兴隆也许就变成了沦陷区,没必要考虑那么长远。为官一任,就先管这一任的事情,有什么问题留在将来再解决。事急从权,现在还没有掠夺性开发这个词,尽快积攒实力才是正理。
卡车一路驶来,离着兴隆*县城越来越近,道路上出现了一队队的战俘,正在整修公路。
这些战俘都穿着军装,身上也没什么明显标记,梁启超等人都误以为是部队,不禁连声赞扬,对兴隆的驻军观感大好。老爷子兴致勃勃之下,肖林只好嘿嘿赔笑,不好意思直接戳破,将这份功劳都算在了保安团头上。
蒋百里和石醉六却看得明白,对视了一眼,蒋百里小声问道:“肖林兄,你们保安团哪来这么多俘虏,怕是有上千人吧。”
“是,是,都是南口大战抓来的,一共两千七百多人,一部分在修路,一部分在修水利,还有一部分在整编训练。”肖林回答得很实在,有很多军事问题要向这两位请教,没必要藏着掖着。
“两千七百人?!”
蒋石二人都是一愣,蒋百里随即问道:“仔细说说,你们的仗是怎么打的?”
对一支保安团来说,这个战果太过惊人,勾起了这两位军事大家的兴趣。
“好嘞,这要从三个月前说起……”肖林随即侃侃而谈,将兴隆之战从头至尾讲述了一遍,介绍得非常仔细。费了牛劲把梁启超师徒请来,八成都是为了蒋百里和石醉六,能够引起他们的关注,就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肖林一番讲述完毕,蒋石二人都是暗暗点头,沉默片刻,石醉六淡然说道:“有点意思,到了兴隆,我去你们的保安团看看。”
“好啊,太欢迎了……”肖林一句话没有讲完,卡车突然一个急刹车,猛地停了下来,众人都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一九九章张库大道
肖林身子往前一扑,连忙伸手扶住车框,‘啪啪’拍了两下驾驶室的顶棚:“黑子,怎么开车的……嗯,哪来的这么多骆驼?”
前面不远处正在修路,道路通行不畅,各式汽车、大车和牲口队伍,挤在一起动弹不得;不知什么时候,卡车钻进了一支商队之中,周围全是驮满了货物的骆驼,有两匹骆驼还在卡车前前优哉游哉地晃悠着,难怪黑子急刹车。[]
肖林前后看了看,道路已被堵死,半天都不见队伍移动,看来一时是过不去了,不由得暗暗着急。
卡车周围围满了骆驼,不时嘶叫两声,空气中充满了牲口的异味,陆小曼用手帕捂住鼻子,一脸厌恶的神情,顾云鹏却兴致勃勃地打量着这支商队,眼中烁烁放光。
离着卡车不远,一匹骆驼上坐着一条黑脸汉子,胡子拉碴,举止气度都像这个商队的头脑,顾云鹏攀着车框站起身来,向他大声招呼道:“哎,老乡,你们这是打哪来,又向哪去啊?”
“嗯,问我们啊,我们从唐山来,出张北去库伦(今乌兰巴托)。”黑脸汉子打量了顾云鹏一眼,客客气气地举手拱了一拱,眼神之中带着几分戒备。
“果然是张库大道的商队……走吧,聊聊去。”顾云鹏一拉肖林,跳下了卡车。
肖林蒙蒙憧憧跟在顾云鹏后面,不知道他在闹什么玄虚,比起自己来,这位实业大亨,金融巨子才是真正的生意人,一见到商队就兴致大发,非要上前和人家聊个明白。
见到顾云鹏和肖林过来,黑脸汉子连忙从骆驼上跳下来,几个人寻了个干净地方,随手搬来两块石头就地坐下,随即聊了起来。
一番攀谈,黑脸汉子渐渐放下戒心,打开了话匣子,却意外的健谈:“我叫冯自礼,祖上就是跑口外的,到我这一代,已经在草原上做了二百年生意,
关内的丝绸布匹、纸张铁器、砖茶生烟,在草原上都能卖上价钱,回来的时候收些蒙古人的牲口药材,俄国人的银器皮毛,在关内也非常好销,来回都不走空。一年走上两趟下来,就可以混个吃喝不愁……”
肖林开始并不在意,听到这里微微有点意外:“冯大哥,听你话里的意思,从直隶去库伦做生意的人很多呀!”
“那是!草原上东西金贵,见了什么都稀罕,无论什么玩意儿,只要能运过去就能卖钱,直隶一省走张库大道的,少说也得有两三千家买卖。”
“这么多?!”肖林耸然动容。
“肖林兄,你守在金山旁边,自己还不清楚吗?”顾云鹏有些意外的样子,微微笑道:“我看你修筑道路,以为你早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原来都是误打误撞啊!”
“这位肖先生,您是……?”冯自礼听出不对,对肖林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肖林汗颜笑道:“呵呵,我是本县的县长……我就是觉得,要想富,先修路,其他什么都不懂……”
“这条路修得好,一旦修筑完毕,双向可通载重车辆,从天津唐山来的货物,都可以直接过兴隆出张北,直上张库大道,包你这个兴隆*县,以后真的生意兴隆!”
难道无意中真地挖到了金矿?和蒙古人做生意,有那么赚钱吗?肖林被说得兴奋,追着顾云鹏问道:“云鹏兄,我还是不明白,这个张库大道,有那么厉害吗?”
“厉害,当然厉害,詹天佑修了中国人的第一条铁路,就是连接北*京和张家口的京张铁路,和张库大道正好接上……”
“这么厉害?!”肖林终于吃惊了,詹天佑的名字历史课本上就有,京张铁路的名字更有着特殊的含义,看来,自己对张库大道的确是轻视了。
向着顾云鹏和冯自礼再次请教,肖林终于了解了张库大道的前后来历。
张库大道,号称用白银铺就的草原商道,具有重要的经济政治价值。
这条连接草原和关内的道路,历史可以追溯到元朝,经过几百年的发展,在清末明初达到了顶峰,1909年,京张铁路竣工,1918年,张库公路通车,张家口由此成为驰名中外的陆路商埠,最高年贸易额达1亿5千万两白银,以对库伦和俄罗斯的贸易为主,号称‘旱码头’。
肖林不知道的是,如果历史不发生改变,1929年国民政府与苏俄断交后,蒙古也关闭了所有通商口岸,张库大道随之衰落。
“冯大哥,既然有京张铁路,你们为什么还走兴隆呢?”肖林心里颇为兴奋,无商不富,如果兴隆商贾云集,自然能够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
听说肖林就是本地的县长,冯自礼的态度又恭敬了几分,当即摆摆手道:“哎——,火车也不是那么好搭的,还得绕一个大弯儿,直接从兴隆过去,起码省下一半的路费,还不用来回折腾。听说兴隆修了路,我们商队就想抄个近道,不想在这里卡住了。”
肖林压住激动,又追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这条路修好了,但要收些过路的费用,你们还会从兴隆走吗?”
不知不觉中,肖林又把后世的经验搬了出来,如果修上两个收费站,向过往车辆商队收取费用,岂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一笔收入?
冯自礼一愣,尴尬说道:“哦,只要费用合理,应该没问题,这个年头,哪里没有税所卡子,做生意不容易呀。”
“冯大哥放心,不会乱收费的,这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肖林还在兴奋地说着,顾云鹏却悄悄拉了他一把:“肖林兄,这回你可想偏了,你这里不是必经之路,不宜设卡收钱,多了把商队都吓跑了,绕路另走,少了又顾不住人员开销……”
“是,云鹏大哥,那我该怎么办呢?”这一趟来兴隆,蒋百里和石醉六还没什么动静,顾云鹏却最先带来惊喜,肖林不知不觉改了称呼,和他套着近乎。
顾云鹏微微一笑,点了肖林一句:“兄弟,想要赚大钱,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干。”
肖林眼睛一亮,连连点头:“明白,明白!云鹏大哥,等到了兴隆,我还得好好跟你谈谈!”
俄罗斯,一向缺乏轻工业产品,在旧时空里二十世纪末,因此诞生了无数的倒爷,在中俄两国间经商致富,自己一个穿越者的身份,竟然把这么好的榜样都忘记了。
既然张库大道就在身边,干脆做个民国时代的倒爷,以肖林的人力物力和财力,组织一支商队并不是什么难事,把生意做到外蒙和俄罗斯去,钱途肯定一片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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