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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纪念碑

到了归绥之后,他来往军营之中冷眼观察,绿脚兵士气昂扬,军纪严明,装备­精­良,上下一心。至于地方治理,一套套措施接连出台,剿匪安民、兴工商、求人才,也像是要有一番做为的样子。

再加上隐隐接到风声,肖林可能出任绥远都统,说明此子在张家父子面前也游刃有余,正是一颗冉冉上升的军阀新星。思来想去,魏益三渐渐收起了不合则去的念头,准备和肖林好好谈谈,建立更进一步的合作关系。

以肖林的实力,魏益三只愿合作,倒不至于投靠。一旦投靠,就强行绑上了一辆战车,风险太大;合作则不同,自己掌握主动权,肖林发展起来,跟着沾光喝汤;肖林万一式微,大可分道扬镳。

不过就算合作,也得付出一定的代价,肖林邀请魏益三来到归绥,就该讲明条件;像这样好吃好喝地天天供着,正事却只字不提,显然在等他自己提出要求。

与其这样比拼耐心,还不如主动挑明,魏益三准备开诚布公的表明态度了。

这天一早,肖林的秘包新业就来邀请:“打扰魏长官了,为了表示我家肖师长的欢迎之情,四十五师将举行一次大型会­操­,并邀请魏长官麾下的勇士会猎同乐。”

绿脚兵虽然近在咫尺,却从未邀请魏益三参与军中活动,现在突然发出正式邀请,明显是要借机展示军威,督促他及早下定决心。

想通此节,魏益三心领神会地一笑,肖林年纪轻轻,能有这份耐心已经不错了。

“好,请回禀肖将军,魏益三明天一早就到。”

互不熟悉的两人合作之前,免不了要掰掰腕子,亮亮本事,好确定责任的分担方案,利益的分配原则。肖林要展露绿脚兵的军威,自己何尝不想亮亮自家部队的实力,好争取更多的合作筹码,手下这二百人都经过­精­挑细选,也不是吃素的。

当下集合点兵,率领卫队跟随包新业出城,来到草原上划就的大校场。

绿脚兵已经先到,分队站列,军容肃整,周围还有不少看热闹的百姓,本地的蒙古土著,都兴高采烈地围在校场周围。

校场正中间已经搭起一座木质高台,数面大旗迎风招展,肖林、曲南杰和马三儿等人安坐旗下,瞧见魏益三,肖林亲自下台相迎,携手入座,自有左右端茶倒水。

此时正是早春时节,应了那句著名的唐诗——“草­色­遥看近却无”,近处的草甸还是枯黄,远处却已是青山一片。

众人谈笑声中,执勤军官来报,参加活动的士兵尽数到齐,总计绿脚兵5600余名,魏益三手下士兵225名。

“魏将军,难得大家兴致这么高,不如咱们两军搞个小小的赌赛如何?”肖林笑吟吟地看着魏益三,笑容纯粹­干­净,人畜无害的样子。

“好啊!我手下的儿郎也都闲的骨头发痒,正好见识一下绿脚兵的厉害!”魏益三也早有比试一番的准备,当即一口答应下来。

三一二章草­色­遥看近却无(中)

莽苍苍草原之上,虎狼三军之前,肖林和魏益三各不相让,要通过两军会­操­举行一场赌赛。

没人提起用什么做赌注,以肖林和魏益三的身份,想找到一件合适的赌注并不容易。

但实际上赌注早就有了,这场赌赛关乎双方的气势,彼此之间的定位,谁能赢得这场会­操­,自然在随后的谈判中占据上风。

草原广阔,在会­操­中多赢一局,也许就代表着百里之地的归属,这份赌注足够大了!

会­操­的号令传下,场中将士齐声大呼,士气高昂,周遭响起了阵阵大鼓,声震四野。这是绿脚兵刚刚组建的文工团,今天特意赶来助威,临时客串了一回军乐队。

看到校场上军威肃穆,围在远处的百姓个个兴致勃勃,鼓噪呐喊,一伙蒙古人甚至就着鼓声跳起鹰舞,玩起摔跤,把这场军演当成了汉人的那达慕。

周围的哨兵早得到肖林的命令,也不阻止这些百姓喧哗,只将他们拦在外围免得影响会­操­。绿脚兵刚到绥远,正要收取民心,怎能放过这个军民同乐的机会。

执勤官登上高台,向着肖林和魏益三举手敬礼:“会­操­部队已就位,请两位将军指示!”

“草原上天大地大,远方的客人最大,会­操­的项目就请魏将军选定。”肖林笑容可掬,语含机锋。

“我魏益三也是草原上的半个主人,肖将军不必见外。”魏益三针锋相对,会­操­还未开始,两家的主将已经在谈判了。

如此甚好,只要赢了这场会场。魏益三就不得不低头,肖林当下微微一笑说道:“大家都是军人。第一项就比­射­击,魏将军以为如何?”

“好,就和绿脚兵比比枪法。”魏益三本来还在担心肖林早有准备,出些古怪的题目不好应付,没想到上来就比­射­击,正中魏益三下怀。

当兵扛枪,任何一支部队都会将­射­击作为最重要的训练科目,如此比试才是堂堂正正的会­操­。魏益三手下卫队都是百战余生的­精­锐老兵,只要肖林不搞小动作,他自信能赢得这场会­操­的胜利。

简单议定规则。两家各出十人打团体赛。每人十枪,以总成绩决胜。这个方法简单公平,胜负一目了然。

规则既定,魏益三亲自下场挑人,­射­击比赛是今天会­操­的头一场。关系全军士气,非常重要。

跟随魏益三来归绥的都是他手下卫士,追随左右多年,好多都能叫上名字,对他们的本领特长十分了解。因此时间不长就挑好了出场人员,十条汉子齐刷刷站成一排,­精­神抖擞。

挑出这十人后,魏益三信心更足,神枪手都是用子弹喂出来的。他手下卫士多年积累的­射­击经验,绝非一般人可比。

此时绿脚兵的人选也安排好了,领头的一名少尉走上前来,朗声说道:“报告肖师长和魏将军,教导大队十五连学员三班全体都有,已做好­射­击比赛准备。请两位将军指示!”

不等肖林说话,魏益三脸露愠­色­:“肖将军,我手下这十人都是战场上滚过来的老兵,如我兄弟一般,随便找一个学员班来和他们比赛,难道看不起我魏益三吗?”

教导大队,学员班,这都是什么玩意?难道说肖林未战先怯,­干­脆胡乱派些人参加比赛,赢了更好,输了也有推脱的借口。好狡猾……

正在胡思乱想之间,耳边响起那少尉的声音:“魏将军此言恐怕不妥,未战妄谈输赢,是为不智,坐井观天自大,是为不明,临败无知无视,是为不察。以卑职之见,魏将军恐怕要输掉这第一局了。”

魏益三不由得一愣,这少尉好一张利口,竟然出口成章,侃侃而谈!

“你叫什么名字?上过学吗?”

“卑职名叫侯江波,京师国立高中毕业。”

魏益三更是吃惊,上下打量这侯江波。这个年代国民教育匮乏,京师国立高中毕业就可算做秀才出身,在大城市中随便都能找一份体面的工作,没想到会跑到四十五师来当兵。

仔细一看,这侯江波眼角眉梢中竟然隐隐带着杀气,明显在战场上见过血,魏益三身经百战,对这种气息最是熟悉,稍一注意就感觉到了。

看到魏益三被顶撞,肖林Сhā话来打圆场:“魏将军,教导大队的学员班未必都是新兵,这个班在四十五师全军比武中拿过­射­击状元,绝没有对魏将军不敬的意思。”

魏益三抬眼看去,侯江波身后十人个个如标枪般站立,一看就是标准的军人。但他们身上却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一个个眼神光华内敛,沉静稳重,完全不像普通的士兵。

普通人身上能有这种气质,只有两个可能的原因,一是丰富的阅历,二是渊博的知识。难道说,这十人个个都是秀才出身,整个教导大队都是秀才出身?肖林将天下英才都收在他的教导大队中,到底想要­干­些什么?!

“好,好,那就开始比赛。”魏益三有些震惊,有些恍惚。

老话说得好,百无一用是生……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但是见过血,杀过人的秀才却是例外,这样的人物文武双全,上升空间反而远远超过普通的武将,历史上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民国时期就有一个最有名的秀才大帅——吴佩孚。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流氓有文化。魏益三当然没听说过这句话,但却深知其中的含义,深知知识的力量。眼看着两组­射­手分别进入靶场,魏益三坚定的信心第一次动摇了。

绿脚兵的兵员素质这么高,也许自己真的不是对手…………

枪声阵阵,马蹄奔腾,战旗翻滚,鼓号呜咽。

随着两军的比试一场场进行。魏益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从­射­击到拼刺,再到土木作业。战术配合对抗,他已经连败了四场。

如果再这么输下去,以后在绿脚兵面前再也直不起腰来,肖林率军所到之处,自己只能退避三舍。

到了这个时候,魏益三只求赢回一场,挽回些面子,也挽回些谈判的筹码。

但哪怕只赢一场,看起来也是个无法完成的任务。

连输的这四场比赛,场场都是绿脚兵完胜。魏益三看不到任何取胜的机会。

眼看着又输掉了一局。无奈之下,只得以退为进,魏益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满脸愧­色­对肖林说道:“贵部教导大队果然藏龙卧虎,如果四十五师都是这样的­精­兵。我愿自承败局,再不敢与肖将军会猎于草原。”

这番话说得委婉,言下之意却已颓然服输:如果四十五师都是这样的­精­锐部队,我承认你的拳头大,实力强,你肖林去哪里,我就绕道而行。

魏益三手下的部队出身于奉系津榆驻军,原本就是张学良手下的­精­锐部队,比起四十五师这支土匪前身的部队。血统要高贵不少。但今日会­操­魏益三一败涂地,他是真心感到羞愧,军人的骄傲迫使他不再死缠烂打,而是痛痛快快地认输。

不过隐隐还是有些不服气,校场中一共5600余名绿脚兵,只有一小部分参加了会­操­。魏益三相信,参加会­操­的都是­精­心挑出来的人选,其他那5000人未必有这个水平。

这场会­操­绿脚兵占了主场之利,胜之不武。

肖林听出了他话里的骨头,淡淡一笑道:“魏将军过誉了,我部教导大队就是军官­干­部后备队,各项军事技术强一些理所当然。这教场上还有将近5000人的新兵营,比起魏将军的虎狼之师差了很多。”

有意和魏益三建立合作关系,甚至降服收为己用,肖林也不瞒着他,反而特意挽起袖子,让他看看自己肌­肉­隆起的二头肌。

魏益三果然大吃一惊,教导大队是军官后备队?!5000人的新兵营?!淡淡的一句话透漏出大量的信息,魏益三一时消化不了。

肖林坦承场中大多是新兵,也就是说,四十五师和自己的部队实力差距不大,那么,还要不要比试下去呢?

魏益三正在犹豫,肖林又对他笑笑说道:“一时游戏赌赛的胜负,魏将军不必放在心上。

当今天下纷乱,绥远地方不靖,魏将军手下都是百战之师,肖林还多有倚重之处。”

这就是***­祼­的拉拢了,这肖林还算坦诚,倒是个不错的合作伙伴,可惜会­操­一局不胜,此情此景之下,魏益三只好顺势谦虚几句。

“惭愧,惭愧,哎——,魏某人戎马半生,坎坷多难,以前总以为生不逢时,一遇风云自然化龙而去,今天见了肖将军兵威,才知道魏某人往日都是夜郎自大,小瞧了天下英雄。”

魏益三口口声声将会­操­挂在嘴边,脸上的表情也生硬得很,肖林知道他心中仍然不服,又邀请道:“一冬天没有活动手脚,今日看将士们会­操­倒有些技痒,魏将军,有没有兴趣和我下场比试一遭?”

和驯服烈马一样,要想降服魏益三这样的猛将,就得任其施展出所有手段并一一胜出,才能博得他的尊重。

这番建议正对魏益三的心思,当下也不谦让,提议道:“你我都为三军之将,舞刀弄枪的倒没什么意思,不如比一比兵棋军演,肖将军意下如何?”

肖林突然提出要和魏益三亲自比拼,必然是有备而来,魏益三为一军之主,俗话说拳怕少壮,万一在肖林面前再输一场,恐怕就得率部主动退出包头。

没那个实力,凭什么占据河套膏腴之地?

也是魏益三心思敏捷,立刻想到和肖林比拼兵棋军演,不管绿脚兵如何­精­锐,这肖林年纪轻轻,又是个小商人出身,战场指挥能力肯定不如自己。

会­操­中军演的分量最足,如果能够胜出,今日这场赌赛起码就是个平分秋­色­的局面,一举挽回先前连败四场的劣势。

“好,就依魏将军的意思。执勤官,准备兵演。”如果是比别的什么项目。肖林可能还会推诿,但魏益三正好挠到了自己的痒处,当下一笑允之。

风过之处,校场上面面大旗舒展飘扬,日头渐渐攀高。

两军主将亲自下阵,立刻把场中气氛调动起来。马三儿跳下高台,亲自擂起大鼓,咚咚直响。有骑兵护着肖林和魏益三的军旗,绕场奔行一周,然后向外驰骋而去。直到千米之外。将军旗分Сhā在校场东西两侧。

听说要举行野战兵演,新兵营的士卒都退到了场边,远处的百姓纷纷拥挤过来,摩肩接踵,兴奋异常。

草原广阔。这校场可容纳上万士卒演练,两方的军旗相距大约十里,正好举行一场野战军演。肖林和魏益三相互行礼,各挑了二百士卒,转身奔往自家军旗。

看到肖林信心满满的样子,魏益三心中暗自狐疑。在他看来,四十五师这两年虽然战功赫赫,但不过都是风云际会,恰逢其时。真要是一刀一枪比起战场指挥的真功夫。肖林怎么可能胜过自己这位百战老将?

肖林来到自家军旗下,命二百士卒开始构筑阵地,自己好整以暇地举着望远镜,向远处魏益三的军旗张望,耳后却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肖林兄,要让我帮你作弊吗?”

回头一看。来人正是蒋百里,肖林连忙迎上去笑道:“这不是作弊,这是用计。魏益三能征善战,只可智取,不可力敌。”

他深知蒋百里睿智高人,太过­肉­麻的吹捧之词不便出口,正好借着这场比试,不动声­色­之间拍了一记马屁。

“呵呵,该他魏益三倒霉,碰上你这个家伙,鬼点子就是多。”也知道降服魏益三的重要­性­,和肖林联手做些小小的手脚,蒋百里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你闪开一旁,这场兵演就交给我了。”……

兵演进行的很快,往来几个回合就分出了胜负。无他,大家手里都只有200步兵,可用的手段不多。

被拔去的军旗又恭恭敬敬地送了回来,魏益三呆坐在军旗旁边,脸­色­灰败,铁青,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失败中回过神来。

胜败本是兵家常事,这面军旗虽是临时选定的,但被敌人这样彻底地拔走,魏益三还是感到羞愧异常。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引以为傲的亲兵卫队在这场兵演中几乎没有还手之力,战损比达到了惊人的一比三。

回想自己刚才的指挥,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失误,只是对手的指挥更加老辣,调度更加流畅,攻击更加犀利,不知不觉中就积累起足够的优势,并一举转化为胜势,等到自己发觉不妙,已然无力回天……

“这肖林,还真是看不透呀!”

不知不觉中,魏益三突然发现,自己对肖林竟然隐隐有些敬畏。

这是对强者的敬畏,与年龄无关,与资历无关,只与实力有关。

“魏将军,橄榄球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咱们一起上台观看。”

不知什么时候,肖林来到了他的身旁,一脸亲切的笑容,仿佛刚才那场兵演并不存在。魏益三刚想推辞,却突然发现,肖林的微笑中蕴含着令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好,唯肖将军马首是瞻。”

两人来到高台之上,场中已经做好了准备,用石灰画好的长方形场地,两头还各竖着两根高高的木柱。

“这木柱就是橄榄球的球门,­射­中可得一分,但主要的得分手段却不是­射­门……”肖林向魏益三解释着橄榄球的规则,这个年代国人也听说过这种新奇的洋玩意,但却很少亲眼见过,魏益三一时被橄榄球吸引,忘记了刚才军演带来的不快。

这时参赛的绿脚兵准备完毕,红蓝两队分别入场,开始比赛。随着火爆的肢体冲突,力量对抗,这项运动的魅力立刻展现在众人眼前。

“这橄榄球不错,是军人该玩的玩意,比那足球还要好!”

魏益三一眼就看出了这项运动的优点,国人大多含蓄,橄榄球却奔放张扬,充满了阳刚之美,正好适合培养士兵的勇敢­精­神、合作意识。

在草原上玩上这么一场橄榄球,再忸捏的农家小子也会被激起血­性­,立刻融入到部队的集体生活中,兄弟袍泽,军人荣誉,都在这球场上一点点建立。

“肖将军,教教我的兵,让他们也去打一场!”魏益三欣喜不已,主动向肖林求教,这场比赛无关胜负,就是想学会这个新鲜玩意。

现场观摩,旁边又有懂行的人指点,魏益三的卫兵很快就弄懂了大概规则,呼兄唤弟拉起一支队伍,磨拳擦掌就准备上场。肖林看在眼里,命人将其安排在下一场比赛上场,又挑出一支普通队伍和他们对阵。

球场上的胜负相对不太重要,多少要让魏益三挽回点面子。

果不其然,面对新兵营的一支菜鸟球队,魏益三的球队经过一场苦战,终于29比20大获全胜。

“不过瘾,不过瘾!肖将军,再来一场好不好?”魏益三脸上终于见了笑容,缠着肖林不放。

三一三章草­色­遥看近却无(下)

连着赛了两场橄榄球,太阳已经挂在头顶,该吃中午饭了。

绿脚兵以连为单位分成队列,在草地上席地而坐,开始拉歌。

二连指导员站起身,转身向手下战士们喊道:“三连来一个!大家说好不好?”

整个二连如雷鸣般应道:“好——!”然后有节奏地齐声大叫:“三连,来一个!三连,来一个!”

“唱就唱,怕什么?”三连长也站了起来:“弟兄们,打仗咱们是尖刀,拉歌的时候也不能让人小瞧了。都把嗓子给我亮出来,使劲地嚎!”

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

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

……

见到绿脚兵拉歌,魏益三开始只是笑呵呵地瞧着,这个年代的娱乐活动本来就很少,军营的生活更加鼓噪,部队借集合­操­练的时候拉歌并不稀奇。

但随着绿脚兵的歌声响起,魏益三的脸­色­渐渐变得严肃,他们唱的歌曲都很新鲜,通俗上口,好听易学,明显是有心人专门编写的。

部队中的士兵文化素质不一,很多都是文盲半文盲,但军中的歌曲大都半文半白,生硬呆板,并不受普通士兵的欢迎。

相比之下,绿脚兵唱的歌曲都是大白话,偏偏却朗朗上口,旋律优美。歌词的内容贴近军营生活。寓教于乐。对战士有很强的教育意义。

“肖将军,这几首歌都叫什么名字?”

“第一首叫《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第二首叫《咱当兵的人》,第三首叫《一二三四歌》。”肖林的笑容很诡异,很得意。

“魏将军,来一个!魏将军,来一个!”场中的绿脚兵突然调转目标,向着魏益三大喊起来。

被绿脚兵叫着长官的名字挑战,魏益三手下的士卒有些坐不住了,纷纷请求道:“不能让绿脚兵小瞧了。军座,咱们也唱一个!”

“唱个什么好呢?”魏益三有些犹豫,他不善此道,会的歌曲不多。但绿脚兵珠玉在前,自己也不能尽往外扔砖头呀。

“就唱《大­操­歌》,弟兄们都会,正好应景。”副官却有些急智。

魏益三点头应允,不多时,那副官指挥着手下卫队,一起唱了起来。

营门浩荡,

国旗五­色­飘扬。

军容壮,

阒寂无声万帐。

喇叭溜亮,

结束戎装停当。

­精­神旺。

仿佛上了战场。

凝神望,

军队长璀灿勋章。

口令朗,

一字排开屹相向。

朝阳初上,

激­射­枪尖雪亮。

开步往,

万足齐声一样。

……

如同一幅画卷不断展开,歌声中描绘了一场三军会­操­的盛况,这首《大­操­歌》是北洋军中的老歌,相对更贴近普通士兵,在北洋军中十分流行。开始只是魏益三手下的二百卫队合唱,渐渐的。曲南杰、马三儿这样的北洋老兵也加入进来齐声高唱。

在空旷的草原上,这雄壮激昂的歌声越发沧桑,仿佛在追溯这个古老民族汉唐时的辉煌。

一曲唱罢,掌声四起。两军将士同出一源,都感到亲近了许多。多日来的明争暗斗、剑拔弩张仿佛都是过眼云烟。魏益三找回了几分平衡,脸上的笑意更浓。看向肖林的目光中也有了神采。

会­操­虽然输了,拉歌中却挽回了面子,这首《大­操­歌》将军人的荣誉和责任抒发到极致,看伱如何能胜过我。

“魏将军稍候,我们绿脚兵还有一首歌。”肖林却胸有成竹,向台下一扬手,魏益三抬眼看去,却不见那支绿脚兵出头,正在错愕间,一道清越的女声响了起来。

一条大河波浪宽,

风吹稻花香两岸。

我家就在岸上住,

听惯了艄公的号子,

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

一身戎装的崔妮从高台后缓缓现身,腰间扎着一道武装带,身形玲珑,英姿飒爽,为充满阳刚之气的大校场带来了一缕清风。但没人觉得有什么突兀,都沉浸在他歌中描绘的场景中。

魏益三手下将士都是东北老兵,辽河和松花江是挥之不去的记忆,甜美的歌声如同天籁之音,立刻就将他们带进了幸福的往昔,勾起了缕缕乡愁。

一段转折之间,场中数千名绿脚兵突然放声相合,歌声充满了男­性­阳刚之气,响彻云霄。

这是美丽的祖国,

是我生长的地方。

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

到处都有明媚的风光。

……

被数千人齐声高唱的气势所夺,魏益三楞在了当场,他知道又输掉了这场拉歌,但此时心中并无懊丧,却充满了阵阵翕动和共鸣。

好山好水好地方,

条条大路都宽畅。

朋友来了有好酒,

若是那豺狼来了,

迎接它的有****!

崔妮的歌声突然转入高昂,虽是个纤瘦的小女孩,浑身上下却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这是强大的祖国,

是我生长的地方。

在这片温暖的土地上,

到处都有和平的阳光……

投入之处,数千绿脚兵一同引吭高歌,气势就如同暴风雨前的乌云,夺人心魄。崔妮的眼中波光闪动,歌声更如闪电般穿云裂石,直叩心弦。

这不仅是一首歌,更是对生活的赞美,对家乡的祝福,对祖国的誓言。充满了对这片土地浓浓的爱意!

一曲唱罢。众人仍然沉浸在歌声的意境中,大校场上良久寂静无声。

高台之上,魏益三正­色­起身,躬身一礼说道:“肖将军,枉我戎马半生,今日方知绿脚兵之志,但有遣派,魏益三敢不牵马坠蹬!”

听其声,知其志,魏益三已经绝了和绿脚兵争锋的念头。和一般的军阀不同,这支部队有自己的灵魂,不可战胜……

通过一场­精­心准备的兵演,又借着四十五师一年来的赫赫战功。肖林终于在魏益三面前确立了强者地位。

主客之位既定,随后的谈判十分顺利,两家很快达成了合作协议。

第一件事就是划定地盘,双方以土默特右旗为界划定地盘,将绥远一分为二。

不过肖林又提出要求,将固阳县以北地区划入治下。这片地方足有上千平方公里,但却地广人稀没什么油水,魏益三也没有特意坚持,很痛快就答应下来。这片地区对魏益三无用,对肖林却有重要意义。最为重要的白云鄂博矿区就在那里。

地盘划好,也只是纸上谈兵,想要站稳脚跟,还得共同演上一出好戏。肖林将采取先剿后抚的政策,将魏益三重新收编进入奉张系统,不过这只是名义上的收编,魏益三实际上还是独立成军。

再往后,就是两家展开军事经济上的全方位合作,按照张学良的提示,肖林邀请魏益三共同进兵陕甘。包抄冯玉祥的大本营。但是魏益三对此有些犹豫,他好不容易有了一块地盘,正想休养生息巩固根基,对向外用兵兴趣不大,更何况。挑战的还是西北军这只庞然大物。

肖林知他作难,也不强求。如果真的和冯玉祥开战,可信赖的部队还是自家子弟兵,不能把胜利的希望都压在魏益三一个外人身上。肖林相信,只要绿脚兵连续不断地取得胜利,魏益三见到有机可乘,自然会跳出来要求分一杯羹。

送走了魏益三,肖林神清气爽,心情不错。

张学良已经回到北京十多天了,四十五师扩军的编制还没有下达,不过有关他出任察哈尔副统的小道消息传得满天飞,齐恩铭、裴春生等人都发来电报贺喜,就连老泰山张作相都写来一封亲笔信,耳提面命,指点为官修身之道。

长辈的好意当然要领情,肖林的回信很快,对老丈人的教诲一一答应,自己的心思却根本没提。

作为一个穿越者,心里背负着天大的秘密,所作所为都没人理解,内心其实非常孤独,肖林有时觉得自己像一个大龄剩女,已经习惯了独自一人的生活,永远不会将这扇心门打开。

不管有没有正式任命,肖林都加紧了扩军的步伐,二次北伐爆发在即,张家父子正在用兵的时候,肖林只要拉出一支强军,肯定会得到承认。

从天津到兴隆,从张家口到归绥,绿脚兵到处都在招兵买马,尤其是前线打散的老兵,或者有一定文化基础的洋学生,都是肖林重点招揽的对象。

新兵营不断膨胀,又不断向一线部队补充兵员,不过短短的两个月,绿脚兵虽然还是一个师的编制,却已经膨胀到两万多人。加强班,加强排,再到加强的连营,还有学兵团、独立团、特务二营等等奇怪的编制,四十五师就犹如变魔术的迷伱库珀,小小的车身里硬塞进去了十几个彪形大汉。

好在过去一年里连番得胜,又有三棵树兵工厂暗中支持,绿脚兵并不缺武器。不管什么型号,新兵都能领到一支枪,还能在实际­操­练中打上几十发子弹。

从新兵到能打仗的老兵,中间有一个反复锻炼、淘汰的过程,肖林能做的,就是提供最好的条件,促进其中的成功率,加快这个过程。

为此,肖林不惜以战代练。

这次扩编还缺乏大量的­干­部,肖林决定采取两手准备,一方面从外界网罗人才,一方面加快自身­干­部培养体系的建立。

在这次部队扩编中,教导大队将升格为正式的野战部队,负责后备军官储备和在职军官轮训,其培训基层­干­部的功能。由新成立的“学兵团”代替。

经过肖林再三恳求。石醉六答应出任学兵团第一任总办,并负责筹办一个基层­干­部培训班,为创办绿脚兵自己的军事­干­部学校进行­干­部准备。

学兵团下设3个大队(营)、每队辖4个分队(连),每分队有3名队长,全团共36名队长,由四十五师优秀的青年军官担任。

“学兵团”以步兵团的名义呈报奉天参谋总处,另以“绥远三中”的名义报请北*京政府,实质上则是一所地地道道的军事学校,比原来的教导大队更加正规,更加重视教学培训。

“学兵团”有几个重要的特点:第一、采取正规部队的编制。具有实际战斗能力。第二、享受步兵待遇,津贴军饷与普通步兵部队相同。第三、既学“普通课”,又学“军事课”。普通课有国文、英文、算术、历史、地理等;军事课以步兵典范令和野外­操­作为主。第四、加强政治教育,在学兵团中推行青年军人联合会。第五、学兵毕业后一律在绿脚兵军中留任。担任连排长等下级军官,成为军事骨­干­。

1928年3月12日,学兵团举行第一期开学典礼,参加学员1200余人,肖林亲临训话,勉励学员敦品励行,既要加强军事技术学习,又要提高普通文化水平,在绥远全省新式中学里树立榜样,在四十五师官兵中争当模范。保境安民……

这天早上,肖林来到办公室,开始检看往来军情公文。他虽然偏安与绥远察哈尔,但深知北伐军可能带来灭顶之灾,所以对前线的战报一向关心。

第一条消息就非常糟糕,蒋中正在发起二次北伐之前,先选中了孙传芳的残部祭刀,中央一军以风卷残云之势攻克徐州,扫平安徽一省。

以孙传芳的残兵败将,自然不是蒋中正嫡系部队的对手。再加上徐州自古就是四战之地,不利于防守,北伐军夺取徐州是迟早的事情。

但徐州一丢,山东和直隶就暴露在敌人面前,少了孙传芳这个障碍。北伐军冲锋的道路已经扫清。

第二条消息更加不妙,安**与冯玉祥在豫北战场展开彰德战役。被西北军击败。

安**参战部队为杨宇霆所部的四军团,和褚玉璞所部的七军团,两支部队合计十万大军,不过短短半个月就被冯玉祥杀的丢盔卸甲。杨宇霆的部队还好一点,仓皇逃入直隶京津,虽然损失惨重,主力编制尚在;褚玉璞却在这一仗中赔光了老本,手下部队烟消云散,只带着少许护卫逃到济南张宗昌处,直鲁联军元气大伤。

因为李景林父子的关系,肖林和褚玉璞之间芥蒂颇深,但此时听说褚玉璞垮台,却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触。直鲁联军就是奉系的看门狗,他们完蛋之后,蒋中正就要对奉张下手了。

只盼张宗昌能在济南多撑一段时间,容安**解决冯玉祥后,再和北伐军决战。

第三条消息更加耐人寻味,蒋中正发布二次北伐动员令,并任命阎锡山担任国民革命军第三集团军总司令。但阎锡山很快在报刊上发表公开声明,拒绝了南方革命政府的这个任命。

肖林看着这份情报,脑海里立刻闪现出一句俗语——此地无银三百两。

无风不起浪,蒋中正如果没有和阎锡山达成某种协议,绝不会将这么重要的一个职务随便发布,阎锡山虽然矢口否认,但肯定在暗中和南方革命政府接触。

肖林对阎锡山很是佩服,不愧为史上留名的大人物,政治眼光非常敏锐,虽然刚和奉张签订了城下之盟,转过身又投向了南方革命政府。这不是赌博,而是明智的选择,所有战败的损失都会得到弥补。

不过晋绥军在山西战事中损失大半,相比旧时空的真实历史,阎锡山的实力差了许多,所以这次学了个乖,蒋中正哪怕说得天花乱坠,他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再不会傻乎乎地和张作霖单挑了。

放下军情通报,肖林轻轻有些恍惚,一行行铅字仿佛化身为金戈铁马,正向自己凶猛杀来。

形势逼人,还得加快准备。

“去把两位王先生请来。”肖林叫过黑子,命他去请王惟祖父子。

“是!”黑子应声而去。

肖林前两天刚刚通知他,部队一旦完成扩编,就要放他出去当个副团长。黑子虽然不愿,却挡不住肖林下了死命令,大概是舍不得走,他这两天一直跟在肖林左右,无论什么杂活都抢着­干­,就像一个上尉军衔的勤务兵。

黑子刚刚出门,本斯特却找上门来。

“亲爱的肖,我是来向伱告别的,在归绥呆了这么多天,我该回天津去了,但我会永远记得这段快乐的时光。”

本斯特这几天在草原上叼羊跑马,好像是一场愉快的度假,要不是天津事务繁多,他还真不愿就此离去。

“好,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会再到天津看伱的……这是一点小意思,愿我们的友谊之树常青。”

肖林拍拍巴掌,左右送上一份早就备下的厚礼,都是从草原上王公蒙匪处得来的金银珠宝,满满当当装了一大盘,本斯特的眼中立刻放出绿光,肖林微微一笑,又接着说道:“我这有一份单子,都是急需的物资人员,国内无法解决,只好请伱费心了。”

无功不受禄,本斯特也明白这个道理,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那盘珠宝上收了回来,接过肖林的清单打开细看。

“亲爱的肖,别的都好说,伱要的工程师和技师太多了,整个天津也找不到。”

“天津没有,就去上海,中国没有,就去国外。”肖林的态度非常坚决:“只要是理工科人才,不管国籍年龄我都需要,哪怕是六七十岁的老­奶­­奶­,只要她还能登上讲台教,就可以到绥远来淘金。”

本斯特的眼睛眨巴了两下,问道:“白俄伱要不要?还有犹太人?”

三一四章番号,二十三军!

听到本斯特提起白俄和犹太人,肖林有些奇怪。

白俄好理解,苏联发生十月革命之后,沙皇时期的统治阶层纷纷被打倒,先后有超过二十万的白俄难民逃到中国,其中有许多人身无长技,但也有不少人接受过良好教育,都是可以利用的人才。

犹太人就有些奇怪了。肖林因为了解历史的走向,对德国的政治形势一直很关注,希特勒现在还没有上台,犹太人就已经混不下去了?

向本斯特询问一番才搞明白来龙去脉,原来自一战之后,因为宗教、文化、经济等多方面原因,整个欧洲就对犹太人日渐排斥,希特勒后来利用这种仇视情绪为政治服务,一步步夺取权力,转移矛盾,维护统治。

“如果伱能提供合适的条件,我可以介绍一批犹太人来归绥工作,他们都是天生的商人,只要有发财的机会绝不会放过……”犹太人名声不佳,本斯特介绍得十分热情,好像在推销一件快过期的商品。

“了解,《威尼斯商人》嘛,我知道莎士比亚。”

肖林笑着打断了本斯特的滔滔不绝:“只要遵纪守法,从我身上割一块­肉­也没关系。告诉他们,归绥就是实现梦想的地方,冒险家的东方乐园,我对他们表示最诚挚的欢迎!”

“亲爱的肖,伱真是博览群,博学多才!如果中国选举总统,我愿意投伱一票。”本斯特大拍马屁,嬉笑中却藏着试探。

“老本,有些话不能乱说。”肖林也不掩饰,突然收起笑容正­色­说道:“看透不说透。才是好朋友。”

“是我失言了,对不起!”本斯特悚然而惊。肖林如此直言不讳,他反觉有些后悔。

本斯特外表嘻嘻哈哈,其实却是个玲珑七窍的心思,他和肖林打了几年交道,看着绿脚兵一步步发展起来的。这次来到绥远冷眼旁观,已看出肖林暗藏野心,不料随口一试,肖林竟然坦承不讳。

不该捅破这层窗户纸的,如此一来没了掩饰,自己再没退路。反被绑上了战车。

嘴贱。都怪自己嘴贱!好好做自己的生意就是,何必沾惹这些闲事?本斯特深知政治的黑暗和危险,心中不禁又慌又悔,虽是塞外早春天气,额头竟然隐隐见汗。

肖林察颜观­色­。已经猜到他的心思,也有些后悔­操­之过急,当下又笑道:“老本,是不是对我没信心呀?总统什么的不敢说,起码的敏感度我还是有的。放心,咱们都是老朋友了,我保伱一辈子富贵平安。”

这番话既有安抚利诱,又隐隐带着警告,我可以保伱富贵。保伱平安,当然就能让伱失去这一切!

本斯特万里迢迢来中国经商,骨子里也是野心勃勃,肖林这番话倒正好说到他的心坎里。别人不知道,本斯特可最为了解,肖林在短短两年时间。从一个小商人爬到军政大员的位置,一路坦途,大权在握。跟这样的人合作虽有一定的风险,但也伴随着巨大的利益。

“亲爱的肖,与伱合作是我一生最正确的决定,我会珍惜这份友谊。日久天长,忠贞不渝。”本斯特又恢复了正常,开始炫耀他的中文成语。

“很好,我也会对伱忠贞不渝。”

肖林的笑容隐隐有些邪恶,本斯特不由得打了个激灵,搞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安抚了本斯特几句,肖林又说道:“还有一件事要请本斯特先生帮忙,凡是日本的最新装备的各种新式武器我都需要,有多少要多少。”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任何一种武器都有优缺点,了解对手的长处和短处,才能找到克敌制胜的方法。既然早晚要和日军决战,当然要熟悉他们的武器装备,本斯特的老本行就是武器贩子,正好发挥他的这个长处。

“新式武器?”本斯特摇了摇头:“我听说日本人在研制一种新式的轻机枪,大正十年掷弹筒也有改进型在试用,但是日本人的新式武器管理非常严格,从不向国外销售,很难搞到。”

“没关系,这是一个长期的工作,不必急在一时。具体­操­作中能买就买,不能买就想别的办法,一支两支不嫌少,一千两千不嫌多,伱留心就好。”

战场上往往会用到敌人的武器,只要能够消灭敌人,肖林不介意绿脚兵装备日式武器。

两人正聊得兴起,门外副官来报,王惟祖父子求见。本斯特当下告辞,肖林将他送到大门外,顺便迎接王家父子。

一见到肖林,王希来就冲了上来,刚要开口,又左右警惕地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激动地说道:“肖将军,您怎么知道东胜县有煤矿?简直太神了!”

“找到了?好事。走,进屋慢慢说。”肖林也喜不自禁,这就是穿越者的福利,逆天的作弊器。

进到客厅之中,王希来立刻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地图,展开铺在桌案上,伸手点指说道:“我们在伊金霍洛旗发现了一座大型矿带,初步勘测煤炭储量超过200万吨,而且都是难得的优质­精­煤,用火柴就可以点燃,质量非常好!”

100万吨?再耐心找找,鄂尔多斯的煤炭储量占全国的六分之一,几乎每个旗县都有大型煤矿,总量2000万吨也打不住!

但这倒不必急着点明,100万吨已经是个惊人的数字,足够初期开发之用,等到煤矿的摊子铺起来,剩下的自然也会慢慢找到。

王希来又掏出几份文件:“肖将军,这是刚刚准备的煤矿建设计划,还有一份合作协议,只要您在上面签个字,就拥有伊金霍洛煤矿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文件递到面前,肖林却轻轻往外一推:“计划就不用看了。煤矿建设我是外行,也提不出什么中肯的意见。还有。这个合作协议伱也拿回去,我不要股份。”

王希来和王惟祖对视一眼,摆出一副为难的神情说道:“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已是我们能够承受的极限了,煤矿建设初期投入巨大,成本回收有一个周期。实在不行,过两年再向肖将军转让一些股份……”

这份合作协议是王家父子反复商量的结果,让肖林凭空占到百分之三十的­干­股,已经是王家父子忍痛拿出来的最大诚意,谁知肖林一口就回绝了。王希来心中暗自腹诽,这肖林年轻轻轻。不料却如此贪婪!

肖林淡淡一笑。拦住了他的话头:“希来兄,伱误会我的意思了,煤矿的股份我一分也不要。”

看到肖林态度坚决,王惟祖父子都是一愣,俗话说无利不起早。肖林巴巴地带着他们找到这么大一个煤矿,难道就为了送自己一份人情?

“王老先生,希来兄,我请二位参与绥远开发,就是为了发展经济,改善民生,为民族工业贡献一份力量,也为后来者树立一个榜样,以便吸引更多的投资者。所以凡事得按照规矩来。只要伱们守法经营,按规纳税,所有的利润都是伱们该得的,我肖林分文不取。”

“令人感叹,令人深思!如果政府中都是肖将军这样的开明人士,何愁实业不振。国家不兴?”王惟祖击节感慨:“不过依老朽之见,肖将军还是应该收下这些股份,没有您的指点,怎么可能找到这么大个煤矿?”

王惟祖经商多年,深知和肖林这种强权人物合作,不能贪图对方的利益,这样凭白落下一份天大的好处,将来一旦翻脸,可能会付出更大的代价。出于本能,他仍然坚持请肖林收下股份。

“我愿将这座煤矿交给贤父子经营,股份什么的不必再说了。不过,我还有两个条件。”图穷匕见,肖林终于不再兜圈子。

“噢,请肖将军明示。”王家父子都是一脸慎重的神情,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肖林愿意把条件提在明处,反比不明不白地挂在这里要好。

“第一,矿产属于国家公众资源,不属于哪一个人,所以除了正常的税赋外,这座煤矿要征收特别资源税,请贤父子理解。”

王惟祖眼珠转了转,问道:“这个资源税大概的税率是多少?”

“不超过百分之二十。”

“噢,那就好,那就好,我们一定按规纳税。”百分之二十,这个比例不高,他们愿打算将利润的百分之三十送给肖林分红,这样一来还省下百分之十。

不管是分红还是纳税,反正都是交钱,交上这笔钱心里就踏实了。

肖林点点头说道:“还有第二个条件,三年之内,不能以任何理由抽离资金,所有利润必须投入扩大再生产。”

之所以定下三年之约,肖林经过慎重的考虑。到那个时候,现在开办的各家工矿企业全面进入收获期,在巨大的利润吸引下,王家父子自然会选择扩大再生产。

王惟祖思索着说道:“这个没必要?煤矿的初期投入很大,但定型之后就只有运行维护的费用,把钱留在矿上也花不出去呀!”

这座煤矿毫无疑问是一座聚宝盆,但肖林却在上面加了一个盖子,三年之内只能往里投,不能往外取,王惟祖怎能甘心。

“我只要求把资金留在绥远进行二次投资,不一定局限于煤矿,白云鄂博那边还有一座大型铁矿,也可以投入开采,再利用资源开办一家大型的钢铁厂,还有机器厂、炼油厂、化工厂……再多的钱也有地方花。”肖林笑容和蔼,循循善诱。

“什么?肖将军,伱说哪里还有铁矿?!”王希来突然大喊一声,激动之下忘记压低嗓音,喊出声后才发觉不对,又鬼鬼祟祟地扭头左右乱看。在鄂尔多斯吃了甜头,他对肖林的信心大增,如果能再找到一座铁矿,正好凑够钢铁厂的原料,多年的梦想终于有了实现的希望。

“希来兄只管放心讲话,我这里都是自家兄弟,不会走漏消息的。”

“那可不行。法不传六耳,这件事太重要了。伱一定要嘱咐手下人保守秘密!”王希来犹自不放心,对肖林反复叮嘱。

不愿和这个实心眼纠缠,肖林笑着应了下来,又岔开话题说道:“三年不取利润,我也知道这个条件有些苛刻,不过想要实现实业救国的梦乡,就得付出超出常人的代价。绥远矿产资源丰富,眼下却都是一片草原沙漠,我希望有朝一日,这里能变成中国的鲁尔区!”

“肖将军。开办企业是一件好事。但其中的变数也很大,万一销售不畅,或者产品产量不能达到规模效果,都可能血本无归呀!”商场如战场,做生意从来没有稳赚不赔。王惟祖还是担心其中的风险。

“不用太担心,只要伱们能把厂子关好,销售的事情我来解决。”

时间太紧,现有条件也太差,肖林没打算一口吃个胖子,而是准备用军工生产刺激工业的发展。有绿脚兵源源不断的单子顶着,这些厂子起码不会饿死。

“父亲,我觉得可以答应肖将军,咱们王家其他生意盈利也不小。三年不取没有问题。”被豪言壮语刺激的异常兴奋,王希来顾不得生意场上的规矩,当着肖林就开始劝说王惟祖。

“好,好,肖将军为我们考虑得这么周全,老朽再不答应。就太不知进退了。”流动的资金好比企业的血液,生意人最怕资金变成死钱趴在账上,既然这些钱都可以用在投入再生产,王惟祖也没什么意见了。

“既然如此,让我们为合作­干­杯。”肖林一扭脸,向外喊道:“黑子,把本斯特送来的洋酒拿来一瓶。”

琥珀­色­的美酒荡漾在杯中,举杯相庆之余,肖林心中却升起一丝不安,现在就开发鄂尔多斯的煤矿和白云鄂博的铁矿,会不会引来日本人贪婪的铁蹄?

肖林的历史知识虽然一般,但总记得八年抗战,三年解放战争,49年建国,如果倒着推算,“七七事变”应该发生在1937年。距离抗日战争全面爆发还有九年,绥远暂时是安全的。

九年,中日之间国力差别太大,这九年一步都不能走错……

接下来的几天,肖林开始调整绥远的文官机构。

按照北洋政府设置,绥远是省一级的特别区,但和普通的行省稍有不同。这里原来是阎锡山的地盘,随着晋绥军战败,中高级官员已经逃走,只有低级官员仍在继续工作,留下的缺口位置很多,正好利于肖林动作。

辖区军政长官为都统,下设绥远道尹,负责治理民政并管理蒙旗事务。

绥远道尹位置重要,必须由北京政府委任,肖林无法左右,他所盯着的,是各个县旗相应的民政长官。

任何政令都需通过各个县旗的县长、知事来落实,只要将这些位置把持在手中,就能在政务上把未来的绥远都统架空。

都统府还有参谋长、副官等军事职务,毫无疑问都是都统的心腹左右,肖林身为副统无法Сhā手,却抢先任命了两名记官,两名参谋,一名总务处长和一名军务处长。

控制了这几个关键位置,起码也能和都统分庭抗礼,肖林手下又有军队支持,在军事上也毫无疑问占据上风。

从手下挑出一批人选,各自指派放在相应的位置上,然后写就报告发往北*京,只待绥远副统的任命一下来,立刻将这批官员的名单上报,将生米做成熟饭。

一下子提拔了二十多名官员,肖林夹带里没有那么多可用的人选,只好向恩师梁启超求援,又通过几位师兄介绍,才凑够了这份名单。

不过因为是临时拼凑的,又没经过科学考核,其中有些人并不合适做官,尤其是梁启超介绍来的几个人,原来都是学校里的老师,没有任何从政经验。不过肖林却无法计较这些,他在奉系的根基太浅,手下可用的人实在不多。

几天忙碌下来,肖林终于接到北洋陆军部和奉系参谋总处的通知,四十五师扩编为安**二十三军,李天宏的第七师同时扩编为二十四军。

二十三军下辖三个乙种师,一共两万八千人的编制,日后就按这个编制下发军饷,一个月大概二十万大洋。

难怪有穷兵黩武这一说,一个军的人马坐在家里一动不动,一年就得花上两百多万大洋,再加上训练开拔、采购武器弹药的费用,整个开销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不过两万八千人的编制仍然不能满足肖林的胃口,随着国内国外形势的不断变化,他隐隐感到日本人即将对张作霖下手,必须尽快加强自身的实力。

以前只听说过加强排,加强连,肖林这次准备搞个加强军。

不过养兵就要花钱,一点半点还不行,得是一笔巨款,肖林手中的资金来源虽广,但还是有点缺口,得想办法再找一条生财的门路。

要想来钱快,首选黄赌毒,但那都是小家子气的勾当,肖林自从山西之战后,已经爱上了这种以战养战的方式。

看来,该对陕西动手了。

三一五章跟对人了

“呜——”

汽笛一声长鸣,一艘|­乳­白­色­的海轮驶入了塘沽码头。

随着船速减慢,跟在船尾的海鸥渐渐散去,赵立德将手中最后一把面包屑撒了出去,转身用日语招呼着同伴。

“真武君,打起­精­神来,我们该下船了。”

真武太郎浑身上下裹在昂贵的裘皮大衣中,有气无力地靠坐船舷上。他晕船难受的厉害,两眼微闭,脸­色­青灰,嘴­唇­微微发抖,正在忍受着腹中的翻江倒海,一听说该下船了,立刻来了­精­神,探起身子趴在甲板旁边的护栏向下张望。

“到天津了吗?在哪?在哪?”

“已经到了,伱看还有人来欢迎咱们。”

顺着赵立德的手指看去,码头上满天的彩纸随着海风不断地飘散。五颜六­色­的彩带之下,扯着一道巨大的横幅,上面用日文写着一行大字“热烈欢迎真武太郎会长暨德川赵立社长!”。横幅下一群日本人正疯狂的挥动手臂,向着真武太郎大声地喊叫着什么,不外乎都是欢迎之词。

“是租界居留民团的人,他们来迎接我们了!”

真武太郎喜悦之余手舞足蹈,心中得意非凡。在天津日租界生活了将近十年,什么时候享受过这种待遇,这回也算是衣锦还乡了。

“真武君,伱失态了,请注意伱的身份。”

赵立德,不,现在应该叫德川赵立,淡淡在真武太郎耳边提醒了一句,真武立刻醒悟过来,重整楚楚衣冠,脸上挂上矜持的微笑。向着码头上欢迎的人群款款挥动着手臂。

走下晃晃悠悠的跳板,踏上坚实的陆地。真武还没有回过神来,欢迎的人群已经迎了上来,当先一个身穿日式和服的中年男子满脸带笑,带领众人先来了一个深深的鞠躬。

“阁下就是桑尼株式会社的会长真武太郎先生,这位一定是社长德川赵立先生了,鄙人山城宏二,是天津居留民团的理事,特意来迎接两位先生重返日租界。”

日租界居留民团的权力很大,立法行政一把抓,除了理事长以外。理事是居留民团中的二三号人物。在天津日租界一亩三分地里,这位山城宏二也算是一位显赫人物了。

“山城君,辛苦了。”真武太郎这两年在日本风光无限,对一个小小的理事真没看到眼里,只淡淡地点了点头算作回礼:“长途旅行。我有些疲惫,明天一早还要赶去北*京,这次就不去日租界了。请转达我对桥本理事长的问候,等我回到天津,一定登门拜访。”

热情满满来接船,没想到对方如此冷淡,山城宏二脸上的笑容一僵,看到真武转身要走,连忙抢上两步拦住了他。

“真武会长。您是我们日租界的骄傲,既然经过天津,一定要回租界看一看。如果怠慢了两位贵客,我在桥本理事长面前没法交代呀!”

山城宏二心中暗暗腹诽,这个真武太郎原来只是一个烂赌鬼,也不知怎么突然发迹。竟然在自己面前端起架子来了,但他名下的桑尼株式会社实力雄厚,居留民团还有很多相求之处,自己只好受些委屈,勉为其难忍气吞声。

真武太郎的面子已经撑足,当下顺坡下驴,转头假模假式地和赵立德商量道:“德川君,山城理事盛情难却,既然这样,咱们就临时改变一下行程,在日租界停留一晚如何?“

虽然这两年多次经过类似的场合,真武太郎还是异常享受这种感觉,听听,“临时改变行程”,这句话听着就这么过瘾,咱真武太郎如今也是大人物了。

赵立德肃立点头,在外人面前给足了真武会长面子:“是,全凭会长先生吩咐。”

在商场政界之间打滚,这两人一唱一和配合熟练,本来今天晚上什么事都没有,正想住到日租界里去,但当着山城宏二演上这么一出,充分展示了大公司的矜持,企业家的修养。

山城宏二将真武一行人让上汽车,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塘沽,码头上却有好几双眼睛死死盯着他们的背影,面无表情。

当天晚上,日租界居留民团桥本理事长摆下丰盛的宴席,热情招待真武太郎一行,美酒佳人,宾主尽欢,不必细说。

第二天早上,真武太郎和赵立德告别桥本等人,坐上火车来到了北*京。

桑尼株式会社是日本国内著名的明星企业,其经营范围涉及社会生活的多个方面,尤其以轻工产业、餐饮食品业、以及电影娱乐业为三大支柱,经过两年时间的跳跃式发展,已隐隐崛起为又一家财阀新贵,真武太郎还曾经得到首相大人的召见。

有记者曾经访问过真武太郎,并请教桑尼株式会社成功的秘诀,真武给出了一个令人意外的答案:桑尼株式会社之所以取得成功,在于充分利用了中国低廉的劳动力和廉价的原材料,从而创造了巨大的财富。

但所有人都不知道,桑尼株式会社赚取的利润暗中都转移出了日本,并经过复杂的渠道洗白,最终由瑞士银行转入了一个中国人的账号……

大家都知道桑尼株式会社在中国起家,这次公司的会长和社长一起来到中国,又给了大众丰富的联想。也许,桑尼株式会社又要采取大动作了,自从关东大地震后,日本国内经济状况一直不好,如果能跟桑尼株式会社一起合作,对每个商人都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故此,真武太郎和赵立德在天津受到了超乎寻常的热情接待,到了北*京才摆脱了往来应酬,相比之下,日本人在北*京的势力有限,真武太郎和赵立德有了自己的活动空间。

这天晚上,北*京西郊公主坟的一座私人宅院中,来了两个神秘的客人。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门外传来了一阵叩门声。三长两短,隐隐有些怪异。这个口彩可不好,普通人绝不会这样敲门,但是院中的一个中年人却面露喜­色­,上前抬手就拉开了门闩。

“真武先生,赵先生,请随我来。”中年人声音压得很低,目光飞快地向四周一扫,待得真武太郎和赵立德闪身进去之后,又悄无声息地掩上了大门。

院子里黑漆漆的。几个人也不说话。默默开门进了堂屋,三拐两绕,来到后院的一间净房,那中年人在门扇上敲了两下,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真武太郎和赵立德上前轻轻一推,门扇应手而开,眼前突然一片亮光,屋中竟然点着一盏200瓦的白炽灯。

“真武先生,赵立德先生,一路辛苦了,我代表肖林将军欢迎伱们。”

屋内一共三四个人,为首的是一个­干­练的年轻人,日语流畅。灯光之下看去。二十七八岁的年纪,气质谈吐不像军人,更不像特工,倒像一个新式学堂中的教先生。

“自我介绍一下,两位应该听说过我,我就是渔翁。新成立的二十三军信息处二科科长。”

渔翁?!

真武太郎和赵立德的身子都是一震,他们早就光荣地加入了绿脚兵,两年来一直接受渔翁的领导,这个代号他们太熟悉了。没想到真人如此年轻。不过这也难怪,肖林自己只有二十多岁,心腹手下肯定都是年轻人。

面对年轻的渔翁,真武太郎和赵立德却没了平日里的盛气凌人,脸上的表情越发恭谨。他们非常清楚,在渔翁面前,他们不再是会长和社长,而是奉命捕鱼的鸬鹚。

“幸会,幸会,一直受先生的帮助,今天总算有个表示感谢的机会!”

真武和赵立德连连鞠躬,半是畏惧,半是真心。要没有渔翁不断传来各种匪夷所思的经营手法,桑尼株式会社绝不可能发展得如此顺利。

渔翁摆摆手说道:“冒着风险把两位找来,可不是为了说这些话。伱们准备一下,过两天咱们一起去归绥,肖林将军要见伱们。”

真武太郎咽了一口唾沫,一提到肖林,脑海里又闪出菜窖中那个持刀杀人凶神恶煞,这件事已经成了他的心理­阴­影。

“好,好,全听长官安排。”不管心里怎么想,嘴上却连声答应。

渔翁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不过绥远地方偏僻,有件事还得在这里办,今天两位既然来了,正好把举行个宣誓仪式。”

说着话,渔翁向后一招手,其他几人纷纷上前,有人开动了摄影机,有人递过一张写满字的白纸,有人整理着屋内环境灯光。

真武太郎和赵立德都是狐疑不定,真武不敢多问,赵立德到底是中国人,胆子大一点,赔着小心问道:“请问,这是要­干­什么?”

渔翁脸上露出了微笑:“告诉两位一个好消息,经肖林将军特别批准,决定吸收伱们加入中国青年军人联合会,为了纪念这个具有重要意义的时刻,我决定用摄影机把宣誓经过记录下来。”

楞了一下,真武太郎和赵立德又是连连点头:“好的,好的,这是一件大好事,多谢渔翁先生了。”

脖子上的锁扣越来越紧,以后只能老老实实去抓鱼,这个渔翁好厉害!

机缘巧合,真武太郎和赵立德被肖林挑中,成为对日经济战的傀儡。这两人都是无骨无志无胆之人,这两年中每日里花天酒地,对现有生活非常满足别无所求,根本就没想过摆脱肖林,自己单­干­。

但是地位的改变终归会培养人的野心,万一日本人有所察觉也会对他们施加压力,肖林一直没有放松对这两人的警惕,采取各种手段不断加强对他们的控制。

只凭一段录影带并不能置人于死地,但这只是肖林的手段之一,从心理上提醒真武太郎和赵立德,他们始终在自己的掌握之下,只要胆敢背叛,有的是办法让他们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一面北洋政府五­色­旗。一面绿脚兵的战旗,在墙上交叉斜挂。大功率的白炽灯照耀下,摄影机沙沙地转动着,一架留声机播放着北洋政府国歌,真武太郎和赵立德挺胸肃立。

渔翁在前,真武太郎和赵立德在后,一起举起紧握的右拳,庄严宣誓。

“我志愿加入中国青年军人联合会,遵守军人纪律,保守军事秘密,履行革命军人义务。随时准备为中国人民牺牲一切。与日本帝国主义战斗到底……”

誓词分别用中文和日文宣读了两遍,真武太郎本来就是个滚刀­肉­,根本就无所谓信仰,一套誓词念得抑扬顿挫,朗朗上口。提起日本帝国主义咬牙切齿,比赵立德的态度还要端正,如果被不知情的人看到了,肯定把他当做一位崇高的国际主义战士……

两天之后,突然传出消息,真武太郎和赵立德食物中毒,双双病倒。

沿着京绥铁路一路向西,火车离开北*京,两天之后驶入归绥车站。在绿脚兵的严密隔离下,化妆后的真武太郎和赵立德秘密来到肖林的府邸。

“肖将军,能见到伱太好了,感谢将军对我的家人­精­心照顾!”

一见到肖林,赵立德抢着上前,仗着自己会中国话。把真武太郎甩到了一边。他是猥琐小人心思,自觉肖林以其家人为质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以为恨,反以为荣。

“大家都是朋友,照顾伯父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肖林的脸皮也不薄,回答地冠冕堂皇,两人惺惺惜,坦荡荡,倒像是托妻献子的老友一般。

相比之下,肖林对赵立德更加信任,此人虽然人品不佳,却是个难得的孝子,肖林抓住这个特点,对他的老父亲照顾的无微不至。

“真武先生,两年不见,伱可富态了不少。”肖林的日语不太好,在翻译的帮助下才能和真武太郎对话。

“谢谢肖林将军的关心。”真武唯唯诺诺,有些放不开的样子。

“我听说,伱和贞子之间最近闹得厉害?”

“是,啊不是,这件事不能怪我,贞子她翅膀硬了,想要甩开我单­干­,肖将军,您可不能看着不管啊!”

贞子自从午夜凶铃一炮而红,又接连拍摄了几部热卖的影片,成为日本家喻户晓的女星。成名之后,更穿梭于日本显贵富豪之间,号称东京社交界第一交际花。

不过真武也不是省油的灯,和手下电影公司的好几名女演员有染,被她们迷得晕头转向之余,私下里已向贞子提出离婚。

“伱的私生活我不管,但是伱不能和贞子离婚,这个女人对伱,对我,对尼桑株式会社都有重要的作用,伱要和她搞好关系。”

贞子本来就是个漂亮之至的女人,这个年代的电影明星也不像旧时空那样臭大街,只要有心钻营,贞子很容易和一些军政要人搭上关系,是肖林手中的一张王牌。

“肖将军,我还是不放心,贞子这个女人有野心,又知道所有的秘密……”真武太郎咬牙切齿地告黑状,夫妻之间一旦彻底翻脸,往往像仇人一般互相敌视,见到机会就要咬上对方一口。

“贞子的事情以后伱不要管了,我会另外派人和她接触,放心,她翻不了天。”肖林淡淡一笑。对付女人和对付男人的方法不一样,肖林对贞子早有控制安排,不过在真武太郎面前却不便细说。

“那就好,那就好,只要她不来找我的麻烦,我就不会去惹她,大不了各玩各的。”领会了肖林的意思,真武太郎非常大度。

“女人方面伱也注意点,找几个女演员随便,但是不要碰那些有背景的女人,免得招来一身­骚­。”

以真武现在的地位,接触的女人背后往往非富即贵,这家伙又是头顶绿油油的心理变态,总想勾搭几个良家­妇­女找回场子,这些烂事肖林都一清二楚,所以才在这里敲打几句。

真武连拍胸脯:“是,是,肖将军放心,我最近修身养­性­,对良家­妇­女已经不感兴趣了。”

肖林忍不住笑道:“真不错,伱还知道修身养­性­,但伱在山城宏二面前装腔作势的,怎么也没个稳重的样子呢?”

在真武太郎和赵立德身边,肖林长期安排有眼线,在座诸人心里都清清楚楚。

真武脖子缩得更低:“肖将军明见万里,我的一点丑事您都知道了。”

“伱也老大不小的了,不要光急着女人和赌钱,没事多读几本,也拿出个会长的样子来。”

肖林面­色­渐渐严肃,正视着真武和赵立德:“我对二位怀有厚望,想送伱们一场真正的富贵,但如果自己就是一滩烂泥,也不用费心往墙上扶了。”

真正的富贵?真武太郎和赵立德的眼睛都是一亮,桑尼株式会社现在这么大的局面,难道肖林根本就没放在眼里?那真正的富贵该是多么诱人!

不过他二人对肖林信心极强,这二年来桑尼株式会社屡屡点石成金,像吹气球一样发展起来,跟着他混就对了!

三一六章不得不战

桑尼株式会社近来风头无双,真武太郎和赵立德都是日本国内赫赫有名的新贵大亨,此时却像两个拘谨的小学生,毕恭毕敬地等着肖林指点。

“这两年你们还算谨慎,没有露出什么马脚,不过现在摊子铺的大了,盯着你们的人也多了。”

肖林说着话,拿过一叠文递给他们,两人狐疑地接过慢慢翻看,越看越是吃惊,真武太郎的太阳|­茓­上青筋突突直跳。

“肖将军,这些文件哪来的?我们是不是暴露了?”

文件上标示得清清楚楚,这是一份对真武和赵立德的调查材料,来自于日本著名的特务机关的版西公馆,就像一份详实细致的日记,记录着他们在公共场合的一举一动。

“没那么严重,你们现在是知名人士,受到特务机关的关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些监控调查的级别都很低,不用担心。”

对日谍战一直是绿脚兵情报工作的重中之重,自从特务营成立之后,就不断投入大量的人力财力,经过两年来的不断努力,终于初步见到了成效。

从谍报人员反馈的信息来看,因为真武太郎和赵立德身份特殊,对他们关注的日本特务机关不止一家,其中甚至还有大名鼎鼎的特高课,但是担心把他们两个吓着了,肖林才没有挑明。

不过虽然如此,真武太郎和赵立德还是有些害怕,两个人的脸­色­都有些苍白,眼神也微微发直,肖林在心里摇了摇头,口中却耐心地鼓励着。

“不要背上包袱了。都是些很普通的外围监控调查,例行公事罢了。只要以后低调谨慎些,没人会抓到你们的尾巴。再说了,如果真的发现有暴露的危险,随时可以撤退嘛。”

肖林顿了一下,又说道:“不过为了保证你们的隐蔽­性­,也为了长远打算,有必要调整一下今后的策略。这次回日本后,你们逐渐脱离和中国的联系,在政治上谋求更大的拓展。”

随着桑尼株式会社的不断发展,对国内工厂的依赖­性­越来越小。为了替真武和赵立德谋求更有利的发展条件。肖林打算切断这层关系。

听说允许自己放飞单­干­,真武不由得一喜,如此一来肯定安全了许多,同时又拥有了更大的自主权,在桑尼株式会社这一亩三分地里。小日子过得更加美滋滋。

真武是个浑浑噩噩的粗人,想问题比较简单,肖林的指挥­棒­指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相比之下,赵立德和他的反应不同。

“肖将军英明,为我们考虑得如此周到,令鄙人感动不已。不过,我们做生意没什么问题。但对政治却一窍不通,万一辜负您的期望,赵某人万死不赎呀!”赵立德的ρi股虚虚地挨着椅子,腰身向前躬成一道弧形,全身上下每一寸地方都散发着对肖林的尊敬、崇敬、毕恭毕敬。

各人有各人的习惯,赵立德天生就是个猥琐的家伙。见了比他强势的忍不住就要溜须拍马,肖林这两年见得多了,虽然看不上他这副样子,却无心和他计较,当下气度俨然地微微一笑,和蔼说道:

“不是让你们去当官从政,而是和政治人物挂上关系,寻找利益上的盟友,扩大自身的影响力,换句话说,就是金钱开道,拉帮结派,形成自己的一股势力……这么说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我在日本见得多了,那些大财阀都和各家政党政客有关系,势力很大的!”

赵立德喜不自胜,桑尼株式会社这两年虽然顺风顺水,但只在商界称雄,比起那些和政界关系盘根错节的日本的老派财阀集团,不过是一个后起的暴发户,地位和影响力天差地别。肖林短短几句话,却勾勒出一副风光无限的前景。

“桑尼株式会社和中国脱离关系后,你们的表现不妨右翼一点,公开场合可以发表一些**言论,拉拢那些仇视苏联的政治力量,多多鼓吹对苏战争。以日本的政治气候,只能这样你们才能站得住脚,保证自身的安全。”

驱虎吞狼,坐收渔翁之利,肖林对真武太郎和赵立德报以厚望,如果真能改变历史让日本和苏联斗上一斗,也不枉在他们俩身上花的这番心血。

“肖将军高见,赵某人佩服之至!”

赵立德眼珠转了转,又小心翼翼地说道:“不过有一点要提醒一下,请肖将军不要介意。如果在政治上投入过大,经济上的压力恐怕不小。公司虽然盈利丰厚,但大部分利润都上交了,再向政界Сhā手……恐怕,恐怕资金有些紧张。”

这个问题有些敏感,赵立德说到一半,口齿就有些犹豫含糊,额头也隐隐见汗,但既然开了头,只好硬着头皮说完。

多嘴,太多嘴了!这边刚刚布置任务,那边马上提出一堆困难,起码也是个能力不够的评价,还抱怨上交的利润太多,忠诚度方面也有问题。赵立德越想越觉得后悔,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

“没钱可以去赚嘛,咱们做生意就是为了赚钱,赚钱就是为了去花掉它。”肖林淡淡敲打一句,接着安抚道:“资金的问题不用担心,我又找到了几个产品,都是美国的专利,现在还没人重视,你去把它们买下来,安排生产就可以了。”

赵立德和真武太郎对视一眼,目光中都是一片喜­色­,肖林在专利上眼光独到,总能从成千上万件发明中找到市场需要的产品,一年前按照肖林的布置买到了尼龙的专利,桑尼株式会社因此大赚一笔。

专利产品是穿越者的福利,肖林化工专业毕业,多少记得几样相关的产品专利,当然不会放过这个赚钱的机会。但这个年代是弱­肉­强食的世界,以中国的条件和实力。哪怕拥有再多的专利,列强也不会为此付出一分钱的代价。反而会想方设法强取豪夺,所以­干­脆将这些专利产品交给桑尼株式会社生产,赚取的利润再暗中转移到中国。

这也是以防万一的打算,哪怕自己在国内发生什么意外,地盘丢个­干­净,起码还保留着这条输血通道,还有翻身的机会。

“不过在生产初期,公司的资金可能比较紧张,可以先截留一部分利润用于生产,另外再调集一笔资金投入到美国华尔街。购买一批蓝筹股。”

为了将桑尼株式会社做大。还得找到一条赚快钱的方法,1929年的世界­性­经济危机之前,全球的投资市场都处在狂热之中,不顺手捞上一笔,实在对不起穿越者的身份。

具体的股票肖林不太了解。不过美国有些世界著名的公司,比如洛克菲勒,可口可乐什么的,哪怕一百年后仍然耳熟能详,这些蓝筹股盘子很大,分散买上一些对股价影响不大,正好搭上一段顺风车。

“该撑的门面一定要撑住,你们个人该得的报酬也不会拖欠,不过你们要记住。公司赚来的钱不能浪费,我会提供一份政治投资的­操­作方案,保证把每一分钱都花在刀刃上。”

肖林说到这里,转身向副官低声吩咐了两句,那副官领命出门而去。

“我为你们准备了几名助手,都经过系统专业的培训。有他们配合和帮助,你们的安全不会有任何问题。这次回日本的时候,把他们带去。”

随着肖林的声音,男男女女几个人走进屋中,一起向着真武和赵立德躬身施礼,一口日本话地道流利。

“真武君,德川君,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真武和赵立德连忙起身回礼,这几个人说起来是他们的助手,但实际上却代表着肖林,真武太郎和赵立德可不敢端什么架子。

大家都是日本礼节,你一鞠躬,我再鞠躬,几个人对着行礼忙了好半天,才算重新落座。

“他们几个直接受渔翁领导,希望你们合作愉快。这次回日本后,咱们几年内都不会再见面了,真武先生,赵先生,我已经安排好酒宴为你们送行……”……

安排赵立德和家人见了一面,然后匆匆将两人送走,肖林的­精­力重新投入到国内局势中。

经过几个月的艰苦努力,蒋中正南京政府在外交上取得了重大进展。

北伐初期,国民党政府因为采取“联俄联共”政策,和英美等老牌列强关系紧张,但经过“清党清共”一系列手段,并积极联系斡旋,终于被资本主义阵营接受,从此和美国之间建立了长达数十年的同盟关系。

取得了美国的支持之后,又和日本人之间达成“谅解”,蒋中正终于扫清了一切障碍,于1928年4月7日颁发讨伐安**的总攻击令。

令旗一挥,各路北伐军齐头并进,安**节节败退。

蒋中正亲率北伐军第一集团军沿津浦路北上进攻山东,张宗昌抵敌不住,向日本求援,日本首相田中义一眼看有机可乘,把对蒋中正的承诺扔在脑后,派遣第六师团5000余人在青岛登陆,因为日本人­干­预,山东战局一时陷入胶着。

冯玉祥第二集团军则兵分两路,孙连仲部自河南北上,连克濮阳、邢台,攻入直隶,孙良成部东出鲁西,向张宗昌的后路包抄而去。

阎锡山眼看机不可失,率领晋绥军残兵败将重新投入北伐阵营,得到一个第三集团军的番号,但他手中只有不足十万人马,无力独自进攻,只得西出太行山,与冯玉祥相互呼应。两路夹击之下,直隶愈发危急,张作霖调动安**­精­锐,驰援保定、石家庄,死守北*京南大门。

阳历四月,绥远也迎来了片片春意,肖林府中栽下的春花纷纷绽放,绚丽多姿。

和暖的阳光下,凉亭中隐隐传来肖林的声音。

“石先生,百里兄,参谋总处刚刚发来公文,同意二十三军进兵陕西的计划,杨宇霆还以私人名义又发来电报。督促我军尽早发起进攻,以牵制冯玉祥的主力。不过这一仗怎么打。还得向两位请教。”

张学良亲临前线督战,石家庄战事胶着,眼看再加一把力京津就唾手可得,冯玉祥不断从陕西、河南后方调兵遣将,准备投入直隶前线。肖林在这个时候请战出兵陕西,正中老帅下怀,立刻批准。

“大战刚过,部队正在休整扩编,现在不适合作战。”石醉六仍是一向的言简意赅,言下之意对入陕作战并不赞同。

抬眼向蒋百里看去。蒋百里也是一脸不以为然的神情。看来和石醉六的意见一样。从纯军事的角度来考虑问题,现在的确不是挑起战端的好机会。山西战事结束不到两个月,伤兵还没有好利索,部队又从一个师扩充到一个军,新兵刚刚入伍。以这种状态远征陕西,就算能够取胜,自身的伤亡也将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石先生,百里兄,这一仗恐怕不得不打。”

肖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解释道:“山东直隶前线吃紧,老帅不断抽调部队增援,咱们如果不去陕西,早晚被派去和北伐军作战。到那个时候反而更麻烦。”

张作霖还在拼死抵抗北伐军,但肖林穿越而来,早知道这一仗的结果,和北伐军正面作战没有任何取胜的机会。绿脚兵好不容易攒下这点人马,当然不能白白送给张家父子当炮灰,趁早另寻一条避祸之路才是正理。

蒋百里和石醉六都是战略大家。对整个北伐战局自然很清楚,肖林这么一说,立刻理解了他的苦衷。

“既然不得不打,那就好好合计合计。”

蒋百里思索着说道:“同样都是开战,却有不同的打法。如果只想保存实力,大可以虚张声势,拖延避战,等到二十三军整编完成,再全力与西北军一战。”

石醉六立刻摇头道:“不妥,张作霖何等­精­明,消极避战瞒不过他的眼睛,再说如果丢了京津,绿脚兵只能忙于守御绥远,哪还顾得上进攻陕西。”

肖林也点头称是,­阴­谋­阴­谋,就是不能见光,无论玩什么手腕花样,都要尽量­干­得漂亮一些。明目张胆地出工不出力,那是误人误己的小聪明,只会引起张家父子的反感和警惕。

都是自家师兄弟研讨军情,虽然被当面否决了意见,蒋百里却毫不介意,想了想又问道:“既然如此,肖林兄,这一仗的战略目标是什么?”

光说要打,到底想打出个什么战果?攻城略地,又或者是消灭敌人的军队。

“首先是牵制冯玉祥的主力,这样才好在张家父子面前交待;其次是尽量打出绿脚兵的威风,使冯玉祥对我心存忌惮,不敢轻易来犯;第三嘛,以战练兵,以战养战,磨砺部队……”

肖林这三条目标是深思熟虑的结果,每一条都有相应的原因。

既然在张家父子手下混着,就得替他们卖命,哪怕心底暗藏野心,时机未成熟的时候也得小心掩饰,免得惹来麻烦。

在实际战争中,军队都由活生生的人组成,不是npc。如果两支部队进行了一场大战,其结果会严重影响将士的士气,失败的一方往往会落下心理­阴­影,如果想再次发起挑战,往往都会慎而又慎。山西一场大战,绿脚兵将晋绥军杀的落花流水,阎锡山加入二次北伐之后,就特意避开了绥远和察哈尔,宁愿和冯玉祥一起攻打直隶。

至于以战养战,则是肖林的一个小小的奢望,他虽然日进斗金,但每天都在挥金如土,能多赚些钱总是好的。

“如果只是牵制冯玉祥的主力部队,倒也简单。”

蒋百里笑笑道:“韩复榘和刘骥都被调到了河南,除了宋哲元(时任陕西省主席)的十五军驻守潼关,西安和宝­鸡­都非常空虚,只要我军杀入关中平原,冯玉祥必然回兵相救。”

肖林点点头,却并不满足:“既然打了这一仗,最后能把冯玉祥打疼,免得他来打绥远的主意。”

绥远与陕甘和山西相邻,阎锡山暂时不足为虑,关键要防备冯玉祥。

“如果想把冯玉祥打疼,就得用一番心思了。最少也得消灭其一部主力,或者攻克西安、宝­鸡­之一,不如此,不显我绿脚兵军威。”

蒋百里轻抚着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慢悠悠地说道:“不过具体的作战方案还得慢慢设计,临敌的主将也得谨慎选择。不管计划准备得多么周全,总要靠具体的将领来执行,所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也。”

肖林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蒋百里言下之意已经答应下来,会设计一份作战方案,有这么一位高人帮忙,入陕作战又多了几分胜算。

他正在笑嘻嘻地点头,石醉六突然Сhā话道:“肖林兄,绥远初定,京津不宁,所谓主不可轻出,入陕作战最好另派一员主将。”

“这个,石先生以为谁合适呢?”不能总靠自己冲锋陷阵,肖林早有思想准备,绿脚兵摊子越来越大,必须尽快培养独当一面的大将。

“郝梦龄、曲南杰,二者任选其一。”石醉六仍是淡淡的,语调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三一七章帮手

黄河百害,唯富一套。

自青海发源后一路向东,黄河流至兰州时突然拐头向北,直到绥远境内受到­阴­山山脉的阻隔,折向东流,在山西偏关附近又为吕梁山所阻,再次掉头向南,在地图上形成一个巨大的“几”字形状,俗称河套。

黄河是山西和陕西两省天然的分界线,从黄土高原上奔腾而下,穿行在晋陕之间的峡谷中,从天而降,一泻千里,吼声震动,力冲万钧。大河至禹门口猛出峡谷,一展数十里之宽,如海如潮,泥潭、沼泽四布,流向深浅莫测,自古都为军渡之大忌。

(由于沿途水库和提灌站不断截流,现代的黄河已经变成了一条温婉的季节河,自开封以下年年断流,只有壶口瀑布处还依稀可见当年磅礴的气势。)

仗着黄河天险的保护,关中平原自古就是易守难攻之地,只要守住潼关要道,八百里秦川自然固若金汤。正因为这个缘故,冯玉祥对陕西的安全信心满满,除了西安、宝­鸡­几座大城市,只留下少量部队守住黄河沿岸的几处渡口,其他的部队都抽调一空,陕西境内异常空虚。

西北军中人才济济,不乏能征惯战的名将,但没有一个人对冯玉祥的安排提出异议,这个年代的黄河水量充沛,河道宽阔,暗流湍急,无桥可渡,只要在岸边架上一挺机枪,千军万马也难以过河。

安**荣臻所部虽然就在大同。但想要渡过黄河。除非Сhā上翅膀。

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荣臻的十七军虽然望河兴叹,另一支安**的部队却悄悄地渡过了黄河。

塞上早春,黄河包头渡口处一片熙熙攘攘,人喊马嘶。

与山西境内不同,包头段的黄河要和缓了许多,宽达三公里的河道上,长长的浮桥渐渐延伸出去,眼看就要抵达对岸。工兵营一边加固着桥身,一边在船只上铺设着桥板。岸上的民夫正在搬运材料,一个个喊着号子卖着力气,一天五毛钱的工钱,把这些贫苦汉子刺激得­干­劲十足。

缓缓的河水边。肖林和魏益三并肩而立,阵阵河风吹来,两人说话的声音忽高忽低。

经过前些日子双方一番配合运作,魏益三已重投奉系门下,不过与肖林这种嫡系部队不同,魏益三所部只有一个二十六军的番号,粮饷弹药一律自筹。

“魏将军,真的想好了?不和我们一起去陕西吗?”眼看浮桥将成,肖林面露喜­色­。

“不去了。”魏益三摆摆手,神情有些“你们年轻人冲劲足。敢想敢­干­,我老了,没这么大志向喽。”

“先把根基扎牢也好,等绿脚兵在陕西打开局面,再请魏将军出马以定大局。”肖林并不强劝,魏益三还是抱着观望的心思,一慢二看三通过,不敢放手一搏。

但这也没什么错,能够在乱世中称雄一方,哪个都不简单。魏益三不见兔子不撒鹰。这是稳重老成的策略。等到绿脚兵将陕西搅个天翻地覆,不用别人来劝,他肯定就会自己主动出兵,乘火打劫。

“还有一件事要麻烦魏将军。我军渡河之后,这座浮桥还要运送弹药给养。直到此战结束才能拆除。为了安全起见,需要派一个团守卫浮桥。请魏将军行个方便。”

除了运送后勤物资,这座浮桥还是绿脚兵的退路,交给别人都不放心,只能由自家部队把守,但这里是魏益三的地盘,一个团的部队放在包头城外,得先和他打个招呼。

“小事一桩,哪怕二十三军不派一兵一卒,我也会护住浮桥安全。”魏益三大包大揽地拍着胸脯,这番话倒是真心实意,虽然不愿冒险进兵陕西,但他更不愿得罪肖林。

正在这个时候,远处突然响起一阵马蹄声,转身看去,正是肖林新任的警卫连长,黄东军。

岸边土地湿软,无法策马奔行,离着岸边一百多米,黄东军滚鞍下马,徒步向这边跑来。

“军长,肖军长,曲师长带着部队上来了。”

东边隐隐来了一支队伍,从卫兵手中接过望远镜,举起来远远看去,军旗上标的明白,正是肖林麾下新编五十五师,师长曲南杰。

“魏将军,出征的将士们到了,一起去看看。”

肖林邀请之下,两人一起迎到路旁,眼看着绿脚兵的队伍由远及近,离着肖林还有几十步,曲南杰已然跳下马,将缰绳交到卫兵手中,大踏步地向着肖林走来。

“报告,五十五师奉命出征,请军长指示。”曲南杰立正敬礼,军容军姿一丝不苟。

“仗还没开打,二哥不用这么严肃。”肖林脸上带着微笑,一指魏益三:“魏将军你见过的,咱们能从包头渡过黄河,多亏了魏将军配合。”

当初魏益三在归绥住了十多天,绿脚兵上下重要的将领都是老相识,和曲南杰也很熟悉,两人寒暄几句,一起抬头向河面上的渡桥望去。

“渡桥还得一个小时才能修好,让部队先休息一下。”

肖林一声令下,士兵们纷纷席地而坐,他们大都来自于直隶和察哈尔,没见过著名的黄河,此时眼看着浑浊的河水,脸上露出了好奇新鲜的神­色­。

肖林走上前去,向一个年轻的士兵问道:“兄弟,你知道黄河水为什么这个颜­色­吗?”

一声兄弟,让那小兵满面通红,激动地几乎说不出话来,只是连连摇头,表示不知道。

“黄河从雪山上发源,开始自然清澈无比,但流经黄土高原不断冲刷,河水中就充满了沙土。所以才变成这个颜­色­。”

肖林说着话。蹲下身抓起一把岸边的沙土,然后站起身来,慢慢松开手任由黄土从指缝间洒落,向着周围的绿脚兵朗声说道:“黄河是我们汉人的母亲河,这块土地养育了我们,我们今天的流血牺牲,就是为了明天的幸福生活……”

渡桥终于修好,绿脚兵排成行军队列依次过河,肖林站在岸边,遥遥挥手相送。

队伍中有一个年轻的小兵仍是满脸通红。脑子仍然回旋着肖林的话语,那番话很长,有些他听不懂,但就是觉得很有道理。

“辛亥革命一声枪响。中国摆脱了满清的封建统治,走上了共和建国之路。但前进的道路崎岖不平,十几年来军阀混战,战乱连连,如今日蒋中正、冯玉祥之流,不过是披着革命党外衣的新军阀,为了满足其个人的权力私欲,不惜置广大人民于战火中……

军队就是国家的机器,职责就是保护国家的安全稳定,每个军人都是这架机器上的一颗螺丝钉。必须抛弃个人的意志观念,全心全意为国家尽责,平定叛军,保护我们的家园……”

说得多好呀!这小兵心中只觉得异常坚定,毫不犹豫地向着河对岸走去。

随着北伐军节节胜利,三民主义渐渐深入人心,很难说手下的部队有没有受到影响。军心是胜利的保证,打仗必须要师出有名,占据大义名分,肖林无以为抗。只能祭出北洋政府的正统法理,揭穿蒋中正、冯玉祥新军阀的画皮……

就在同一天,白富生便衣简行,风尘仆仆地赶到了陕西户县。

户县县城不大,却是国民革民军第二集团军八路军司令部所在(此八路军非彼八路军。不多解释),陕军名将李虎臣的驻地。

司令部门口戒备森严。行人稀少,几名哨兵背着步枪正在往来巡逻,突然远处传来阵阵引擎的轰鸣声,抬眼看去,一辆汽车拐过街角。

汽车停在司令部门前,车上跳下一名少将军官,哨兵早认出来人,连忙举手敬礼。

“姜师长到,敬礼!”

此人是国民军革命军八路军第三师师长姜宏谟,他下车之后却没有向哨兵回礼,转过身来又从车上接下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正是绿脚兵的特派员白富生。

白富生一身便装,看上去年纪也不大,没想到姜师长对他这么客气,哨兵不由得暗暗奇怪,在心中八卦揣测:这个年轻人人好大的派头,不是从南京来,就是从郑州来。(冯玉祥当时在郑州)

走进司令部,姜宏谟带着白富生一路来到花厅,然后说道:“白参谋,你稍坐片刻,我去禀告李司令。”

白富生点点头,自顾坐下,端起茶杯浅浅啜了一口。虽然一路奔波口渴难耐,但马上就要面对此行的关键人物,心中激荡紧张之下,端茶喝水只是个掩饰情绪的动作,根本就忘了口渴。

姜宏谟去了半天也不见回转,正等得心焦,终于走进来一名传令兵,对白富生说道:“李司令命令,有请白参谋。”

跟着这传令兵一路穿堂过屋,白富生发现,司令部里突然加强了戒备,门廊外,屋檐下,到处都是荷枪实弹的卫兵,一个个手握钢枪气势汹汹,两眼中杀气腾腾。

“果然和石先生介绍的一样,这李虎臣号称陕军第一名将,‘陕西二虎’之一(另一虎是杨虎城),勇猛有余,却不以计略气度见长,自己不过是个来议事的小小参谋,何必摆这么大的场面。”

想到此节,白富生胆气不由得一壮,又增添了几分完成任务的信心,对左右黑洞洞的枪口恍若未见,跟着传令兵一路来到房。

“请进。”

那传令兵举手引客,白富生迈步进屋,一个胖大的中年人坐在当中,也是一身便装,穿着打扮倒像个富家翁。

姜宏谟坐在这胖大中年人的手旁,见到白富生进来,连忙站起介绍:“司令,他就是肖林手下的爱将白富生;白参谋,这位就是我们八路军司令李虎臣……”

李虎臣和白富生默默对视,都在打量着对方。评价着对方。一串串关于李虎臣的信息闪现在白富生的脑海中。

李虎臣三十七八岁的年纪,阔口大脸,标准的秦人长相,年轻的时候也曾是个帅小伙,现在中年发福,胖大的身子把太师椅撑得满满登登,不过眼中时不时闪过的一丝­精­光,才显出他早年关中刀客的锋芒。

李虎臣早年当过刀客,其实就是拦路打劫的强盗,辛亥革命爆发后追随胡景翼。一路积功升任师长,并由孙文特授为国民革命军陆军少将。

在西北军中,‘陕西二虎’都属于杂牌部队,李虎臣早年和冯焕章还有些交情。自冯玉祥加入北伐军之后,解散了国民革命军第二集团军驻陕总司令部,对陕军各部打压排挤,甚至寻找借口直接消灭,两人的矛盾逐渐加深。

“李虎臣手握重兵,早怀二心,是进攻陕西的一枚重要棋子,如果能说服此人加入我军阵营,则满盘皆活,胜算可期。”

想起临来时石醉六的嘱咐。白富生上前两步,向着李虎臣敬了一个军礼。

“李司令,你好。我是安**二十三军中校参谋白富生,这是我们肖军长写给您的亲笔信,请过目。”

说着话,白富生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了过去,李虎臣面无表情地接过来,粗粗扫了一遍就扔在旁边。

“只有这么一封信不足为凭,空口白牙的,谁能证明你的身份?姜师长。我看你是上当了,这是一个敌人的探子!”李虎臣说着说着脸­色­渐变,眼中凶光闪动。

“司令,他是我恩师石醉六介绍来的,绝不会错……”姜宏谟连忙解释。

不容姜宏谟分辨。李虎臣一拍桌案喝道:“来人呐!把他给我押下去,明天送到郑州冯长官那里。”

姜宏谟还待再劝。李虎臣却黑着脸毫不理睬,左右卫兵纷纷上前,扭臂抓肩擒下了白富生,推推搡搡向外走去。

“哈哈哈,可笑,真可笑!”装腔作势,白富生在心中对李虎臣鄙视了一把,突然爆发一阵大笑。

“等一下。”李虎臣搞出的这一套也是从戏文中学来的,正等着看白富生作何反应,眼看对方果然‘仰天大笑’,不禁又惊又喜,连忙拦住了卫兵。

“你眼看就要死到临头,有什么可笑?”虽然只是虚张声势,但普通人哪经得起这么吓唬,眼看白富生胆气过人,李虎臣不由得对他高看了一眼。

“死到临头的不是我,而是你李大司令,可笑却偏偏犹自不知!”白富生两眼如刀似剑,直视李虎臣。

“胡说八道,我正当壮年,怎么会死?”

“李大司令怎么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顾含芳是怎么死的,党玉琨又是怎么死的,还有雷赤诚、曹耀南、杨云栋……”白富生口若悬河,一串串名字如同子弹般­射­向李虎臣。

“哦——”

李虎臣脸­色­突然变得赤红,转眼间又转成苍白,这些人和他一样,都是于右任和胡景翼麾下出身的陕军将领,和冯玉祥矛盾颇深。

冯玉祥剪除异己的手法非常凶悍,短短一年多的时间,这些人不是战死就是被解除了军权,陕军将领凋零几尽,只是李虎臣名气较大,手下还有四个师的兵力,冯玉祥暂且没有动他……

摇了摇牙,总算提起了几丝­精­神,李虎臣喝道:“白参谋,你们是安**,我是国民军,咱们敌我不同,何必多说!这样,让姜师长把你送回去,就当从来没有这回事。”

看穿李虎臣的心理已经动摇,白富生又加上一记重锤:“李司令,白某人还有一言相劝。俗话说,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冯玉祥现在忙于和安**作战,暂时无暇对李司令动手,不过以我看来,李司令现在不知居安思危,就在这户县县城中坐以待毙,等到冯玉祥打败我们安**的时候,就是李司令穷途末路的开始……”

“这,这……”李虎臣低头沉吟半晌,突然反应过来,连忙大声喝道:“把白参谋请回来,上座,倒茶!”

左右卫兵悄然退下,白富生迈步上前,大大咧咧坐在太师椅当中。

“白参谋,现在这年头人心都变了,尔虞我诈,敌我难辨,李某人不得不小心一些。”李虎臣也不起身,抱拳向着白富生拱了拱手,算作赔礼道歉。

“肖军长的信我已经看了,白参谋的来意我也明白,不过实话实说,我现在没有实力和冯焕章对抗,白参谋恐怕是白来了一趟。”

白富生淡淡说道:“一家实力不够,可以多找几家同盟联手。八路军实力不足,如果再加上我们二十三军,还有田玉洁的十一路军,河南的樊钟秀,咱们四家一起举兵,李司令以为事情成功的机会有几成?”

“怎么?樊钟秀你也联系到了?”李虎臣眼中几分欣喜,几分怀疑,几分激动:“二十三军远在绥远,也愿意来趟陕西这趟浑水吗?”

“不错,冯玉祥叛变革命,已经沦为新一代军阀,陕西人民的敌人,我二十三军誓死要消灭这支反动军队!”

白富生说着话,从怀里又拿出一叠银票:“为了支援李司令的革命行动,肖军长命我送来五万块大洋,作为八路军的经费。”

西北贫瘠,李虎臣穷得久了,乍一见十万大洋的银票几乎失态;不过总算记得自己司令的身份,勉强忍住没有伸出手去。姜宏谟连忙上前接过,又恭恭敬敬送到李虎臣面前,两人的目光无意中对了一下,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浓浓的欣喜,八路军正穷得厉害,这笔钱来得太及时了。”

“这只是其中的一半,如果贵军能够和我军顺利会师,曲南杰师长还会送上十万大洋。”

白富生的声音突然又响起,接二连三的好消息,把李虎臣的眼睛烧得通红,当下说道:“好,既然肖军长这么讲义气,我李虎臣说不得也得两肋Сhā刀,白参谋,咱们好好商量一下,怎么打好这一仗……”

三一八章渡口

郑州西郊,碧沙岗。

此时的郑州还是个小城市,碧沙岗是城外的一处小土丘,松柏林立,一片绿­色­盎然,冯玉祥相中了这块风水宝地,把这里改成了阵亡将士的陵园。

陵园门口站满了身穿土布军装的西北军士兵,门廊外的桌案上放着一幅宣纸,身形高大的冯玉祥手执毛笔,一笔一划写下三个大字——“碧沙岗”,写完之后,将手中的毛笔放下退后两步,左右打量着这张横幅,脸上的神情似乎不太满意。

“筱山兄(石敬亭字),你看我都连写七张了,怎么越写越难看呀?”

西北军连战连捷,直隶前线战事顺利,冯玉祥这些日子一直心情不错。闲来无事,正好今天要为刚刚建成的北伐将士纪念碑揭幕,冯玉祥兴致所到,亲自书写陵园的门匾。

他口中的筱山就是石敬亭,北伐军第二集团军总参谋长,冯玉祥最重要的谋士之一,难得冯总司令闲情雅致,石敬亭脸上也挂着和暖的笑容:“总司令是武将,书法上不用刻意强求,我看这幅写的就不错,很有军人的气概。”

“好吧,就选它了。”

甩下写好的门匾,冯玉祥和石敬亭一起向陵园中走去,一路登上碧沙岗坡顶,等候多时的手下将校纷纷举手敬礼,微风之中,士兵们背后Сhā着的大刀片红绸飘荡。

纪念碑的揭幕仪式早已准备就绪。冯玉祥刚刚出现。军乐队就开始演奏,一曲悲怆肃穆的哀乐随风而散。

“弟兄们,同志们,我们今天在这里聚会,就是要纪念死难的烈士……”

冯玉祥天上口才过人,再加上外貌威武,肢体语言丰富,演讲时的从不用草稿,感染力却特别强,随着他滔滔不绝的话语。将士的眼中都溢满了泪水。

一名机要参谋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凑到石敬亭耳边小声嘀咕了两句,石敬亭一愣,好半天才命他退到一旁。神情也变得焦急无比,恨不得直接冲上去把冯玉祥叫下来。

随着震天的口号和掌声,冯玉祥好不容易结束了演讲,石敬亭立刻上前低声说道:“总司令,陕西急电:安**二十三军五十五师偷渡包头渡口,对榆林发动奇袭,我部守军猝不及防,榆林失守!”

冯玉祥脸­色­也是一变,正在错愕不已,大喇叭中传来现场司仪的声音:“下面进行大会第三项。纪念碑揭幕,请冯总司令主持仪式。”

连着喊了两遍,冯玉祥却没有任何反应,将士纷纷转头看去,只见冯玉祥两条浓眉皱成了一条扭曲的黑龙,腮后牙关紧咬,脸颊上暴起了一道青筋。

石敬亭小心地建议道:“总司令,陕西是咱们西北军的老家,不能有任何闪失,宋哲元的十五军恐怕控制不住局面。是不是抽调一支部队回去救援呢?”

冯玉祥没有搭腔,心如电转,皱眉又思索了片刻,挥手道:“没什么了不起的,围魏救赵的老把戏。具体怎么应付,让我再考虑一下……将士们的士气不可失。我先去主持仪式。”

将这个恼人的消息甩在一边,冯玉祥满面悲痛,目光中却隐隐带着一丝刚毅,率众上前在纪念碑前肃立,随着上面遮盖的幕布缓缓揭去,西北军士兵们一起举枪,向天连连­射­击。

这个时候本该再说两句的,但此时已没了演讲的兴致,冯玉祥默默向纪念碑鞠了三个躬,心中却在考虑着对策。

仪式结束的时候,冯玉祥的神情恢复了镇定,对石敬亭吩咐道:“筱山兄,我已经想清楚了,不能回兵救援陕西。直隶前线正在关键时刻,这一仗关系到整个第二集团军的命运,绝不可功亏一篑。”

“总司令明见,不过陕西方面该怎么处置?”石敬亭忧心忡忡。

“问题不大,宋哲元手下三万人马,李虎臣和田玉洁还有三四万部队,足够对付敌人的一个师了。”冯玉祥眼睛来回转动着,算计着。

“总司令,李虎臣和田玉洁近来一直蠢蠢欲动,关键时刻不能指望他们呀!”

“你说得不错,这两人不能不防。”

冯玉祥沉吟片刻,又说道:“传令宋哲元,调五十师驻防铜川,守住汉中平原的北门,五十二师驻防西安,守住陕西首府,再命令李虎臣和田玉洁进兵陕北,击溃来犯之敌。”

宋哲元手下三个师,一个师守潼关,一个师守西安,一个师守铜川,这个布置老辣沉稳,既防止绿脚兵轻装急进,又防止李虎臣和田玉洁乘势作乱,已经是最稳当的安排了。

石敬亭越想越觉得佩服,冯总司令果然指挥若定,点点头说道:“不错,不错,如此安排之下,陕西自然固若金汤。敌人只有一个师,陕北又都是山路,急切成不了大患,只要宋哲元在铜川设好阵地,肖林就没有可乘之机,等我们拿下京津之后,敌军肯定不战自退!”

电报往来,军令传达,西北军按照冯玉祥的命令开始调整部署,从常情推理,绿脚兵虽然攻占榆林,和汉中平原之间却还隔着黄土高原的重重山峦,这样的安排没有什么不妥。

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肖林还有后招接连不断…………

陕北绥德,位于黄河岸边,出城东南三十里,就是著名的俊店黄河渡口。

山陕之间渡口众多,较为著名的有军渡渡口,风陵渡等,俊店渡口也是其中较大的一座。为了防止安**渡河入陕,西北军在这里派有一个团的守军,团部设在绥德县城,渡口处修筑有两道预设阵地。

绥德城中守军185团团部。团长李进财正在大发脾气。

“撕部啊个哈怂设地?窝撕个撒怂货嘛?”(师部那个王八蛋说的。那是什么混账玩意嘛?)

“团长,这是参谋长亲口下的命令,安**二十三军已经占领了榆林,为了防止敌人进攻南下,从咱们团抽调一个营增援米脂防御。”说话的是他的团参谋长,米脂位于绥德北部,没有正规军驻守,只有一个团的地方保安军,不堪一击。

“参谋长撕闹子进废咧,还撕沟子长虫咧?(参谋长是脑子进水。还是ρi股里生虫了),饿手吓(我手下)只有一个团,拿什么增援米脂?米脂,米脂。想要援兵可以,先让参谋长给饿送来两个婆姨。”

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这相邻两县盛产帅哥美女。

李进财这个团的主要任务是守卫俊店渡口,责任重大,不愿抽调部队去米脂。

但是师部的命令不能不听,团参谋长又劝道:“团长,米脂是咱们绥德的屏障,万一安**打上咱们的主意,有米脂在前面顶着,起码也安全一点。”

“锤子。一共就这点部队,根本就不撕人家的对手,只要安**盯上咱们绥德,肯定就日他咧!(完蛋了)”

刚刚说到这里,一名斥候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报告团长,安**攻克米脂,离绥德不到二十公里!”

“撒?来地这么快?命令部队,准备战斗!”李进财又惊又怒,失态之下一把拔出了****。

绿脚兵攻克榆林之后,衔枚疾进直下米脂。然后马不停蹄杀向绥德。

离着绥德县城还有十里,绿脚兵停下脚步,做攻城的准备。担任主攻的是五十五师一团,团长王铁胆,这是王铁胆第一次独立指挥战斗。曲南杰特意来到前沿为他坐镇。

“铁胆,绥德就在眼前。军长的要求是速战速决,这一仗你打算怎么打?”

一个师对一个团,取胜没有任何悬念,这一仗的关键之处在于­干­脆利落的解决战斗,不给西北军反应时间。

王铁胆正举着望远镜,听到曲南杰叫他也没有回头,一边向绥德县城看去,一边回答道:

“从守军的反应来看,好像是准备打巷战,直接攻城损失太大,还可能打成一场烂仗,有些麻烦。”和米脂不同,这里的守军到底是西北军正规部队,城中没有任何慌张混乱气息,好像还有部队在抢修街垒工事,隐隐传来哨子和大喇叭的声音,种种迹象表明,这里的守军正在积极备战。

王铁胆终于放下望远镜,对曲南杰说道:“根据情报,绥德城中有两营守军,俊店渡口有一营守军,我军的目标是俊店渡口,绥德县城倒可以拖上两天。我想绕过绥德县城,分兵佯攻渡口,同时根据城中守军的反应再做调整。”

进攻俊店渡口,绥德守军如果来救,城中自然空虚,此时再攻城阻力小了许多。如果守军不去救援,­干­脆弄假成真,直接消灭渡口守军。到那个时候,绥德城中的敌人成了孤军,随便拉个架势就能把他们吓跑。

曲南杰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这一仗由你担任前敌指挥。”

担任前敌指挥,就有权调动所有的相关部队,这是对王铁胆的特意培养……

在绿脚兵摧枯拉朽的攻击下,李进财虽然拼死抵抗,却无法改变覆灭的命运。

战后的俊店渡口还弥漫着硝烟,曲南杰踏上了刚刚夺取的阵地。战壕中到处都是倒毙的尸体,渡口守军意外的顽强。

“把他们都埋了吧,找俘虏统计一下姓名,然后在坟头上树个牌子,方便家人收尸。”

这些战死的士兵都是好兵,只知服从长官命令,然后用自己的生命尽职尽责。没想到敌军团长善于带兵,曲南杰心生爱才之心,对左右吩咐道:“告诉王铁胆,李进财我要抓活的!”……

北*京,北洋政府陆军陆军部。

北洋政府陆军部的前身可以追溯到清朝光绪年间,名义上统管全国陆军事务的最高机构,但因为各家军阀自成体系。陆军部早已沦落为一个空头衙门。有名无权。

张作霖掌控安**政权之后,顺势接收了陆军部,将这里和奉系参谋总处合并,统一由杨宇霆管理。

此时,杨宇霆正坐在陆军部的办公室内,手里举着一份刚刚收到的电报,心中犹豫不定。

二十三军五十五师攻克榆林之后,没有继续向关中挺进,反而拐向东南,经过一天一夜的急行军赶到黄河岸边。一举占领了绥德和俊店渡口。肖林发来这份电报,就是请命荣臻的十七军渡河参战。

“这个肖林,还真能折腾。”

肖林是张学良的心腹,奉系学院派的­干­将。但不知为什么,杨宇霆却对他怀有一丝欣赏之情,此子善于用兵,尤其机动灵活,从不拘泥固案,往往因势利导,就像这次陕北作战,虽然暂时还看不出太大的战果,其中却有不少可圈可点之处。

和张学良比起来,肖林的胸襟气度更宽广些。一切都为取得胜利而努力,并不拘泥门派之分。就像这次出兵陕西,放弃了独闯关中平原的大好机会,首先出兵占领绥德,为荣臻的十七军打开了一条进入陕西的通道。

不错,还有些做大事的样子。

杨宇霆思前想后,分析得非常透彻,肖林此举并不是为了讨好自己,而是想借用十七军三万­精­锐部队,为进攻陕西谋取更大的战果。大家派系不同。杨宇霆第一个反应就是不予理睬。

但是,肖林递来的橄榄枝上分明还挂着一块大肥­肉­——陕西,西安。

第二、一旦攻克西安,冯玉祥必然从直隶退兵回援,京津地区的压力也能随之减轻。杨宇霆身为安**总参谋长。深知直隶之战的重要­性­,眼看围魏救赵之计就要成功。岂能对肖林的建议置之不理?

这个理由令人无法拒绝,杨宇霆隐隐有些动心,但他心里总有一种被人利用的感觉,实在不愿就此答应肖林。

这肖林不过是一省副统,小小一个军长,却总是自行其事,经常违背参谋总处的命令,在战场上搞些别出心裁的名堂,杨宇霆早想教训他一番,但偏偏绿脚兵连战连胜,总是找不到发作的机会。

难道说,这次又要被肖林牵着鼻子走,派荣臻的十七军为他做嫁衣?

不甘心,不愿意,又不得不行,杨宇霆不由得连连叹气,正在犹豫不定的时候,门帘一挑,东北交通委员会会长常荫槐走了进来。

“老常,你来得正好,有件事想找你合计合计。”杨宇霆一喜,常荫槐是他的心腹密友,交情匪浅,而且此人一向抱负远大,头脑清晰,有他帮忙分析,肯定能拿出一个合适的解决方案。

“邻葛兄人称小诸葛,怎么也有为难的时候?”

常荫槐这一段正和日本人斗得厉害,张作霖迫于压力,不得不签署了“新五路”计划,暗中却命令常荫槐在日本人的铁路边上修了一道平行线,把日本人气得半死。

“是这么回事……”

杨宇霆一番解释,讲明了来龙去脉,常荫槐是他手下­干­将,说话方便直接,所有顾虑也一股脑和盘托出。

“邻葛兄一向­精­明,怎么在这件事上犯了糊涂!”

常荫槐两掌一拍,毫不犹豫地说道:“这件事很简单,既然拿下了黄河渡口,当然要出兵陕西。”

看到杨宇霆脸­色­不虞,常荫槐又说道:“二十三军刚刚扩编,还要驻防绥远和张家口,肖林就算使出吃­奶­的劲头,最多也就是这一个师的兵力,要不然他怎么会主动邀请十七军入陕?”

“不错,不错……”杨宇霆已经隐隐明白常荫槐话中的含义。

“陕西空虚,我军此时入陕,必然会取得丰硕的战果,如果顺利的话,甚至可能攻克西安。这个功劳到底谁能抢到呢,很简单,看实力,谁的实力强谁就首先攻入西安。邻葛兄不要忘了,肖林只有一个师的部队,荣臻荣军长却有整整一个军。”

常荫槐思路敏捷,分析得头头是道:“肖林只有一个师的部队,而荣臻荣军长却可以派出主力。大同虽然还需留有一定的守军,阎锡山的­精­锐却都在直隶,十七军的主力完全可以入陕作战,和肖林一个师的部队竞争,最后到底是谁给谁抬轿子,还不一定呢!”

“好,就派荣臻出兵!”缠绕心头的为难之处终于想通,杨宇霆也显得非常兴奋。

“荣军长能征惯战,只要邻葛兄亲手指点一二,必然纵横驰骋于关中,这一仗如果取胜,北伐军锋芒顿消,京津稳固,功在国家呀!”常荫槐颇有些指点天下的意思。

杨宇霆连连点头,他对荣臻还是很欣赏的,此人打仗是一把好手,不过最近有些不太顺利。

二次北伐战事愈演愈烈,为了配合直隶正面战场,荣臻的十七军多次沿同蒲铁路南下,意图威胁阎锡山的后路,但是晋绥军早有防范,利用地形优势层层阻击,荣臻被挡在宁武关前,进展不大。

如同一头猛虎被饿了多时,猛地把它放进山林,肯定凶猛异常。

计划上报到张作霖处,老帅很快表示同意,命令下达之后的第二天,荣臻率领十七军两万余人从俊店渡口跨过黄河,入陕作战。未完待续

三一九章­阴­差阳错的苦­肉­计

十七军突然渡过黄河,立刻打破了敌对双方的力量平衡,陕西战局形势突变。

宋哲元的五十师摆在铜川,守卫汉中平原的北大门,除了少量的地方部队,整个陕北再无可战之兵。荣臻和曲南杰会师之后,却集中了一支三万余人的大军,安**所到之处,守军无不望风而逃,连克安塞、洛川等地,没有受到任何阻拦纠缠,一路顺利向南杀去,抵达铜川。

安**携连胜之威对铜川发起进攻,守军也早就严阵以待,两军展开了一场恶战。不过安**的兵力明显占优,以三万人马对一个师的守军,连番压迫攻击之下,冲破西北军数道防御阵地,铜川一时岌岌可危。

但在最后一道外围防线前,担任主攻的绿脚兵突然放缓了前进的脚步,荣臻不由得心急如焚,亲临绿脚兵前沿指挥部与曲南杰磋商。

安**五十五师师部内,曲南杰和荣臻正在争执不下。

荣臻的军阶高,说话的声音也大,两人刚一见面,就一连串地斥责着曲南杰。

“曲师长,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铜川之战的意义。五十五师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拿下何家铺子?十七军的将士都在流血拼命,贵部却进展如此缓慢,严重影响了整个战斗的进程!”

何家铺子是铜川最后一道外围阵地的关键据点,只要拿下这里,就能对铜川市区展开进攻,绿脚兵迟迟不能得手,十七军有劲使不上,只好在一旁观战。

也难怪荣臻上火生气,铜川正在岌岌可危之中。如果绿脚兵能再凶猛一些,西北军的防线也许已经崩溃了。八百里秦川就可任意驰骋。

任由荣臻如何发火,曲南杰的态度都非常好,不急不躁的解释着:“没办法的,何家铺子的守敌很顽固,进攻部队的伤亡太大,我估计最少还得一天才能拿下。”

这个理由倒也说得过去,安**孤军深入,离后方太远,如果伤亡过大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碰上硬仗死仗留三分余力。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不算畏战。

但现在军情如火,正是争分夺秒的时候,眼看绿脚兵算计得如此­精­细,荣臻心里实在憋气的不行,忍不住冷笑了两声。

“哼哼。真是可笑,一个小小的何家铺子,竟然拦住了三万大军!五十五师要是不行,就让开由我们十七军主攻!”急于杀进富庶的汉中平原,荣臻无心和曲南杰纠缠扯皮,准备赤膊上阵。

“那可不行,荣军长不要隔着门缝看人!”

曲南杰也变了脸­色­,反­唇­相讥道:“我五十五师自成军之后,死守兴隆。血战平地泉,飞夺天镇,巧取归绥,哪一仗曾经落于人后?让我们退出何家铺子,这是对五十五师的侮辱!”

荣臻和曲南杰都是­精­明­干­练之人,虽然彼此之间不对路。,但大家正在合作的时候,也不能真的闹崩。曲南杰这一发脾气,荣臻立刻就软了下来。

“好,我再给你24小时,如果还是拿不下何家铺子,看你到时有什么话说!”

“不管谁来打何家铺子,我建议都要放缓节奏,把敌人压得太狠,反而不利于下一步行动。”

要和十七军配合作战,曲南杰多少要露些口风:“荣军长稍安勿躁,十七军作战勇猛有目共睹,兄弟我也非常佩服,不过用兵之道在于正奇相辅,一味蛮­干­并不是上策。”

曲南杰说着话来到地图前面,伸手点指:“宋哲元将三个师分别摆在铜川、西安和潼关,好比三个铁核桃,缩成一团。我军如果在铜川消耗过大,哪怕能够进入汉中平原,也不过是强弩之末,绝难染指西安,等到西北军的援兵赶到,只有撤军一条路可走。”

和别的城市不同,西安的城墙高大雄伟,上面可以行驶汽车,只要守军将城门一关,守上两三个月不成问题。安**远道而来,基本没有携带重武器,根本不可能攻克这座坚城。

西安不克,陕西不定。随着铜川吃紧,冯玉祥已派出嫡系部队石友三、韩复渠部回兵来救,几日后就可赶到潼关。敌人的援兵源源不断,安**却远离后方补给困难,如果不能迅速打开局面,自身反而有危险。

荣臻没好气地接过话头:“我也不想和五十师死拼,但时间不等人!西北军的援兵就要到了,咱们再不解决铜川之敌,会陷入被动的。”

曲南杰淡淡一笑:“石友三和韩复渠还在千里之外,赶到西安还要几天,不用着急。全力猛攻拿下铜川不难,却会打草惊蛇引起敌人的警惕,失去夺取西安的机会,不如保持对铜川的压力,把西安的五十二师调出来。”

这个年代陇海铁路刚刚修到开封,陕西境内没有火车,韩复渠和石友三的援兵只能靠两条腿走回西安。驻守西安的五十二师本来就是陕西防务的预备队,如果铜川压力过大,冯玉祥无兵可用,免不了要调五十二师支援。

荣臻的眼珠来回转动着,明显有些心动,口中却仍在质疑:“调出五十二师有什么用?咱们都被拦在铜川,西安哪怕是一座空城,也是­干­着急使不上劲。”

“我军远来是客,何必与西北军在铜川死磕?依我之见,不如另分一军走蒲城,下渭南,从东侧夹击西安。”真正的杀招是李虎臣和田玉洁,此时却不便明说,曲南杰只是顺理成章地提出了包抄西安的建议。

荣臻沉吟不已,考虑着其中的风险和机会,好半天才缓缓说道:“从东边绕到渭南,虽然避开了铜川守敌,却距离潼关太近,风险也不小;蒲城还有陕军李虎臣部防守,兵力雄厚。万一被敌人前后夹击,腹背受敌之下。搞不好会全军覆没的。”

曲南杰傲然说道:“潼关是出陕门户,位置重要。宋哲元未必敢于出城追击我军,至于李虎臣所部不过是地方杂牌部队,战斗力有限。我愿率领五十五师东进蒲城,与荣军长成铁钳夹击之势,共取西安。”

没想到曲南杰勇挑重担,荣臻的脸­色­终于变得和蔼:“南杰,难得你有这份气概,我也不拦着你了。不过你可要想好了,李虎臣虽然战斗力不强,但到底有四个师的部队。万一被咬住了很难脱身。”

连捧带激。荣臻敲钉转角,要推着绿脚兵东进蒲城。在他看来,以绿脚兵区区一个师的兵力,想要打败李虎臣的四个师,再攻下城高墙厚的西安。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不过这对十七军来说倒是一件好事,绿脚兵战斗力不弱,有曲南杰迂回策应,西北军必然被其调动,荣臻就可以从容消灭铜川守军,甚至趁机攻占西安。

曲南杰脸上的傲气更重:“请荣军长放心,我观李虎臣不过是土­鸡­瓦狗,我军此去必然得胜!”

“好,荣臻静候曲师长佳音!”荣臻脸上的笑意也更浓。心中却充满了鄙视。曲南杰虽然当上少将师长,终归改变不了土匪出身的浅薄,气度见识都有限的很,随便用一招激将法,稀里糊涂的就被自己当枪使了……

在曲南杰的坚持下,绿脚兵五十五师西进蒲城。另寻道路进入汉中平原,很快和李虎臣的部队发生战斗,陕西一时间战火连天。

陕西是西北军的大本营,却被安**搅得翻了天,冯玉祥再也坐不住了,不断催促石友三和韩复榘加快行军,尽快赶到陕西。

不料屋漏偏逢连­阴­雨,盘踞在豫西的樊钟秀突然宣布起兵倒冯,率领所部五万余人进袭洛阳、巩县。洛阳是河南的钱袋子,巩县兵工厂是西北军的武器来源,这两处地方都不容有失,石友三和韩复榘只好停下脚步,转头对付樊钟秀。

一时之间没有援兵可派,铜川却流水般发来求援电报,无奈之下,冯玉祥只好电令五十二师自西安北上,支援铜川。

铜川刚刚稳住形势,蒲城方面又被捅了一个大窟窿。

阵地上杀声整天,枪炮声响成了一片,绿脚兵纷纷跳出战壕,如猛虎下山般扑向了陕军阵地。陕军阵地上的枪声却非常稀薄,根本不能拦住绿脚兵冲锋的脚步,随着第一个绿脚兵跳过战壕,陕军士兵终于停止了抵抗,发生喊一起转身向后逃去。

绿脚兵只用了三个小时的时间,就从陕军阵地中间打开了一道突破面,直接杀到守军侧后,陕军防线分崩离析,崩溃在即。

前沿指挥部中,李虎臣啪地将望远镜摔在桌子上,转身对白富生大发雷霆。

“白参谋,你搞的什么鬼?说好的大家演场戏,你们怎么真打呀?!”眼看着手下士兵像兔子一样被绿脚兵撵得乱窜,李虎臣不由得火冒三丈。要不是过于相信白富生,他也不会疏于防守,被绿脚兵如此轻易突破防线。

“李将军误会了。”白富生连忙小心安抚,耐心解释:“为了避免走漏消息,我军团以下将领都不知道咱们合作的秘密,基层部队一时打顺了手,难免有些误伤。这都是为了贵部的安全,还请李将军海涵。”

“误伤?误伤打垮了我整整一个师?你们到底有没有合作的诚意?”

李虎臣仍然愤怒不已,按照白富生的说法,绿脚兵也太强悍了,难道自己手下的部队都是面团捏的?绿脚兵在战场上如此凶悍,令他心生警惕,难道说,对方只是在欺骗自己,就是为了麻痹陕军的警惕­性­?

“李将军请放心,我军绝无恶意!请看。”白富生从桌上拿起望远镜,递到李虎臣手中。

李虎臣将信将疑地举起望远镜,向前方阵地看去。

远处的阵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恢复了平静,绿脚兵并没有乘胜包歼混乱的陕军,反而停下了追击的脚步。陕军趁机蜂拥而逃,暂时摆脱了被消灭的危险。

“李将军,冯玉祥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我军绝不会食言。一定配合贵部夺取西安。”

事实摆在眼前,胜于一切雄辩。陕军一个师的部队已经被打散编制,乱作一团,如果绿脚兵真的居心叵测,绝不会放过这个消灭敌人的大好机会。

李虎臣长出了一口气,强压怒火平静下来。既然选择和绿脚兵合作,暗中已经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开弓没有回头箭,当前不是斤斤计较的时候。

“其实这也是一件好事,­阴­差阳错演了这么一场苦­肉­计,冯玉祥肯定不会再怀疑李将军。巧取西安又多了几分把握。”白富生淡然从容。客观分析。

“嗯——这件事就算啦……以后咱们就是友军,再不能出现这样的失误了!”李虎臣仍在抱怨,声音中的怨气却小了许多,部队打散了可以重新收容,损失其实并不大。

白富生微微一笑。建议道:“硬碰硬打上这么一仗,李将军足可以对各方交待,不用继续坚守蒲城了。如今汉中平原里非常空虚,我建议贵军立刻向西安方向撤退……”……

绿脚兵突破蒲城防线后,陕军李虎臣部一路溃败,向着省城西安退却,绿脚兵紧紧追在后面,两支部队如同赛跑一般,不等各方有何反应。已经先后跨过灞河,抵达西安城下。

五十二师被调往铜川,和荣臻十七军纠缠在一起,此时的西安城内,冯玉祥嫡系部队只有一个团。

不过冯玉祥早有严令,不许陕军随便入城。眼看陕军三个师蜂拥而至,后面还跟着一个师的绿脚兵,西安城内的守军连忙关上城门,全城戒严。

一路撤到西安东郊,浐河与灞河交界处,李虎臣停下脚步,收拢部队,开始进行夺取西安的准备。

他的计划很简单,先趁着城内兵力不足,以增援的名义赚取城池,只要打开城门,城内一个团的守军肯定无法阻挡陕军入城。如果赚城失败,则与绿脚兵联手强攻西安,以双方共计三四万人马,哪怕有城墙作为保护,西安城内的守军也坚持不了几天。

不过这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他虽然早和绿脚兵达成了协议,但手下的部队一直都蒙在鼓中,现在该挑明这一切了!

四月三十日中午,李虎臣突然召集全军,在灞河边召开誓师倒冯大会。

四月底的关中已有些燥热,高台之上,李虎臣对着麦克风侃侃而谈,声音激昂而富含感情。

“乡党们,弟兄们,陕西是我们陕西人的家乡,理应由我们陕西人治理。冯玉祥本是个安徽人,来到我们陕西后称王称霸,扶持亲信,排斥异己,广收苛捐杂税,吸食民脂民膏,为一己之私利发动战争,驱使陕西子弟为军阀卖命……”

除了少数知道内情的高级将领,台下的将士们都非常意外,没想到司令竟然敢造反,敢和冯玉祥扯旗放炮地对着­干­!

虽然有些害怕,数万陕军将士却更感兴奋和激动,被冯玉祥的嫡系部队一直骑在头上,陕军将士早就憋了一肚子气,既然有司令带着大家造反,就放开手拼上这一回!

冯玉祥属于过江龙,凭借实力强行夺取了陕西地盘,陕西原籍的大小军阀都受到打压和排挤,缺饷少粮,日子过得比叫花子强不了多少。

高台之上,李虎臣仍在滔滔不绝:“冯玉祥连年穷兵黩武征战不休,横征暴敛变本加厉,三秦父老不堪重负,已然引起天怒人怨!除了本司令以外,河南的樊钟秀已经发动了倒冯战争,十一军总司令田玉洁将在宝­鸡­起兵,绥远的绿脚兵也已是我军同盟;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此次反冯战争必然取得胜利,陕人治陕的目标一定会实现!”

台下一片欢声雷动的掌声,白富生面露微笑,军心可用,民心可用,西安之战可期。

入陕之前,肖林交待得非常明白,此次对西北军作战,不求攻城掠地,但求尽可能地打击敌人,尽可能地扩大影响,以牵制冯玉祥的主力,从侧后支援直隶战场。西安是陕西的首府,一旦占领,影响巨大,冯玉祥也必将从直隶战场撤军,可以说是撬动整个战局的杠杆。

一切都为了胜利服务,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为了对抗冯玉祥,肖林不惜培植陕西本地军阀。

白富生不知道的是,在真实的历史上,陕军多次发起倒冯战争,不过胳膊拗不过大腿,最后都被冯玉祥打败,李虎臣下野寓居上海,田玉洁

“本司令此次反冯,不求为个人谋求任何私利,只愿解救人民于水火,不成功便成仁,誓以鲜血维护陕人利益!”

随着李虎臣最后一句话,场中响起了一片震天的口号声。

“把西北军赶出陕西!”

“陕人治陕!”

……

军心已定,李虎臣一声令下,陕军分成三路跨过灞河,向西安城进发。

在他们身后,绿脚兵按兵不动。

三二零章另有高见

绿脚兵轻松突破蒲城防线,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也打乱了西北军的部署。

在冯玉祥想来,陕军李虎臣部到底有4个师,哪怕是层层消耗抵抗,起码也能坚持个十天半个月,不料李虎臣一场­干­净利落的脆败,不到半天工夫就被绿脚兵打垮,还领着敌人一路逃到西安城下。

西安危急,告急电报往来纷飞,措手不及之下,冯玉祥和宋哲元只好拆东墙补西墙,将刚刚投入铜川的五十二师再次调回西安,星夜驰援。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铜川方面正在吃紧,眼巴巴地等着救兵,五十二师刚刚到位,一枪没放转身就走,对部队的士气打击很大,在荣臻十七军的猛烈攻击下,铜川守军可能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所谓壮士断腕,丢车保帅,铜川只是一座军事要塞,西安却是整个陕西的首府,西北军的老窝,如果被敌人连锅端掉,家里的瓶瓶罐罐全都不保。

只是铜川距离西安一百余里,五十二师最少也得两天才能赶到。西安能坚持两天吗?没人知道。

“李虎臣这个蠢蛋!误我大事!”

冯玉祥怒不可遏,远远指着西安的方向破口大骂,这些杂牌军烂泥扶不上墙,以四打一,竟然被敌人如摧枯拉朽般击溃,然后又上演了一出逃跑比赛,将西安至于危险之中。

石敬亭小心地提醒道:“总司令。西安方面报告。李虎臣部请求入城,在城门下闹了整整一个晚上。”

“李虎臣不组织反击,只想进城当缩头乌龟?这帮兵痞子被吓破胆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能让他们入城!就在城外呆着去!”冯玉祥愤愤不平地一挥手,态度坚决,斩钉截铁。

“听说李虎臣手下的部队情绪很激动,再不让他们入城,有哗变的危险。还有,安**五十五师已经开始在北门和东门攻城。城内守军兵力太少,压力很大。”

(西安城门各有其名,如朱雀门、安定门、安远门,为便于理解。按照现在的习惯统称为东门、北门等。)

这个时候放李虎臣进城,到底是福是祸很难说,石敬亭倾向于死马当活马医,放李虎臣进入西安。

西安只有一个团的守军,却要把守周长二十余里的城墙,大大小小七八座城门,兵力捉襟见肘。这么一座大城市,分布各门的守军都是各自为战,任何一点被突破之后,整个西安立刻沦陷。

眼看西安守不住了。不如赌上一把,放八路军进城,用这支部队加强防守。

不过这件事责任太大,石敬亭颇有些顾虑,又担心­干­扰冯玉祥的思路,只把相关的问题一一摆出,任冯总司令乾坤独断。

冯玉祥一时犹豫不定,石敬亭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当然听得明白,不过他是西北军总司令,站的高度不同。看问题的角度不同,考虑问题的方法和石敬亭也不一样。

权衡再三,冯玉祥终于摇了摇头:“无论西安是否失守,都不能让李虎臣进城。传我的命令,命五十二师轻装前进。全速行军,务必于明天一早赶到西安!”

“总司令。西安未必能坚持到明天早上呀!万一李虎臣的八路军哗变,等于又多了一支攻城部队……”

“筱山啊,你的顾虑我都知道,但请神容易送神难!”

冯玉祥一脸壮士断腕的毅然:“西安就算失守,只要我大军回兵入陕,还能再夺回来。如果现在把李虎臣放进西安,再想把他赶走就难了!”

西安城中只有一个团的嫡系部队,李虎臣却兵力雄厚,主弱客强,如果把李虎臣放入西安城中,只怕他会趁机控制全城,大肆扩充个人实力,拥兵自重,尾大不掉,难以处置。

反之,如果李虎臣真的起兵造反,事情反而简单,冯玉祥占据着大义名分,只需回兵讨伐就是。

如果李虎臣哗变,从常理揣测,八路军和安**为了争夺西安,免不了要大战一场。无论谁胜谁负,西北军都可坐收渔人之利,趁着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一举扫荡敌寇,平定三秦!

退一步海阔天空,冯玉祥眼看西安不守,­干­脆不再强求,反觉运筹帷幄,进退自如。

“总司令高见。”

石敬亭已经明白了冯玉祥的打算,虽然尽力派兵去救,却更不能给李虎臣任何可乘之机,能否守住西安就看天意了。想起家中的娇儿少妻,他的脸­色­不禁有些难看:“只是咱们军中的家眷大都在西安,万一城破,免不了受到惊扰,既然打算放弃西安,何不与安**沟通一番,主动让城?”

只凭一个团反正守不住西安,­干­脆大大方方地投降算了,起码能使这座古都免于战火,损失小一些。

“不可,西安是陕西首府,不战而降影响恶劣,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筱山放心,安**虽然与我军势不两立,但不会为难咱们的家人。”

冯玉祥安慰两句,将儿女情长放在一边,豪气满满地命令道:“电告孙连仲,因陕西危急,我军宜在平汉线暂取守势,并抽调刘汝明部乘火车返回郑州,代替韩复榘和石友三接防洛阳,韩复榘和石友三做好机动准备,待刘汝明部一到,立刻西进潼关。”

层层推进,调动部队入陕,冯玉祥只好暂时停止直隶前线的攻势,肖林的第一个目标达到了……

西安小南门外,城下陕军沸沸扬扬,城上西北军一片死寂。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西北军在搞军演­操­练。但从东面和北面不时传来阵阵枪声。还有迫击炮的爆炸声掺杂其间。偶尔随风吹来一缕硝烟的味道,无不在提醒人们,古都西安又一次陷入了战火之中。

腕表指向中午一点,李虎臣使个眼­色­,一名军官越众而出,来到护城河边喊话。

“城上的弟兄们听了,我们八路军在前面卖命,撤到西安为什么不让进城?现在给你们最后五分钟,再不开城门我们就要进攻了!”

回答他的还是一片死寂,该说的话早就说完。冯总司令亲自下的死命令,哪怕与八路军火并,也不允许他们进城。

那军官喊完话转身退下,周围的陕军士兵纷纷散开。步枪拉动枪栓,重机枪挂上子弹带,迫击炮开始测定­射­击诸元。

城墙之上,西北军一名排长面露怯­色­,猫着腰来到城楼边。

“连长,陕西佬要动手了呀!”

“我看见了!告诉兄弟们不要慌,他们是装样子的,不敢真的开枪!”

连长的嘴­唇­青乌乌的,不见一丝血­色­,拿着望远镜的左手不听控制。突突突抖个不停,把眉骨碰的生疼。他是战场上的老兵,生生死死见的多了,但面对一场看不到任何机会的死仗,难免还会紧张害怕。

但他守城职责所在,无法后退逃跑,否则长官肯定饶不了他。事到临头,只好硬着头皮顶着不退,寄希望于陕军只是虚张声势。

陕西佬到底会不会火并呢?

铡刀没有落下的时候最恐怖,如同赌徒焦急地等待开牌。这连长已经有些恍惚,汗水顺着额头如同小河般淌了下来,却浑然没有发觉。

“滴滴答答滴——”

一阵冲锋号突然响起,几千名陕军士兵喊叫着冲了上来,人人手里都提着一个土布包。后面还跟着几架刚刚搭就的云梯。

真来了!太多了,敌人太多了!哪怕全连一人一挺机枪也未必守得住!

那西北军的连长心中一沉。今天可能要死在这里了。

“给我打!死也要抓几个垫背的!”

随着他的喊声,城墙上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枪声,听声音不过一二十个人,那连长心中奇怪,回头一看,手下大部分士兵们已经向城墙下逃去。

脸上浮现一丝苦笑,那连长抱起一支轻机枪冲到垛口,疯狂地向下扫­射­着。刚刚打了半梭子,几串子弹把他打成了筛子,身子一歪,掉下城墙。

城墙之下,陕军士兵不断向护城河中扔下了手里的泥土沙包,转眼间已经填平了几处,后续的士兵跟了上来,云梯搭上城墙,士兵附身而上,如同蚂蚁般向上爬去…………

当天下午,在绿脚兵和陕军合击之下,西安陷落。

李虎臣进入西安之后,安定军民之余,第一件事就是遍邀社会各界名流,报社记者,宣布成立陕西自治政府,誓师反冯。他突然率军造反,名不正言不顺,必须先给自己安上一个合适的名义,以取得各方支持。

成立大会上,李虎臣历数冯玉祥八大罪状,将其描绘成陕西人民的公敌,自己起兵反冯上应天时,下合民心,请广大三秦父老支持陕人治陕,共同开创一个崭新的未来……

曲南杰也应邀参加了大会,代表张作霖接受李虎臣所部加入安**,并授予李虎臣陕西督军之职,对于陕西这块天上掉下来的地盘,张作霖明知守不住,故此乐得慷慨,不吝高官厚禄。

对李虎臣来说,这也是必然的选择,在几位军阀巨头的夹缝中求生,必须选择一家靠山以作支持,既然和冯玉祥撕破了脸皮,投入安**的怀抱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因为西北军五十二师正在星夜向西安赶来,军情紧急,成立大会草草结束。这个会议只是场面上的事情,开得是否成功并不重要,李虎臣要想在西安站住脚,首先要在军事上取得一连串的胜利,打退不断来犯的西北军。

成立大会结束后,陕军和安**召开联合军事会议,陕军师以上将领出席,安**只有一个师,为了体现双方的平等合作,绿脚兵团以上的将领都参加了这次会议。

在蒲城真刀真枪打了一仗。陕军和绿脚兵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大家都是军人,在五十五师手下吃了一个大亏,陕军将领都对绿脚兵有些不服气。进入西安后,两军也各自划分驻区,井水不犯河水。

既然召开联合军事会议,大家免不了又坐在一起,绿脚兵自曲南杰以下都面带微笑,和善亲切,陕军将领却一个个神­色­古怪,各不相同。有的满面怒容。毫不掩饰,有的故作轻蔑,眼高于顶,有的视若未见。冷淡异常,有的刻意搭讪,亲热拉拢……

李虎臣心怀大志,初掌大权,倒把当初的小小不快放在了一边,对曲南杰、王铁胆等人都非常客气。别人不了解绿脚兵的底细,他却有着清楚的感受,蒲城之战中陕军虽有战略上的失误,绿脚兵却也展现出了强大的战斗力,是一支令人尊重的部队。利用的好,会给自己帮上大忙的。

“南杰,这位就是王铁胆王团长吗?久仰大名,幸会,幸会,早听说王团长是黄埔­精­英,年少有为;今日一见,果然是难得的青年才俊!”

李虎臣放下身段,对王铁胆好一番夸奖。一连串的高帽送上,已经超过了正常寒暄的程度。有些过于热情;这番做作,八成倒是给曲南杰看的。

有意和绿脚兵搞好关系,但以李虎臣的身份,总不好在曲南杰面前过于谄媚,对王铁胆却没这个顾虑。他只是个年轻的团长。李虎臣客气一些,别人只会认为李司令礼贤下士。提携后辈,想不到李司令另有深沉机心。

不过这番话吹捧得有些过头,王铁胆倒还没什么,几名年轻的陕军将领脸上都现出不以为然的表情。

“不敢当!小子后学末进,以后还请李司令多多指点。”王铁胆的言谈举止都刻意模仿肖林,他的­性­子还有些年轻人的急躁和冲动,尤其羡慕肖林那种沉稳淡定、荣辱不惊的风度:“我们肖军长才是安**中的年轻­精­英,我还差得远呢。”

“不错,不错,肖军长纵横北国,必有过人之处,李某人只盼早日一睹他的风采!”

李虎臣和绿脚兵诸将寒暄几句,各自入座,一名参谋上前通报最新军情。

李虎臣西安起兵的同一天,田玉洁在宝­鸡­也发动兵变,将宝­鸡­城中驻守的西北军全部缴械。

随着李虎臣和田玉洁联手起事,割据各地的其他陕军将领也蠢蠢欲动,意图乘乱举事,比如驻守汉中的陕南护军使吴新田,已经发表通电响应反冯战争。

但是西北军也正在向西安扑来,五十二师动作最快,兵锋已抵三原,预计明早就可到达西安北郊,驻守潼关的宋哲元五十一师也已出动,沿着渭水一路向西,预计一天后抵达华山。

总而言之,反冯斗争如火如荼,西北军也正在疯狂反扑,形势喜人,形势逼人。

“诸位,咱们要想守住西安,就得打败宋哲元的第十五军,五十二师已经到了三原,这一仗该怎么打,大家商量商量。”

李虎臣向着曲南杰点了点头,目光缓缓扫过座中众将。

屋中一时无人说话。曲南杰­性­子沉稳,这种场合习惯于让别人先发表意见,以便对照补充,在他的带动下,绿脚兵诸将全都静静坐着。而陕军众将刚刚拿下西安,还沉浸在兴奋之中,对即将发生的战斗也没有系统考虑。

“怎么,都没有主意吗?不可能!咱们三四万人马,还怕了五十二师不成?”

李虎臣的语气很轻松,日后如何先不管,对五十二师这一仗应该十拿九稳,他左后看了看手下众人,直接点将:“伯范(姜宏谟字),你一向号称姜大炮,先来说说看。”

姜宏谟的第三师在蒲城战斗中损失惨重,心里早就憋着一口气,被点到名字后也不谦让,直接说道:“收复西安之后有少量西北军败兵逃走,五十二师应该已经收到我军起兵的消息,战场形势既然改变,五十二师肯定不会继续轻装急行军,我军又多出一天的准备时间。”

他的这个分析很有道理,座中众将全都露出赞同的表情,就连曲南杰也微微点头。

“五十二师骤离铜川,惶惶无以为据,铜川为安**所困,也是一处死地,西安又是全陕之中心,为求扭转战局,五十二师必定悍然来犯,与我军决战于西安城下。”

姜宏谟微微有些得意:“我军刚刚收复西安,军心民意都不稳定,这一仗又是起兵后的首战,关系重大,应力求稳妥为上。关中平原无险可守,只有西安城高墙厚,我军应固守坚城,以逸待劳,在西安城下重创五十二师,先断宋哲元一臂……”

西安城易守难攻,是陕军可以利用的一个优势,以已之长迎敌之短,正是兵家克敌制胜的不二法门。

姜宏谟从军多年,经验丰富,短短一会儿工夫,就考虑得如此周全,也算颇有急智。众人瞩目之下,他越说越兴奋,,面带傲­色­,目光不时向绿脚兵众将扫去。

曲南杰的脸上仍然挂着淡淡的笑容,静听姜宏谟批讲,眼看对方似乎非常赞同自己的意见,姜宏谟心中一阵舒畅。

突然之间,姜宏谟的脸­色­一变,目光停在王铁胆的身上。与曲南杰不同,王铁胆的神­色­中隐隐露出一丝不屑,似乎并不赞同他的意见。

三二一章料敌之先

看到王铁胆面露不屑,姜宏谟心中暗恼,忍不住­阴­阳怪气地发作道:“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看你的样子似乎另有高见,给大家指点指点。”

陕军和安**正在举行联席军事会议,这种正式场合下,本应互相以军衔职务相称。姜宏谟一来不认识王铁胆,二来看他不顺眼,有心挑衅之下,故意称他小兄弟,还把那个‘小’字咬得特别重。

王铁胆刚刚提升为团长,年轻气盛,对面子颇为爱惜,最忌讳有人欺他年少,听到姜宏谟话中带刺,当下冷笑一声反­唇­相讥。

“姜师长怎么不认识我了?咱们可是老熟人!蒲城一战就交过手,我对姜师长的用兵韬略佩服的很。”绿脚兵百战百胜,全军上下傲气十足,面对手下败将姜宏谟,王铁胆说话毫不客气。

蒲城一战第三师吃了大亏,姜宏谟引为奇耻大辱,王铁胆这样当面揭他伤疤,立刻红胀了面皮,拍案而起。

“好狂啊,后生!蒲城之战是你打的?我姜宏谟不服,咱们再出去练练!”实在下不来台,姜宏谟恼羞成怒,当场就要掀桌子。

姜宏谟这边暴跳如雷,王铁胆那边也毫不示弱,脖子一梗就要回嘴,曲南杰却拦住了他:“好了,大家现在都是友军,提那些陈谷子烂麻­干­什么?铁胆,你有什么话直说,不要扯这些没用的。”

在肖林的影响下。绿脚兵军中一向有护短的传统。大家都是军人,面子都是在战场上挣来的,姜宏谟既然打了败仗,却在嘴巴上逞英雄,曲南杰很是不以为然。不过大敌当前,没必要和陕军为了些小小的口角之争撕破脸皮,曲南杰这才拦住了王铁胆。

那边李虎臣等陕军将领也劝住了姜宏谟,姜宏谟不过是为了争个面子,也不想把事情真的闹大。被众人一番好言相劝,当即气哼哼地重新坐下。嘴里却仍在嘟嘟囔囔。

“哼,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有本事就亮出来,让大家评评看!”

王铁胆淡淡一笑说道:“既然如此。卑职就随便说上两句,全当抛砖引玉,有什么不对的还请各位指正。”

“方才姜师长所说的策略的确不错,如果战局真的如此发展,一切都在我军掌握之中。但可惜,这个计划只是一厢情愿。”

王铁胆上来就一口否掉了姜宏谟的计划,也不理会他像刀子一样的目光,自顾说道:“两军作战,敌我双方都会竭尽心机,尽力打乱对方的计划。只有料敌之先预先布置,才能掌握主动,获取优势。请各位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你是西北军的指挥官,明知我军兵力雄厚,又占据西安坚城,易守难攻,这种情况下,还会带着五十二师一头撞上来吗?”

这番话说得明白透彻,不少人都在微微点头。西北军不是傻子。明知讨不到好处,当然不会来强攻西安,换句话说,姜宏谟的作战计划只是镜中月,水中花。好看却没有实用价值。

只有姜宏谟仍不服气,本来不想和王铁胆说话。但看到大家要被说服了,只好出头强辨道:“未必?西安是陕西的首府,冯玉祥一定要夺回去的!”

“冯玉祥肯定想夺回西安,但他也是一代名将,不会让五十二师来碰钉子的。”

王铁胆淡然说道:“要想打下西安,西北军就得集中兵力,刚才军情通报已经说了,石友三和韩复榘正在向潼关进军,宋哲元的五十一师也到了华县,等到这几支部队凑齐之后,冯玉祥才会动手。”

这番分析颇有道理,姜宏谟也无语可辩,但他却不愿就此认输,皱眉想了想,又说道:“就算西北军还得调集兵力,五十二师也没有­干­看着的道理。铜川吃紧,五十师处境危险,五十二师肯定还要掩护他们。”

“姜师长这样想就对了,五十二师不敢来打西安,但为了掩护五十师,暂时也不能向潼关逃跑,三原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也不利于他们就地坚守。所以,五十二师只有一条路可走,避开西安,另找一个地方落脚,以等待西北军援兵赶到。”

陕军和绿脚兵占据西安之后,陕西战局对西北军极其不利,在被动的局面下,五十二师可以选择的方案其实只有一个,经过王铁胆一番剖析,清清楚楚地摆在众人面前。

屋中响起一片议论之声,陕军将领一个个神­色­复杂。料敌之先,这是古今为将者共同的追求目标,能够做到的却少之又少。虽然当前的局面不算复杂,但王铁胆能够分析得如此明白,也足以傲对姜宏谟了。

“好,好!王团长果然不愧是黄埔­精­英,眼光比我这个老家伙都高明!”李虎臣不动声­色­地替姜宏谟圆了面子,他这个总司令都自承不如,姜宏谟还不算太丢人。笑呵呵夸了王铁胆两句,又一拍桌子说道:“五十二师不敢来打西安,咱们就去打他,不解决掉这股敌人,老子睡觉都不安稳!”

陕军都是些杂牌部队,战斗力比西北军差了不是一点半点,尤其不擅野战,李虎臣本来也想据守西安,以求稳妥,但随着王铁胆的一番分析,心思活动,改变了主意。

既然推测到了敌人的意图,就得采取相应的克制措施,如果不抓住眼下的有利局面消灭敌人,等到西北军大军云集,只好坐以待毙。

陕军的老大发言了,曲南杰也跟着表态:“不错,这一仗事关陕西未来命运,大家必须同仇敌忾,我军愿与贵军合作,一起消灭五十二师。”

“哈哈哈,有曲师长相助。一定能把宋哲元杀个落花流水。”

李虎臣大笑一阵。突然又对王铁胆说道:“王团长,你来说说看,五十二师既然不来打西安,又会去哪里呢?”

“这有几种可能,我对着地图解释一下。”

王铁胆请示之后,来到地图前开始解说:“五十二师第一个可选的落脚之处是咸阳。咸阳距离西安很近,占领这里既可以威胁监视我军,还能有效地支援铜川的五十师。但是咸阳也有明显的缺点,这里位于西安的西边,和潼关缺乏有效联系。如果宝­鸡­的田玉洁出兵,五十二师会遭到两面夹击,腹背受敌。”

曲南杰笑道:“你说来说去,五十二师到底会不会去咸阳?”

“这个不好确定。从常理上来推测,可能­性­不大。但如果五十二师自以为战斗力强悍,想要在西安和宝­鸡­之间扎一颗钉子,就会选择咸阳。所以这里不得不防。”

曲南杰和李虎臣对视一眼,然后点点头说道:“好,接着往下说。”

“第二个可能是渭南。渭南处于铜川、西安和潼关三角形的中间,进可攻,退可守,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我个人以为。五十二师选择此处的可能­性­最小。”

王铁胆的指挥­棒­在地图上一点,指向渭南:“宋哲元的部队这两年没吃过什么大亏,五十二师虽然不敢来打西安,但也不会距离我军过远。渭南靠近潼关,五十二师退到那里,留给我军的活动空间太大,西北军还不至于如此怯战。另外,渭南离铜川就更远了,对五十师的支援有限,我如果是五十二师的指挥官。就不会选择渭南。”

听王铁胆话里的意思,基本否定了渭南,如此一来,剩下的第三个选择可能­性­最大,众人都提起­精­神静候下文。就连姜宏谟也抬起头来,盯着王铁胆手里的指挥­棒­。

“第三个选择。临潼。”

王铁胆的指挥­棒­在地图上笃的一敲,朗声说道:“临潼位于西安东侧,进可攻西安,退可撤潼关,北上可以支援铜川,境内还有骊山可以坚守,是五十二师最佳的选择!”

曲南杰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之­色­,李虎臣却已经拊掌大笑:“好啊,太好了!就是冯玉祥亲自来指挥,也不过如此了!曲师长,我完全赞同王团长的分析,咱们就按照这个计划来准备,一定要消灭五十二师!”

敌人要­干­什么,要去哪里,已经分析得一清二楚,这一仗再打不赢,也不用强求什么陕人治陕了。

曲南杰笑着点点头道:“咸阳和临潼两处,咱们一共五个师,该怎么分派,请李司令定夺。”

“这个好办,留一个师守备西安,临潼和咸阳各派两个师,今天晚上就出发,给西北军准备一道大菜!”

憧憬即将来到的胜利,李虎臣兴奋地脸上冒光:“曲师长,你的部队战斗力强,临潼就交给你们,我再派一个师配合贵军,前线由你统一指挥。”

为了消灭五十二师,李虎臣也下足了本钱……

第二天,临潼,骊山。

骊山是秦岭支脉,秦始皇的埋骨之地,不绵延二十余公里,不过此时兵马俑还沉睡在地下,不为世人所知。

时节已过谷雨,山野中到处一片青翠,沉睡了一冬的小麦正在抽穗开花,田间偶尔可见弓着腰的农夫。

西秀岭一带却有些异常,田间小麦如波浪般起伏,却没有农人耕作其间,昨天晚上来了一队绿脚兵,在山坡上挖沟开渠的准备打仗,附近的农民都吓得躲在家里,哪敢再出来­干­活。

一队身穿土布军装的西北军出现在山脚下,打头的是一个排的尖兵,晃晃悠悠地穿过山下的开阔地,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天气不错,景­色­不错,西北军的士兵们心情也不错,把行军当成了一次轻松的游山玩水。早有斥候侦查过周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敌人都远在几十公里外的西安,临潼是安全的。

连着两天从铜川强行军至此,五十二师人困马乏,前方不远就是临潼县城,士兵们都想尽快进城休息。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行军队列渐渐有些混乱,越来越多的部队踏上了这块开阔地。

“嘶——,嘶——!”

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声怪异的呼啸,老兵们脸­色­都是一变,他们都非常清楚,这是迫击炮炮弹的声音,正向自己头顶飞来!

“卧倒!”

只来得及匆匆喊一声,老兵们纷纷扑倒在地,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一连串的迫击炮弹在周围落下。泥土飞溅,沙石草根飞溅,炸断的步枪飞溅,血­肉­飞溅……

五十二师接到西安失守的消息之后。在三原停下脚步,向冯玉祥和宋哲元发电报请示,冯玉祥当即命令五十二师拐头向东,占领临潼固守待援。

可惜这一切都在绿脚兵的预料之中,五十五师和陕军第三师配合,在骊山脚下摆下一个口袋阵,打了五十二师一个措手不及。

战斗打响之后,初期进展顺利,西北军突然遭到伏击,一度陷入混乱。绿脚兵和陕军趁势杀出,一举将五十二师分割成几块。

按照曲南杰的部署,这一仗不是简单的击溃战,而是要彻底消灭五十二师,所以将西北军分割之后,绿脚兵和陕军立刻转入包围战,然后再将敌人逐个击破。

可惜曲南杰忽略了一点,野战不比预设战场的阵地战,敌我双方都在运动之中,对部队的要求很高。陕军素质不足。难以适应这种高强度的战场转换,在封堵西北军的时候出了纰漏……

三元洞前的山坡下,是两千多被包围的西北军,绿脚兵正从身后追来,他们急于翻过山坡。与另一方的友军汇合。但是山坡上有陕军把守,利用地形设置了阻击阵地。将西北军拦在这里。

“冲,全军冲锋!”

后面追来的绿脚兵越来越近,已经隐隐可见。再不冲过陕军的防守,两千多人都得撂在这,西北军指挥官情急拼命,率领全军对三元洞展开攻击。

用人命来填,这是最简单最粗暴的方法,也是无奈的选择,西北军指挥官做好了大量伤亡的心理准备。

刚刚开始冲锋,陕军阵地上的枪声就响得如同爆豆一般,冲锋的士兵们顾不上还击,只提着大刀片低头爬山。有人中弹倒下,没有战友去扶,谁被打死都是命里注定,这个时候只能低头猛冲!

山坡看着不低,真的放开脚步冲上去,也不过十多分钟的事情,西北军士兵一阵攀爬,抬眼之间,已经登上了山脊。

“杀呀——!”

兴奋之下,西北军士气大振,反过来追杀着陕军守军,回头看看,非常意外,这此冲锋只伤亡了几十个人,比预想的少得多。

“撤,撤……”眼看西北军势不可挡,姜宏谟带着手下残兵撤了下去,西北军急于和友军汇合,也没有理会他们。

一路向后逃去,正迎着匆匆赶来的绿脚兵,安全了,姜宏谟总算松了一口气。抬眼向对方看去,还好,带队的是五十五师师长曲南杰,那个讨厌的王铁胆没有出现。被西北军杀得这么狼狈,可不希望被他看见。

“曲师长,您怎么到这来啦?”姜宏谟对曲南杰印象不错,客客气气地打着招呼。

“五十二师的三团想跑,好不容才追上他们,部队都打乱了,我在后边也没什么事,就到这里来看看。”

刚才在望远镜中,曲南杰已经看到陕军被西北军击败,战斗中陕军暴露出的问题不少,阵地设置不合理,防守各自为战,彼此没有保护配合,士兵们战斗素质太差,敌人没到跟前就把子弹打光了……

比起正规军来,地方军阀部队差的太远,不过现在指责姜宏谟也于事无补,曲南杰­干­脆绝口不提。

“走,去看看西北军的动静。”

三元洞被西北军占领,两股敌人汇合之后,已经聚集了五六千部队,这股敌人太大,不好吃下去。

从望远镜中看去,这股敌人正在整军,一场乱战之后编制都被打散了,这会儿正在重新归建。

“曲师长,这股敌人看来要突围呀!咱们恐怕拦不住他们。”姜宏谟也看出了问题,两军还在接触战斗,这个时候整军只有一个原因,部队马上要迂回运动,不把编制整理一下,乱哄哄地肯定放羊。

五六千敌人一起突围,很难拦住他们,虽然放虎归山有些遗憾,姜宏谟对这一仗的战果已经很满意了,连带着前面一场伏击,加上后面的乱战,五十二师遭到重创,损失过半。

曲南杰看了看腕表,点头说道:“嗯,问题不大,还来得及吃掉这股敌人。”

“吃掉这么大一坨敌人?!咱们就这点部队,兵力不足呀!”姜宏谟手下部队早就跑散了,跟着他的还有大概3000多人,曲南杰带来了一个加强团,大概2000人左右。

5000多对五六千,正好势均力敌,但是西北军战斗力强悍,还略占上风。真要是互相­干­起来,不被西北军打败就不错了。姜宏谟把胆子放到最大,能够想象到的最好结果,也就是打一场艰苦的阻击拖住这股敌人,等到其他部队上来之后再消灭他们。

没想到曲南杰张口就是吃掉他们,姜宏谟实在想不出能够实现。

三二二章断敌一臂

骊山脚下,一场乱战。

西北军五十二师从铜川远道而来,急于进入临潼县城休整,不料绿脚兵和陕军早有埋伏,突然冲击之下,五十二师被分割成几个部分,各自为战。

将五十二师打散之后,绿脚兵放过四散奔逃的零星小股部队,将最大的几股敌人封堵在包围圈内。

五十二师的副师长带着三千多人,退入许家坡村中负隅顽抗,绿脚兵将其团团围住,封死了突围的道路,这股敌人没有逃脱的可能,覆灭是迟早的事情。

但在三元洞一带的陕军却出了纰漏,被五十二师冲破了防线,两支残军汇集在一起,足有五六千人。

幸好曲南杰带着一个加强团及时赶到,又粘住了这股敌人。

西北军刚把陕军杀得落花流水,却被绿脚兵当头一阵痛击,灰头土脸地退回了山坡,战场上暂时归于平静,两军各自调兵遣将,准备下一次战斗。

到了这个时候,姜宏谟也暗自佩服绿脚兵的战斗力,刚才被五十二师拿下三元洞之后,陕军的处境非常危险,如果没有曲南杰赶到帮忙,这一仗就要先胜后败了。

“曲师长,五十二师马上要跑了,咱们兵力不足,怎么吃掉这股敌人?”

姜宏谟打量着四周的地形,曲南杰及时赶到,总算堵住了通往临潼县城的道路,但三元洞后四通八达。西北军可以任意撤退。以现有的这点兵力,想要将敌人包围消灭,根本不可能。

“放心,跑不掉的。”曲南杰随手向身后的方向一指:“许家坡那边的战斗快结束了,咱们的援军马上就要到了。”

“啊…许家坡那边打完了?难道说,被西北军跑掉了?!”

姜宏谟两个小时前收到消息,绿脚兵在许家坡兜住了一大股敌人,足有三千多人。这么多人像个刺猬一样缩成一团,想要消灭他们必须层层剥皮,没有一天时间根本拿不下来。

两个小时就结束战斗。只有一种可能,西北军突围了。

不知道为什么,敌人跑了,姜宏谟心里反而有一丝隐隐的快意。绿脚兵不过如此。已经把敌人包的像粽子一样,竟然还被西北军钻空子跑掉了。

“没跑。”曲南杰正举着望远镜窥探西北军的虚实,没有注意姜宏谟兴奋的语气,随口答道:“我过来的时候正要对许家坡发起总攻,一个多小时了,王铁胆应该已经解决战斗了。”

总攻!姜宏谟的嘴里像是塞进了一个­鸡­蛋,好半天才不甘心地问道:“曲师长,您又不在现场,怎么这么肯定……一次总攻就能拿下许家坡呢?”

“当然能拿下来。”

曲南杰终于放下望远镜,扭头对姜宏谟解释道:“总攻的准备非常充分。我亲自布置的,要不是在那里耽误时间,三元洞这边也不会失守。”

“是,是……曲师长亲自出马,肯定旗开得胜。”姜宏谟脸上微微一红,不好再说什么,心里却怎么都不相信,西北军还有三千多人,哪怕是三千多头猪,一个小时也杀不完呀!

曲南杰终于发现姜宏谟的神情不对。也懒得跟他解释,一指三元洞说道:“姜师长,这股敌人马上就要逃跑,我得带着部队追上去。不过西北军肯定会留下一支阻击部队,三元洞就交给你了。”

因才施用。陕军打不了运动战,最少可以对付敌人留守的阻击部队。守住通往临潼县城的道路。西北军聚起了五六千兵力,在三元洞很难包围他们,只要堵住通往潼关的大路,无论这股敌人往哪跑,曲南杰都有信心追上去将其消灭。

关键的一点,是要咬着这股敌人,等许家坡的主力部队上来,就是西北军覆灭之时。

“行啊,三元洞这边就交给我了。”姜宏谟到底多年行伍生涯,立刻明白了曲南杰的用意,这个安排非常合适,当下接受了任务,没有任何异议。

陕军再不济,对付一支留守的阻击部队还是绰绰有余。

只是被三元洞山岭挡着,绿脚兵如何追上去呢?

绿脚兵此时集结完毕,排成几队准备出发。曲南杰走上前去,朗声对将士们说道:“弟兄们,敌人已经被杀破了胆子,正要准备逃跑,我们绝不能放虎归山!”

“是!消灭敌人,绝不放虎归山!”站在最前面的团长龅牙脚后跟一碰,带头答话。

“消灭敌人,绝不放虎归山!”绿脚兵整齐地回应,两千人如同一个声音,顺着山风远远传了出去,山坡上把守的西北军士兵都被惊动了,探头探脑地向这边看来。

曲南杰点了点头,又说道:“临潼之战已到关键时刻,肖军长刚刚发来电报,对我们提出新的要求。一句话:敢于渗透,敢于突击,敢于刺刀见红!”

“敢于渗透!敢于突击!敢于刺刀见红!”绿脚兵声震四野……

枪声响,炮声隆,绿脚兵对三元洞发起了冲击。

但与按部就班的攻击不同,绿脚兵不与据守在山岭上的西北军阻击部队纠缠,而是分散成一支支小部队,以一个营,一个连,甚至一个排,一个班为单位,从四面八方迂回穿Сhā向三元洞的后方,如同一阵箭雨般­射­向了正在匆匆而逃的西北军。

战场已经距离很远,姜宏谟爬上一处山岭,山坡下近万部队舍生忘死地厮杀,木呆呆地看着这壮观的场面,心中震撼无比。

敢于渗透,敢于突击,这句话说起来简单,但如果不是一支铁打的强军,采取这样的追击方式等于是自杀。

如果换做陕军来进攻。只要把部队散开之后。不要说以班排为单位,就是以营连为单位,肯定也会形成放羊,白白送给西北军任意蹂躏。

但绿脚兵却不同,部队虽然散开了,却反而更加锋利,如同一柄柄尖刀向西北军刺去,攻势如潮。

在望远镜里看得明白,西北军再次被冲散,被分割。在绿脚兵的冲击下四散而逃,如同平地上的一大块灰­色­的水渍,慢慢扩大,毫无目的。绿脚兵却如同一道蓝­色­的激流般坚定向前。直扑西北军的最前方,竟然要把这五六千敌人全部装进口袋。

到处都在缠斗,到处都在激战,灰­色­的水渍被分割之后,又奋力想要合流,但哪里刚刚聚集起一片灰­色­,立刻就会遭到无数支蓝­色­利箭的冲击,转眼间又是千疮百孔,支离破碎,只好

再次四散奔逃。

但在广阔的战场上。周围都是正在赶来的绿脚兵,这些散兵败军又能逃到哪里呢?

毫不疑问,这股西北军完了,刚刚恢复的建制又被打散,没有联络,没有指挥,只是凭着本能在抵抗,虽然仗着人多还能坚持一会儿,但绿脚兵的援兵赶到之后,等待他们的只有覆灭的命运。

就这么简单?以2000人对五千。竟然如此轻易地将西北军打垮?

这股西北军就算急于逃跑,也不应该如此不堪一击,说到底,他们也不擅长这种混乱的运动战!

但是绿脚兵做到了,这支部队确实强悍。能为他人所不能,自己手下的第三师的确远远不如。

“传我的命令。对三元洞发起强攻,消灭敌人!”

绿脚兵的动作太快,陕军没有逃出多远就被追上,三元洞的西北军阻击部队也看到了这一切,再没有坚守的信心。趁着这个机会杀上山去,好好出一口恶气!

练兵!一定要练兵!就以绿脚兵为榜样,请曲南杰派人来指导,哪怕是那个难打交道的王铁胆,姜宏谟也准备捏着鼻子认了。

大家都是军人,眼看绿脚兵如此­精­锐,激起了姜宏谟的雄心壮志。

(在真实的历史上,李虎臣等人倒冯失败后,陕军余部被冯玉祥收编,这支部队后来百炼成钢,在长城抗战中大显身手,宋哲元手下著名的二十九军就是由陕军余部组成的。)……

临潼一战,宋哲元手下最为­精­锐的五十二师被全歼,消息传开,四方震动。

李虎臣是最高兴的一个,这好比初出茅庐第一战,火烧博望坡,李总司令怎不踌躇满志?

这一仗缴获武器弹药颇多,再从三秦子弟中招募些士兵,又可以组建一个师的部队。

当然,他也知道这一仗全赖绿脚兵立了大功,没有曲南杰的五十五师,只凭陕军肯定无法消灭五十二师,所以临潼之战刚刚结束,他就组织了一大批军需物资送到绿脚兵军中,劳军慰问。

想要请两个刀客看家,总得送上一份丰厚的酬劳,听说绿脚兵肖林军长最喜欢白花花的大洋,还得尽快给绿脚兵筹措一笔军费。

五十二师被消灭之后,陕西自治政府声威大振,全省之内各处的大小地方军阀纷纷通电响应李虎臣,依附于陕西自治政府之下,哪怕有些人并不看好这个临时搭起的草台班子,但迫于形势,也不得不暂时归顺。

汉中的陕南护军使吴新田,宝­鸡­的陕西副督田玉洁,驻守凤翔的党玉琨、驻守大荔的麻振武……一时之间,除了潼关一带还在宋哲元的手中,陕西全境都被陕西自治政府控制。

五十二师被歼灭之后,驻守铜川的五十师已经成了一支孤军,有心向潼关方向撤退,又怕被消灭在半路上。无奈之下只好继续死守铜川,在荣臻的连番猛攻下,苦苦支持,岌岌可危,随时可能崩溃。

安**政府则大喜过望,张作霖发来亲自署名的贺电,特授予李虎臣“毅勇将军”称号,温言勉励,嘉奖称赞。曲南杰的五十五师刚刚成军不久,也自此一战成名,成了奉系中赫赫有名的主力部队。

有人欢喜有人愁,冯玉祥听说五十二师被歼灭的消息后。一怒之下竟然摔了杯子。

西北军。西北军,河南四战之地,不易经营,陕西才是西北军的根基。能不能打败张作霖不要紧,二次北伐是胜是败不要紧,必须要尽快夺回陕西。

冯玉祥再次从直隶前线抽调部队,层层推进回兵陕西,几天后,韩复榘的第六军和石友三的第五军相继进入潼关,陕西自治政府再次大兵压境。

督军府中。李虎臣和曲南杰相对而坐,正在议事,陕军参谋长刘季衡作陪。

“南杰,听说肖军长要亲自率军入陕吗?”李虎臣眼中­精­光闪动。问话中似乎另有深意。

曲南杰点头答道:“肖军长确有入陕之意,但未得李司令首肯,暂时不便动身。”

陕西之战渐入**,曲南杰手下兵力不足,肖林在后方刚刚完成一个师的改编,有心率部入陕参战。但是各家部队驻地不同,贸然进入别人的地盘,本来是好心帮忙,却往往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李虎臣一拍桌子,大声说道:“哎呀!那还等什么?西北军马上就要来了。还请肖军长尽快入陕主持大局!”

韩复榘和石友三两个军五万多部队,再加上宋哲元的十五军,只凭陕军这伙杂牌部队肯定挡不住,只有靠绿脚兵帮忙,肖林带的兵越多越好,来的越快越好。

所谓入陕主持大局,不过是一句试探之词,客气话。反正肖林是绥远副统,本身就有地盘,倒不怕他进入陕西后赖着不走。

“好的。我会尽快与肖军长联系,请他入陕相助李司令,对抗西北军。”曲南杰微笑说道:“李司令气度过人,陕西必定有惊无险。”

曲南杰为人中正,素以君子之道待人。但这只是个人修养的结果,本人其实非常­精­明。他将李虎臣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因此也明白回答,绿脚兵入陕只是来帮忙,打完了西北军转身就走。

当初选派入陕将领的时候,曲南杰和郝梦龄二中取一,肖林考虑再三,考虑到要和陕军及荣臻等人配合,还是看中了曲南杰的老成持重,派他率领五十五师入陕。用人得所,曲南杰入陕后居中协调,和李虎臣等人配合默契,相处融洽。

“曲师长,肖军长此来会带多少部队?”这个问题很重要,李虎臣很关心。

“一个师,刚刚扩编的五十六师。”曲南杰看了李虎臣一眼,又补充道:“除了我们二十三军的一个师,魏益三将军也派了一个师共同入陕,兵力一共两万出头。”

“好,好,如此足可和西北军一战!”

绿脚兵两个师,魏益三一个师,再加上荣臻的十七军,还有自己手下三万人马,比西北军的兵力只多不少。

只是陕军的战斗力不强,计算起来应该打个折扣。

最起码也是势均力敌,不过肖林的部队还没出发,西北军却已经过了潼关,眼下的形势却非常吃紧。

“曲师长,韩复榘已经到了华县,这一仗该怎么打,还请指教。”

曲南杰笑着摆了摆手,转过目光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刘季衡:“李司令早就成竹在胸,哪还有曲某人献丑的机会。”

李虎臣和自己商议军情,却让参谋长刘季衡作陪,肯定有所安排。

“呵呵呵,曲师长果然睿智洞察,佩服,佩服!我的确对这一仗有些想法。”李虎臣一转脸,对刘季衡吩咐道:“刘参谋长,说说咱们的计划。”

刘季衡应了一声,又对曲南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肖军长的援兵还没有出发,远水解不了近渴,韩复榘的第六军骁勇善战,不可小瞧。当下之计,我军应该稳守西安,借助坚城地利与西北军周旋,等到肖军长的援兵赶到,韩复榘必然不战自退。”

一番话说完,李虎臣和刘季衡着曲南杰的表情。上次召开联合军事会议,姜宏谟提出坚守西安,被王铁胆当场驳了个体无完肤,这次刘季衡又提出坚守西安,难保曲南杰是个什么意见。

在刘季衡看来,绿脚兵都是些骄兵悍将,又刚刚打了一场大胜仗,八成不愿据守西安,而是向西北军主动挑战。

出乎他的意料,曲南杰偏偏赞同他的方案:“刘参谋长高见,眼下正该坚守西安。”

此一时彼一时,临潼之战的时候只有五十二师一股敌人,一个师的部队,这次韩复榘却带着石友三和宋哲元,三个军的番号,七八万人马,当然应该坚守西安。

李虎臣哈哈笑道:“好,好啊,难得曲师长拔刀相助,西安必定固若金汤。”

绿脚兵战力强悍,有他们帮忙,守住西安的把握又大了几分。

曲南杰微笑答道:“李司令误会了,贵部当然应该坚守西安,但我们五十五师还是跳到外围为好。”

“跳到外围!为什么?”

刘季衡吃惊之下,脱口就问了出来,然后才发觉不妥,悄悄抬眼向李虎臣看去。李虎臣却没有注意到他的失礼,只顾瞪着曲南杰,想听他如何回答。

不知不觉中,李虎臣对绿脚兵已经产生了依赖心理,曲南杰不帮着守卫西安,他心里就有些不踏实。

曲南杰眼中闪过一道亮光,道:“俗话说关门打狗,要想吃掉韩复榘,就得有人断掉西北军的后路!”

三二三章让敌人听我的命令

吃掉韩复榘?李虎臣如同看到了怪物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愣愣地瞅着曲南杰。

如果换个人说出这番话,李虎臣只当他是胡言乱语,根本不会理睬。但曲南杰一向稳重,既然正式提出来了,肯定早有考虑。

见他发愣,参谋长刘季衡Сhā话问道:“曲师长,我军和西北军兵力相当,没有明显的优势,冯玉祥又随时可能再派援军,想要吃掉韩复榘恐怕不易。依卑职之愚见,这一仗的目标不宜订的过高,只要能把西北军打退就可以了。”

有多大饭量盛多少饭,眼大肚子小只会把肚皮撑破。

“刘参谋长这话只说对了一半,想要吃掉韩复榘确实不易,但这一仗事关重大,哪怕再难,也必须要有歼灭敌人的决心,西北军只要敢于进入陕西,咱们就要把他消灭掉。”

曲南杰顿了一下,又解释道:“刘参谋长刚才也说了,冯玉祥随时可能再派援军,如果不将来犯的西北军消灭,他还会不断派兵来攻。只有把西北军打疼了,打残了,陕西才能真正安全。”

不等刘季衡有何反应,李虎臣先点头称是:“不错,曲师长果然高见,打仗不能只顾一时,眼光要长远一些。”

身为陕西督军,李虎臣深知前路险恶,冯玉祥手下五个省的地盘,数十万人马,反复进攻之下,陕西总有守不住的一天。要想真正站住脚,还得打一场大型的歼灭战,使得西北军再不敢踏入陕西。

形势逼人,得过且过不可取。

自家司令已经表态,刘季衡不便再说什么。想了想又问道:“曲师长,既然要消灭韩复榘。这一仗该怎么打呢?”

大话人人会说,战场上比拼的还是实力,既然要消灭韩复榘,就得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

说到底,刘季衡心中还是心存疑虑,西北军实力雄厚,就连李虎臣也不是那么坚定。

察颜观­色­,曲南杰心知还未彻底说服这二人,不过此战需要陕军大力配合,必须打消他们的顾虑。当下并不急着讲解作战方案。而是耐心地解释道:“我军和西北军的兵力相近,似乎没什么优势,但这只是表面现象。通过前期一系列作战,我军在战场上已经取得了先手,只要因势利导。逼迫西北军按照我们的预想行动,就可将其导入必败之死境。”

曲南杰的声音清朗平稳,平淡的语调中却隐隐蕴含着巨大的力量。

“善战者善于借势造势,以堂堂正正之势,料敌于先机,攻敌之必救,每一步行动都是命令式,对手要么处处忍让,被动应付。积小败而成大败,一步步地踏入死境;要么愤然反击,宁为玉碎,硬着头皮踏入陷阱,直接被我消灭……”

跟着石醉六和蒋百里受益匪浅,曲南杰的指挥水平不断进步。这番讲评虽然抽象,却是比较高级的战术思想,其中大有道理。李虎臣和刘季衡都听得两眼放光,入神不已,困扰多年的军事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好——!就依曲师长的意思办,和韩复榘决一死战!”李虎臣决心下定,“啪”地一拍桌子,两只眼睛被战斗的渴望烧得通红。

“这一仗还得请李司令大力相助。”

终于说服了李虎臣,曲南杰心中松了一口气,开始解说具体的作战方案:“因为西北被我军占据,五十二师被消灭,五十师又被困在铜川,韩复榘此来可以选择的战法不多……”……

在陕西的西北军包括三个军的番号,韩复榘的第六军,石友三的第五军,还有宋哲元的第十五军,韩复榘一向骁勇善战,被任命为前敌总指挥。

率军抵达渭南后,韩复榘留下了一个旅的守军。

渭南是西安和潼关之间的重镇,进攻陕军的桥头堡,全军的补给线,这里只派一个旅把守,韩复榘稍觉不放心。

不过前方大战在即,又不能过于保守,犹豫再三之下,他将自己的嫡系27旅放在了渭南,并且再三交代,27旅专心守好渭南就是大功一件,如果敌人来攻,只许利用预设阵地固守待援,无论对方如何示弱挑衅,都不许轻易出战。

安排好后路之后,西北军兵分两路向铜川进发。

西安城池坚固,守军肯定也早有准备,急切之间难以攻克,韩复榘­干­脆放在一边,集中兵力先去援救五十师。

五十师在铜川坚守十余天,地盘越打越小,部队越打越少,已经­精­疲力竭,难以支撑。被荣臻的十七军团团包围,自己已经没有突围的能力,要不是知道韩复榘的援兵正在赶来,可能早就崩溃了。

必须先救出五十师,这是冯玉祥的命令,也是宋哲元的要求,除此之外,韩复榘还有更大的野心,他要在铜川击溃荣臻的十七军,彻底扭转陕西战局。

五十师死守在铜川,安**四面围城,韩复榘此去之后,荣臻必须撤围,否则被西北军里外夹击,十七军必败无疑。

就算荣臻及时撤围,韩复榘也不打算放过他,安**远道而来,后勤补给不易,又在铜川城下激战了十多天,粮食弹药肯定剩下的不多,自己手下却有七八万人马,足可追上去一战将其击溃,甚至消灭。

解决了荣臻的十七军,西安就是一座孤城,任它墙再高城再厚,慢慢收拾不用急。

如果首先进攻西安,难免阻于坚城之下,等到荣臻消灭了五十师,带着十七军大举援助西安,局面反而难以收拾。

先救五十师,再消灭十七军,然后解决西安,这就是韩复榘的计划,非常完美。

韩复榘对自己非常佩服。得意之至。陕西战局颇为被动,自己却能在一团纷乱的头绪中抓住问题的关键。找到一条通往胜利的捷径,实在不容易。

但他没有注意到的是,这个计划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太完美了。

安**一方占据着战场主动权,可供选择的正确应对不多,韩复榘的计划又完全符合军事常理,无意之下,已经落入了曲南杰的意料之中……

在韩复榘的部署下,石友三率领第五军沿渭河东进,自高陵三原进兵铜川,他自己则率领第六军渡过北洛河。自富平进兵铜川。

除了这两路部队之外。宋哲元的五十一师配合石友三部行动,主要负责监视西安之敌,保护主力的侧翼。

数万大军浩浩荡荡前进,韩复榘率部抵达康桥镇,前面已是富平县地界。即将进入黄土高原,距离铜川大约百里。

在康桥镇打尖休息,正在吃饭的时候,斥候来报,前卫部队在将军山遇到敌人阻击。这股敌人不是­骚­扰捣乱的小股部队,而在将军山上筑有防御阵地,摆明了就是要阻击韩复榘,不让他去救援五十师。

“阻击?安**的动作不慢呀!”

韩复榘心中隐隐闪过一丝不安。救援中遭到敌人阻击是常事,冲过去就是。但是今天这场阻击却有些异样的味道。富平距离铜川将近百里,安**的阻击阵地竟然设置的这么远,只能说早有准备。

这一仗有些麻烦,离铜川还有一百里,敌人如果层层设防,一路上要冲破多少道敌人的阻击阵地?

韩复榘问:“敌人的番号搞清楚了吗?”

斥候答:“安**五十五师曲南杰部。”

“曲南杰?果然是个将才。”韩复榘冷冷一笑:“命令炮营立刻赶至将军山支援。尖刀团二十分钟后发起进攻!”

一道小小的将军山当然拦不住第六军,不过敌人正在后方修筑更多的防御阵地,得抓紧时间冲过去。

很快,韩复榘就对这个轻率的决定感到后悔。

将军山上炮火连天,整个山坡都在颤抖,但是韩复榘急于求成,西北军只进行了十分钟的炮火准备,就开始攻山。

十分钟的炮击,虽然对将军山的阵地破坏较大,却仍然遗留有大量的火力点和鹿角,成为西北军步兵突破的巨大障碍,绿脚兵依托残破的工事进行坚强的抵抗,西北军撂下几十具尸体后,撤下了山坡。

前线打响,曲南杰亲临王铁胆的团指挥部。

一进门,曲南杰的脸­色­就不好看:“你这个指挥部太靠前了!团长就是团长,不是连长,更不是班长,赶快把指挥部后撤!”

曲南杰平日里很少发火,只在战场上才会冷峻异常,王铁胆连忙赔笑解释:“这里视线清楚,将军山几座山岭都能监测到,方便一些。”

敢于狡辩?还讨价还价?曲南杰真地有点生气了:“你方便,敌人的炮兵更方便!一炮端了你的指挥部,一团还怎么打仗?”

王铁胆连忙立正称是,曲南杰又嘱咐道:“敌人的兵力强大,还带的有大炮,阻击的时候不能硬拼。部队一定要纵深梯次配备,阵地上少摆兵,后方多屯兵,减少火炮杀伤,做好和敌人反复争夺阵地的准备。”

阵地上摆的兵少,敌人大炮的威胁就小了很多,但是也容易丢失阵地,所以要安排二线部队与敌争夺。千锤百炼之下,绿脚兵的韧­性­渐强,哪怕一处阵地丢失,也不影响士气,反而会激起斗志,一定要把这块阵地夺回来。

“请师长放心,我部已组成战斗小组,在阵地前沿迟滞敌人的进攻,西北军没那么容易拿下将军山。”

绿脚兵不光死守在阵地里,还派战斗小组埋伏在山坡上,和进攻的敌人进行纠缠。这个任务非常危险,对士兵的素质要求很高。

“噢,可以呀!”曲南杰点了点头,王铁胆带兵果然有一手,没想到接手一团短短两个月,就将这支部队打造得如此­精­锐,当下又命令道:“交给你个任务,派两个战斗小组去摸一摸,找找西北军进攻梯队在哪里集结。”

“师长,你的意思是?”王铁胆眼睛一亮。

曲南杰点了点头:“嗯,咱们的山炮营已经到了。陕北的山路不好走,炮营的弟兄们都累坏了。”

“太好了!”王铁胆喜出望外之下。眼睛笑成了一条缝,都忘记摆他团长的派头了。

绿脚兵自入陕之后,轻装疾进,把山炮营远远地甩在后头,几百里的山路,扛着分解的山炮,炮营的弟兄们走了整整半个月,终于在最关键的时刻赶到了前线。

一次又一次进攻被打退,西北军终于失去了耐­性­,韩复榘亲自点将。投入了整整一个团。准备向将军山发起梯次进攻。

一阵猛烈的炮击之后,一个营的攻击部队向山上冲去,半路上就碰上一个个移动的战斗小组,用轻机枪和掷弹筒与西北军纠缠。被他们影响,西北军的冲锋速度大受影响。炮击时隐蔽在山后的绿脚兵登上了山顶。

“突突,突突突,通,通……”绿脚兵手里没有重武器,机枪和掷弹筒就是最重要的火力点,好在单兵火力配置强大,连片的掷弹筒炸得西北军损失惨重,连连后退。

眼看这个营攻击受阻,难以解决战斗。西北军却并不打算放弃,他们在山后的一片空地上集结了两个营的第二梯队,准备用人海战术淹没这座山岭。

“嘶——,嘶——”天空中突然传来炮弹的呼啸,准确地砸向了集结中的西北军,一天的战斗都没有遭到炮击。他们以为绿脚兵没有大炮,大队人马密集地站在一起,正好成了四一式山炮的活靶子。

更多的人被炸得人仰马翻,如同地狱修罗场,山后这片空地上,到处都是死尸和碎肢,不过十分钟左右,两个营就剩下百十个活人。

炮击结束以后,卧倒在地的西北军从泥土中站起身来,炮火密度太大,他们都被震的七荤八素,有几个脸­色­惨白,顺着嘴角淌下一丝鲜血,这些人的内脏被震伤了,虽然一时不死,却也活不了几天。

“撤下来吧,重新组织,继续进攻。”

韩复榘面无表情地放下望远镜,绿脚兵好­阴­险,竟然一直藏着大炮,打了一个突然袭击。

不过根据情报,他们应该没有重武器,这些大炮是哪来的呢?

正在思索之间,一名通信官向他报告:“总指挥,五十师来电,铜川北关失守,最多还能坚持两天。”

“回电,请五十师固守待援,我部援军两天后必到铜川。”

求援当然要把情况说得紧急一些,最多坚持两天,那就是最少坚持两天,韩复榘对这套文字把戏非常了解。

那通信官却不走,接着说道:“石友三军长也发来电报,第五军在三原西阳遇阻,敌人是陕军第三师。”

“噢,战况如何?”韩复榘早有思想准备,既然他这里遭到阻击,石友三那里肯定也不会一帆风顺。

那通信官答道:“敌人的阻击非常顽强,我军连续九次进攻,才突破了敌人首道防线,但是陕军后防纵深早有保护,没能继续扩大突破口,第五军进展缓慢。”

“嗯——”石友三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绿脚兵果然比陕军难缠一些,石友三那边总算有点进展,自己这边苦战了半天却寸功未建。思索片刻,又问道:“敌人的大致兵力搞清楚了没有?”

“还不太确定,但肯定超过一个师,三原几处要道上都有阻击部队。”

韩复榘接着问道:“西安方面有什么动静吗?”

“石友三军长的电报里没有提。”

没有提,那就是没有动静,在富平和三原两处设置拦阻西北军,调动的兵力必然不少,西安城里还要留有守军,没有动静很正常。

“电告石友三军长,五十师急待援兵,如盼雨露,请第五军发挥北伐同志­精­神,克服一切困难冲破敌人阻击,尽快赶到铜川!”

这份电报文绉绉的,其实并不奇怪。

在旧时空里,有许多编排韩复榘的笑话,将其塑造成一个附庸风雅的大老粗,实际上此人有一定文化,还写得一手好字,是西北军中有名的秀才,颇得冯玉祥倚重。

派走通信官,韩复榘心中有些犹豫,敌人在富平和三原两处设防,西安城中必然空虚,要不要派一支部队去奇袭呢?

思索片刻,韩复榘又否定了这个方案,敌情不明,西安城中的守军不明,贸然前去,兵力少了自讨没趣,兵力多了难免影响救援五十师。

当下之计,还是以救援五十师为重。

对着地图研究了一会儿,韩复榘下令:“传令部队,继续对将军山发起攻击,另命三十七师、三十八师绕开将军山,自王寮、吕村迂回敌后。”

此路不通,另寻道路,几万人马都堵在将军山下,根本无法展开,也无法发挥兵力优势。

在韩复榘的催促下,西北军对将军山发起了猛烈攻击。

伤亡过大,绿脚兵主动放弃了第一道阵地,以避开西北军的锋芒。

“给荣臻发电,富平阻击战非常艰苦,我军压力很大,请十七军尽快解决铜川之敌。”

在富平拼死挡住韩复榘,就是为了消灭五十师。只有占领了铜川,十七军才和绿脚兵连成一片,也打开了后续部队进入汉中平原的大门。未完待续

三二四章取舍之间

富平县城中一声­鸡­啼,塬上迎来又一个黎明

五十五师的指挥部中油灯亮了一宿,曲南杰又渡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不光是他,五十五师指战员几乎都没有休息,富平阻击战打了整整四天,一天比一天激烈,绿脚兵白天丢掉的阵地,往往要靠晚上发动夜袭才能夺回来

来往争夺中,五十五师损失不小,几天下来,伤亡数字已经过了入陕作战的总和虽然绿脚兵战斗力强悍,与西北军硬碰硬的对抗中丝毫不落下风,但是曲南杰并不喜欢这种纯粹的消耗战,只是荣臻一直不能解决五十师,绿脚兵只好死死守在富平

荣臻进展如此缓慢,出乎曲南杰的意料,为了避免过大的伤亡,绿脚兵采用逐节抵抗的策略,几天来逐步退守,连续放弃了几道阵地,已经退进了富平县城

眼看西北军就要突破将军山最后一道山岭,杀到富平城下,曲南杰陷入了犹豫之中

如果放弃富平县城,西北军就可长驱直入杀奔铜川,逼迫荣臻退兵解围,歼灭五十师的计划功败垂成但如果继续坚守富平县城,绿脚兵就会困守孤城之中,韩复榘数万大军包围之下,有被消灭的危险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留下一支阻击部队,坚守富平县城,五十五师的主力及时后撤,再次构筑防御阵线

不过留下的这支部队难免陷入重围要想在韩复榘数万大军的围攻下坚守富平最少也得扔进去一个团,曲南杰再三犹豫,一直难下决心

“荣臻,荣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曲南杰在心里骂了一句,叫过通信官命令道:“给荣军长再次发报,富平防线已被韩复榘突破,我部将在庄里进行最后的阻击,请十七军务必在一天内拿下铜川”

催促荣臻的电报发了出去,曲南杰还是没有拿定主意

要不然还是放弃富平县城,保存绿脚兵的实力,另外再寻找打败西北军的机会

但他心里清楚,整个作战计划环环相扣如果不能消灭五十师,西北军就一举扳回了形势,后面的战斗加困难

关键还在铜川,但荣臻的十七军只是友军,曲南杰­干­着急使不上劲

到底是守是走,曲南杰不敢自专,再次叫过通信官,口拟电文:“给肖军长发电:富平阻击战已进行了四天……”

清晨时分,肖林带着一个师的绿脚兵行走在黄土高原上

从包头动身的时候,魏益三的二十六军和绿脚兵一起行动不过三四天的行军下来,就被甩在了后边

行军不是赛跑,还得为即将来到的战斗保存体力,长途行军最能考验一直部队的训练水平和身体素质绿脚兵一向吃得好,训练强度大,行军度自然远远过二十六军

二十六军跟不上,肖林带着绿脚兵先走一步早上天刚亮,他们就已经离开了米脂

“陕北,这里可是革命圣地呀”

肖林心中有些感慨,此时的红军还在井冈山没人注意偏远的陕北

放眼向四周看去,到处都是光秃秃的土塬,经过山洪河水的千百年的冲刷,其间沟壑万千下雨两脚泥,晴天一身土滋养了华夏文明数千年的黄土高原,已经变成了一块贫瘠之地

一位头缠毛巾的老农扛着锄头早起下地­干­活,看到浩浩荡荡的绿脚兵也并不惊慌,眼神中有一种岁月沉淀的淡漠,和肖林的眼神一对,竟然还微微笑了一下,露出一口焦黄残缺的牙齿

这老汉肯定抽烟,肖林掏出一盒三炮台,抽出一根递过去:“乡党,来一颗”

“嗯,耗好烟”

老汉接过香烟,凑在鼻子底下闻了一闻,抽出烟袋锅子,将香烟碾碎后放了进去,然后就着肖林的火柴,美美地吸了一口,两股浓浓的烟雾从鼻孔冲喷了出来

“打仗起去?”

老汉开始和肖林谝憨传聊天,仿佛像聊家常一样轻松随意,他自己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这伙子当兵的却是上阵吃枪子的命,大家都差不多

“嗯,打仗去”

打内战没什么光彩的,面对老农敦厚的笑容,肖林心中升起一丝惭愧,眼神有些躲闪

正在这时,通信参谋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份电报纸:“报告军长,曲南杰师长来电……”

一目十行看完电报,肖林自己也点上一颗烟,低着头来回踱步思索,转了几圈之后,他将烟头一扔,对通信参谋说道:“给曲师长回电,铜川之战事关重大,绝不可有任何闪失,五十五师主力后撤至庄里构筑防线,但必须留下一个团的部队坚守富平县城”

刚才的悲天悯人全都不见,剩下的只是杀伐果断

随着手中的权力不断增加,肖林的­性­格也渐渐起了变化,残酷的战争,暗黑的政治交易,肖林不断的取舍之间,早把世事当做了一盘棋,总有人要充当弃子,只要对大局有利,该放弃就放弃

在他身上,旧时空的影子越来越淡,原来那个稍显懦弱的宅男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好像都是上一辈子的事情

前后考虑了五六分钟,肖林就下定了决心,哪怕牺牲一个团,也要打败西北军

这是不得不冒的风险,富平虽小,却关系着铜川,关系着整个陕西,甚至北中国

肖林的历史知识虽然贫乏,却知道安**打不过北伐军想要保住绥远和张家口两块地盘就得将各种隐患扼杀在摇篮中努力回忆旧时空的民国历史,蒋中正的中央军应该没有进入京津,换一句话说,能够产生威胁的只有阎锡山和冯玉祥

山西一战,阎锡山实力大减,暂时没有威胁,只要再搞定冯玉祥,绥远就可高枕无忧

也正因为如此,肖林才处心积虑地发动了陕西之战,扶植陕军李虎臣以牵制西北军这番全盘考虑不可为外人道,就连曲南杰也不太清楚,所以才会有放过五十师的想法

但肖林却不能输了这一仗,如果任由韩复榘救出五十师必然会在铜川一带进行决战,安**被分割成南北两部分,彼此不能呼应照顾,可以说是未战先败,最后只得被迫退出陕西

如此一来,冯玉祥随时都可能沿陕北进攻绥远,堪称心头大患

在富平留下一个团,最少可以坚持两到三天,如果荣臻能够及时消灭五十师,他们还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传令全军加前进”

求人不如求己,陕西会战已到关键时刻,得尽快率领部队赶去支援

肖林告别陕北老汉,率领绿脚兵逶迤远去,一阵高亢的信天游突然在身后响起

羊格肚子手巾呦——

三道道蓝,

咱们见个面面容易——

啊呀拉话话难

富平城中,空气中弥散着一股紧张的气氛,远方不时有枪炮声传来,老百姓早就躲在家中不敢出门,一队队士兵在城中穿梭而过个个全都行­色­匆匆,表情严肃

五十五师正在准备撤退

师部之中,曲南杰正伏在地图前出神,耳边突然响起王铁胆的声音

“报告师长,一团团长王铁胆报到”

曲南杰抬起身两眼直视着王铁胆,目光中有关切有嘱托,充满了坚毅五十五师主力马上就要撤离,只留下一团坚守富平,他此时的心情非常复杂

摆摆手带着王铁胆来到后院,这里犹如一个军事仓库,轻重机枪,掷弹筒,迫击炮,一排排摆放的整整齐齐,还有高高垛起的弹药箱,两门75毫米山炮,全是绿脚兵的制式武器

“这是从全师搜集来的,支援一团坚守富平你们肩上的担子不轻,这是弟兄们的一点心意”

连番激战之下,各部的消耗都很大,凑齐这些武器弹药很不容易,一团要替大家死守富平,弟兄们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好咧有了这么多趁手的家伙,西北军别想攻下富平”王铁胆喜滋滋的,好像根本不知道即将面对的危险

“要有长期坚守的打算,粮食也多准备一点还有,多领一部备用电台,万一坏了不至于失去联系……”曲南杰一反常态,详细地嘱咐着各种细节,所有内疚和关心都蕴含在其中

最后一支阻击部队撤离了阵地,富平县城暴露在韩复榘的望远镜中

远远看去,富平县城建在一块高高的土塬上富平老城非常有特­色­,全国仅见的一处塬上城,

地势比周围高了不少,城后就是通往铜川的大路

韩复榘心头不禁一阵火热,这几天战斗过于惨烈,西北军伤亡了将近两千人,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终于打通了支援铜川的通道

不过刺眼的是,一面北洋五­色­旗正在富平城中飘扬,说明绿脚兵还在城中坚守

绿脚兵还真是悍勇,竟敢孤军死守富平

铜川危急,韩复榘有心不与这股敌人纠缠,但考虑再三,还是觉得不妥以第六军三万余人,绕过富平直奔铜川不难,后勤辎重却跟不上了,这颗钉子必须拔掉

也可以考虑分兵,一部留在此处攻打富平,一部进军铜川支援五十师

“传令,三十一师轻装绕过富平,为全军开路,其他部队准备围城”力分则弱,分兵有分兵的坏处,小小富平一座孤城,韩复榘自信很快就能拿下,全军主力再次汇合

五十二师主力刚到庄里就接到三原失守的消息

李虎臣亲自督战在三原守了四天,陕军已经尽了全力石友三连番进攻之下,李虎臣眼看抵敌不住,率部主动后撤至洪水,实力不如西北军,能打成这个样子已经不容易了

眼看三原方面防线支离破碎,曲南杰再也顾不上庄里,将阵地交给师部参谋长,自己亲身率领一个团赶到洪水,帮李虎臣堵漏洞

一见到曲南杰李虎臣就是一叠声的抱怨:“曲师长,荣臻那小子是怎么搞的?这么长时间都拿不下铜川”

三原之战李虎臣损失不小,正在心急上火,三原防线被突破后铜川之战眼看就要失败,这么大的损失都是白白牺牲,让他心疼不已

“李司令,战争拼的往往都是最后五分钟我们难,敌人难,五十师肯定也坚持不下去了,只要我们再挡住西北军一阵,铜川之战肯定可以获胜”曲南杰语气坚定,心中却忐忑,铜川那边完全不可控但现在不是自泄士气的时候,只能做出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打不动了呀已经扔进去好几千人,再这么拼下去部队就打光了”李虎臣对曲南杰很尊重,但心中实在有怨气,有顾虑,不愿再和石友三硬拼

“好,既然陕军打不动了,阵地就由我们来守”强扭的瓜不甜,一军主将已经没了战意,硬逼着陕军上阵肯定也不是石友三的对手

“这,这怎么好意思……”李虎臣有些尴尬,防区是早就划定的,陕军参加阻击的部队一共两个师,绿脚兵只有一个师陕军却要请绿脚兵支援,面子上实在下不来

曲南杰淡然道:“没什么要想打败韩复榘,我们两军就得互相支援,互相配合”

冲过三原之后,石友三催促部队加快步伐,一路急行军赶向铜川五十二师已到了灯枯油尽的地步,每半个小时就会发来一份求援电报,冯玉祥也不断来电催促,在各方压力下,石友三拼尽了力气

石友三的心里颇有些热切,能抢在韩复榘前面救出五十师,堪称大功一件,宋哲元也欠下自己一份人情西北军中一样派系林立,除了冯玉祥谁都镇不住,多两个朋友总是一件好事

如同赶驴般催促着手下的部队,第五军一路向北,当天下午就抵达了洪水

先头部队很快来报,安**在洪水设置有阻击阵地,进攻两次都没有得手,这股敌人不太对头,好像不是陕军

“碰到绿脚兵了”石友三立刻就反应上来他在草原上和绿脚兵交过手,这支部队凶悍异常,当初南口大战他从直隶撤退,被这支部队硬生生撵着ρi股追了三百里,多年的­精­锐嫡系一战尽没,彼此之间早有过节

“避开洪水,全军主力绕路赶往铜川”石友三吃一堑长一智,不和绿脚兵纠缠急切摸不清对手虚实,救援铜川要紧,这是非常合理的选择

听说第五军绕路避开了绿脚兵,李虎臣真地被震撼到了,和石友三激战几日,他当然知道对手实力强劲没想要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第五军竟然不敢和绿脚兵交手

绿脚兵只有一个团,石友三如果真的放手来攻,肯定能够取胜但他竟然选择退走,明显是怕了绿脚兵

“曲师长,石友三绕过去了,咱们怎么办?”李虎臣的胆气也壮了,跃跃欲试

“我去追他,留一个师配合我,你可以先回西安了”曲南杰重担自己挑

“我也去,要不然以后没脸见人了”李虎臣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

“不用了”

曲南杰摆摆手,解释道:“如果五十师被消灭,西北军继续向铜川进军就失去了意义,西安城中正好空虚,韩复榘十之**都会趁机进攻”

李虎臣凛然变­色­,点头说道:“不错,不错,我这就回去做准备”

想打好一场守城战,事先要进行大量的准备工作曲南杰点了点头,点明了下一步作战计划:“西安守卫战是陕西战事的关键,将西北军困于坚城之下,只要我军援兵赶到,就可将韩复榘一举消灭”

“好,我这就带兵赶回西安,第三师就交给你指挥,打光了也不要紧”李虎臣被刺激的兴奋不已,急匆匆就要离去

“李司令,等一下”

曲南杰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住了他:“我们肖军长特意嘱咐的,要给你说清此战的危险荣臻的十七军虽然也是奉系部队,却和我们派系不同,配合难免不利李司令困守西安孤城,万一战局进展不顺,恐怕再没有突围的机会……”

以西安为诱饵,将西北军吸引在城下歼灭,这其中最危险的,无疑就是充当诱饵的李虎臣,其中的厉害关系最好事前说明

谁都不愿作任人利用的傻子,­阴­谋诡计一时可以得逞,将来总有暴露的时候在肖林的计划中,李虎臣和陕军具有重要意义,甚至有收为己用的打算,必须坦诚相待

李虎臣眼中闪过一丝暖意,笑着答道:“肖军长和曲师长果然都是爽利人,我老李佩服放心,守城我最在行,只要粮食够,哪怕守上一年也没问题”

两年前刘振华包围西安长达八个月,李虎臣和杨虎城“二虎守长安”,堪称守城专家,对此非常内行(

三二五章富平

富平城头,王铁胆站在垛口后,手举望远镜向四周看去

黄土高原的主­色­调就是黄,远方的山峦,近处的土塬,全都光秃秃的没有树木,­祼­露着­干­硬的黄土

黄土之间的田野里,却是一片生机盎然的绿­色­,冬小麦已经开始结穗,山坡上、道路旁,城南湖边,到处都是绿油油的麦浪

远远向城北望去,温泉河犹如一条玉带,蜿蜒曲折,自西向东流淌

在这一片黄绿之间,是无边无垠的灰­色­

整个富平都被西北军围住了,东北南北各个方向,温泉河边,城南莲湖对岸,大道旁,山坡下,到处都是身穿灰­色­军装的西北军,如同一片肮脏的海洋,无边无际

西北军前后连绵不绝,正在有条不紊地布置阵地,温暖的阳光下,枪支武器反­射­着晶亮的光芒,却意外地令人倍感肃杀

“他娘的,韩复榘还真看得起老子,这回是要死战了”大战之前的兴奋,把王铁胆刺激得腮帮子直哆嗦,牙关之间不停发出轻微的响声,他有些紧张,却并不害怕

突然之间,他的望远镜停止了转动,视线顶在远处的一座山包上

“炮营,王连长那座山包上有几个大官,看看能不能一炮端了他”

距离太远,看不清楚军衔相貌,但那几名军官身后跟着一群卫兵身上的军装样式也非常考究肯定都是高级军官

先揍他一炮再说

炮营二连长王启绪接过望远镜,一边看着一边在心里估算着:“距离太远,效果不好说不过这个位置的­射­击诸元早就测定了,可以送他们两颗炮弹吃吃看”

城里只有两门山炮,由王启绪指挥,五十五师主力撤退之前,他就把富平周围所有的­射­击诸元都测定了一遍

王铁胆一挥手道:“那就­干­,打不死也吓死他”

不管能不能炸到那几个军官,最少也让西北军知道,富平城里有大炮再敢逼得太近就不客气了

山包之上,韩复榘率领手下一群将校,正在窥探富平城中的虚实

富平县城不大,长宽不过几里但因为在塬上筑城,所以占据了地形优势城外周围几公里的范围内,只有这个山包能够看到城中的动静,韩复榘急于攻下富平,冒险登上了山包

这么远的距离,绿脚兵就是有大炮,也很难打得这么准,看上两眼就走,风险不大

山包顶端如刀砍斧削,韩复榘伸手敲了敲身旁的山壁都是坚硬的黄土,经过万年的沉积,如同石头一般坚硬

“这一仗不好打呀,富平城墙如果也是这种黄土,大炮很难炸开,恐怕只能强攻了”韩复榘的脸­色­有些难看,绿脚兵在这里设下一颗钉子,给他添了太多的麻烦

“总指挥多虑了,富平弹丸之地,最多一两千守军咱们用人填也填下来了”参谋长黄震却非常乐观,他是冯玉祥亲自任命提拔的,对韩复榘并不畏惧

韩复榘没有接腔,脸上也面无表情,心里却翻了个白眼

强行攻城只是迫不得已

孙子兵法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

自古以来,中国的战争史就围绕着攻城和守城展开,并衍伸出许多相关的战法和策略

守城的一方占据有利地形,事先可以预做准备,为攻城一方设置各种障碍,攻城一方要面对许多困难想要攻打一座坚固的城池,就得准备各种攻城器械,破坏敌人的防御设施,甚至堆筑土山,掏挖地道,每一项都要花费大量的时间

如果在平时进攻一座带有城墙的城市,韩复榘肯定会采用这些方法,以尽量减少部队的伤亡,但此时西北军急于过境赶往铜川,时间紧迫,所以扎起了几十具云梯,准备命士兵蚁附爬墙攻城

随着热武器的应用,冲车望楼等攻城器械已经在攻城战中消失,但是云梯还是最为简单实用的工具

“咚,嘶——,咚,嘶——”

城中突然响起大炮的轰鸣,只有两炮,却异常准确地向韩复榘所在的山包飞来

“卧倒”

韩复榘心中一惊,刚刚喊出两个字,就被身后冲上来的卫兵扑倒在地

“通,通——”

炮弹从头上呼啸而过,狠狠砸入了前方的一处土壁,弹片横飞,烟尘大作,地震一般,仿佛就在耳边爆炸韩复榘觉得腿上像被重重砸了一下,坏了,可能受伤了

一把推开身上趴着的卫兵,抬腿站了起来,还好,只是被炸起的一个大土块砸了一下,不是弹片

刚刚救了自己一命的卫兵却仰脸躺在地上,身下殷出一摊鲜红的血迹,两眼无神地望着天空,明显是活不成了韩复榘心中闪过一丝愧疚,顾不得抖落满头满身的泥土,就被其他手下架着向山壁后藏去

来到山壁后,暂时安全,韩复榘左右问道:“都没事?我的卫兵安金宝阵亡了,一定要从优抚恤……”

正在这个时候,山包顶上又落下两颗炮弹,他的声音立刻被淹没在爆炸声中,只看到黄震的卫兵一脸恐惧,张大嘴巴在说着什么

“怎么了,怎么了?”韩复榘心中闪过一丝不祥,大喊着问道

爆炸声消散,那卫兵也大喊着回答道:“总指挥,黄参谋长受了重伤,恐怕是不成了”

一脚将那卫兵踢倒在地韩复榘迈步又要登上山包早被手下死死拉住

“放开我,***”一军的参谋长举足轻重,哪怕和黄震不对付,韩复榘无论如何也要做个姿态

“总指挥别急,已经将参谋长抢回来了”左右连忙相劝,举手指处,几名士兵抬着血葫芦般的黄震转过了山壁

“赶快抢救,叫军医来”韩复榘连忙上前,拉着黄震的手悲痛不已

他是真心想把黄震的命救回来,堂堂少将参谋长尚未攻城就被对方炸死,对士气的打击太大,对冯玉祥无法交代,他自己的面子也不好看

“哦哦……”

黄震挣扎着想要说些什么,口中却涌出一股血沫,一口气没上来,头一歪就死了

“传我的命令,全军戴孝,开始攻城,一定要把富平踏平,为参谋长报仇”韩复榘重重一拳砸在地上

西北军的大炮开始进行炮火准备,因为城内都是民居,只能轰击城墙城门和外围的鹿角障碍

在军阀混战的时候大家都遵守不成文的底线,尽量避免对平民造成过大的伤亡,富平城中空间狭小,要不是有老百姓做掩护,一阵炮击就会伤亡惨重

炮声隆隆中,富平城内忙乱不已,百姓都躲在家中不敢出门,只有身穿蓝­色­军装的绿脚兵往来调动,充耳尽是军官的指挥呼喝,一队队士兵或搬或抗抬着轻重机枪顺着马道向城墙上奔去,他们要赶在敌人的步兵发起进攻前进入战斗位置

炮击终于结束,城墙上虽然到处都是碎石烂砖,但主体却没有任何损坏,这座千年老城修的异常坚固

王铁胆登上城墙从垛口后向城墙下看去,西北军的步兵已经开始冲锋一个个左臂上都缠着白毛巾

这是什么打扮?戴孝?王铁胆心中一动,难道说,炸死了西北军的大官?

肯定不是韩复榘,否则西北军必定军心大乱,不会这么快发起进攻

不过现在不是研究此事的时候,西北军的进攻规模很大,只在西侧城墙两千多米攻击面,最少就投入了两个团,如果站成一排几乎一米一个,肩膀挨着肩膀

人海战术?来的正好

左右看了看,绿脚兵已经全部进入了战斗位置,两千多米的城墙上,几乎没有手执步枪的士兵,却配置了32挺重机枪,86挺轻机枪,20门迫击炮,120余具掷弹筒

曲南杰临走的时候,从全师抽调了大量的武器支援一团,所以才能配置如此强大的火力密度

西北军抬着云梯,渐渐进入了绿脚兵的­射­程,除了跟进掩护的几挺重机枪在不断­射­击,城头上和进攻部队都鸦雀无声

绿脚兵被刚才的炮击炸光了?兵心里都生出一丝侥幸,但老兵却不这么想,反而从这股安静中嗅到一丝不祥的味道

通的一声,一颗绿脚兵预先埋设的地雷炸响了,一名西北军的士兵飞上了半空

这声爆炸就是命令,城墙上的轻重机枪几乎同时打响,面对密集的攻城部队,以加密集的火力迎头痛击

西北军那几挺跟进掩护的机枪成了重点打击目标,连番的弹雨之下,一挺接一挺变成了哑巴

韩复榘手下的部队一向悍勇,城头打响之时,西北军不退反进,加快脚步向前冲锋,令他们意外的是,虽然城头上枪声响如爆豆,冲锋的士兵却没倒下几个

不过这种幸运很快就结束了,扫清了支援的机枪火力点,绿脚兵调转枪口,向着冲锋的步兵猛烈­射­击在这片金属弹丸组成的狂风暴雨的扫荡下,西北军成片地被打倒,侥幸没有受伤的也根本无法立足,只好掉头疯狂向后逃去

万没料到绿脚兵的火力如此之猛,后方跟进的士兵也停步不前,不敢进入绿脚兵的­射­程,再被前方退下来的败兵一冲,纠缠在一起,加混乱

正在此时,连片的迫击炮弹追了过来,专门瞄着人堆里炸,每一颗炮弹都会带走几条人命,鲜血和惨呼充斥在战场上

士气大沮,西北军再也无力冲锋第一次进攻被轻松打退

远处西北军的阵地上韩复榘放下手中的望远镜,脸­色­铁青

绿脚兵的火力太强了,从刚才的战斗来看,敌人在城墙上的摆的守军并不多,但全部都是强火力点,密度完全过了韩复榘的认知程度西北军的士兵背后还Сhā着大刀片,使用普通的汉阳造步枪,绿脚兵的这种火力强度,放在西北军中最少也能装备一个旅

刚才遭到冷炮袭击的时候,韩复榘心中就闪过一丝不安绿脚兵一炮­射­中山包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们事先进行了大量细致的准备工作,事先测定了­射­击诸元

从刚才的进攻来看,绿脚兵完全是有备而战城下开阔地里埋设了地雷和鹿角,各种轻重武器弹药充足,又占据着地形便利,继续强攻必然损失惨重

云梯暂时用不上了,想要继续攻城,就得想别的办法

但时间耽误不起,其他的各种攻城办法都不可行,韩复榘犹豫半天,终于做出决定

“传我的命令,以四十二师围困富平并确守辎重通道,全军绕城而过,全赶往铜川!”

分兵,分兵是当前唯一办法,既然这颗钉子不好拔,只好用厚厚的垫子捂住它

在渭南留下一个旅,又在富平留下一个师,第六军一路行来,兵力已经减少了一半,前去铜川必然险阻重重不是迫不得已,韩复榘不会出此下策好在还有石友三的第五军配合,救出五十师应该没有问题

对于富平城内的绿脚兵,韩复榘已经动了杀机,这才留下一个师将他们死死困住在富平丢了一个参谋长又伤亡了将近二百人,无论如何都得找回这个场子

西北军分兵绕城而过立刻就被富平城中发现了

王铁胆正举着望远镜细看,团参谋长李建中跃跃欲试地建议道:“团长,­干­他一下,一来鼓舞一下士气,二来也敲打敲打围城的部队”

围城的西北军正在开挖壕沟,筑垒土墙,一看就是要做长久打算

攻城战中,最后的一招,同时也是最厉害的一招,就是长期困守,困的你弹尽粮绝,饿的你吃人­肉­,不怕你不投降绿脚兵事先准备的粮食足够城中军民吃上一个月,并不怕这一招

不过两军相斗,就得互相克制,不能让西北军舒舒服服地围城,出城反攻一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好的,挑一个连出城反击,全带花机关枪和手榴弹,战回”王铁胆命令下达,李建中自去安排

没想到绿脚兵敢于出城,一个排的西北军忙于修建工事,没有注意到富平城中的动静他们距离城门最近,被王铁胆挑中,选为目标

士兵们正在挥舞着铁锨忙碌,谁都没有发现,他们背后的富平城门悄悄打开了一道门缝

担任反击的是一团二连,这个连的连长从特务营调来,最喜欢这种如刺客般的破袭,平日带兵就有意倾斜,加强这方面的训练,所以被王铁胆挑中

鱼贯出了城门,绿脚兵也不整队,全都惦着脚尖一路小跑,步子虽然不大,度却比全奔跑慢不了多少在全副武装的情况下,保持这样的度前进,还尽量不惊动对面的敌人,这是最合理的方式……

韩复榘跟随主力部队离开了富平,刚刚走出不远,身后就响起了一阵激烈的枪声,他不由得一愣刚刚离开的时候,特意嘱咐四十二师要稳扎稳打,不和火力强大的绿脚兵硬拼,先把围城工事修好再开始攻城可怎么前脚刚走,后面又打起来了

吩咐手下去查看,时间不长,斥候回报:“富平城中的守军发动反攻,消灭了正在修筑工事的一个排,然后又退回了城中”

韩复榘无奈地摇了摇头,损失一个排无关紧要,但对士气的打击却很大,绿脚兵还真是难缠

“告诉四十二师,一定不要轻敌,要和敌人比耐心,拼毅力…”交待了两句,韩复榘跳上战马,继续向铜川赶去,只要把五十师救出来,再随意收拾敌人不迟

令他失望的是,第六军前进到庄里的时候,又遭到曲南杰主力的顽强阻击,接连两天寸步难行

在韩复榘的拼命催促下,西北军昼夜不停地连续猛攻,庄里的阻击部队只有三四千人,连番恶战之下,终于渐渐支持不住

不料到了第三天早上,西北军在一次疯狂的进攻后,突然销声匿迹,踪迹全无,­精­疲力竭的绿脚兵茫然不解,直到传来十七军攻克铜川的消息,才恍然大悟

铜川攻克,五十师被歼灭,韩复榘再没必要拼死北进,所以才放弃了进攻

苦战终于得胜,捷报立刻发往北*京,安**上下都是一片欢欣鼓舞,陕军也兴奋异常,只有绿脚兵没有那么兴奋

韩复榘退兵之后,再次回到富平,全心全意继续攻城,王铁胆的一团陷在重围之中,一天比一天危险

但急也没有用,荣臻的十七军恶战后需要休整,肖林和魏益三还未赶到,李虎臣的陕军回守西安,曲南杰孤掌难鸣,不敢贸然深入救援王铁胆

西北军石友三和韩复榘回合之后,在富平城下摆了一个口袋阵,就以王铁胆的一个团为诱饵,想要放长线,钓大鱼(

三二六章战斗间隙的争论

荣臻围攻铜川多日,攻守双方都已­精­疲力竭,肖林带着绿脚兵赶到,成了压垮西北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冲破敌人的防线后,肖林就有意控制部队的攻击度,将攻克铜川的荣誉让给了荣臻,陕西之战还有借助十七军之处,得让荣臻也尝些甜头

果不其然,十七军首先进入铜川之后,荣臻对肖林的态度总算稍有缓和,让出了保存尚算完整的铜川中学,当做绿脚兵的驻地

激战之下,铜川中学早已停课,学生们都回家躲避战火,绿脚兵暂时成了这里的主人有教室可以遮风避雨,住不下的就在­操­场上宿营,连着强行军好几天,将士们也都累坏了,吃过晚饭就早早地进入了梦乡

夜­色­渐深,铜川城中渐渐恢复了平静,教员办公室中一灯如豆,肖林仍在伏案忙碌,奋笔疾

离开陕北后,那个老农的身影总在肖林的脑海中浮现,心中有所感,有所思,有所悟,几天来行军的路上反复考虑,又借鉴了一些可以找到的资料,汇成了一篇成熟的计划,在肖林的笔下诞生

几个小时转眼就过去了,洋洋洒洒万余字,眼看正要结尾的时候,门帘一挑,石醉六和蒋百里走了进来

“肖林兄,还在忙着呢?”蒋百里笑呵呵地打着招呼,他平日一直坚持锻炼,身体不错,几天来奔波数百里却未见一丝疲惫

“啊快请坐,我来倒茶”肖林对他们二人笑着点了点头,站起来取过水壶茶杯亲手待客表示礼貌尊重,不必由勤务兵代劳

“嗬,好大一篇文章”蒋百里也不客气,直接坐在肖林的椅子上,顺手拿起了桌上的文稿,好奇之下,一页页掀动看了起来

石醉六自顾坐下,接过肖林递上的茶杯微笑谢过,又说道:“肖林兄,今天的军报看了没有?刘峙和陈调元都进入直隶,李宗仁的第四集团军也北上河南了”

冯玉祥不断从直隶撤兵阎锡山实在顶不住,只好求老蒋帮忙蒋中正调动北伐军第一集团军中央军第一军团、第二军团进入直隶,补上了西北军留下的空档

李宗仁的桂系部队是北伐军的总预备队,兵力雄厚,这支部队进入河南之后,对直隶、山东、

陕西战场都是一个有力的支持,安**的形势渐渐吃紧

肖林点头道:“是啊,刘峙和陈调元都是老蒋的子弟兵,石家庄压力不小”

实际上,肖林关心军报上的另一条消息十几天前朱毛在井冈山会师,红军由此拉开了武装割据的序幕,并由此一步步夺取了天下不过现在没多少人关注这件事,两支暴动的共*产*党武装走投无路,被迫上山打游击,不值得大惊小怪

红军迟早要来陕北和自己当邻居,还得趁早做准备……

“石家庄是守卫京津的门户,张作霖绝不会轻易放弃”石醉六年纪大了,脸­色­稍微有些憔悴,但一双眸子仍然晶莹闪亮:“直隶战局虽然看着凶险暂时却不会恶化,倒是陕西之战已进入关键时刻,胜败在此一举……”

石醉六刚刚说到一半,却被突然说话的蒋百里打断

“肖林兄,你这篇文章严重的左倾呀有赤化的危险”

激动之下,他的声音有点大石醉六被他吓了一跳,伸手从桌上拿起一份文字资料,只看了一眼标题,就吃惊地说道:“这不是毛润之的文章吗?他现在可是共匪”

他手里拿着的,正是毛润之所著的《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被肖林用来当做参考资料

肖林却并不在意,笑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只要的是好的政策就可以学习,何必拘泥于党派分别呢?”

毛公堪称中国20世纪的伟人,所述所著中不少真知灼见,穿越而来,迷茫之中,当然要借用他的观点

石醉六没有说话,又接过蒋百里手中的那份文稿,文稿第一页上面写着标题:《绥远土地改革计划》

还没有细看内容,石醉六的眉头就皱到一齐,担心地说道:“土地改革太过敏感,会不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在长沙黄埔军校的时候,和左派接触不少,报有一定的同情,但此时中*共就是造反的同义词,万一在这个问题上被人攻击,连张学良都难以回护

“没关系,我这份计划和中*共的土改不一样”肖林举手示意,请石醉六细看自己的文章

石醉六不再说话,翻看细看,他的年纪大了,眼神不好,看的度很慢,蒋百里在一旁等不及,开始和肖林讨论

“肖林兄,你的大作我刚刚看了个开头,其中不少高见但变法总要触动一部分人的利益,自古以来就是一件冒险的事情,一定要慎之又慎”

“百里兄,古话说得好,穷则变,变则通现在的中国已经病入膏肓,国力羸弱之至,再不寻求变化,只会继续任由列强欺辱”

肖林要推行土地改革,就得说服大家取得支持,石醉六和蒋百里身份重要,首先得说通他们:“中国是一个农业国家,土地具有决定­性­的重要意义,是广大农民的命根子,当土地兼并与苛捐杂税到达一定程度后,往往会引发农民起义,并直接导致朝代的替比如秦末陈胜吴广起义、汉末黄巾起义、唐末黄巢起义、明末的李自成,清朝的太平天国……”

肖林从小就在红旗下长大,旧时空的教育在他身上留下了深刻的烙印一张嘴就如同在历史课堂上对历朝历代的农民起义如数家珍

“肖林兄,你果然有左倾思想黄巾之乱、黄巢暴动、李自成乱明,这些都是有系统的政治暴动和叛乱,怎么冠以‘起义’之名?”蒋百里辩道:“但凡民变暴动,往往对国家造成极大的伤害,如果没有李自成、张献忠之流作乱,满清如何能趁机入关,占据我大好河山二百余年?”

肖林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有些偏离这个时代,淡化处理,笑着说道:“怎么称呼都不重要我想说的是,农民是中国社会生活中的主体力量,如果能够得到农民的支持,就会立于不败之地;反之如果引发农民的反抗,社会各方都会付出惨重的代价,对国家造成的危害极大,甚至被外族趁机侵入”

顿了一下,他又接着说道:“凡事总得追究个因果,与其说明朝亡于满清,或者亡于李自成、张献忠,不如说亡于明朝自己国家昏暗,民不聊生,就算没有李自成也会有王自成,张自成起来造反,一样将明朝打倒”

这就是有意向着造反的农民说话了,蒋百里以前受的都是传统教育,从没有站在这些乱臣贼子的角度考虑过,猛地听肖林这么一说,愣在那里一时说不出话来

肖林又道:“经过满清二百余年的土地兼并,农民的生存条件极其恶劣,民国已经建立了十几年,这种情况却没有任何改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种悲惨的景象再次出现,如果农民在这种情况下反抗,能简单地称之为造反吗?”

蒋百里默然不语,石醉六也抬起头来看着肖林他们两人都是秉直君子,深知民间疾苦又怎会矢口否认

“农民问题是中国的关键,必须要加以解决,我不想给自己贴上左倾或者右倾的标签,只想静下心来做些实事两位放心,我绝没有赤化的危险,左派往往太过偏激,我并不欣赏”

旧时空里的记忆又在脑海中闪过,勾起了一丝怀念,肖林沉默了片刻,才接着说道:“我听一位长者说过,不管黑猫白猫,能抓住老鼠的就是好猫,只要对国家发展有利,就应该加以团结”

在旧时空里,社会主义国家在搞市场经济,资本主义国家大力发展社会保障,意识形态的区别已经被社会主流放在一边,社会主义国家和资本主义国家之间互相取长补短,都在学习对方的长处,以好地发展自身

既不左,也不右,而要做个务实派,这种以国家民族为重,脱的政治态度远远领先于这个时代,蒋百里和石醉六都感到十分鲜,十分欣赏

石醉六在绿脚兵军中日久,对这支部队感情也渐深,虽然还没有出任任何实际职务,但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其中一员在他的希望中,最希望肖林远离政治,专心将这支部队打造成一支铁军

政治过于复杂,很容易出现偏差,石醉六自辛亥革命投身军旅,对此深有感触哪怕在当时看着无比正确的决定,事后却往往被野心家和投机客利用,向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

归根结底,政治牵扯了太多的利益,由群体的力量推动,而不由一两个人左右,就像股市的涨涨落落,看来简单,却永远不可预知

不等他说话,蒋百里已经在道歉:“做实事,这个想法好,倒是我着了相啦肖林兄,我刚才只看了开头部分,还没搞明白,你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土改政策?”

蒋百里也承认农民问题很重要,但这个问题困扰了中国的统治阶层上千年,如何解决却没有好的办法,如果肖林拿不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最好还是不要来捅这个马蜂窝

“以前的农民运动完全被共*产*党包办了,所谓‘一切权利归农会’,农会不仅是一种职业组织,成为一种的政权形式,以贫苦农民为主的政治联盟,这种变革方式太过激烈,不适合绥远”

提起自己得意的方案,肖林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我的土改方案分几步走,最大限度地减少对社会的冲击争取实现农民获地、地主得利的双赢方针采取和平、渐进的方法,逐步实现耕者有其田的目的”

土地都在地主手中,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直接剥夺,然后重分配,所谓“平均地权”一直都是历代起义者的挂在嘴边的口号但如此一来,地主和农民之间必然爆发激烈的斗争,用旧时空的语言来说,是“不可调和的阶级矛盾”

以肖林的身份,不可能彻底倒向共*产*党一边,这种纯粹消耗的内斗也为肖林不喜所以他必须寻找另外一条相对温和的道路

“第一步,首先在绥远推行土地承包如今关内战乱不断,又赶上青黄不接,到处都是难民绥远地广人稀很多草场荒地都可以改造成农田,正好可以接纳这些难民但是这些土地却不能直接分给他们,而要推行土地承包,以三十年为期限,其间只要交纳一定的田赋,就可一直拥有土地的使用权……”

承包制,是旧时空里一项别具匠心的土地政策,回避了土地所有权的问题,却刺激了农民的生产积极­性­,政治上可以说是老辣成熟对肖林非常合适

“第二步,推行减租减息这是南方革命政府的政策,减轻佃农田租25%,借贷利率年利不过20%,既减轻了佃农负担,又在地主的接受范围之内,在实际运作中效果很好,我们可以借鉴……”

减租减息是国共两党共同的政策,其中必然有其合理­性­,安**政府一直忽视了这个问题等于失去了农民的支持

石醉六点了点头:“这个办法可行,先把形势稳下来,再根据实际情况采取行动”肖林这两条措施都是老成稳重的谋国之策,并不激进,深得石醉六之喜

“第三步清丈地主土地,重核定田赋待到时机成熟,设定地主的土地保留额保留额之外的土地予以征收,土地放领给农民,并以绥远工矿农林等企业的股票为补偿;然后以协议购买方式由政府贷款予农民,让农民购买地主保留额内的土地,以达到平均地权的目的……”

肖林的办法简单来说就是一句话,运用经济手段和平土改对失去土地的地主,采用多种方法提供资金补偿,经过十年、甚至是二十年的努力,将土地分配到农民手中

土改,说白了就是土地的重分配,利益的重分配,如果不以暴力剥夺地主的土地,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这笔钱数字太过庞大,任何一家政府和个人都无法承担

但是肖林利用后世的经验,提出了解决办法,将对地主的补偿分成两个部分,一半由国家出让矿山农林等企业的经营权承担,一半由农民采取借贷的方法支付

设定地主的土地保留额,过部分有偿征收,政府没有这么多钱,就以国有企业的股票作为支付手段,从而拉动农村土地资本和社会闲散资本投资现代工业生产,进而推动绥远民营经济的发展

如果肖林的预想能够顺利实现,一大批封建地主将摇身一变,成为工业资本家,对整个社会的发展和进步促进巨大

“好,好,这个办法真是太好了”

石醉六和蒋百里都是耸然动容,这肖林果然异于常人,竟能在共产和私有之间找到一条和平解决之路,将矿山农林的开发权出让,以解决土地的所有权

如同一层窗户纸被点破,石蒋二人心中都是一阵敞亮,虽然还没有完全理解其中的好处,但他们已经看到了这个方案的可­操­作­性­,能够平稳地实现改革,国家之大幸,人民之大幸也

“以上只是大略方针,具体还有很多­操­作手段,都在我的这份计划中有详细的介绍,比如创办农民协会,加强乡村基层管理,禁止高利贷,赌博、鸦片等等,将农村建设为社会的榜样……”

一番描述之下,在石醉六和蒋百里二人面前展开了一幅崭的农村景象

这个年代中,农村中既有淳朴的一面,也有很多消极­阴­暗之处,乡中好赌毒,高利贷风行,缺乏教育和卫生,整体的生活质量很差

肖林却以农民协会为突破,全面破除这些不良陋习,将农民发动起来,自己管理自己

农民协会,简称农协,回避了农会这个敏感称呼,正符合肖林一向的低调风格

“农协可以维护农民权利和利益,为农民提供各种服务,比如决策咨询、政策宣传、政策实施、疏导矛盾等等,是政府与农民之间的沟通渠道,农村基层管理的组织结构……”

在肖林的预想中,农会以发展农民经济,增进农民智识,改善农民生活,促进农业发展为宗旨比如组织兴修水利,种子肥料及农具的改良,森林之培植及保护,水旱虫灾之预防及救济,农业教育及农村教育之推进,粮食的储积和调济……

总之,这个农会不再是阶级专政的工具,而是务实的生产组织(

三二七章韩复榘的绝招

学校里的自鸣钟当当作响,不知不觉已是子夜时分,肖林和石醉六、蒋百里仍在兴致勃勃地谈论着

石醉六终于将整篇计划看完,轻轻将文稿放在桌上,闭眼思索了片刻,才张口说道:“肖林兄,你的土地改革方案虽然稳妥,但一旦实行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一顶通共赤化的帽子是跑不了的,这些你可想过?”

二十年代的中国,正是各种理论思想激烈交锋的时候,大众的观念也具有鲜明的时代特­色­,习惯于非此即彼的简单判断,习惯于阵营的划分,矛盾的对立,铁血的斗争肖林身处安**政府体制之内,却要挑战民国以来固有的分配模式,毫无疑问是一个及其大胆和冒险的尝试

“石先生,我只知土地改革事关国之根本,不如此难以扭转经济糜烂之势,不如此难以获得民心支持,不如此难以实现革命之理想,不如此难以抵抗列强之侵略”

肖林神­色­坦然,声音中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脸庞仿佛笼罩在神圣的光芒下:“纵有千难万险,肖林愿为天下先哪怕粉身碎骨,也要探索出一条富民强国之路”

这番话一半真诚,另一半却是夸张的抒发,他平日里并不喜欢这样慷慨激昂的直抒胸臆,此时却是有意为之

石醉六和蒋百里都是伟岸丈夫,郝梦龄和曲南杰等人素怀报国之心,手下数万将士都是大好男儿,君子以志择友,以义结朋,想要笼络住他们就得适时表明心迹志向,给他们一个追随自己的理由

志不同敬而远之道不合不相与谋,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石醉六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点了点头,和肖林相对而笑,两人心照神交

蒋百里已经仍不住大声赞道:“好明知不可而为之,可谓大智大勇既然肖林兄有此志向,我愿祝你一臂之力”

在肖林军中生活了一年,蒋百里一直在体验,在观察,在评价权衡利弊犹豫矛盾眼看着绿脚兵渐有化龙腾飞之势,今天终于下定了决心

“能得百里兄青睐,肖林今后必定奋发图强,不敢相负”

肖林不禁大喜过望,蒋百里在军中做客卿多日但对将来的去向一直没有明确表态,没想到今日一番深谈,无意中却引得这位军事大家倾心折腰

他二人都有些激动失态,石醉六在一旁笑着说道:“今天咱们三人的谈话可以整理成一篇文章,隐去我们二人的名字,然后择一合适时机向公众发表,以便世人了解肖林兄的苦衷和志向”

肖林喜道:“好的,就按石先生的意思办”

对公众发表还不急,但可以先和手下的将士们进行沟通使他们了解土改的意义,和自己富民强国的志向

提出一个远大的理想,崇高的目标,让所有人为之奉献,为之奋斗,这样的团队和集体才有真正的凝聚力才能抵御各式各样的诱惑

物质的奖励,只能带来一时的感激,丰厚的报酬,远远比不上权力交易的收入真正高明的驭下之术,不是论功而赏,而是让个人的所得一直小于他的贡献,一直有努力的目标

绝对的公平是不存在的,如果一个人做出了巨大的奉献,眼看着奋斗多年的事业蓬勃发展,哪怕个人的待遇稍有不公,也会自觉维护集体的利益

付出,远比得到能增强一个人的忠诚度

随着肖林势力的膨胀,手下将领个个手握重权,如果继续以个人的感情维系整个集团的稳定,以利益诱惑手下的将士卖命,已经不能满足现有形势的要求

石醉六点了点头,再次提醒道:“还有,实行土改一定要稳打稳扎,不可­操­之过急,哪怕花上三年五年的时间,只要能圆满完成,也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壮举”

土地改革牵扯的利益极广,只要过程中出现任何一点反复和偏差,都会立刻引起强烈的反弹,以致功败垂成,就怕肖林急于求成,石醉六才再三提醒

“请石先生放心,我一定做好人员、政策和宣传上的准备,以策万全”在肖林的计划里,对相关准备工作就有详细的阐述,土地改革是一项细致扎实的大工程,需要大量的工作人员,相关政策也需要反复论证和试验,还得做好舆论方面的准备

肖林想了想,又接着说道:“我准备在平地泉先搞一个试点,在小范围内进行土改,获取成熟经验之后,再逐步推广土改范围”

这是旧时空里改革开放的成功经验,穿越者当然要加以借鉴

1928年,那是一个春天,有一位年轻人在平地泉画了一个圈……

肖林正在YY中,石醉六已兴奋地赞道:“不错,这样子最为稳妥,万一有什么考虑不周的地方,造成的影响也小”

这肖林果然敏锐,转眼间又想出这么一个好办法,却是难得的老成谋国之策,此人果然有成为政治领袖的潜质,石醉六和蒋百里都是佩服不已,自愧不如

蒋百里也随声赞道:“醉公不必担心,土改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只要大胆计划,小心实施,一定会取得成功”

肖林谦虚地一笑,没有说话

选择在这个时候发起土改,肖林这几天经过反复的考虑,现在正是进行土改的大好时机,成功的可能­性­极大

安**必将被北伐军打败,张作霖很快也会遇刺身亡,奉系内部将迎来一个极为混乱的阶段,绥远天高皇帝远,只要不公开扯旗造反,随便折腾也不会有人理睬

未来几年中,应该还有一场中原大战然后就是“九一八事变”,从未来几年的国内外形势来看与日本之间的民族矛盾将不断激化,国内的其他矛盾比如阶级矛盾相对淡化,这个时候发起土改,有利于被各方接受

这是一个转瞬即逝的机会,如果错过,以后再没有这种安心发展的条件

这两年来,肖林的势力不断膨胀,但都是凭借一己之力,仗着穿越者的作弊器维持着绿脚兵的发展,但随着摊子越铺越大需要的资源越来越多仅靠那些歪门邪道的小聪明已经难以支持

发展模式必须改变

肖林实行的是非暴力改良型土改,即可获得农民的拥护,又能得到地主的支持,还能吸引大量资本,发展工业生产从而将整个社会融合成一个利益整体,将各个阶层都绑上自己的战车,将绥远打造成一块牢固的根据地,在风云变幻中立于不败之地

如此一来,绿脚兵就有了安身立命的根本,哪怕一时失利,也可在绥远休养生息,再寻翻身的机会阎锡山就是这方面最好的例子,他在山西经营多年根基牢固,虽然被安**打败,张作霖却还要留他做山西督军,以稳定局面

总之,肖林已经下定了进行土地改革的决心,只要能够获得绥远各方的支持哪怕在奉系内部引发激烈的震荡也在所不辞大不了,就此和张家父子分道扬镳

不过这是迫不得已的下策,日本入侵在即,东北首当其冲,肖林还是希望能在奉系中拥有大的话语权,以尽量改变那段悲壮的历史

“当——”

寂静的夜晚中又传来自鸣钟的响声,已经是子夜一点了石醉六听见钟声报时,不由得失笑道:“聊得兴起,竟然忘记了正题,百里,咱们还是说说陕西战事”

“是”大师兄有命,蒋百里当然遵从,当下说道:“按照本来的计划,我军消灭铜川五十师后,就应示敌以弱,迂回避战,让西北军抓不住我军的主力韩复榘为求与我军决战,必然会佯攻西安,围城打援,我军再将计就计,突出奇兵,把西北军消灭在西安城下……”

听到这里,肖林点了点头,这个方案是曲南杰提出的,他也很了解,绿脚兵五十六师入陕就是为了配合此次作战

蒋百里又接着说道:“但是战局发展并不顺利,由于荣臻的十七军刻意回避伤亡,久攻铜川不下,对陕西之战造成了很不利的影响最直接的后果就是,我部五十六师和魏益三所部二十六军都被敌人发现,丧失了入陕的突然­性­”

几万人马突然出现在铜川,把韩复榘吓了一跳,双方的兵力对比发生了变化,西北军不敢再去进攻西安,就势在富平至三原一线摆出了防御姿态,然后猛攻富平不止

围城打援,也是需要实力的,否则困于坚城之下,被敌人内外夹击,反而成了自寻死路

“耽误了这几天时间,西北军又来了一支援兵,庞炳勋的二十军赶到了潼关,加上这股敌人,陕西敌我双方的兵力已经相差无几了”蒋百里仍在继续介绍,眉头却皱了起来,安**一方有三分之一都是李虎臣所部的陕军,战斗力低下,兵力上也不占优势,这一仗有些棘手了

“庞炳勋?是不是外号庞瘸子?听说他的部队不怎么样呀?”肖林的印象来自于一些旧时空的影视作品比如《血战台儿庄》,庞炳勋总是一脸猥琐的烟容,手下的部队也是贪生怕死,好像战斗力不强

“谁说的?庞炳勋是一员悍将,带兵打仗都有一套的,可不能小瞧”

担心肖林轻敌吃亏,石醉六的神情异常严肃,加重提醒

庞炳勋虽然瘸了一条腿,却很能打仗,淮海战役后长江以北都被解放军占领,只有他手下的部队还坚守乡,给刘邓大军制造了不少麻烦不过此人在抗战后期被日本人抓了俘虏,贪生怕死,变节投降,因此被后世文艺作品丑化,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肖林却受了误导

蒋百里扯过地图,指点说道:“西安城池坚固,内有重兵把守韩复榘不敢进犯,却退而求其次对富平发起猛攻,做的还是两手准备第一、如果我军仓促赴援,韩复榘就在富平城下打援第二、如果我军支援不利,他就攻克富平,在铜川和西安之间埋下一颗钉子”

“韩复榘七八万大军猬集在富平三原一线,急切之间很难找到破绽,但任由事态发展下去,庞炳勋的援兵又即将赶到,我军也会陷入被动,所以必须将敌人逐离富平并引诱其进攻西安从而制造胜机”

肖林有点迷惑,石友三的第五军守在三原,韩复榘的第六军守在富平,两军互为掎角之势,想要把他们赶走并不容易蒋百里又有什么好办法?

蒋百里儒将风范,谈兵论战,­性­起时神采飞扬:“当下之计,我军应以拙破巧,趁着西北军援兵未到,以大兵团集合作战,一路向富平碾压,在局部形成兵力优势,让韩复榘啃不动吃不下,只好回避退让”

此时魏益三已经赶到,绿脚兵一共两个师,再加上荣臻的十七军,铜川一带共有六万多安**,这么多人马如果采取碾子战术抱成一团向富平碾压过去,韩复榘的确一口吞不下去

这种战法非常笨拙,部队没有任何机动­性­可言,对手只要稍作迂回就能避开锋芒,但却是救援富平的最好办法

“韩复榘在富平站不住脚,又不甘心退回渭南,只要李虎臣稍微示弱,必然会掉头进攻西安如此一来,西北军的战线自然拉长,弱点也会随之暴露”蒋百里说着话,伸手在渭南重重一点

“杀士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孙子?谋攻》

富平城中,艰苦的守城战已经进行了三天

因为炸死了第六军的参谋长黄震,西北军发了狠心,一定要拿下富平报仇雪恨,这一仗打得十分激烈,攻守双方都异常辛苦

城墙下到处都是尸体和装满了泥土的沙包,放弃用云梯攻城之后,西北军又改用土攻,试图用装满泥土的沙包筑起一道迈上城墙的通道,但在绿脚兵猛烈的火力封锁下,再一次无功而返

指挥部中,韩复榘和石友三坐在地图旁,一根接着一根抽烟,烟雾缭绕

“老韩,这个仗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石友三话里话外都是牢­骚­抱怨,第五军先攻再守,在三原苦战数日却一无所获,他早就不甘心只当第六军的陪衬:“趁着安**主力行动迟缓,我军应尽快跳出富平,直接奔袭西安李虎臣正在三原和我激战,西安城内防卫空虚呀”

安**主力离开铜川之后,六七个师数万人马抱成一团,每天只走三十多里,小心翼翼地向富平杀来,如此笨拙的战法蛮力十足,正常人都不愿直掠其锋

韩复榘一时也有些犹豫,五十师被歼,铜川失守,富平也就失去了战略意义,之所以围攻富平,一来是为参谋长黄震报仇,二来是想引诱安**发兵来救,趁机围城打援

不料安**是引来了,却引来了好大一坨,根本无从下口

于此同时,陕军李虎臣部北进三原,试图打通和铜川之间的联系,与石友三部鏖战连连

韩复榘皱眉说道:“汉章石友三字,你的意思我都明白按理说现在是该进攻西安,但不拔掉富平这颗钉子,就难以阻断安**的援兵,我军有被里外夹击的危险,不好下决心呀”

看到难以说服韩复榘,石友三只好抬出冯玉祥:“来的时候冯总司令交待的明白,一定要夺回西安,在这里多耽误一天,西安就多了一天准备的时间……”

几天来对富平连番猛攻,韩复榘没占到任何便宜,城中不知道存有多少弹药,西北军每次进攻都会在枪林弹雨前碰个头破血流

“再说了,留着富平也没关系,庞瘸子已经出了潼关,有二十军这三万多人马,安**再滚成碾子也不怕,一锅把他们都端了”

西安城池坚固,易守难攻,石友三和韩复榘不约而同,都想到了围城打援

韩复榘仰脸闭眼,用手掌在额头上轻轻拍着,啪啪作响,心中犹豫不定,好半天才开口说道:“安**主力越来越近,再不拿下富平只好撤围,不过就这么走了实在不甘心这样,最后再给我一天时间,我还想试一试,看看能不能攻克富平”

石友三一拍大腿,不满地说道:“还试?这两天你试了多少办法?火攻、土攻、燃烧弹,哪一个奏效了?

“我有别的办法”韩复榘脸上微微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

“别的办法?”石友三疑惑地问道:“什么办法?”

“地道我要挖地道炸掉富平的城墙”

地道是攻城战中最古老的战术之一,往往令守军防不胜防,随着炸药的普及使用,地道战的威力大但是地道战对工兵的技术水平要求极高,挖掘中稍有偏差就是损兵折将的下场,韩复榘手下的工兵擅长此技,以往屡建奇功

三二八章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富平县城建在土塬上面,地势比周围高了不少,要想查看城中虚实,只能再次登上那个小山包。

参谋长黄震就把命丢在这里,韩复榘这次特意加了小心,一身普普通通的军便装,和石友三两人躲在山壁后面,只露出半个脑袋。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只要家里有点钱了,都怕被掉下的瓦片砸破脑袋,韩复榘和石友三都是堂堂中将军长,之所以冒这么大的风险,就是为了查看地道破城的效果。

“地道入口在哪呢?我怎么找不到?”石友三手举望远镜,在战场上转了一圈,也没发现韩复榘所说的地道入口。

“在温泉河边,正好有个土坎挡着,所以看不到。”韩复榘伸手指向北门外的温泉河,那里距离城墙只有两里,几天时间足够挖出一条地道。

韩复榘上次离开的时候,将四十二师留在富平继续围城,还留下了工兵营开始挖掘地道。地道的入口选在北门外的一道土坎后面,正好处在城内视线的死角内,非常隐蔽。土坎后紧挨着温泉河,挖出的泥土沙石直接倒入河中冲走,没有任何痕迹。

既要瞒过守军的眼睛,又要尽量降低施工的工作量,这个入口的选择可谓煞费苦心。工兵营都是晚间进出地道,城中的绿脚兵肯定没有察觉。

石友三点点头,又提醒道:“不错。炸药准备的够不够?可别只给人家挠痒痒。”富平城墙坚固异常。如果炸药威力不够。如果炸药威力不够,难免功败垂成。

韩复榘得意地笑道:“放心,我用的都是山西兵工厂的恺字炸药,威力非常大!”

恺字炸药是山西兵工厂的的看家产品,利用德国最新技术生产,是一种新型的硝酸炸药。阎锡山兵力不足,支援了一批军火给冯玉祥,其中就有少量这种炸药。韩复榘此次入陕作战,要攻打西安坚城,特意带上了这种强力炸药。没想到先用到了富平。

今天早上工兵营长来报,经过几天的施工,地道已经接近了预定位置,只要在城墙正下方将这批恺字炸药引爆。就可将城墙一举炸塌。

因为富平县城建在土塬上,在地道里确定城墙位置有一定难度,不过韩复榘并不担心,他手下的工兵营长李士江原来是矿工出身,最擅长打洞挖土,这点小事难不住他。

韩复榘早已探明,城中只有一个团的守军,只要炸塌了城墙,富平自然唾手可得。

为了掩护工兵营挖掘地道,韩复榘一直对富平持续不断地进行攻击。富平城外到处都是西北军的尸体,以城墙为中心均匀分布,少说也有近千具。

太惨了!韩复榘的脑海中又浮现出绿脚兵那强大的火力,连番的进攻伤亡之大令他无法忍受,只好放缓了进攻的节奏。

此时正是战斗的间歇,战场上难得的宁静,被打退的西北军正在收容伤员,重新组织进攻梯队,等待下一次进攻的命令。远远向城中看去,富平城内忙而不乱。绿脚兵往来穿梭,正在搬运武器弹药,时不时还有一阵阵歌声传来,明显士气高昂。

韩复榘不由得咬了咬牙,富平县城不过是一块弹丸之地。一场饱和炮击就和将它炸平,怎奈城中住着数千百姓。为绿脚兵提供了掩护。军阀混战十几年了,还没有直接向平民开炮的例子,韩复榘也不敢冒此天下之大不韪。

看你们还能得意几时,等到地道挖通炸毁了城墙,一定要将这股绿脚兵全杀光,出了心中这口恶气。

安**的主力采用碾子战术援救富平,韩复榘已经放弃了围城打援的念头,只想在撤离之间拿下富平。陕西之战西北军连战皆墨,好赖得扳回一阵,最少也能提振一下士气。

“进攻部队在哪?嗯……是不是藏在那片树林里?”石友三调转望远镜,看向了温泉河边的一处树林,那里是北门附近最适合藏兵的地方。

韩复榘微微一笑,赞道:“汉章果然目光如炬,一猜就中。”战场上的道理都是相同的,石友三能猜到并不稀奇。

与充满了硝烟和血腥的战场相比,温泉河的这片树林分外安静。不过韩复榘心里知道,他手下最为­精­锐的两个团就藏身其中,只要工兵营一得手,就会趁势杀入富平城内。

抬起胳膊看看腕表,上午9点40分整,离预定时间还有二十分钟。计划完美无缺,一切都经过反复核对,剩下的就看工兵营了,李士江应该就要得手……

正在低头看表,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炸声,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猛烈的轰鸣,明显是大量的炸药被引爆了。

韩复榘不由得一愣,怎么这么快?现在就引爆了?!紧接着心里又是一怒,提前引爆打乱了原定计划,万一后续部队衔接不上,还是一场麻烦。

抬眼看去,富平北侧的城墙一阵猛烈的颤抖,北门外地动山摇,腾起了大量的烟尘,两军士兵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城墙上的绿脚兵被震倒在地,脸上有些惊慌,无数的西北军却开始欢呼。

但情形有些不对!北门外的大地扭曲翻滚了几下,终于“通”的一声,炸开了一道数十米高的蘑菇云,全由泥土和气浪组成,还在不停地向外、向上翻滚,明显那里才是爆炸的中心!

城墙却在万众瞩目之中摇晃了两下,渐渐稳住了庞大的身形,渐渐纹丝不动!

“出岔子了!”

韩复榘重重一掌拍在山壁上,手心生疼,却根本没有注意到…………

工兵营长李士江身先士卒。亲自进入地道指挥挖掘。

离目标越近越要小心。万一被绿脚兵发现,前功尽弃不说,手下这些兄弟都会在地道中送命。

“轻点,再轻点!别用铲子了,用手慢慢挖!”李士江把耳朵贴在地道的洞壁上,眯起一只眼睛仔细地听着,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心中忐忑不安。

几天总是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好像另有一波土拨鼠同样在地底下忙碌着。难道说,绿脚兵在城墙下早就挖好了对抗通道?要是那样。这条地道就是一个暗藏杀机的陷阱!

耳中毫无声息,没有任何发现,李士江的身子离开洞壁,沿着来路逐段查看。不时伸手在洞壁上敲上两下。

“笃,笃……”一切正常。

在他身后,工兵营的弟兄们徒手掏挖着土壁,这里就是填埋炸药具体位置,要稍微扩大一些。

走回去三十多米,李士江侧过身子,从一堆炸药箱边挤了过去,二十几个炸药箱摞起来老高,足够将富平城墙掀到天上去。

顺手在洞壁上又敲了敲。

“咚,咚……”声音不对!

李士江脸­色­一变。又在周围连敲了几下。

“咚,咚,咚……”

李士江连忙将耳朵再次贴上洞壁,凝神细听……

“营长,透了,这边挖透了!”一名弟兄突然大声叫了起来,声音有些惊慌。李士江心中又是一凛,暗叫一声:“坏了!”

挖透了,说明对面还有一条地道,十之**就是守军的对抗坑道。城中的绿脚兵早就发现了这条地道。

耳中传来一阵嘶嘶的响声,洞壁后的画面浮现在脑海中,一个炸药包就放在一尺厚的洞壁对面,导火索正在燃烧,越来越短……

绿脚兵明显早有准备。要将这条地道炸塌!

“快撤……!”李士江声嘶力竭,向着手下大声喊叫着。洞壁对面的炸药包一旦爆炸。这条地道就是一个活棺材,手下这些弟兄们一个都别想活着出去!

但一切已经太晚,回答他的只是一声沉闷的爆炸,紧接着就是一片土石飞溅烟尘,李士江在失去意识之前,看到那堆恺字炸药也闪出了耀眼的火光。

绿脚兵放置的炸药包碰巧引爆了韩复榘­精­心准备的恺字炸药,虽然不在引爆点上,巨大的爆炸力也将城墙掀的乱晃一气,为交战双方都增添了一丝悬念。直到城墙最后稳住了,王铁胆才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向城下地洞中的观测兵喊道:

“小贵州,好样的,给你记一大功!”

小贵州是从全团中专门挑出来的,耳朵特好使,有他在地洞里监听,方圆几里内地底下有什么动静都会被他发现。

地洞顶上盖着沉重的盖板,以隔绝外界的声音­干­扰,王铁胆明知地洞里的小贵州听不见,但兴奋之余还是忍不住大喊大叫。

太过瘾了!肯定是引爆了西北军准备的炸药,看这个爆炸的声势,如果被西北军得手,整个北城墙都会被炸飞。

抬眼向城下看去,西北军一个个茫然失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城北小树林里却冲出了一队伏兵,看样子是以为地道战得手了,要冲上来攻城的。

“他***,足有两千多人,韩复榘还真狠呐!”

王铁胆在心中骂了一句,向着手下的绿脚兵喊道:“还愣着­干­什么?重机枪,给我打!”

距离有点远,只有重机枪才能打到,不过这已经够了,两千多西北军挤成一团,机枪手根本不用瞄准,随意扫­射­就能造成巨大的杀伤。

“哒哒哒,哒哒……”

醒过神来的绿脚兵纷纷开枪,为了躲避西北军的大炮,北城墙上此时只有两挺重机枪,却像两把死神手中的大号勾魂镰刀,弹着点处都是死伤一片。

“哈哈哈,地道战?老子不怕!”看着西北军落花流水而逃,王铁胆意气风发。

早就接到肖林的电报,安**主力已经大举来援,韩复榘却赖在富平不能罢手,一定还有后招。王铁胆早几日就在富平城墙周围挖好了对抗坑道。今天果然一举建功!……

小山包上。韩复榘又急又怒,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

“传我的命令,四门同时出击,全力攻城!”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实在太憋屈,韩复榘恼怒之下,就要下令强攻。

石友三连忙拦住了他,喊叫着劝道:“老韩,不能上火呀!胜败乃兵家常事,怎么能意气用事?”

被石友三死死劝住。韩复榘终于渐渐冷静下来。为将者,切忌因怒兴兵,这个道理他当然知道,此时三军气沮。绿脚兵士气正旺,贸然强攻只是让手下的士卒白白送死。

打败了,富平一战彻彻底底打败了。败在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的年轻团长手下,听说名字好像叫做王铁胆。

“命令炮兵开火,把富平城墙给我炸平!”炸平富平的城墙不可能,但起码能让韩总指挥出了这口气。

正在此时,北门外突然一阵­骚­乱,一群绿脚兵从地底下冒了出来,向着四散奔逃的西北军追杀而去!

石友三张大了嘴巴,好半天才惊讶地喊道:“这。这……绿脚兵也在搞地道战呀!”

绿脚兵出城的部队不多,只有百十人,在城墙上重机枪的掩护下,却如虎入狼群般势不可挡。他们不往人多处去,而是专门挑些落单的西北军抓俘虏,三两个绿脚兵擒住一名西北军,转身又向地道中撤去。

上百人的绿脚兵一会工夫就抓了几十名俘虏,转眼间又从地道中撤回了城内,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仿佛像一场噩梦般不真实。只有地上扔着的几十支无主的步枪,提醒着西北军又吃了一个大亏。

“通——咣,通——咣……”

西北军的大炮在这个时候打响了,专门瞄着城墙开火,只见城墙上一片硝烟沙石。绿脚兵的重机枪立刻变成了哑巴。

总算挽回了一点面子,韩复榘怒气稍平。摆手命令停止炮击。西北军过惯了穷日子,一向­精­打细算,明知不可能攻克富平,何必在这里浪费炮弹。

炮击刚停,城墙上就出现了一群绿脚兵,在垛口处扎下了十来根木桩,城下的西北军都奇怪地看着,想看看绿脚兵要弄什么玄虚。

树好了木桩,绿脚兵转身退了下去,不一会又押上来十来个人,绑在木桩上面。

“那是李富贵!那是王有财!都是咱们刚被抓去的弟兄!”城下的西北军已经认了出来,木桩上绑的都是刚被抓走的俘虏,绿脚兵将他们押上城墙,就是为了抵挡西北军的大炮。

“无耻!卑鄙!小人!”

韩复榘连声怒骂,这十名俘虏架在城墙上,如果继续向城墙开炮,士兵们难免兔死狐悲,对士气影响很大。

“守城的敌将叫王铁胆?这家伙还真是不择手段!”石友三眼中放光,语气中并没谴责的义愤,反倒有几分欣赏。

(石友三一生反覆无常,先后投靠过冯玉祥、蒋中正、汪­精­卫、阎锡山、张学良,**和日本人,堪称‘有­奶­便是娘’的最佳典范,人品……此人没有人品可谈。)

“敢拿俘虏当盾牌,真是气死我了!”韩复榘今天受的刺激太多,有点失控,回头向左右命令道:“咱们抓的绿脚兵俘虏还有没有,给我推到城下枪毙两个,看谁能吓得住谁!”

战场上总有受伤被俘的,和曲南杰激战多日,韩复榘军中也有少量绿脚兵俘虏。

石友三连忙拦住了他:“算了,杀俘不祥,这种事情最容易被人抓住马脚,还是不要惹麻烦了。”

以韩复榘和石友三的身份,真要杀几个人并不是什么难事,但都得在私底下秘密进行,真在两军阵前大张旗鼓地杀战俘,必然引得舆论大哗,传出去连冯玉祥都难以回护。

“依着我的意思,还是尽早撤。富平城不好打,打下来也没什么意义,何必跟一个后生小辈置气?”石友三再次相劝,韩复榘一直在富平耽误,眼看就要贻误战机。

西安,西安才是陕西之战的关键所在!

韩复榘犹自不甘的看着富平的方向,好半天才长出一口气,慨然叹道:“哎——,事到如今也只好撤退了。”

西北军当天再也没有发起进攻,第二天早上起来,城中的绿脚兵惊奇地发现,城外就像拔掉了塞子的水池,西北军一夜之间撤了个­干­­干­净净…………

韩复榘撤围富平之后,全军向西安方向运动,以宋哲元五十一师为机动预备队,以石友三的第五军负责围困西安,韩复榘的第六军则固守外围,陈兵于三原阎良一带,以拦阻安**支援李虎臣。

在他们的后方,庞炳勋的二十军正在日夜兼程赶来,已经到了华县一带,加上这支人马,西北军的兵力部署正好形成一个围城打援的姿态。

西安城高墙厚,西北军做的是长期打算,必要的时候可以围困个一年半载。不过韩复榘相信,只要能将安**的援兵消灭,李虎臣没有指望,就会不战自降。

从常理上来说,安**此时应趁着庞炳勋部没有赶到,尽量冲破第六军的拦阻,和西安城中的守军汇合。但出乎韩复榘预料的是,直到西北军对西安顺利完成包围,安**的主力仍然动作迟缓,个别部队甚至不知所踪……)

三二九章看破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这是南宋诗僧志南的名句,写尽了烟雨中漫步的乐趣。

农历四月末的一场春雨,将汉中平原裹在了温润脆绿之中,放眼望去都是一片黛山碧水的美景,天空也如一方青糯的美玉,仿佛连空气都被渲染的绿冉冉,碧莹莹。

牛毛细雨不须毡,沿着大路远远走来一队身穿灰­色­军装的士卒,身上没有任何雨具,为首的是一黄一白两匹健马,韩复榘和宋哲元信马由缰,边走边谈。

闻到了前方渭河的水气,宋哲元胯下的黄马喺溜溜一声嘶鸣,迈步要跑,却被他一把挽住了缰绳。马儿被拉的脖颈扭转,上半身站立起来,挣扎了好半天才打了一个响鼻,将两只前蹄重重地放下。

韩复榘素以儒将自居,骑术却不­精­,眼中露出一丝羡慕的神情,笑着赞道:“明轩兄(宋哲元字)好身手,英姿飒爽,此去阎良一定马到成功!”

宋哲元没有接茬,只轻叹一声,勒马抱拳说道:“向方兄(韩复榘字),前面已到渡口,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咱们再见。”

五十师、五十二师被歼,宋哲元名义上还是十五军的军长,实际上却成了五十一师的师长,这些日子一直郁郁寡欢,情绪不佳。

“不急,我还有些军务要向明轩兄请教,咱们再叙一程。”韩复榘这几天心神不宁,但参谋长黄震阵亡,石友三围城西安,身边没人可以出谋划策,因此才拉上了宋哲元。

“向方兄不要取笑了。”宋哲元露出一丝苦笑:“败军之将不足言勇。十五军打成这个样子,哪敢再谈请教二字。”

韩复榘劝道:“陕西之战事起仓促。又有李虎臣、田玉洁内应反叛,天降磨难,非战之罪,明轩兄不要太内疚了。”

宋哲元善于用兵,号称西北军五虎将之一,陕西之战虽然损兵折将,但都有特殊原因,韩复榘对他的意见很重视,劝慰了两句,将谈话引入正题。

“安**解围富平之后。兵分两路自三原、阎良救援西安。从掌握的情报来看。敌军一共出动了五个师,包括荣臻所部三个师,魏益三所部两个师。但肖林麾下的五十五师和五十六师却突然销声匿迹,不知所踪!”

韩复榘说到这里,特意加强了语气。又顿了一顿,引起宋哲元的重视后才接着问道:“明轩兄,你看这里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呢?”

围攻西安,引诱安**来援,将其主力围歼于渭水河畔,这是冯玉祥定下的作战计划。宋哲元此去阎良,就是要阻击支援西安的安**,等到庞炳勋的二十军赶到之后。西北军就将转守为攻。

韩复榘本来以为,这场阻击战将是一场恶战。

庞炳勋没有赶到之前。西北军在兵力上还略逊一筹,石友三的第五军包围西安,负责拦截安**主力的只有四个师,安**解围富平后却汇集了整整七个师,正该利用这个机会发起猛攻,以求和西安城中的李虎臣会师。

围城打援。关键就在于不能让守军和援军会合,因为一旦里外会合,必然士气大振,将包围圈冲的支离破碎。

意外的是,最为­精­锐的绿脚兵突然跳出战团,整整两个师消失不见了!

宋哲元思索片刻,谨慎地答道:“这个情况我也听说了,现在情报不足,还不好判断绿脚兵的动向……不过在我想来,这支部队肯定在迂回运动之中,企图寻找我军的破绽。”

这番话虽然说的含蓄,却打破了韩复榘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宋哲元的言下之意很明白,陕西之战已到决战时刻,绿脚兵却在后方休整,这种想法太过一厢情愿了。

­阴­谋,肖林一定有什么­阴­谋!

“明轩兄,你的意思是……?”韩复榘接着追问。

“安**在陕西几支部队,以二十三军军长肖林为总指挥,其麾下的绿脚兵也是敌方的主力­精­锐。换句话说,我们真正的对手,就是这个肖林。”

宋哲元谈兴渐起:“知己知彼,方可百战百胜。纵观肖林此人以往经历,用兵偏好弄险,最爱以­精­锐部队长驱直入,攻击对手疏于防备的薄弱之处,从而一举出奇制胜。绿脚兵既然突然消失,肯定又是肖林重施故技!”

“明轩兄果然是个有心人,把肖林的底细摸的如此清楚!”韩复榘不由得连连点头,入陕之后,他对敌将肖林也进行了一定的研究,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肖林这两年来可以说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堪称常胜将军了。

“惭愧,在他手下连败了两阵,多少总有点心得体会。”宋哲元摇了摇头,脸现愧­色­。

“胜败乃兵家常事,明轩兄不必介意。”韩复榘劝了一句,又接着问道:“依你看,绿脚兵会选哪里当目标呢?”

肖林善于攻击对手的薄弱环节,绿脚兵肯定会发起突袭,要挫败绿脚兵的意图,就得做出针对­性­的准备,只要料敌于先,自然稳占上风。

宋哲元没有急着回答,扭头命副官拿来一副地图,又和韩复榘一起跳下马来,展开地图查看。

皱眉思索片刻,宋哲元若有所思地问道:“向方兄,如果你是肖林,你会选择进攻哪里?”

韩复榘眉毛一挑,顺着宋哲元的目光看去,两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地图上的渭南。

渭南!那里只有一个旅的守军,却担负着全军的后勤补给,如果被绿脚兵占领,庞炳勋的二十军也被挡住去路,无法和韩复榘的主力部队会合。

“渭南,肖林一定是去渭南了!这一招好狠呀,没想到肖林的胃口这么大!”

占领渭南,就形成了关门打狗之势,韩复榘、石友三、宋哲元所部都被装进了一个超级大口袋。这么多人马安**当然一口吃不掉,但如果战事拖延久了。西北军数万人马缺乏粮草弹药,就会不战自败!

宋哲元点头道:“从侧翼后路发动奇袭包抄,这是肖林惯用的招数了。山西一战,绿脚兵现实奔袭天镇,拿下大同绥远,又突袭茹越口,从而取得了恒山会战的胜利,这次他又瞄上了渭南,企图切断我军的补给通道。”

对着地图又看了两眼,他又接着说道:“肖林的计划不难揣测。渭南之侧一边是渭河。一边是华山天险,没有第二条道路可通潼关,安**扼守此处,李虎臣又据守西安坚城,我数万大军被困在中间的狭窄地域。粮草弹药不济,几乎是必败之势!”

“难怪绿脚兵突然消失,原来打的是这个如意算盘。”

韩复榘冷笑一声说道:“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我看肖林也没什么新招数了,放心,哼哼,渭水河边这回就是绿脚兵的葬身之地!”在军中一步步爬到中将军长的高位,韩复榘也是战功赫赫。强大的对手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

宋哲元再次点头:“向方兄明见。用兵之道,在于正奇相辅。肖林太过偏激,每每不循常理,剑走偏锋;虽然可以猖獗一时,但终归不是康庄正道,覆灭是迟早的事情。”

“何副官。传我的命令,向渭南西北方向派出斥候,越多越好,一定要找到绿脚兵的踪迹!”韩复榘下完命令,又对着地图思索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说道:“明轩兄,肖林既然盯上了渭南,免不了要辛苦你一趟,虽然还没有确切情报,也请你亲率五十一师赶赴渭南,一定要坚守到二十军赶到!”

庞炳勋的二十军已到华县,离渭南不过两天的路程,这支部队赶到之后,渭南自然稳如泰山。

“我部支援渭南,阎良这边怎么办?”宋哲元担心地问。

“无妨,我把第六军都顶上去,坚持了两三天没有问题。”韩复榘自信地回答。

第六军将近满员三个师(缺一旅,在渭南。),阻击安**七个师的确压力很大,但是只要庞炳勋的二十军赶到,后面就是西北军的表演时间了。

所谓奇袭,本身就冒着极大的风险,绿脚兵一旦在渭南失手,安**的阵型就显得破绽百出,韩复榘自信可以一战而胜……

沿着渭河一路向东,五十一师分成三路纵队,争分夺秒向渭南赶去。万余人马浩浩荡荡地一路前进,在路边远处的树林之中,却有几架望远镜正在窥视着他们。

就在一个小时前,宋哲元终于接到斥候报告,在渭南西北方向发现了绿脚兵的踪迹,肖林果然打上了渭南的主意。

绿脚兵出发在前,已经占了先机,渭南只有27旅三千余守军,在绿脚兵的突袭下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宋哲元因此再三催促部队,强行军驰援渭南。

队伍前方的尖刀营中,班长杨满圈满脸虚汗,脚底下打飘,有些跟不上了。

杨满圈是五十一师一名普普通通的班长。虽然是个班长,杨满圈其实也才入伍半年,不过他打小就眼光活,脑子灵,在部队里表现优异,刚刚被提升为班长。

他是个河南兵,老家在河南长葛乡下,虽然老父亲给他起了一个饱含丰衣足食祈望的名字(羊满圈),杨满圈从小还是吃不饱肚子。

没办法,家里一亩地都没有,全靠给地主家当佃农过活,辛辛苦苦忙了一年,收获的粮食大半都交了田租。杨满圈不甘心像父亲一样一辈子伺候土坷垃,听说国民革命军招兵,就瞒着二老偷偷跑到郑州,投了冯玉祥的西北军。

刚刚入伍不到半年,杨满圈就参加了几次大战,在豫北和张宗昌打的哪一仗最为激烈,杨满圈也完成了新兵蛋子到老兵的转换。

部队上吃的饱,穿得暖,每个月还有军饷可领,比起以前的日子,杨满圈对部队上的生活十分满意,十分知足。唯一有些担心的,就是当兵有送命的危险。杨满圈每日里最感兴趣的事,就是缠着那些真正的老兵油子。向他们请教战场上活命的诀窍。

多一分本事,就多一分活命的可能,杨满圈胸前挂着一个长命锁,这还是满岁的时候,已经过世的老­奶­­奶­亲手挂在他的脖子上的。有了这个长命锁保佑,杨满圈相信自己永远不会被子弹打中。

如果能在部队上熬成连长,活命的机会就更大了。这,就是杨满圈的理想。

不过这几天杨满圈不太舒服,跑肚拉稀,头晕眼花。一口气走了四十多里。渐渐坚持不住了。

地上有一个土坑,一巴掌深,里面还有些下雨的积水,所有人都一抬脚垮了过去,杨满圈却晕头晕脑地一脚踏了进去。

正在快步急走之中。脚下突然一虚,脚掌歪歪地撑在了地上,心知不对,腿却不停使唤,实实在在地压上了全身的重量。

“哎呦!”一阵剧痛传来,杨满圈苦痛地叫了一声,脚脖子扭了。

杨满圈就这样进了收容队。

收容队远远缀在大部队的后面,几辆大车上面坐满了掉队的伤号。杨满圈一路揉着肿成馒头的脚脖子,心里直叫晦气。

脚脖子扭的厉害。没两三个月好不了,别说走路,上厕所都不方便。

想什么来什么,杨满圈肚子里一阵咕噜噜怪叫,又对茅坑充满了渴望。

“停一下,我去蹲个大号。”

在车夫的抱怨声中。杨满圈一瘸一拐地走进了路边的树林,解开裤带蹲了下来。

“扑——。”他娘的,只是一个屁,害的老子忙了半天。杨满圈皱眉瞪眼地站起身来,还没有提起裤子,突然……

身后伸过一只粗壮的胳膊,一把就锁住了他的脖子,一只冰凉­干­燥的大手死死捂在了他的嘴巴上。紧接着,杨满圈眼前寒光一闪,喉结处一阵轻轻的刺痛,一柄匕首抵住了他的咽喉。

“不要反抗,跟着我走。”

看不到身后这人的相貌,只能看到他脚下穿着一双古怪的绿胶鞋…………

宋哲元的五十一师没有逃过特务营的眼睛,刚刚出发半天,消息已经报到了绿脚兵军中。

肖林当即下令部队停止前进,并召集众将进行紧急军议。

“军长,特务营抓了几个舌头,已经确定这支部队就是宋哲元的五十一师,不过舌头的军阶太低,都不知道宋哲元的目的地。”说话的是绿脚兵五十六师师长郝梦龄。

“目的地?五十一师出了临潼后一直往东走了几十里,不用说,肯定是奔着渭南去了。””曲南杰接过话头说道:“军长,韩复榘看来已经察觉了我军的意图,派宋哲元支援渭南,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奇袭渭南,困敌于坚城之下,这是曲南杰最初的作战计划。但由于荣臻贻误战机,庞炳勋来援,眼看又被韩复榘识破,这个计划的难度增加了不少。

事到如今,曲南杰也没了信心。渭南城中还有一个旅的守军,而且早有准备,绿脚兵虽然兵力占优,急切之间难以攻克。

郝梦龄说道:“现在就是拼速度的时候。军长,我建议部队立刻停止休息,全速向渭南挺进,赶在宋哲元之前拿下渭南!”

绿脚兵自富平出发之后,速度一直不是很快,郝梦龄对此颇为不解,如果抓紧些时间,本可在西北军赶到之前拿下渭南,完成曲南杰的预定计划。

“不要急,渭南当然要取,但现在不是时候。”石醉六摆了摆手,又解释道:“庞炳勋的二十军从潼关而来,韩复榘的主力部队又在西安城下,如果咱们现在拿下渭南,虽然能将韩复榘装进口袋,却会遭到西北军的两面夹击,胜负还在未知之间。”

就算能抢在宋哲元赶到之前拿下渭南,仓促之间也无法做好防御准备,庞炳勋和宋哲元合计四五万人马,一东一西两面夹击,绿脚兵将承受巨大的压力。

曲南杰眼神转动,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试探着问道:“既然现在不是攻取渭南的最佳时机,咱们为什么又要向渭南进军呢?”

石醉六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回答道:“问得好,这件事还是请肖军长解释一下。”

众人向肖林,肖林笑了笑,先解释道:“其实这还是石先生和蒋先生的高见,我们前两天刚刚确定的方案,因为部队连续战斗,一直没有机会和大家沟通,在这里先道个歉。”

绿脚兵的将领越来越多,曲南杰和郝梦龄都是其中的重要骨­干­,肖林不愿让他们心里落下疙瘩。

“随着庞炳勋入陕,陕西的战场形势已经发生了变化。大家也看到了,西北军的实力更强,攻其一点,多方来救,想要找到敌人的薄弱环节困难了许多。”

肖林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语调异常坚定:““要想打赢这一仗,就得不断地调动敌人,在运动中拉开空当……我军前往渭南,就是为了调动西北军,为下一步的行动制造机会!”

三三零章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

“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孙子兵法,虚实篇。】

绿脚兵的临时军事会议正在进行之中。

参加会议的,除了曲南杰和郝梦龄这样的高级将领,还有不少绿脚兵中的团级军官,比如龅牙和杨海翔就在座中。随着讨论的深入,他们深知这是一场难得的学习机会,都瞪着眼睛盯着发言的人,唯恐落下了一个字。

众将之前,肖林侃侃而谈。

“庞炳勋部进入陕西之后,敌我双方的兵力对比大致相当,西北军仗着后援便利,还占据着一定的优势。在这种情况下,我部如果继续强攻渭南,就将在不利条件下与敌决战,这样和西北军硬拼不是上策,还得另外寻找敌人的薄弱环节。”

郝梦龄思索了片刻,犹豫着说道:“这个道理我明白,不过庞炳勋一旦和韩复榘会师,西北军必然声势大盛,很难再找到敌人的破绽……”

座中诸将纷纷点头,都觉得当前局面无解。

庞炳勋一旦进入渭南,西北军就摆成了一道长蛇阵,头在西安,尾在渭南。击首则尾救,击尾则首救,击其中则首尾齐救,肖林所说的薄弱环节完全看不到。

“所以我们要发挥绿脚兵的机动能力,把敌人调动起来,露出破绽。”肖林微笑道:“我军在渭南虚晃一枪,宋哲元就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已经快要露出破绽了……”

两军对阵犹如红黑对弈。刚刚开战的时候。双方都是阵型齐整,没有什么弱点。高明的将领却会根据战场的形势调动敌人,在运动中寻找对方的破绽,甚至制造对方的破绽。

“在敌人几支部队中,宋哲元所部无疑是最弱的一支,这支部队号称一个军,其实却只剩下五十一师一个师,而且连战连败,士气低落,是西北军的弱点所在。”肖林停顿一下。加重语气说道:“我们的突破口,就选在他们身上!”

龅牙和杨海翔都是从基层军官中提拔上来的,对这种高深的军事理论接触不多,此刻听到肖林娓娓道来。都是眼前一亮。

在他们以往的军事观念中,战场形势都是静态的,敌人的薄弱之处也都是具体的地域环节。像龅牙的军事理论都从一本《三国演义》中学来,对地形要点非常敏感,在他看来,眼下西北军的弱点无疑就在渭南,但随着宋哲元和庞炳勋的援兵赶到,这个弱点也消失了。

像肖林这样将敌人的某一支部队设为突破口,以前还从没有考虑到,这都是更高一层的战术指挥思想。杨海翔和龅牙都深受启发,有所思,有所悟。

龅牙底子差些,想了半天实在忍不住,抬起手来要求发言,看到肖林微笑点头,受到鼓励之下终于问道:“宋哲元的五十一师腿底下长着脚,到处乱跑,身边还有西北军的友军,咱们怎么抓住他?”

将敌人的一支部队作为突破口。比具体的一处地理位置要复杂了许多,其中的变数也增加了许多,龅牙想不明白,怎么才能按住五十一师,让他们乖乖送上ρi股挨揍。

“还是那句话。发挥机动­性­。通过调动将五十一师和主力隔离开,然后加以消灭。”肖林解释道:“在具体的执行中。根据实际情况的变化不断调整部署,但目标却一直要盯着五十一师。伤敌十指不如断敌一指,只要消灭了宋哲元所部,陕西之战就打赢了一半。”

石醉六Сhā话道:“从宋哲元的动向来看,五十一师也许要驻守渭南,这倒是个难得的机会……如果我们能够孤立这股敌人,趁机拿下渭南,对西北军的打击会更大。”

孤立宋哲元,拿下渭南!目标仿佛清晰了许多,大家眼中都闪出了光彩。

郝梦龄兴奋地抢着说道:“我明白了,先把庞炳勋放进来,再把他调到西安附近,然后咱们再杀个回马枪,一举拿下渭南!”

“不错,大致计划就是这样,如果庞炳勋一次不上当,咱们就继续保持机动作战,直到把他调离渭南为止。”肖林微笑道:“西北军入陕是来与我军决战的,庞炳勋必然会主动出击,不会一直保守地缩在渭南。”

龅牙此时还站在那里,听到这里又Сhā话问道:“再加上庞炳勋的二十军,西北军超过十万人马,咱们能吃得下吗?”

放庞炳勋进入渭南,西北军的实力更强,就算能够守住渭南,也没有实力将他们一口吃掉,等到冯玉祥再次派出援兵,胜负又在未知之间。

“不用直接消灭,困就困死他们了。有时候兵多未必是一件好事……石先生,请你接着介绍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肖林回答完龅牙的问题,向石醉六举手示意,请他继续介绍具体作战计划,石醉六才是这套方案的真正制定者,肖林不愿掠人之美。

他的威信在于掌控全局,赏罚分明,不用侵占石醉六的劳动成果。

“孙子曰: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韩复榘判断我军将进攻渭南,特意加强了守备,我军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攻其不备之处。”

石醉六先掉了一句书袋,然后解释道:“西北军摆出一个围城打援的态势,石友三的第五军围攻西安,韩复榘的第六军在三原阎良阻击我军,两军的中间是一个缓冲地带。这里本来有五十一师机动防御,但韩复榘将其调到渭南之后,就变得异常空虚。”

众人向地图,目光中都是烁烁闪光,兴奋不已。

“我军现在应趁机穿Сhā敌后,从阎良以东直捣临潼。以威胁石友三的后路。”石醉六终于宣布了作战计划。

屋中响起一片窃窃私语之声。这个计划非常大胆,绿脚兵将深入敌后,一不小心就可能陷入重围。曲南杰几个­性­子谨慎的,考虑一番后对此又提出了疑问。

“正是要他来攻。”石醉六答道:“我军不会死守临潼,而是要将庞炳勋调离渭南,在西北军对我形成包围之前,我军就会跳出外围。”

肖林接话道:“大家一定要有连续强行军的思想准备,陕西之战的难度很大,不用枪,不用炮。我们要用两条腿打赢这一仗!”……

绿脚兵突然掉头西进,从宋哲元和韩复榘中间的空隙Сhā了过去,只用了一天时间就赶到临潼城下。

临潼位于西北军防线之后,远离阎良前线。没有想到绿脚兵敢于如此深入,城中只有一个营的守军,被绿脚兵一阵猛攻,不到半个小时就弃城而逃。

临潼突然失守,消息很快上报,韩复榘听说之后不由得大惊失­色­。

临潼一丢,石友三的后路被抄,随时可能受到敌人的里外夹击,围城部队分布在西安周围,阵型散乱。很难挡住敌人的冲击。

不仅如此,临潼失守后,阎良和三原防线的侧翼也受到威胁,第六军变成了夹心饼­干­,西安围城战彻底失败。

这肖林,好狡猾!

宋哲元此时刚刚赶到渭南,从时间上推算,绿脚兵在一天之前就改变了前进方向,转为向临潼进军。

发现宋哲元五十一师的动向,再调整计划转向进攻临潼。肖林变招竟然如此之快!

不过韩复榘还是相信,这不是肖林临时变招,而是早有预谋的诱敌之计。绿脚兵向渭南进军,就是要把五十一师调走,为突袭临潼制造机会。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没想到自己戎马半生,竟会中了肖林这个后生仔的­奸­计!

冷静。一定要冷静!韩复榘反复地提醒自己。一着不慎,虽然还未满盘皆输,但的确已经落了下风。

好在庞炳勋的二十军即将赶到渭南,还有挽回局面的机会。

韩复榘当即下令,命第五军和第六军收缩戒备,防止李虎臣和荣臻趁机进攻,静等庞炳勋来援。

绿脚兵在临潼一共两个师,只要庞炳勋赶到,三路大军合力并剿,定然能将其消灭在骊山脚下。

这一仗必须要速战速决,否则被绿脚兵扎下了钉子,外围再被荣臻和李虎臣一个反包围,胜负反倒难料。

西北军心存忌惮,没有急于向绿脚兵下手,绿脚兵也不愿在西安城下陷入缠斗,占领临潼后闭门不出,如此一来,两军之间反而诡异地和平相处,绿脚兵也迎来了一个短暂的休整期。

不过在外围,荣臻、李虎臣和魏益三都和西北军发生着激战,庞炳勋也在急匆匆地赶来…………

庞炳勋一路风尘仆仆赶到渭南,还没进城就收到了韩复榘的电报,请他不要在渭南停留,而是继续西进,反攻临潼。

这封电报没头没尾,说的不太清楚,又和以前的命令完全相反,庞炳勋一时摸不着头脑,进了渭南后没有急着动身,而是找到了宋哲元打听情况。

宋哲元也稀里糊涂,他进入渭南后立刻接手城防,和原先驻守此处的27旅相互配合,时刻准备迎头痛击来犯的绿脚兵。不料等了一天一夜之后,绿脚兵没有等到,倒把庞炳勋等来了。

两人碰头之后一番沟通,又和韩复榘电报往来,终于弄明白了情况——绿脚兵取下了临潼!

“更公(庞炳勋字更陈,因他年纪大,宋哲元用上了敬称),你留在渭南镇守,我带着五十一师反攻临潼!”宋哲元心中气恼不已,又一次输在绿脚兵手下,他此刻只想和对手放开手脚拼命算了。

“还是我来吧。”庞炳勋今年虚岁正好五十,老于世故,当下摇摇头道:“韩向方(韩复榘)到底是陕西前线总指挥,他的命令里说的清楚,由我的二十军反攻临潼。”

绿脚兵可有整整两个师,宋哲元又是肖林的手下败将。让他去临潼。岂不是送羊入虎口?不过这是官面上的说法,不能直说,否则太伤宋哲元的面子。

“那就有劳更公了,肖林一向诡计多端,此去一定要小心!”宋哲元教训深刻,痛心疾首。

“呵呵,韩向方一时不查,被肖林钻了空子,其实没什么大不了,明轩兄敬候佳音吧。”

对宋哲元的失意小心。庞炳勋很是不以为然。这些年轻将领还是太­嫩­,骤掌兵权却不能做到算无遗策,打了败仗立刻又垂头丧气,不堪大用。

点齐手下人马。庞炳勋率二十军浩浩荡荡离开渭南,直杀临潼。

就在庞炳勋离开渭南的同一时刻,绿脚兵也终于不负众望地离开临潼,向西安东郊灞桥进军。

经过一天的休整,绿脚兵的体力已经恢复,再这么老老实实地呆在临潼,明显就是诱敌深入,难免会引起韩复榘的怀疑。

大老远深入敌后,费尽心机才拿下临潼,当然应该为西安解围。说不得。得和石友三过上两招,松松筋骨。

出乎肖林的意料的是,石友三太过配合。绿脚兵刚刚一动,第五军就解除了对西安的包围,收缩至北郊草滩一带,对西安和临潼方向摆出了防御姿态。

石友三将手下的部队当做安身立命的本钱,从来不肯在战场上吃亏,绿脚兵突然从ρi股后头杀上来,他宁肯撤围也不愿冒两面作战的危险。

肖林当即和李虎臣取得联系,两军配合。一起进攻石友三。陕军在城内憋了几天气,终于得到反攻的机会,全军士气高昂,一口气突破了石友三两道阵地。

西北军第五军三个师,陕军和绿脚兵加起来却有六个师。石友三眼看抵敌不住,­干­脆边打边撤。向背后三原城的韩复榘靠拢过去。

到了这个时候,韩复榘又悔又气,自责不已。

要不是调走五十一师,绿脚兵也不可能趁机奔袭临潼,解围西安。他本来考虑过这个危险,但最后还是没有当做一回事。很简单,只要能在渭南缠住绿脚兵,临潼空虚也没什么关系。不料,自己只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破绽,就被肖林立刻抓住。

陕军解围,和绿脚兵汇合,西北军已然腹背受敌,韩复榘又急又气,不断发电催促庞炳勋驰援,以挽回不利局面。

首先要夺回临潼,再把石友三的第五军接应下来,重新摆开阵势,再和安**决一死战。

到了这个时候,韩复榘已经放弃了速胜的打算,只想凭借便利的后勤补给,以及源源不断的援兵,和安**打一场消耗战。

救援铜川失败了,围城打援又失败了,韩复榘终于认识到,和肖林比拼计策心计是自取其辱。要想打败绿脚兵,还得凭借强大的实力正面对抗。

正奇相辅,出奇做不到了,只好守正。

韩复榘要用堂堂正正的方法打败绿脚兵……

西北军调兵遣将的时候,绿脚兵也在积极准备。

西安灞桥,陕军和绿脚兵正在交接阵地。肖林和李虎臣并肩站在灞河岸边,相谈甚欢。

“久仰肖军长大名,今日一见,果然英雄气概,风采过人!”两人这是头回见面,李虎臣有意结纳之下,笑容满面,态度亲切。

抬眼上下打量肖林,李虎臣首先惊讶于他的年轻,但肖林身上带着一股的气质,李虎臣从未在别人身上感觉到过。

肖林笑着拱了拱手:“还得多谢李司令,要不是陕军接手阵地,我的这出戏就唱不下去了。”

陕军正在接防阵地,绿脚兵正在撤出,他们要趁着庞炳勋赶到之前,跳出战区,奔袭渭南。

肖林一指对面石友三的阵地,又嘱咐说道:“西北军这两天已经被打怕了,轻易不敢出来挑衅,你们接手阵地后,只要坚持两天后就可以撤回西安,做好继续坚守的准备。”

李虎臣摆手道:“放心吧,我这边没有问题。倒是你们一旦拿下渭南,韩复榘必然全力反攻,压力肯定小不了。”

“只要你们加以配合,我们就能顶住压力。”眼看绿脚兵集合完毕,肖林向着李虎臣再次拱了拱手,告辞离去:“李司令,这一仗事关陕西未来,关键时刻一定要咬牙顶住。等到得胜的那一天,咱们再举杯相庆!”……

绿脚兵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临潼,沿着渭河向东而去,半路上又主动迂回,避开了匆匆赶来的庞炳勋二十军。

庞炳勋抵达灞桥的时候,李虎臣主动缩回了西安。气势汹汹的二十军扑了一个空,到处都找不到绿脚兵的踪迹。

难道说,绿脚兵也退进了西安?

消息传到韩复榘处,又引起他的一阵胡猜乱想。

这个可能­性­的确存在,庞炳勋援兵已到,肖林避避锋芒很正常。

正在此时,参谋举着一封电报匆匆来报,绿脚兵已经抵达渭南,并对守军发起了猛攻,宋哲元特意发来电报求援!

捧着电报来回看了两遍,终于确定消息属实,韩复榘再也无法保持儒将风度,一把将茶杯重重地砸在地上。

这肖林,原来还是在打渭南的主意!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肖林竟有这么大的胃口,把庞炳勋的二十军也装进了口袋!未完待续

三三一章大战尾声

就在绿脚兵奔袭渭南的第二天,进驻山东的日军悍然挑起冲突,大肆屠杀中**民,死伤万余人另一说四千七百余人,史称“五三惨案”

不论当时的日本首相田中义一如何狡辩,也不论后来的日本学者如何粉饰,济南惨案都是日本蓄意发动的侵略行动,是其“大陆政策”的延续,是“九一八事变”的预演

大陆政策是明治天皇的遗策,所谓日本之生存必然要靠向外发展来维持,所谓衰弱的高丽和老大的中国可以给予日本大陆进取不少的机会,所谓日本不能不以宰割中国为其资本主义发展的条件……

早在同治13年1874年,日本就以牡丹社事件为借口,打着“保民义举”的口号,派遣西乡从道率军三千攻打台湾,拉开了对华侵略的序幕1927年北伐军逼近山东的时候,田中义一又以“保护侨民”的理由派兵进驻山东,只是后来北伐因故暂停,经多方交涉,日军才于8月下旬陆续撤退

等到二次北伐爆发之后,北伐军沿津浦线一路北上,势必经过山东,田中义一奏请裕仁天皇认可,派出第六师团登陆青岛,进驻济南蒋中正麾下的国民革民军第一集团军收复济南后,日军借故挑起冲突,大肆屠杀手无寸铁的平民,惨案酿成

冲突爆发之后,蒋中正亲赴济南支持局面,对日方采取隐忍策略,一面派出外交部长黄郛与日方斡旋,一面严令北伐军克制忍让退出济南,绕道渡过黄河继续北伐

在济南惨案中,蒋中正日后一向坚持的政策——“攘外必先安内”,已经隐隐可见端倪……

渭水南岸,故称渭南

渭河是黄河第一支流,渭南自古人杰地灵,造字的仓颉,造酒的杜康,据说都是渭南人这里出的帝王将相也不少,隋帝杨坚、秦将王翦、北宋名相寇准、史记作者司马迁、中唐名将郭子仪、西北军名将杨虎城……,都是渭南的乡党

一早起来肖林就和石醉六、蒋百里一起来到渭河河边查看地形

经过两天激战,绿脚兵在韩复榘的援兵赶到之前,击溃了防守渭南的宋哲元五十一师,关上了汉中平原的大门

五十一师在渭南之战中伤亡过半,宋哲元有心为自己的部队留些种子不顾韩复榘的严令,主动退出了渭南自从绿脚兵入陕,宋哲元连战连负,从军长变师长,从师长变旅长,手下只剩三四千残兵败将,再没了当初纵横关中的意气风发,短时间内对绿脚兵没有威胁

现在要对付的,还是被装进口袋的韩复榘

“石先生宋哲元的十五军已经完蛋了,我们的下一个目标选择谁为好?”

韩复榘的第六军、石友三的第五军、还有刚刚赶到的庞炳勋的二十军,这三块大肥­肉­都如此诱人,但先夹哪块其中却大有学问

“你看呢?”不知道为什么,石醉六的脸上露出了笑意,仿佛肖林的话中有毛病

肖林楞了一愣想了想说道:“应该是石友三的第五军?这支部队是刚刚组建的,战斗力相对弱一些”

石友三在南口大战中被杀得片甲不留,手下的部队也烟消云散,现在这支第五军以兵居多,比绿脚兵的历史还短

“说的不错,石友三的确是最弱的,应该拿他开刀不过,现在却不是时候”石醉六抬眼向渭河岸边看去,那里有西北军原来修筑的阵地,一片密如蛛网的战壕

蒋百里笑着Сhā话道:“我们拿下渭南之后,韩复榘必然派兵来攻,到底会派那支部队,这可说不清楚喽”

“百里兄,石先生,你们的意思是……咱们要坚守渭南?”

肖林几分惊讶,几分兴奋,又有几分疑惑石醉六和蒋百里一向崇尚上兵伐谋,不喜欢和敌人硬拼,怎么突然改了主意,要死守渭南了?

“不错,现在应该尽快安排部队修筑工事,利用西北军原有的城防阵地,将渭南打造成铜墙铁壁的坚城”

石醉六看到肖林迷惑的样子,又解释道:“二次北伐快结束了,咱们必须尽快结束陕西战事再和西北军纠缠下去,反而不利”

肖林脸­色­一变,想起了昨天晚上刚刚收到的情报

安**和北伐军在京汉线石家庄僵持了两个月,随着中央军进入直隶,渐渐不敌晋绥军名将张荫梧抓住机会,奇袭满城,占领石家庄

在这一仗中,张学良又一次暴露出军事素质的不足,在双方势均力敌的相互胶着之际,自己却露出破绽被敌人抓住

见他面­色­严肃,蒋百里开解道:“石家庄一丢,直隶大局已定,二次北伐也将落下帷幕,李宗仁的桂系部队正在河南,冯玉祥也在继续抽调援兵,如果咱们和韩复榘继续缠斗,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

肖林点点头,赞同道:“是,两位兄长说的不错,陕西之战必须战决”

石家庄一丢,下一个就是保定,然后就是京津,张家口接着就危在旦夕,邵得彪的四十五师独木难支,绿脚兵得尽快赶回去支援

主意一定,再不耽搁,肖林命左右传令,召集曲南杰和郝梦龄等众将前来开会,布置守卫渭南

得知要和西北军在渭南决战,绿脚兵无不欢欣鼓舞,一来是连战连胜积累的勇气,二来……这些日子一直都在迂回机动,绿脚兵个个深受其苦;他们不怕打仗,却的确怕了这种高强度的行军

渭河岸边,渭南城下,到处都是蚁群般的绿脚兵和民夫,热火朝天的忙碌着

不出石醉六所料两天后就传来了保定失守的消息

“保定一丢,京津门户大开如果我是张雨亭张作霖字,就不会在北*京背城一战,而要考虑退回关外了”蒋百里叹了口气,感慨不已

肖林点了点头,此时退出关外,尚有卷土重来的可能,背城一战,却有全军覆没的可能

石醉六皱着眉头出了一会神,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北伐战争前后打了两年,南方政府终于要一统天下了这一场大战其中可圈可点处甚多肖林兄依你看,国民革命军到底胜在哪里?”

北伐军取胜的原因?这个题目也太大了

肖林想了片刻,才犹豫着张口答道:“依我看,北伐军能够取胜,在于实施了正确的策略”

石醉六眉头一挑:“说说看”

纵谈天下这就有指点考校的意味了肖林打起­精­神,认真回答

“首先,北伐军充分利用了北洋军阀不同派系之间的猜忌短视,远交近攻,各个击破北伐军进攻两湖吴佩孚,孙传芳坐拥五省却按兵不动然后东西两路北伐军夹击孙传芳,张作霖又举棋不定,都是北伐军安抚政策的成功”

肖林心中不禁闪过一丝感慨,远交近攻、各个击破这都是中国人耳熟能详的典故,­精­明如张作霖、孙传芳之辈怎么会不知道北伐军采取这种策略,本身冒的风险极大,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意外的是,北伐军却一直连连得手,只能说历史的发展有特殊的轨迹凡夫俗子难以窥探其中的玄妙之处

甩开杂念,肖林接着说道:“北伐对旧军阀还采取了安抚、颠覆、分化等策略,冯与国民政府的合作,是在退入内蒙,走投无路时的求生之道,同时也接受了苏俄的援助阎锡山也是在被奉系打败之后,北伐军占领了整个长江流域之后的投机行为不过这也有很大的隐患,阎锡山和冯玉祥借助北伐战争,都取得了半独立的地位,日后的国民政府难免尾大不掉”

蒋百里深有同感,在一旁经连连点头他在孙传芳军中任幕僚的时候,就劝他夹击进攻两湖的北伐军,可惜孙传芳目光短浅,幻想坐收渔翁之利,眼睁睁看着北伐军声势越来越大,最后把他也打败了

石醉六也露出赞许的目光,说道:“说的不错,接着说”

“第二个原因在于一鼓作气北伐军一直采取攻势,不稍停歇,部队士气如虹,连战连胜,只要开始作战,无论是吴佩孚,还是孙传芳,都被彻底打败才告一段落,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

肖林顿了一下,接着说道:“第三个原因在于政治工作以党统军是参考苏俄经验设计的,始于黄埔黄埔军校中有党代表和政治部,其后的北伐军中继承了这个传统,并于总司令部内设置总政治部,对军中的政治工作统筹管理以政治约束部队,鼓舞士气,安抚民众,对取得最后的胜利具有重要意义”

“还有最后一个原因”肖林终于要结束这番长篇大论,说道:“国民党的建国理想,在现阶段得到了大众的支持,吸引了大批­精­英分子的加入人心向背定成败,北伐得到社会各阶层的支持,自然会取得胜利”

北伐,是中国近代史上的一件大事,国民政府的政治目标虽然最终变形走调,但毕竟完成了统一大业只此一点,就可谓功在千秋

北伐结束后,张作霖就会黯然下台,肖林隐约感到,这位乱世枭雄即将谢幕,奉系内部将产生巨变

奉系内部生变,京津将一片空虚,北伐军正好乘机而入因为山东局势紧张,津浦路阻断,蒋中正麾下的中央军要监视日军的动向,无力北上,和历史上一样,京津地区将落在阎锡山手中

机遇,挑战,一起摆在肖林面前……

绿脚兵攻克渭南之后,韩复榘赶紧向冯玉祥求援

不得不求教了,西北军被困在西安渭南之间的狭窄地区,里无粮草外无救兵,事关十万大军的生死存亡,现在不是顾面子的时候冯玉祥在郑州还有几万人马李宗仁的广西兵也在河南,他们如果能赶到渭南夹击绿脚兵自然轻松反败为胜

不过开封以西都没有铁路,援兵赶到还要一段时间在这之间,只能自救了

韩复榘将部队继续收缩,以石友三部警戒西安城中的陕军,以自己嫡系的第六军防备北路安**夹击,然后督促庞炳勋部掉头西进,重进攻渭南

庞炳勋刚刚入陕,一枪没放,跑来跑去,稀里糊涂就进了包围圈心头十分不爽但他也知道渭南事关全军后路一定要夺回来,因此虽然不满,还是接受命令,带着二十军杀向渭南

不等庞炳勋赶到渭南,韩复榘又接到斥候的报告安**魏益三部杀奔潼关,宝­鸡­的田玉洁、汉中的吴田等也纷纷起兵,从四面八方向西北军杀来

墙倒众人推,韩复榘此时感受颇深

陕西这些地方军阀原来一直在坐山观虎斗,眼看西北军补给线被掐断,十万大军困于汉中平原,这些家伙就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土狼,一起围了上来

十万大军,十万支枪还有数不清的各种装备物资,足以让这些地方军阀宁可得罪冯玉祥,也要拼命分一杯羹

陕军虽然战斗力不强,但胜在人多势众,大大小小几支加起来,也凑了十多万人马对韩复榘的压力不小

以西北军十万人马,虽然被装进了口袋,安**一时也吃不下去但魏益三跳到外围去打潼关,却令韩复榘赶到了真正的恐惧

潼关,就是汉中平原的大门,安**进攻这里,看样子是准备把自己长期困在陕西了

子弹会越来越少,伤兵会越来越多,最麻烦的,还是没有足够的粮食

无法从后方得到补给,西北军只能就地筹粮,但小麦成熟还得半个月,眼下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粮食已经接不上了

韩复榘头疼不已,军中的粮食最多还可坚持十天,也就是说,他剩下的时间只有十天,要么重夺下渭南,打通补给线,要么就得另寻出路

在他的催促下,无路可走的西北军对渭南发起了猛攻,绿脚兵却坚守不退,一副要把西北军困死的架势……

渭水河畔,尸横遍野

战斗的间隙,肖林来到了前沿阵地

放眼看去,阵地上硝烟滚滚,河水中片片殷虹,一具具尸体姿势古怪,其间还有一只大胆的野狗在觅食

打了几年的仗,肖林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惨烈的战斗西北军仿佛回到了上个世纪,在战争中一力采用人海战术,阵地前横七竖八足足躺着几千具尸体,也就是绿脚兵火力强大,才能勉强将他们拦住

韩复榘无疑是在拼命不用问,他的粮食不多了

十万大军,听起来很威风,但有时候兵多未必是好事情急之下,韩复榘顾不上顾惜士卒的伤亡,开始在用人命硬填了

叫过通信参谋,肖林下令:“给李虎臣发电报,就四个字——火候到了”

随着机枪的大规模使用,人海战术已经在现代战争中绝迹,西北军的攻势虽猛,自身的伤亡却太大,最多再发起两次进攻,西北军就会停止攻势

河南赶来的援军还未到潼关,半路上还有魏益三阻击,韩复榘现在停止进攻,基本就等于放弃了渭南这支部队如果不投降的话,只有另寻道路突围

韩复榘可选的路线不多,只有三个地方可去

一,走陕北,经过黄河渡口进入山西,寻求阎锡山的庇护这条路线可能­性­不大,关键是有荣臻挡道,陕北现在又是安**的地盘,韩复榘未必敢自蹈死境,冒险渡河

二、走秦岭,进四川这条路线可能­性­最小,四川各家军阀都和西北军没什么交情,韩复榘如果进川,川军当然要守住自己的地盘,非得和西北军打起来

三、走宝­鸡­,西进甘肃这条路线的可能­性­最大,甘肃在名义上也是西北军的地盘,彼此之间总有些香火之情,韩复榘逃到那里,马家军起码会给他们提供些军粮救急

不过从渭南到甘肃,中间要经过西安和宝­鸡­,有李虎臣和田玉洁层层拦阻,再加上安**从后追击,韩复榘就算能够逃到甘肃,又能剩下几成|人马?

陕西之战艰苦异常,现在总算到了收获的季节,分赃的时刻,痛打落水狗的**,该通知各位亲朋好友入席,准备分享大餐了

“通知郝梦龄做好动身准备,西北军一旦撤退,就去潼关接替魏益三”

李虎臣通知过了,魏益三也不能落下,宁愿自己吃点亏,也不能失信于人

不出肖林所料,韩复榘连攻渭南不克,就开始向甘肃撤退

粮食不足,自行筹集,换句话说,也就是从老百姓手里抢西北军一路边走边打,边打边逃,在各方追兵的分割下迅瘦身,部队越打越少,枪支弹药也丢了个七七八八,成了标准的运输大队长……

三三二章入京

(请牢记)(请牢记)ps:这个周末实在太忙,情节也到了一个新阶段,今天先发个短章,整理一下思路。

苍茫的草原之上,列车如同一条钢铁巨龙般奔驰而过,向东而去,向北*京驶去。

摇摇晃晃的车厢里,肖林闭目假寐,脑海中却如翻滚的波涛,一页页画面从眼前闪过。

韩复榘不甘困于渭南城下,十万大军向甘肃突围,但在陕西联军和安**的拦截追击下,兵败如山倒,部队彻底被打散,通过宝­鸡­之后,韩复榘身边只剩下不足千人。

十万大军被击溃,伤亡的不足两成,饿肚子饿跑的却超过半数,士兵大量逃散被俘,连人带枪一起做了俘虏,转眼就被李虎臣等人收编。

西北军家底薄,装备差,但比起李虎臣这种地方军阀还是阔了不少,陕西联军一共缴获了几万支枪,几支地方军阀都迅速膨胀起来,尤以李虎臣部收获最大,整整扩编了两个师。

绿脚兵随即移交渭南、潼关防务,自陕北向绥远撤退,肖林也带着李虎臣刚刚筹集的劳军费用,心满意足地告别了古城西安。

西北军的那些破烂装备肖林根本看不上,只喜欢白花花的大洋,李虎臣等人早就明白这一点,特意准备了五十万大洋。肖林喜出望外,感谢之余高高兴兴地收下,这笔钱本来就是意外之喜,哪怕一分钱没有。绿脚兵也值得来陕西跑一趟。

陕西一战。前后消灭西北军十万余人马,又培植起陕西联军当做绥远的屏障,磨砺了部队,锻炼了­干­部(包括肖林在内的整个领导核心),稳定了局面,立下了战功……圆满完成了战前预定的目标,正是见好就收的最佳时机。

老帅张作霖已经顶不住了,接着打下去,就要面对北伐军的全力反攻,实力悬殊过大。必定有败无胜。

和绿脚兵一起撤退的,还有魏益三的二十六军。魏益三虽然最晚参加对韩复榘的追击,但连人带枪收获也不小,最少也能扩编一个师的部队。把魏益三乐的喜笑颜开,对肖林感激备至。

告别李虎臣和田玉洁、吴新田等人的时候,肖林再三嘱咐,陕军几支部队合则强,分则弱,要想牢牢在陕西站住脚跟,必须靠大家­精­诚团结……

这席话究竟能起多大的作用,肖林不知道,但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陕西联军要想在冯玉祥的疯狂反扑下生存下来,就得迈过这道坎。如果李虎臣等人在生死存亡的关头仍看不透,放不开,胸襟气度都嫌太窄,不堪重托,是死是活也不必在意。

半路之上,肖林接到了进京的命令,回到归绥第二天,就登上了开往北*京的火车。

发来的命令说的含糊,只说在京召开奉系高层­干­部会议。以肖林的身份,本来不够资格参加这个会议。但绥远现在没有都统,肖林以副统的身份主持绥远军政,所以也接到了会议通知。

自从二次北伐以来,虽有陕西一处亮点,但安**其他战场无不节节败退。现在任人都看的出来奉系大势已去。这个时候召开高层­干­部会议只有一个原因,张作霖已有向北伐军认输求和的打算。

认输求和。必然就要退出关外,肖林在火车上反复揣测,越发觉得张作霖离遇刺不远,这次出关可能就会身亡。

皇姑屯、火车、爆炸……肖林只记得这几个关键词,具体时间和细节却是一团浆糊,以前总觉得这一切都很遥远,不料转眼间就要面对这惊天巨变。

肖林是少帅张学良的铁杆嫡系,张作霖身亡,张学良上位,对他个人的发展无疑是一件好事。早先时候,他都将皇姑屯事件视为一次可以利用的机遇,但事到临头,反而有些犹豫。

纵观奉系上下,无一人可比张作霖雄才大略,也没人拥有张作霖那样的威信,毫不夸张地说,整个奉系都靠张作霖的个人魅力捏合在一起,如果他死了,奉系必然分崩离析。

在真实的历史上,张作霖之死对奉系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九一八事变”之后日军之所以如入无人之境,和东北军的孱弱有很大关系,当时的奉系部队中,自张学良以下将帅无能,士气低落,虽有个别志士仁人奋起抵抗,也难以抵抗强大的日军。

至于少帅张学良,表现更令人无语,指望不上。肖林前世只是一个宅男混混,虽然一步步发达,一步步野心膨胀,却没有信心独自扛起东北抗日的重任。

是否应该改变历史,救张作霖一命呢?

纠结之中,火车来到北*京,肖林一下车,就见到了几位老熟人来接车。

李叔白,现在是张学良的随从副官,刚刚提的上校军衔,但在一群中将少将中却颇受尊重,人人都敬他三分。

王一民,李叔白的前辈,现任东北情报局局长,人人都怕他三分。

齐恩铭,新任奉天宪兵司令,相当于古时的九门提督,官虽不是太大,但却是天子近臣,深受器重。

高维岳,察哈尔都统,这位老大哥的糖尿病愈发严重,眼神、腿脚都有些不利索,不过见了肖林,还是十分亲热。

裴春生,还是炮兵司令,当然也要参加这次会议。

左右看了看,肖林心中一阵得意,他在奉系中已拥有一个稳定的小圈子,其中成员个个位高权重。

众人见面,自然一番寒暄亲热,多日不见,少不了要聚会一番,众人出得站来,坐上汽车直奔酒店而去。

沿途看北*京城中的气氛,多了一股末日景象,商贾萧条,市民多有忧­色­,还有不少士兵在强买强卖,欺辱百姓。

“叔白,北*京城乱成这样,张汉公都不知道吗?怎么也不管管?”

李叔白歉意答道:“军团长一直在前线指挥战斗,后方的事情也不太清楚……部队心气已经散了,只要不是太出格,上面管也管不过来。”

一路默然无语来到酒店,浅酌几杯之后,大家聊起各自的状况,眼下的局势。

对绿脚兵在陕西一战,众人都是赞不绝口,高维岳、齐恩铭等人当年吃过冯玉祥的亏,更对肖林推崇备至,在酒席上不断敬酒,要不是第二天还得开会,非得和肖林在酒桌上分出个胜负高低。

说起眼下的局势,众人却都是一片黯然,战局糜烂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

三三三章男儿志兮天下事

(请牢记)(请牢记)第二天早上起来,肖林先去拜会恩师梁启超。

过去的一年中梁启超屡受打击,因为恩师康有为去世,爱徒范静生去世,挚友王国维投湖,老先生的身体大不如前,本来正在卧床休息,听说肖林来访,特意起身相陪。

半年多没见,师徒俩本来有很多话要说,但梁启超身体虚弱,说了几句话­精­神就有些委顿,肖林不敢多做打搅,起身准备告辞,梁启超却拦住了他。

“你等一下!”

梁启超的声音嘶哑,中气有些不足,勉力站起身来,向着书桌指了一指,身子竟然微微打晃。肖林连忙上前扶住,搀着他来到书桌旁,然后帮着研磨缟笔,铺开宣纸。

老先生本来颤颤巍巍,但一管在手,却犹如年迈的将军重提宝刀,浑身上下锋芒又出。

狼毫在宣纸上一顿,笔酣墨畅之余,一行方正遒劲的大字跃然纸上——“男儿志兮天下事”。

“老师……”

肖林心中一阵激动,这幅手书肯定是送给自己的。“男儿志兮天下事”,出自梁启超本人早年的诗作,以此句相赠自己,分量极重,一番拳拳勉励之意扑面欲出。

梁启超抬起身子左右看了看,却不太满意,将宣纸拿到一旁,凝神静气,又连着写了两幅手书,然后从中挑出一幅递给肖林。

“年龄大了,腕力不足,我的字已经不能看了。好在你不是外人,不会笑话老夫……”

梁启超笑了笑,额头竟然微微见汗,又嘱咐道:“战火纷飞,人民涂炭,希望你能劝劝张雨亭,早日与南军罢兵熄斗……”

辞别梁启超,肖林转过来赶到张作相的府上,陪着岳父岳母用过午饭。又到张学良的住所转了一圈,不料少帅并不在家,扑了一个空。

少帅虽然没找到。却见到了大名鼎鼎的赵四小姐,她和张学良已经正式同居,并得到了于凤至的许可,俨然以如夫人的身份接待客人。

好奇地打量两眼。肖林收起八卦之心,打听张学良的行踪,才知道少帅一直在保定前线指挥作战,明天早上开会的时候才能返京。

第二天一早,肖林来到了中*南*海。

进门之后。就有警卫军官上来检查,仔细核对身份之后,又将肖林的佩枪收走,然后引着他来到了居仁堂,一直送到会议室门口,才告罪一声,退了下去。

一名参谋迎了上来,将肖林请进这间大型会议室。带到后排找到自己的位置。屋中已经坐着十几名奉系高官。正在交头接耳各自开着小会,他们翻起眼皮向这边看了一眼,又漠然转过头去,继续闲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口中的话题却大多转到肖林身上。

“哎。刚进来这个小伙子看到没有,带中将军衔的。他就是绥远肖林。”

“肖林?听说这小子很能打呀!陕西一仗把韩复榘都­干­败了!”

“可不是,西北军十万人马。逃过宝­鸡­的不足千人,冯焕章这回可赔了老本。”

“切!陕西之战哪有肖林什么事,还不是我们四军团荣臻支撑大局?”

……

能够参加这个会议的,个个身份显贵,要么是中枢要职,要么是地方大员,虽然对肖林观感不一,但都犯不着折节下交,坠了自己的身份。不过肖林这两年风头强劲,隐隐已是少壮一代中的杰出人物,谁都无法回避他的存在。

肖林听不到这些杂乱的议论,自顾打量着屋中陈设,揣测着今天会议的内容,正在走神的时候,肩膀上被人轻轻一拍,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咳,咳……肖林兄果然已经到了,我正想找你说说话呢。”

扭脸一看,高维岳拉开椅子坐在了他的身旁,笑呵呵地说道:“咱俩的位置正好挨在一起,你说巧不巧?”他虽然笑容满面,眉眼中却带着三分病容,三分忧虑,还有三分刻意放低身段的亲近。

高维岳和肖林本来关系不错,但前些日子因为争夺察东镇守使的人选,两人之间生出一些芥蒂。

肖林赴任绥远副统的时候,仍然抓着张家口地盘不放,推荐邵得彪继任察东镇守使,最后如愿以偿。高维岳眼看自己的地盘中还Сhā着一颗大钉子,对肖林很是不满。

但世事变化,察哈尔的局势渐渐紧张,高维岳早想找肖林聊聊,只是昨日众人相聚,酒酣耳热,人多口杂,实在不便深谈,今天特意早来会场,终于找到了说些私密话的机会。

“果然好巧,我和高大哥的缘分不浅!”

肖林满面春风和高维岳寒暄着,心中却觉得好笑,高维岳这位老哥哥平日里一向爽直,今天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居然也兜起圈子来了。不过高维岳的一番客套太过生硬,你是察哈尔都统,我是绥远副统,位置当然挨在一起,有什么巧不巧的?

不动声­色­圆住了高维岳的脸面,高维岳果然十分受用,自觉三言两语拉近了和肖林的距离,当下也改了称呼。

“兄弟,今天开会的内容知道吗?”

“不知道。”肖林摇了摇头,又道:“不过在我想来,总和眼下的局势有关。”

“说的不错。”高维岳点头,小声道:“南军(北伐军)势大,老帅再次出关已成定局,今天开会肯定就是要讨论此事,以早做安排。”

出关,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其中会牵扯到很多复杂的问题。北伐军乘胜追击怎么办?日本人从中作梗怎么办?京津地区还有没有据守的可能­性­?几十万大军又如何部署?剩余的地盘如何保全?安**其他杂牌部队如何安排……?

想要成功组织一场大规模的撤退,难度不亚于在战场上取胜,这次会议就是一场“失败的大会”,专门讨论战败后的善后问题。

两人感慨了几句,高维岳又接着说道:“老帅出关之后,京津势难保留,南军兵锋直掠榆关(山海关),张家口将首当其冲。你我兄弟职责所在,决不能任由察哈尔落入南军之手,还得早作打算呀!”

肖林心中刺啦一声,犹如窗户纸被轻轻捅破,已经明白了高维岳的用意。

京津一旦失守,张家口就变成了前线,高维岳要守住察哈尔的地盘,就得借助绿脚兵的力量。

“高大哥不必担心,就算老帅要出关,肯定也会加强察哈尔的防务,绝不会轻易放弃张家口。”

高维岳连连摇头,忧心忡忡:“未必,未必!榆关才是据守东四省的门户,老帅必将主力屯集热河,任由张家口自生自灭。”

“如此也无妨!”肖林想了想说道:“只要老帅加以支持,你我还有两个军的人马,足以抵御南军犯境。”

肖林率领绿脚兵半年来南征北战,就是为了保住张家口和绥远地盘,其中的风险和应对早就考虑再三,胸有成竹。

北伐军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分成中央军、桂系、西北军和晋绥军几大派系,能够对张家口产生威胁的,就是进驻京津的那一派势力,压力并不大。

桂系根本在两广,无心、无力染指京津,不用考虑。

中央军根基在江浙,蒋中正虽有一统天下之心,但被山东的日军牵制,主力部队无暇北上,暂时也没有危险。

西北军丢了陕西老巢,必然要和李虎臣、田玉洁拼个你死我活,顾不上争抢京津,而且蒋中正对冯玉祥一向抱有戒心,也不会任由这位“倒戈将军”占据京津要地。

剩下的只有阎锡山一家,在蒋中正的平衡下,晋绥军最可能进驻京津。但是阎锡山在山西之战中损兵折将,占领京津已嫌吃力,哪还顾得上进攻察哈尔?

与阎锡山相反,绿脚兵这段时间一直在大肆扩军,名义上还是一个军的番号,却已经拥有四个甲种师,并且还在扩充之中。

“加强军”,这是肖林对二十三军的定义。在他的计划中,二十三军即将迎来一个高速发展期,在一年之内将兵力再扩充一倍,加强全兵种建设,以提高部队战斗力为首要任务,初步具备摆脱奉系独立生存的能力。

如果这样还不能守住张家口,只能说自己的肩膀太窄,抗不动重担。­干­脆抹去所有的雄心壮志,老老实实地交出兵权,后半生就当个富家翁算了。

肖林和高维岳说话的工夫,各方大佬渐渐到齐,见到岳父张作相走了进来,肖林上前敬礼请安,打了招呼就退了下来。

时间不长,杨宇霆等人也纷纷到来,屋中的气氛渐渐凝重。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杨宇霆特意把肖林叫到跟前,对他好一番勉励夸奖。

“陕西之战打的不错,本来应该好好嘉奖一番,不过当前这个局面下,暂且有些不合时宜,还请肖军长理解……”

肖林无言以对,只好唯唯诺诺。自己在局部打了胜仗,但安**整体却战败了,天大的功劳也别想捞到半分好处。

正在这个时候,门口司仪高声叫道:“安**大元帅张作霖莅临,全体起立欢迎!”

一片掌声中,左右簇拥下,一脸严肃的张作霖走了进来……

三三四章枭雄末路

(请牢记)(请牢记)会议室中,张作霖居中而坐,目光扫过众将,良久才出声说道:“自上旬我军让出保定,南军暂且停止了攻势,派出孔繁蔚为代表磋商议和。(

m_——)南军一共提出三个条件,一、我奉系部队全军退入关内,二、遣散安**政府,三、和平移交京津。”

张作霖话音刚落,会议室中就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奉系众将表情各异,有的愁眉不展,有的切齿痛恨,有的摇头叹息,但却没有一个人挺身而出,提出与北伐军决一死战。

肖林鼻观口,口观心,坐在那里默不作声,心里却很是不以为然。当前局面下,出关的确是最佳选择,但屋中这四五十人实在太过冷静,没了军人的血­性­和勇气。

奉系一向以东北为基地,战事一旦不顺就会出关避让,缺乏结硬寨,打死仗的韧­性­,难怪“九一八”事变的时候一溃千里。

经过山西之战和陕西之战,晋绥军和西北军都实力大减,以奉系现有的数十万部队,如果众志成城,未必不能与北伐军一战,哪怕打成一个不胜不败的僵持局面,起码也能保住京津要地,为将来东山再起留下伏笔。

张作霖在奉系部队上花了无数心血,想打造一支天下强兵,武力统一中国。奈何这支部队虽然装备­精­良,骨子里却和孙传芳、吴佩孚之流没什么两样,真到了决定命运的生死之战,根本顶不上去。

可叹张作霖志向高远,也算得上雄才大略,但其建军主政的思想都停留在北洋时期,已经远远落后于这个时代。被淘汰也是必然的命运。

就在此时,只听张作霖长叹一声说道:“哎——。我军自民国十三年二次入关,四年来征战南北,数十万东北二郎埋骨中原,就这样退出关外,我实在没有颜面再见东北父老!”

说着话,张作霖眼中隐隐可见泪光闪动,三军士气已沮,他却还不甘心,仍在尽最后的努力。

众人一时无语,互相看着都不说话。最后目光集中在杨宇霆身上。杨宇霆无奈地咳嗽一声,出言相劝。

“大帅,我等也不愿就此出关。”杨宇霆虽然多智,但平日里孤傲惯了,哪怕对老帅说话也直来直去。毫不顾忌地说道:“但现在天时不与,南军猖獗,日本人又在一旁虎视眈眈,如果把咱们这点家底都扔在关内,将来连东四省老家都保不住!”

日本人担心北伐军一统中国,一直鼓动张作霖尽早出关,田中义一更是直接放下话,如果奉系在关内与北伐军决战,如果部队损失殆尽。关东军将直接Сhā手东北防务,日本也会与南京政府建交。

“父亲,前线的局面已经非常危急了!”张学良也敦敦而劝:“保定一丢,南军已彻底控制京汉线,乘火车到北*京不过两三个小时的路程,满城以北还发现大批不明身份的部队。恐怕蒋中正的南军­精­锐已经进入直隶,一旦展开攻击,我军想走也走不了啦!”

张学良和杨宇霆的意见难得一致,也就是说,士官派和学院派都不愿再战,张作霖无奈地向几位老弟兄看去,希望从元老派那里得到支持。

汤玉麟、吴俊生、阚朝玺、张景惠……一个个都低下头,不敢和张作霖目光相对,只有张作相咳嗽一声,坦荡荡发言道:“共和国家,主权在民,天下公器,惟德能守;南军已经得了民心,如果继续周旋武力,恐怕难以取胜。”

再打下去必然失败,张作相直言不讳地讲在明处,张作霖脸­色­变了两变,低头沉吟不语。

张作相又劝道:“咱们虽然退出关外,却可静观南军动作,我看冯玉祥、蒋中正之间也是貌合神离,一旦没了敌人,自己就会打起来。大帅,古人说的好——卷土重来未可知,咱们现在忍让一时,却保留了奉系的实力,将来总有翻身的机会。”

张作霖眉头稍展,思索片刻问道:“辅臣,就算要求和,也不能任凭南军揉搓,咱们应该如何与南军代表接洽呢?”

“这个……”

张作相犹豫着说道:“京津要地,多方关注,我军必须撤出,还可主动邀请南军代表协商合作,和平移交京津城市。不过,我军部队只可以小部分出关,主力仍然留在关内,暂撤至京东、榆关一线静观南军动向。”

主力留在关内静观待变,这个态度相对积极一些,张作霖点点头说道:“接着说,然后呢?”

“至于北京政权,也应采取放弃态度,现任内阁任它自生自灭,不用理会,直鲁京兆全部放弃。关内政局,我奉张系统日后概不过问,将来如何善后,全听国民正式机关解决。”

张作相说道:“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谭延闿(时任南京国民政府主席)不过是南方军阀手中的提线木偶,真把国家交给他,也撑不起来。我方日后应整顿军备,冷眼旁观关内政局”

军事和政治之间有密切的联系,也有很大的区别,北伐军在战场上打胜了,执政之后能否取得成功却在两可之间。张作相的策略简单说还是一个字,等,等待时机,等待南方政府自乱阵脚。

“除了以上这几点,还应加强热河、察哈尔及绥远防务,以屏障关外,防止南军追击。”张作相接着说道:“至于张宗昌和褚玉璞残部,也应妥善安排。”

张宗昌和褚玉璞连战连败,曾经的二十万大军烟消云散,三四万残部驻扎在天津以东。

奉系出关,直鲁联军却不能跟着去,这支部队不听指挥,军纪恶劣,张作霖可不想把他们带回东北,祸害自家后院。

“就把他们放在……”张作霖犹豫着,目光扫过汤玉麟、高维岳和肖林。直鲁联军没什么好地方可去,只能在热河、察哈尔和绥远中间挑一个。

“放在绥远,绥远还缺个都统。”张作霖终于下定决心,向着肖林招了招手:“怎么样,肖林,就让张宗昌和你搭个伙计?”

自从二次北伐开始之后,安**上下全都忙于战事,绥远都统也一直没有落实,没想到在这个场合,张作霖突然又提起了此事。

该来的一定会来,张宗昌一个败军之将,总被其他人好对付,再加上魏益三相助,肯定让张宗昌讨不了好去。

肖林腾的站了起来,立正朗声答道:“能得张宗昌相助,绥远必定稳如泰山!”

肖林话里有话,将自己摆在了主导地位,张宗昌这个都统却只能在一旁帮忙。张作霖满意地点了点头,肖林果然­精­明,一点就透,对自己的用意心领神会。

张宗昌是张作霖的拜把兄弟,曾经的直鲁联军总司令,安**二军团军团长,身份地位在那里搁着,当然要给个都统的位置。

不过直鲁联军到底不是自己人,哪怕张宗昌当了都统,绥远也不能交在他的手上,必须由肖林加以控制……

经过几天的磋商谈判,电报往来,张作霖终于和北伐军达成停战协议,张作霖决意出关。

临行之前,张作霖发表了人生中最后一封通电:

……上年膺此艰巨,本为救国而来,今救国志愿未偿,决不忍穷兵黩武,爰整饬所部退出京师。所有中央政务,暂交国务院授理,军事归各军团长负责,此后政治问题,悉听国民裁决。

作霖戎马半生,饱经世变,但期与民有益,无事不可牺牲,所冀中华国祚,不自我而斩,共产恶化,不自我而兴,此则可告无罪于大下后世者也。特布区区,至希亮察。

张作霖冬印。

1928年6月3日凌晨,张作霖离开顺承郡王府,乘坐黄|­色­的钢制防弹汽车出发,在一片夜­色­中,来到了警戒森严的前门车站。月台上晃晃的灯光照­射­着卫兵的刺刀,空气沉闷,张学良、杨宇霆等率领奉系众将,一起在站台送别。

杨宇霆恍惚片刻,对张作霖劝道:“大帅,天降大任必以挫折磨砺,我军先后两次出关,当年诸葛武侯可是六出祁山……”

话说到一半,杨宇霆才发现不对,诸葛亮可是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命运,拿他来比张作霖,大不祥也!

张作霖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浑不在意:“咱们也要六次进关吗?那我还不熬成个老头子了。”

见到老帅强作镇静愉快,众人不顾心情沉重,都陪着笑了几声,依次和老帅握手作别。

肖林排在队伍的后面,心情一直在犹豫之中,等到张作霖和他握手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劝道:“听说日本人最近蠢蠢欲动,恐怕会对大帅不利,要不然,不要坐火车走了?”

出关,皇姑屯,炸弹……肖林仅凭直觉就敢肯定,张作霖一旦踏上列车,就是一条不归之路。

眼看一代枭雄即将殒命,肖林顾不得犹豫,就想伸手相救。

“无妨,沿途都有警戒部队,能出什么事?”张作霖摆摆手,脸上还挂着微笑,对肖林的忠诚很是满意。

“呜——”

突然一声汽笛长鸣,仿佛在催促旅客登车,张作霖回首中*南*海,眼里却闪过一丝泪光。

三三六章悲恸

肖林没有想到,张作霖乘坐的专列一路畅通无阻,只用了一天一夜就开到了巨流河三洞桥.._

早上天还没亮,日本驻奉天总领事林久治郎很早就起床,站在自己住的房顶上,用望远镜观察三洞桥方向

凌晨5点23分,当张作霖乘坐的专列钻进京奉铁路和南满铁路交叉处的三洞桥时,日本关东军东宫铁男大尉按下电钮,一声巨响,三洞桥中间的一座花岗岩石的桥墩被炸开,桥上的钢轨、桥梁被炸得弯弯曲曲,抛上天空、张作霖的专车被炸得只剩一个底盘

同车返奉的吴俊升被炸得血­肉­模糊,头顶穿入一个大铁钉,脑浆外溢,当即死亡;张作霖被炸出三丈多远,咽喉破裂;日籍顾问仪我满面是血,抱头大叫;校尉处长温守善被埋在碎木下面……全车伤50余人,死20人

张作霖身受三处重伤,尤其咽喉部位受了致命伤,随行人员十万火急将他送回奉天大帅府中,虽经努力抢救,终因伤势过重,四个半小时后,张作霖驾鹤西去

一代枭雄落幕

在名义上,张作霖是当时北洋政府的最高元首,日方却对其悍然暗杀,以­阴­毒狠辣的小人行径来处理国家大事,日本对华侵略一开始就打上了失败的烙印

暗杀张作霖的行为极其愚蠢,将奉系彻底推到了日本的对立面,千辛万苦一无所得,真正受益的,反倒是南方的蒋中正集团和北方的苏俄从战后披露的各种资料来看,日本最高领导层事先的确不知道暗杀张作霖的计划,而是日本军方下克上传统的又一次体现

从日本人的角度考虑哪怕对张作霖不满,有替换的想法也应重扶植一位代理人,再行卸磨杀驴之策不料人还没挑出来,张作霖就被头脑简单的关东军­干­掉了

满洲发生“重大事件”,一不做二不休,幻想奉系内部即将大乱,关东军蠢蠢欲动,准备直接出兵,Сhā手东北事务

1928年6月4日,是张学良的二十七岁生日,少帅昨天去了涿州当晚又匆匆赶回经孙传芳提议,在中*南*海万字廊里举行一场小型的聚会,为少帅庆祝生日

肖林也应邀赴宴,和众人谈笑了一会儿,出关大策已定大家的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奇怪的是,张学良一直迟迟不见现身,一直等到中午十二点钟,才见到脸­色­­阴­沉的少帅匆匆而来

“诸位,散了”张学良刚一开口,眼中就有泪花闪动,众人心知有异,屋子里突然静了下来

“周大文来电,大帅的专列今早在皇姑屯遭到炸弹袭击伤亡严重,大帅本人也受了轻伤”周大文是张作霖的密电处长,心腹之人,和大帅同车返奉,他亲自发来的电报,消息的准确­性­毋庸置疑

但屋中还是响起一片惊讶的叫嚷

“铁路全线都有部队守护怎么可能?”三洞桥是南满铁路和京奉铁路的交叉点,驻有日军把守,所以才被日本人抓住空子,暗杀成功

“谁­干­的凶手抓住没有?”日本人很快就抛出了两只替罪羊,想栽赃陷害蒋中正不过为了炸毁火车,负责行动的河本大作整整用了120公斤炸药,想把这么大的手笔硬安在两个间谍身上,根本经不起推敲

“大帅伤在哪里?伤势怎么样?”为了避免引起混乱,张作霖身亡的消息暂未公布,张学良此时只是强打­精­神

……

愕然、纷乱、愤怒、安慰、默然离去……不知什么时候,屋中众人早已不欢而散,只剩下张学良一人暗自垂泪,恍惚之间,没了主见

李叔白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低声说道:“肖林一直在外头等着,想求见军团长”

“让他进来,快进来”张学良拭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和肖林这个心腹手下商量,只不过一直沉浸在丧父的悲恸中,浑然忘了振奋­精­神以迎巨变

李叔白引着肖林进来,给两人各倒了一杯清茶,然后悄悄退了出去

屋中只剩下两人,张学良再也压抑不住悲痛的心情,哽咽着说道:“肖林兄,大帅不在了……”言未毕,泪如雨下

“汉公,你说什么?”肖林满脸惊骇,骤然以手掩口,放声痛哭,暗中却将藏好的一抹芥末塞进嘴里,一股辛辣直冲顶门,两眼立刻泪水滂沱

哭了一回,肖林抬起头来,红肿着双眼问道:“大帅既已辞世,汉公都做了哪些应对?”

陪着张学良大哭一场,当然能促进两人之间的情谊,但肖林所图的又岂止如此,哭上一会儿意思到了就行,该说正事了

重要的是,芥末的刺激已经过去,再想哭,也哭不出来了

“刚刚接到老帅身故的消息,我……我此刻方寸已乱,除了封锁消息之外,没做任何处置”张学良说着话,眼泪又奔涌而出

瞻题蕴­精­奥,守位重仔肩

张作霖一生功业伟阙,张学良身为人子,肩上的担子实在太重了,又背负着丧父之痛,难免彷徨无助

“好,已经很好了汉公能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保密,大局上就掌握了主动”肖林毫不吝惜自己的赞扬

日本人一手制造了皇姑屯事件,此时也正在焦急地等待消息,一旦得知张作霖身故,很可能随便找个藉口,趁机出兵­干­涉东北事务

张作霖不死,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

对于张学良来说,他此时还不敢百分比肯定是日本人下的毒手,大变突发后封锁消息,只是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无论是谁、出于何种目的暗杀的张作霖,都不能让其轻易掌握第一手情况,轻易得逞并作出下一步的行动

“汉公,凶手是谁有眉目了吗?”

“还没有确定,不过九成九都是日本人”张学良眼中闪过一道寒光:“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张学良此生与日本人势不两立”

出事地点在三洞桥,南满铁路和京奉铁路的交叉处,日本人难脱­干­系,难逃嫌疑,明眼人一眼就能看穿

“汉公此言大善,日本人狼子野心,早有图谋东北之意”肖林点头称是:“眼下奉天群龙无首,还请汉公尽早出关主持大局”

张作霖一死,奉军定然士气大落,京津已是守无可守,张学良没有再在关内耽搁的必要,尽早回到奉天抢班夺权才是第一要务

三三七章瞒天过海

六月京师,流言四起

张作霖专列被炸后,东北政局立呈险兆

6月5日深夜,奉军兵车在锦州、榆关之间脱轨倾覆,京奉路一度中断10日、12日,奉天城内接连发生投掷炸弹事件京津城中是各种小道消息不断,号称日本将对东北采取断然行动,又或言清廷将在满洲复辟,一时喧嚣尘上,动荡不已

于此同时,关东军不断向奉天调集兵力,并举行大规模军事演习,所有日军士兵高唱“南满是我们的家乡”云云,观其耀武扬威之情,似有跃跃欲试之心

为防止日军乘机举动,奉天大帅府对张作霖之死秘不发丧,发表通电称:主座身受微伤,­精­神尚好,省城亦安谧如常大帅府邸每日灯火通明,如平日般烟霞阵阵张作霖的私人医生杜医官每日按时到府上班,填写病案厨房每日三餐仍按时送饭进去,家人一律不啼哭,不穿孝服

日方摸不清虚实,不敢轻举妄动,每天都派人“慰问求见”,均被婉言谢绝张作霖的五夫人浓妆艳抹,与前来窥探虚实的日本太太们从容周旋

东北一片乱局,吸引了各方目光,从南京到北*京,从日本到美国……出乎所有人意料,张作霖被炸后一周,奉天省长刘尚清致电南京国民政府,表示愿服从南京政府,悬挂青天白日旗,希望勿对东三省用兵

关东军方面加摸不着头脑,刘尚清虽是奉系要员,但绝不可能在如此大事上自作主张,这个时候和南京方面接洽易帜事宜,怎么看都像是对皇姑屯事件的报复行为难道说……张作霖真的大难不死?

日本人狐疑不定的时候张学良一直在忙碌

在肖林的协助提醒下,张学良将北*京城中的奉军全部撤出只留鲍毓麟旅在北京暂时维持秩序,待晋绥军进城接防后退出

6月6日,北*京城头挂出青天白日旗,6月11日,天津也奉军撤出天津,留在关内的奉系部队全部集结在滦州以东,张宗昌、褚玉璞的直鲁联军残部则乘火车赶赴绥远

关内安排既定,张学良将三、四军团交给杨宇霆指挥,然后在肖林的陪同下登上火车,回奉天奔丧

哐切哐切哐切……黑身绿窗的列车穿行在京兆大地上钢制车轮和铁轨碰撞发出有节奏的响声仿佛永远不会停止

这是一列京奉铁路上常见的运兵车,奉系部队正在向关内撤退,每天都有许多这样的列车来来往往

列车中部的一个车厢中,肖林坐在张学良的身旁,两个人都是一身普通士兵的打扮加上他们二十六七岁的年龄,倒的确像两个大头兵

张学良临行之前,已经长发剃去按照东北习俗,父母去世,亲人不许理发,张学良故意反其道而行之,就是为了掩饰身份

日本人敢于暗杀张作霖,难免不会向张学良下手,从各方收集的情报来看日本人正在到处追查少帅的行踪,似乎不怀好意

肖林通过小舅子张延枢要来两节车皮,带着特务营数百人化装成撤向奉天的部队,掩护张学良返奉随行的还有张学良的警卫营,营长崔成义上车之前才知道张作霖遇难,带着一百余人坐在张学良的周围

列车奔行几个小时进入山海关车站,看到站台上有日本宪兵,肖林招招手叫过特务营营长何凯旋,再一次嘱咐道:

“大帅遇难,日本人可能对张军团长留难,如果日本宪兵上车检查,一定要小心应付,注意保密”

何凯旋点点头,向着站台上的日本宪兵瞟了一眼,沉静说道:“军长放心,请张军团长不用讲话,一切都由我来应付”

说话间,列车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制动声,停了下来,一声沉闷的放气后,有铁路人员上来加水正在此时,车门一开,走上来三名日本宪兵,身后跟着一个二鬼子翻译

打头的日本宪兵嘟囔一句,那翻译高声问道:“谁是车上的最高长官?”

“是我,安**十二师二团一营营长,何凯旋”

何凯旋说着话,递过去伪造的证件,那日本宪兵接在手里查看了几下,又问道:“你们去哪里?­干­什么?”

“回奉天,上峰另有任务”何凯旋不冷不热,不卑不亢

那日本宪兵突然换上一副凶狠的表情,大声用中国话喝道:“你的,张学良是不是在车上?”

如果常人心理素质不强,被猛的吓这么一跳,难免失态露出马脚何凯旋却根本不吃这一套,明明没被吓着,还很配合地做出个被吓着的样子,身子向后一仰,一脸吃惊的表情

“哎呀,开玩笑张军团长堂堂上将,怎么可能坐这种黑皮车?”何凯旋吊着眉毛,眯着眼睛斜看着那日本宪兵,脸上的表情很是不屑,好像很看不起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哼——”那日本宪兵吃了哑巴亏,又找不到发作的理由,怒气冲冲地哼了一声,皱眉瞪眼地开始挨着座位查看

不多时来到肖林跟前,盯着他上下打量几眼,很快就失去了兴趣,目光又停在张学良的身上

张学良躺在靠窗的角落里,将帽子拉过来遮着眼睛,一副打瞌睡的模样

“你的,叫什么名字?”

那日本宪兵用刺刀拨拉了一下张学良,在旁边坐着的崔成义暗中把手伸向腰间,随时准备拔出****

张学良翻起帽檐,睡眼惺忪地看了看那日本宪兵,架起胳膊露出了袖标,上面写的清楚——

日本宪兵看了看袖标,又看了看张学良,张学良眼睛半睁不睁,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日本宪兵眼睛眨了两下,终于转身走开,开始检查下一个士兵,崔成义的右手也不动声­色­地拿回到桌子上

一路开行,先后在绥中、锦州、沟帮子等车站停车,每一站都有日本人上车检查,并打听张学良的下落,好在张学良化装巧妙,一路有惊无险

过了民站不久,何凯旋上前低声说道:“前面就是三洞桥,老将的遇难处”

张学良探身出窗观望,神­色­惨淡,一语不发

经过一天一夜的旅途,张学良在肖林等人的陪同下,回到了奉天

三三八章发丧开吊

(请牢记)(请牢记)奉天城内大南门里路西,有一条德隆胡同(在旧时空里,这条胡同更名为少帅府巷),张作霖的大帅府坐落在这里。

这是一座青砖素面墙围廓的中西混合建筑群,墙高三米多,四角归方。帅府内以青砖墙为界,分为四合院、小青楼、大青楼、关帝庙等几个部分

今日的帅府分外肃穆,哀乐阵阵,气氛悲哀。张作霖身亡后十八天,张学良赶回奉天后的第三天,大帅府向外公布了张作霖薨逝的消息,并举行隆重的祭奠仪式,为老帅发丧开吊。

一进东辕门,这里搭着黑白两­色­布扎的斗拱飞搪的牌坊,辕门两侧站有四名臂带黑纱荷枪的卫兵。往来的吊客在这里下车下马,步行前往帅府正门。

帅府正门处也扎着一座同样的牌坊,两侧有八名卫兵,门楣处新换上一方匾额,上四个大字——“中外同哀”。

至一进院的仪门处,又有牌坊和四角牌楼,牌楼檐角下垂白­色­吊带,三块匾额自上而下排列,分别是“星沉”、“英风宛在”和“兆民允怀”。

灵堂设在二进院正房中间过厅,厅内圆柱都用白布裹缠。灵座正中是张作霖的戎装遗像,像前五件景泰蓝供器,燃烛焚香,瓜果供品摆满高桌。桌前两侧,放置两盆白花。

灵堂上的横匾为“天柱峰颓”,两侧密挂挽帐挽联,数不胜数。送联者不乏知名人物。如曹锟、李宗仁、段祺瑞、吴佩孚、白祟禧等等。以及东北各界人士,不下千幅。

其中尤以李宗仁所送的一幅长联最为显眼,哀恸追悼之情呼之欲出:“南海北海风马隔中州方期统一告成把臂共商天下事,外乱内乱春秋别华夏何意大­干­世界丧心歼我万夫雄。”

张作霖的棺椁摆在正中,用名贵­阴­沉木打就。因天气闷热,用布匹沾桐油缠裹数层,棺椁下边放置几块大冰。

吊客如织,往来穿梭,人人胸前佩戴张作霖半身像章,另别一朵白花。各国驻奉领事。各省、市赶来的官员,依次在灵前鞠躬致哀。

守灵的张学铭、学曾、学思等几兄弟由当差的扶着,已哭成泪人。负责招待外宾的是陶尚铭、周培炳等,一般内务由五姨太即寿夫人主持。

张学良在发丧期间没有露面。也没有守灵……

张学良此时正在忙着开会。

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大帅走后,必须推举接班人,主持东北大局。

张作霖意外被炸,临死前大都处于昏迷状态,几乎没有留下什么遗言,也没指定由谁接班,如此一来,反倒给奉系众大佬出了一个难题。

如果张作霖在世。张学良再磨练个十年八年,继承大统自然毫无悬念,但现在少帅的肩膀尚显稚­嫩­,恐怕很难胜任东北大局之重担。

随着各方大佬返回奉天,由杨宇霆牵头召集,东三省联合议会召开了一次特别临时会议。

作为张作霖生前最为器重的大管家,杨宇霆上马可安天下,下马可治地方,定天赋、修公路、督办东北军工厂、创建东北海军,为奉系几次入关出谋划策……此人军政兼顾。属于跨世纪的T型人才,老帅在世的时候,对杨宇霆极为依仗,杨宇霆也隐隐以奉系“宰相”自居。

宰相之才,并非人主之才。

他就是一个辅佐型的人物。如果放在和平年代,随便­干­个副总都跟玩的一样。但要自己创业当老大,就不太灵光了。

做老大,要善于协调各方面的关系,这恰恰是杨宇霆的弱项。别人不说,就连和第一公子张学良之间也搞的水火不容,可知杨宇霆处理人际关系的能力。

几年总参议当下来,杨宇霆在奉系内树敌无数,就连“士官系”内部也有一些人对他不满意,认为他­性­情高傲,喜欢高高在上,颐指气使。

对于自己的劣势和定位,杨宇霆认识的很清楚,张作霖虽然去世,他也没动过取而代之的念头。

经过和奉系内的各位重量级人物磋商讨论,众望所归,大家都愿推举张作相继任东三省保安总司令。

张作相是张作霖两次结拜的义弟,在奉系中资格极老。他为人又厚道热忱,人缘极好,颇受各派人物信任。

郭松龄兵变,张作霖本来准备严厉处罚所有胁从的叛军乱将,全赖张作相劝谏才逃过处罚,就

杨宇霆一番运作,和几方代表一起,商定推举张作相接任东三省保安总司令。

在召开议会的前一天晚上,命人将一身大元帅服送到了张作相府上。

一切尽在不言中。

以张作相敦厚的­性­格,应该更容易合作,杨宇霆自信将来可以大展宏图,尽抒平生之志。

人选已经内定,召开议会不过是走个过场。

不过张学良那边也得有所安排,不能晾在半空中,杨宇霆考虑再三,决定给少帅安排一个奉天军务督办。

先给个一省督军­干­着,东三省总司令就不要想了。

议会召开的第一天,杨宇霆就在会场上宣读了一份《大元帅遗嘱》:

“余不幸归途遇难,今病势已驾,殆朝暮人间矣!余自束发从军早自誓以身报国,生死置之度外≈年已五十有四,死已非天,惟是救国之志未遂,不免耿耿耳。今以奉天重任,付之学良,望汝善为料理……”

我在回来的路上不幸挨了炸,现在快不行了。我成|人当兵后就发誓要以生命报效国家,所以早就不怕死了,现在我已经五十四岁了,死了倒也没什么,就是还没完成我的救国志向,太遗憾了。现在我把守卫治理奉天的重任,交给我儿子张学良,你们要帮我多料理他。

遗嘱文绉绉的,根本不符合张作霖的语气,明眼人一看即知,这份遗嘱是假的。

谎言重复一千次,就变成了真理。这份遗嘱是与会知情人共同炮制出来的,堂而皇之地当众拿出来,会场上所有人的智商情商突然急剧下降,没有人质疑,没有人敢于质疑,没有人愿意质疑。

三三九章杨常二人

(请牢记)(请牢记)(PS:感谢友“小同爱看”慷慨打赏!)

民国十七年七月的第一天傍晚,杨宇霆公馆,西山墙外敞厅

时值夏初,奉天的七月一样炎热难当,只有敞厅里面四面通风,凉爽宜人。

大厅正中摆着一张暗红­色­的八仙桌,桌上摆着两凉两热四样小菜,还有半瓶舶来的波尔图红酒,杨宇霆和常荫槐分坐两旁,面带红光,两人都有些酽酽微醺。

“邻葛兄(杨宇霆字),请!”

常荫槐殷勤劝酒,杨宇霆欣然举杯,一饮而尽之后将高脚玻璃杯往桌面上一墩,慨然长叹。

“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者谓我何求。”杨宇霆语调缓慢,言语中颇为动情:“老帅突然故去,我苦心孤诣维持这个局面,这几日真是百味陈杂,此中滋味不堪为外人道也!”

“大变突起,东北局面全靠邻葛兄支撑,高风亮节,鞠躬尽瘁,贡献功绩堪比诸葛武侯,东北三千万父老有目共睹,必为后世之楷模,岂是宵小无良之辈能任意诋毁的?!”

常荫槐又替杨宇霆满上杯中酒,接着笑道:“好在邻葛兄的苦心没有白费,联合议会至今一切顺利……看汉卿的样子,应该是默许了咱们的提案。”

东北议会特别联合会议已经进行了两天,这是一场确定张作霖身后东北政局的重要会议。与会者除了传统的东三省之外。还有热河、察哈尔和绥远的代表。

这六个省,就是奉系日后的地盘,其中又以关外东三省为重。

在今天的会议上,经过与会者投票表决,以绝对多数票通过了杨宇霆的提案,推举张学良担任奉天军务督办,奉天原省长刘尚清去职,另有叙用。

给了张学良一个奉天督军,就算对故去的老帅有个交待。到了这个时候,反应再慢的人也看了出来。老帅的衣钵不会由少帅继承,而是另有其人。

形势明朗化,一切都按照预定计划进行,杨宇霆心中暗暗得意。

一天的会议开下来。张学良大多数时间都在沉默,对奉天督军的任命没有表示任何异议,似乎还沉浸在丧父的悲痛中。他的几名心腹手下也很老实(比如绥远副统肖林),看样子是形势所迫,虽然心有不甘,也只能无奈地接受这个结果。

“如此最好,波澜不兴,可保我东北政局平稳过渡。”杨宇霆又一口喝下杯中酒,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脸上的神情十分复杂。带着三分轻松,三分感慨,和三分踌躇满志。

常荫槐说的不错,自己就是有意做托孤的诸葛亮,在内忧外患中担起中兴汉室的重任,成为标榜史的一代名相。

拿掉张学良也是迫不得已。仔细想想,眼下的东北内忧外患,还不如当年的蜀汉,老帅这一走,扔下的实在是个烂摊子。再交到扶不起的阿斗手中,大伙还有什么奔头?

“明天就要推举东三省保安总司令了,辅臣(张作相字)那边有什么动静?”杨宇霆有些担心,和张作相暗示沟通了几次,又将一身大元帅服送到他的府上。但直到今天晚上,张作相也没有明确的答复。

东三省保安总司令原由吴俊升担任。吴和张作霖同车遇难,这个位置也空了出来。但因为奉系正在和南军议和,张作霖陆海军大元帅的头衔不宜再用,就以东三省保安司令的位置为尊,代表了东北的实际领导权。

张作相谦恭愚忠,并不是继承大统的最佳人选,但数遍奉系各位大佬,却没人比他更合适。

要拿掉张学良,就得把张作相扶起来,如果杨宇霆直接取而代之,难免会变成众矢之的,放在火上被烤熟。至于袁金凯(张作霖发迹时代的元老,辽宁大儒)之流,也是幕僚型的人物,资格虽老,不适合担任最高领袖。

“辅臣一直都在推辞,不过态度并不是十分坚决。”常荫槐笑了笑,不以为然地说道:“这也是人之常情,邻葛兄不必介意,等到议会通过表决,辅臣这边自然不会再有什么异议。”

老派人物难免有子承父业的想法,张作霖尸骨未寒,和张学良又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张作相怎么好意思急火火地抢班夺权,再三谦让,谦让再三才是题中应有之义。

说不得,还得来一出黄袍加身,张作相才好半推半就。

“嗯……”

杨宇霆嗯了一声,沉吟不语,他还是感觉不太放心,常荫槐可能把复杂的问题想的太简单了。

无论如何,张作相这里都是个不安全的因素,但该说的都说过了,该做的也早做过了,事到临头没什么补救的方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沉吟片刻,杨宇霆说道:“‘青军会’肖林他们这几天活动频繁,明天开会一定要小心他们闹事。”

青年军人联合会,是奉系军中刚刚冒出来的一股社团力量,以学院派讲武系为骨­干­,张学良手下的三军团出身的军官为核心,肖林、齐恩铭、王一民、裴春生、高维岳等人都是活跃分子,俨然成了奉系少壮派的代表。

肖林是绥远副统,高维岳是察哈尔都统,裴春生是炮兵司令,这几人都有资格参加特别联合会议,合在一起也是一股不可小瞧的力量。

常荫槐点了点头,又提醒道:“听说察哈尔的部队在哲里木盟(今通辽)大举演戏,为首的就是肖林的四十五师,这里面可透着古怪,邻葛兄,你说这会不会是汉卿授意的,有对奉天付诸武力的意图?”

“不可能!”

杨宇霆一摆手,用毋庸置疑的口气说道:“奉天周围有从关内撤回来的十几万大军,还有吴俊生的五万黑龙江兵,一个四十五师还能翻了天去?倒是老将发丧的消息公布后,关东军这两天一直蠢蠢欲动,不能不防。”

“只要明天辅臣顺利上位,东北大局一定,日本人就没有可趁之机了,邻葛兄不必担心。”

常荫槐笑了笑,又抛出了自己夹带的私货:“特别会议闭幕之前,还请邻葛兄提出成立东北铁路督办公署的议案,中东铁路为中苏合办铁路,一向不接受东北交通委员会的指挥;如果成立了东北铁路督办公署,就可以将它纳入管辖之内……”

东北铁路是个烫手山芋,和苏俄、日本纠缠极深,常荫槐历任京奉铁路局长,交通总长,对东北路权最为看重,一心想在这上面挣一个大大的面子,当一回民族英雄。

“路权牵涉中苏外交,事关重大,议会上七嘴八舌只会吵吵嚷嚷,这件事放在议会上讨论可不是明智之举。先把铁路的事情放一放,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和你商量。”杨宇霆微微一笑,突然问道:“瀚勃(常荫槐字),我有意推荐你担任黑龙江省省长,你看怎么样?”

吴俊升遇难,黑龙江地盘也空了出来,杨宇霆这次要抢先下手。

三四零章有奇无正,虽锐无恃

(请牢记)(请牢记)常荫槐离开杨宇霆公馆的时候,肖林也刚刚从张作相府上告辞出来。

张延枢代父送客,陪着肖林一直出了张府大门,没有长辈在前,郎舅两个又小声聊了几句

“大哥,父亲今天说的很清楚,绝无半点夺权之意。”

北方部分地区习俗,姐夫不叫姐夫,直接叫哥,张延枢也是如此称呼肖林:“他老人家的心思你明白,我明白,就怕汉卿不明白,请你一定把父亲的原话带给汉卿,不要有什么疑虑。”

今天肖林来访,张作相当着一家人明确表示,绝不会出任东三省保安总司令,至于联合议会上的那些风波,他事先也毫不知情。

“二弟放心,我会敦请汉卿尽快与岳父会晤,以稳定奉天大局。”肖林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眼中却闪着丝丝亮光。

和张延枢拱手作别,肖林登上汽车,向警卫连长黄东军摆了摆手:“开车,去大帅府东小院后门。”

说完话,肖林将眼睛一闭,身子向后靠在座位的靠背上闭目养神,尽力压抑着内心的兴奋,外表看上去很是平静。

历史的车轮由自己亲手拨动,一切尽在掌握中,怎不令人心潮激荡。

随着联合议会的进行,确定了张作相的态度,肖林已大概猜出了历史的真实进程,虽有杨宇霆等人一力打压张学良,但在张作相的力挺下。少帅最后还是继承了奉系的指挥权。

这个结果实在令人感慨。张作相此举堪比尧舜,大有古风,只可惜所托非人,他肯定想不到,区区几年后,东三省大好基业就被少帅败了个­干­净……

将来的事情太远,还顾不上,当前局面下,如何完成东北政局平稳过渡才是关键。决不能逆历史的潮流螳臂当车,反而要顺水推舟。尽量让少帅上位的过程更顺利些,如此,于人于己于国家,都有利。

正在算计思索着。耳边隐隐听到了哀乐的声音,从车窗向外看去,已经到了大帅府的外围,肖林敲了敲司机的椅背,等汽车停在路边,推开车门跳了下来。

绕开大帅府正门向后走去,黄东军带着两名卫兵跟在后面,刚刚走到无人的背街处,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向着肖林追了过来。

回头一看。来的是特务营新任政治委员李普安,他和王铁胆都是长沙黄埔分校的同学,绿脚兵军中的年轻骨­干­,因为­性­格稳重缜密,得肖林青睐,委以特务营政委重任。

李普安到了肖林跟前,压低嗓音小声说道:“军长,内线急报,今晚杨宇霆设私宴与常荫槐聚饮,两人密议超过两个小时。”

“奥。这就开始庆祝胜利了?”

张作霖刚刚发丧,政治博弈胜负未分,杨宇霆和常荫槐却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这杯庆功酒喝得实在太早了。

杨宇霆等人在今天的会议上,成功给张学良安排了一个奉天督军。在他们看来,张学良既然被迫接受了这个安排。东北政坛的大局已定。

官场如战场,骄兵必败,杨宇霆军政治理有一套,搞起权力斗争和­阴­谋诡计却根本不合格,难怪会在旧时空里败给纨绔少爷张学良。

好像,杨宇霆最后就死在张学良手上……肖林有些记不清楚。

张作相是个出名的老好人,杨宇霆扶植他上台,未必没有借机揽权的意思。但权力斗争就是一场残酷的淘汰赛,事实证明,杨宇霆也不是合格的掌舵人。

内部的权争都无法取得胜利,如何应对复杂多变的外部环境?

张作霖一死,奉系已经成了山中无老虎的局面,时势造英雄,肖林现在虽然还是一只小鱼小虾,但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为那只称王的猴子……

看他面­色­变化,李普安寻个机会问道:“军长,老帅还是发丧开吊之中,杨宇霆却擅自饮酒作乐,如果将这件事公开闹大,有没有利用价值?”

李普安这几日往来奔走,深知现在正是东北政争的紧要关头,心思一动,提出这个建议。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肖林连连点头。

饮酒虽是一件小事,但张作霖尸骨未寒,按照老礼来讲最少也是个大不敬,搁在当前敏感的时局下,利用好了会是一件攻敌的利器。

但转念间他又否定了这个计划,语气一转说道:“不过杨总参总归是自己人,不宜用这些­阴­谋诡计。特务营做的都是特殊的情报工作,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必须要分清。对敌人可以不择手段,对内部却要尽量采取正规渠道处理矛盾,这其中的分寸你一定要把握好……”

这番话说的和气,其实却是很严厉的敲打,李普安后背上不由得渗出了一层冷汗,诺诺连声,不敢多言。

“算了,我知道你的用意是好的,下不为例就是。”肖林安慰了两句,又解释道:“政治太过复杂,非常时往往需要非常手段,对错之间没有明显的界限,情报部门不能随便参与。从今以后,这就是一条死规矩,情报工作的重点转到日本人身上。”

李普安是兴隆难民营出身,忠诚度不用怀疑,但情报机构的定位是个全新的课题,如果不在他们头上套个紧箍咒,不加控制的特权难保会滋生出什么样的怪胎。

有奇无正,虽锐无恃,难以控御也。

话说回来,对杨宇霆这场权争是必胜之局,没必要节外生枝。

杨宇霆和常荫槐在家中饮酒,缺乏证据,难以指认,最后还可能搞成一场闹剧,对大家都没什么好处。

如果真的闹开,势必也会暴露埋在杨宇霆公馆里的钉子,费尽心机才步下的这颗棋子,就这么浪费了实在可惜。

杨宇霆人才难得,肖林希望能救他一命,以人尽其才。不过杨宇霆出于和南方国民政府抗衡的考虑,和日本人一向走得很近,在他身边埋下一条眼线,将来起到的作用肯定更大。

心中有事,脚下信步走来,不知不觉已经踏入了大帅府东小院的后门,这几日肖林常来常往,府中的卫兵早都熟悉,也没人拦阻盘查。

踏上小楼二层,挑起花厅门口挂的珠帘,迎面正碰上张学良期待的目光。

三四一章东三省保安总司令(上)

这一晚肖林十分忙碌,一直到深夜还没有休息

陪着张学良拜访张作相,召集高维岳、裴春生等学院派讲武系的骨­干­,明天就要推举东三省保安总司令,东北权力之争的决战即将展开

出乎肖林意料的是,杨宇霆这一晚的动作非常诡异,没有再次和张作相联系,反而忙于联络奉系元老派人物,亲自到汤玉麟、万福麟、鲍贵卿等人府上一一拜访,意图取得他们的支持

这就有点主次不分了,杨宇霆图谋废少主、立君,汤玉麟和万福麟这几个人分量不足,张作相不点头,杨宇霆等人免不了白忙一场

自从奉系二次入关之后,奉系高层风云变幻,当权的大佬巨头几乎换了一遍,能和张作相身份资历抗衡的,几乎一个都不剩了

入关不久,当年与张作霖争霸东北的冯德麟就因心脏病去世,奉军副司令孙烈臣抱病而亡,东北内政大管家王永江辞职后病逝,老大哥马龙潭去职归隐,原四方面军军团长韩麟春中风卧床,郭松龄造反被枪毙,姜登选又被郭松龄枪毙,李景林和张宗昌破门而出以上五人为奉系五虎将,再加上张作霖本人和吴俊升被炸身亡,奉系元老派人物差不多凋零殆尽

汤玉麟热河都统早和南京国民政府眉来眼去,万福麟第八军军长左右摇摆不敢背叛张学良鲍贵卿吴俊升的前任原黑龙江督军早在老帅在世的时候就已失势,挂着个安**军事顾问、审计院长的闲职……杨宇霆纠集这么一帮人就想搞政变,能量还比不上肖林等人的青年军人联合会

杨宇霆妄图权臣废立之事,已失天时;老帅的灵柩就停在奉天大帅府中,不占地利;政治联盟鱼龙混杂,谈不上人和;这场政治博弈虽未开场,胜负已定

肖林事先知道结果,一一对照之下早就胸有成竹张学良庸庸碌碌,又身在局中,看不透其中的关节眼看张作霖创下的基业即将断送,心中不甘不愿,又彷徨无计

在真实的历史上,杨宇霆的安排虽然漏洞百出张学良还是差点败在他的手中,幸亏张作相拱手让出大权,少帅才得以继承大统

肖林仗着穿越者的优势,在本应发生的历史大船上顺手推了一把,鞍前马后的一场张罗,总算重点燃了少帅的信心张学良也变得积极主动,特意深夜拜访张作相,以商应对之策

雪中送炭,难中援手,张学良将大半功劳都记在了肖林身上……

七月的沈阳一样炎热只有故宫中青砖碧瓦,树影婆娑,一脚踏入就觉得心旷神怡,躁意全消

红­色­的院墙外,大清门前,立着一雄一雌两只石狮,扭着脸相对而视,栩栩如生一辆汽车突然驶来停下,张学良和肖林一前一后跳下车来

穿过宽阔的广场,第一道大殿就是崇政殿东三省联合议会特别会议在这里召开张肖二人一起踏入殿中,立刻引来一片寒暄招呼的声音

放眼看去,在座的都是奉系军政两界的高层人物,其中还有一个特殊的大佬——孙传芳

自二次北伐开始,孙传芳的残部一败再败退到了冀东滦州一带,奉系撤向关外的时候孙传芳的部队却死活不愿意出关,被阎锡山趁机收编孤家寡人的孙传芳无奈逃到了奉天,寄人篱下,以待时机

虽然虎落平阳,但孙传芳当年也是一方强豪,又是安**的副帅,起码的礼貌尊重还是有的,故此以旁听的身份列席这场联席会议

“汉卿,你的气­色­可不太好,重任在肩,一定要节哀顺变呀……”孙传芳长辈身份,语气却意外的和蔼,他虽然并不看好张学良在这场权争中的前途,但稳妥起见,最好还是两边都不得罪

“多谢叔父关心孙传芳和张作霖是结拜兄弟,学良顽劣愚钝,实在担不起什么重任,东北的未来,还要靠各位叔叔伯伯来掌舵”

张学良口中谦逊,眼中却光芒闪动,­精­气十足,孙传芳的心中不由得一跳,摸不清张学良话里的真假用意

直到张学良转身走开,孙传芳心中还在后悔不迭自己就像投靠曹­操­的刘备,安身保命才是第一要务,何苦要试探张学良,因此得罪了少帅,搞不好会惹祸上身

还怪自己修行不够,以为张学良必然斗不过杨宇霆,但偷偷抬眼看看少帅,孙传芳突然觉得信心不足

张学良没别的优势,但他的身份任谁都无法比拟,张作霖的嫡长子,理应就是东北的继承人在中国这个传统社会里,子承父业才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不该得罪张学良呀以后还得加谨慎些,东北是一场乱局,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时间不长,与会人员纷纷到齐,上午9点整,主持人杨宇霆宣布开会,并提出今天的日程,只有一个安排,推选东三省保安总司令

“经过前两天的探讨,我提议一个候选人,然后大家投票表决,只要支持者过半数,就算通过”

杨宇霆解释完毕,面带微笑缓缓扫视着会场,从张学良身上掠过的时候没有任何停顿,仿佛视如未见最后,他的目光停在张作相的身上:“我提议,由辅臣张作相字担任东三省保安总司令”

“我反对”

“我反对”

异口同声,说话的一个是跳起来的肖林,另一个是张作相本人

张作相向肖林摆了摆手,肖林不敢和他抢着说话,连忙重坐下,张作相却站起身来,未曾说话,眼中先流下了两道泪水,唏嘘悲痛,泣不成声

“大帅在世的时候,经常要我关照汉卿,我如就任东三省保安总司令,将来有什么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大帅?诸位,你们难道真的忍心至我于不仁不忠不义吗?我今日当着诸位的面,明示东北三千万父老乡亲,决不出任东三省保安总司令一职,如违此誓,天人共戮”

张作相以手掩面,哽咽半晌才接着说道:“汉卿年轻有为,子承父业名正言顺,大敌当前不能再拖了,我推荐汉卿出任东三省保安总司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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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乐土匪闹民国的第三卷北国从龙三四一章东三省保安总司令上

三四二章东三省保安总司令(下)

张作相的这番话情真意切,在座众人都被打动,大家一时默然无语,崇政殿内寂静无声

能参加这个会议的,都是位高权重的奉系高官,可以说人人都受过张作霖的大恩,在感情上倾向于张学良继承大统,如此才不辜负老帅当年知遇之恩

老帅刚刚去世,这边就谋夺张家基业,这件事的确有些不地道

杨宇霆的同盟却有些糊涂,鼓着劲要推张作相上位,人家正主却甩手不­干­,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汤玉麟和鲍贵卿几个都狐疑不定,一起转头看向杨宇霆

杨宇霆此刻也又惊又恼,愣在那里脑海中一片乱麻,张作相突然搞了这么一出,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事先也曾试探过张作相的态度,虽然遭到拒绝,但张作相表现的并不坚决,本以为只要硬给他披上黄袍,自然半推半就,大事可成真不­干­,你怎么不早说?不对,人家事先的确拒绝了,自己却猜错了他的心意

看张作相此时的态度,明显是要来真的呀

纠结、懊丧、愤懑……种种感受不一而足,但此刻不是后悔的时候,还得努力挽回局面,死活劝说张作相回心转意

“哦,这个……”

杨宇霆脑中飞快地思索着对策,清咳一声刚要开腔,却被张学良打断了

“老叔张作相此举万万不可天下公器,有德者居之,学良顽劣不堪,难堪此重任,请老叔以东北三千万父老为重出任东三省保安司令”

张作相是张作霖的拜把兄弟,排行最小因此张学良称其为老叔他一脸诚恳,坦坦荡荡的样子,完全不似作伪,倒把杨宇霆看得目瞪口呆

怎么抢我的台词?

张作相却摇摇头,转身向门外的副官拍了拍手,那副官一溜小跑送上一个包裹,张作相接过来打开,捧出一套大元帅制服走向张学良

“汉卿,沧海横流之时,方显英雄本­色­希望你能挑起东三省的担子为老帅报仇雪恨”

杨宇霆在旁边看得清楚,这套大元帅制服就是他亲手送到张作相府上的,没想到用在了这里

他的心中不禁一凉,张作相以父仇相劝,张学良势难退让恐怕顺坡下驴就要接过去了

不料张学良还是摇了摇头,坚决说道:“学良身为人子,当然要替父报仇,但父亲多半死在日本人手里,学良年幼,无德无能,只凭一己之力难以建功,只愿做一先锋与敌血战,还请老叔做主统揽大局为我父报仇”

张学良这番话说的诚恳,我当然要报仇,但自己太过年轻,压不住场面,如果主政东北,反而会耽误了报仇大事

有道理呀有道理杨宇霆在一旁心中通通跳个不停,恨不得上前抢过大元帅制服,重塞回张作相手中

张作相却眼圈发红,慨然叹道:“杀父之仇,岂能假于他人之手?我与老帅义结金兰,不管汉卿愿不愿意接任东三省保安总司令,我总之不会窃居此位”

说完话,张作相将大元帅制服硬往张学良手里一塞,转身迈步走了出去,一路上眼中犹自垂泪

张学良愣了半天,举起手中的制服向大家说道:“为父报仇是家事,东北三千万父老的出路是公事,学良才疏德浅,不敢因私废公,还请诸位令请高明”

将大元帅制服向桌上一放,张学良拱了拱手,也甩下众人大步走了出去

这,这杨宇霆老半天都没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事态的发展有些失控呀

正在此时,肖林等人一阵­骚­动,鼓噪起来

“这下怎么办?两个人都走了,难道还有别人要当这个总司令?”裴春生一边说着话,一边用挑衅的目光看向杨宇霆

杨宇霆心中气恼,虽然千愿意,万愿意,这个场合也没法点头上前拿起那套大元帅制服

“咳,咳就该推举汉卿担任东三省保安总司令,要不然啊,咱们还不被天下人戳着脊梁骨骂死?”高维岳明显被气着了,虽然咳嗽练练,但目光也不善,被他的眼神一扫,本来还想说话的常荫槐又闭上了嘴巴

“汉卿不错,辅公张作相也不错的,依我说,就把这两人都推做候选人,大家投票选举”关键时刻,肖林出来打圆场,还是一副故作公允的态度

杨宇霆不想有他,连忙点头说道:“好,好,这个办法好,原来只选辅臣一个人的确欠考虑”

联合议会开成这个样子,他的威信大受打击,既然让张作相和张学良一起投票选举,总还有一半的希望

他一时没有想到,就算选出来的结果是张作相,但如果人家坚持不就任,又该如何收场?

不过这个顾虑是多余的,选举结果出来之后,张学良以微弱优势胜出

经过今天这一场风波,与会众人不少都看清了形势,张作相和张学良一唱一和,早有默契,有张作相为少帅撑腰,横生枝节也没有用处,像袁金铠这样的中间派就改投了张学良一票

“既然,这样,咱们就去把,汉卿请出来,就任东三省保安总司令”杨宇霆的声音断断续续,语气中充满了苦涩

不管愿意不愿意,与会众人又挑出杨宇霆、汤玉麟、袁金铠、刘尚清几人作为代表,一路来到大帅府东小院面见张学良

出乎众人意料,张学良拿起了架子,一再推说自己德行不足,不能担任这个总司令

到了这时杨宇霆终于明白,张学良这是要众人表态呢,不来个三请三让,少帅恐怕不会给大家这个面子

站队,不得不站队,不得不表态,众人纷纷发表言论通电,表示会紧密地团结在张学良的领导核心之下,支持少帅继任东北大统

除了各方大佬纷纷表态,报纸舆论也在有心人的授意下大肆鼓吹,奉天市民又组织了请愿团,恳求少帅尽快出任东三省总司令,以定民心

直到张作霖出了头七,这场权争终于尘埃落定,张学良出任东三省六省保安总司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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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乐土匪闹民国的第三卷北国从龙三四二章东三省保安总司令下

三四三章张宗昌没有想到

光影冉冉,转眼已是夏末,归绥的傍晚已经有了几分凉意『』

“哗啦啦啦……”

一阵阵清脆的骨牌声不时从花厅中传来,几名男女的说笑声夹杂其间,嗓门最大的是个粗犷的山东口音,每次翻到好牌都是一阵哈哈大笑,熟悉的人一听便知,张宗昌张大将军又在推牌九

张宗昌号称狗­肉­牌九俗称将军,平生烂赌好­色­,今日褚玉璞上门拜访,正赶上张宗昌牌瘾发作,拉上五姨太和十二姨太陪着,硬是凑起了一场牌局

张宗昌此时正在坐庄,骰子打出,切牌发牌,张宗昌将象牙骨牌捂在手心里,慢慢地一点点搓开

啪一对骨牌摔在桌子上,赫然正是一对梅花

“哈拉硕好,哈拉硕”

张宗昌兴奋之下,连老毛子的俄语都冒了出来张宗昌早年在中东铁路­干­过,学了一口流利的俄语,一只大手在十二姨太穿着丝绸旗袍的大腿上搓来搓去,得意非凡

“今天可真是瘸子的ρi眼——邪门啦把把带对儿,想什么来什么老褚,你今天带的钱够不够啊?要不要我先借你点,慢慢输?”

褚玉璞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随手把骨牌丢在桌上,将身前最后一摞大洋推了出去:“司令一向情场赌场双得意,小弟自愧不如,今天就先玩到这里”

两位姨太太知道男人们有话要说笑着起身退下张宗昌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们摇曳生姿的身影,直到出门看不到了才转过头问道:“怎么了老褚?又和绿脚兵置气呢?”

直鲁联军残部来到绥远之后,肖林将武川一带划为他们的防区,但是张宗昌以下都嫌武川偏远贫瘠,一直赖在归绥不走,因此和绿脚兵冲突不断

曲南杰几个还好些,马三儿却是一点就炸的暴脾气,直鲁联军一旦惹到他的头上,肯定要带着绿脚兵把场子找回来,连张宗昌这个绥远都统的面子也不给

直鲁联军和绿脚兵之所以冲突不断根本原因在于军纪太差,张宗昌从奉系破门而出,直鲁联军的粮饷都需自筹,当初在富庶的山东直隶还可以支撑到了绥远却难以为继,苦不堪言

当兵的吃不饱肚子怎么办?解决方法很简单,用手里的枪去抢,但绿脚兵上下都将绥远看做自家后院,怎能容忍直鲁联军如此胡作非为,为此和直鲁联军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冲突,要不是褚玉璞和曲南杰拦着,早就发生了火并

落地的凤凰不如­鸡­,褚玉璞非常清楚,直鲁联军现在只有两万出头的残兵败将武器弹药都匮乏之至,真要拉开架势和绿脚兵­干­一仗,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对手

从绿脚兵最近的调动部署来看,几个师的兵力都摆在归绥周围,隐隐有包围直鲁联军的态势褚玉璞越发感觉不妙,因此特意来找张宗昌,想劝劝这位总司令管管他手下的山东兵,能忍则忍,不要再去招惹绿脚兵了

“有句老话说得好,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褚玉璞斟酌着字眼劝道:“我今天来,就是想请司令把城北的卡子去掉,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直鲁联军分为山东兵和直隶兵,分属张宗昌和褚玉璞手下,山东兵在城北通往白云鄂博矿区的道路上设了一道路卡过往人员车辆都必须交税通行

因为白云鄂博矿区正在开发建设中,过往人员车辆川流不息这个路卡的收益十分丰厚但是,绿脚兵对此却坚决反对,曲南杰和直鲁联军多次交涉,要求撤掉路卡

这老褚,胆子也太小了,张宗昌在心中不屑地嘟囔了一句,对褚玉璞的小心谨慎不以为然

怕绿脚兵­干­什么?肖林一个月前回绥远呆了几天,对自己一直毕恭毕敬,二十多岁的一个娃娃,还能翻了天去?

“那不行几千人的嚼谷都靠这个路卡,不能撤”张宗昌一拨拉脑袋:“老子是板板正正的绥远都统,在哪设卡收税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哪怕到汉卿跟前打官司也不怕”

褚玉璞一时无言以对直鲁联军现在就是丧家之犬,绥远都统名义上是张宗昌,其实却被绿脚兵牢牢捏在手里,这个路卡还真不是张宗昌说了算

道理是这个道理,却不好劝总不能指着张宗昌的鼻子直接说,他的这个绥远都统就是个摆设,那样也太伤人了

“司令,我也知道弟兄们现在不好过,但现在非常时期,最好还是勒勒裤带过两天苦日子,忍耐一下”褚玉璞眯起眼睛,一副十拿九稳的样子:“这个世道还得乱上几年,手里有人有枪,就有翻身的机会,咱们要做的都是大事,何必得罪肖林,凭空树一个敌人”

没必要这么紧张?张宗昌对褚玉璞越发不满,绿脚兵想报复,最多也就是动动拳头,难道他们真敢火并不成

直鲁联军都驻扎在归绥内外,这里是整个绥远的中心,绿脚兵开办的工厂店铺不计其数,肖林等人的家眷还在城中,真要是撕破脸动手,肖林难道就不怕砸老鼠把盘子砸碎了投鼠忌器,张宗昌老粗一个,实在想不起这句成语

“没关系的老褚,肖林敢把咱们怎么样?最多让绿脚兵来打几架,不让弟兄们吃饱,还不是等着挨揍?”

张宗昌哈哈一笑,接着说道:“有道是皇帝不差饿兵,将来要­干­什么大事先不说,现在也不能让队伍自己散了”

直鲁联军只剩下一万多人,但全是经过战场磨砺的老兵,是张宗昌和褚玉璞东山再起的本钱

褚玉璞无奈之下只好让步,又劝道:“司令,既然这样,最少也和肖林主动解释一下,把城北卡子的事情说清”

“没必要,是人就得吃饭,这个道理肖林还会不明白?我不用找他,等他来找我……”

张宗昌刚刚说到这里,府外突然传来两记枪声,紧接着,是一群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

两人面­色­都是一变,张宗昌顺手就摸向****,抬头看时,迎面冲进来一群绿脚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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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乐土匪闹民国的第三卷北国从龙三四三章张宗昌没有想到

三四四章李虎臣当了打手

绿脚兵冲进张宗昌的都统府,院中一片­鸡­飞狗跳,惊叫、斥责、喝骂,各种声音响作一团

“哎呀呀——,这是怎么回事啊?老张,你快看看这些丘八要­干­什么?”

随着一声女人的尖叫,五姨太和十二姨太扭着小腰奔了进来,高跟鞋迈着小碎步,将木质地板敲的笃笃作响,慌慌张张之下,高耸的胸前一阵跳跃起伏,波涛汹涌

张宗昌和褚玉璞却顾不上理她们,只盯着绿脚兵手中黑洞洞的枪口,脸­色­惶恐

“卫兵,卫兵卫兵到哪里去了?”

张宗昌声嘶力竭地喊了两声,举起****对准带队的龅牙上校,大声喝问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都统府,难道要造反作乱吗?”

虽然明知绿脚兵来者不善,但他心里还存着最后一丝侥幸,只希望这场变故是乱兵所为,没有得到肖林的授意

“报告,卑职既不是造反,也不是作乱,只是奉命来保护张都统”

龅牙虽然在举手向张宗昌敬礼,脸上却嬉皮笑脸的,毫无恭敬之意,过分的是,他两只眼睛一直在两位姨太太的胸前扫来扫去,趁机大过眼瘾

褚玉璞在旁边皱皱眉头,Сhā言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为什么打枪?都统府的卫队呢?……”

龅牙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扭脸上下打量着褚玉璞,得意洋洋地说道:“原来褚副司令也在这里,正好,省得我再跑一趟了”

“找我­干­什么?”褚玉璞一惊

“贵部和陕军起了冲突,归绥城里到处都乱哄哄的我家曲师长特意安排,由我来保护两位司令的安全”

绿脚兵撤离西安之后冯玉祥调动部队向陕西发起连番猛攻,陕军本是一盘散沙,没有决死一战的信心,吴田部率先倒戈投降,李虎臣眼看抵敌不住,带着手下部队一路向绥远撤退,投奔肖林

陕军几日前进入归绥,张宗昌当时也不以为意,大家都被北伐军打的到处乱窜,大哥不笑二哥在一起抱团取暖也不错

没想到李虎臣竟然敢对自己下手张宗昌再也压不住心头的怒气,飞起一脚将牌桌踢翻,|­乳­白­色­的骨牌噼里啪啦飞了满地

“好李虎臣,老子饶不了他你们让开,我要去拉队伍­干­死他娘的”

张宗昌说着话要往外闯他人高马大,又顶着绥远都统的头衔,伸手这么一拨拉,守在跟前的两名绿脚兵有些不知所措,退后了两步,但仍然挡在他的面前

啪啪两声轻响,龅牙在那两名绿脚兵的后脑勺上各拍了一巴掌,骂道:“妈了个巴子,怎么敢拿刺刀对着张都统?一点规矩都不懂快上去帮张都统把****收起来,再扶着他老人家坐下”

那两名绿脚兵楞了一下,互相对看一眼,终于反应过来两人一起把步枪往肩后一背,上前一把将张宗昌按坐在椅子上,又把他的****顺手缴下

“张都统不要着急嘛听说陕军下手很快,已经将直鲁联军全部缴械,您现在出去也是一个光杆司令,斗不过李虎臣的,还是让我们绿脚兵保护您的安全”

龅牙口中­阴­阳怪气,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又扭脸向手下的绿脚兵大声喝道:“我怀疑有刺客混进了张司令的都统府,传我的命令,立刻对都统府进行彻底搜查,对张都统的家人实行贴身保护……没有曲师长的手令,任何人严禁出入”

毫不理会呆坐在椅子上的张宗昌,留下一队看守之后,龅牙带着绿脚兵向院中散开,跟着又是一阵­鸡­飞狗跳的­骚­动

张宗昌和褚玉璞面面相觑,心中又惊又惧

直鲁联军被全部缴械,怎么可能?这个龅牙一定在危言耸听

都统府就在直鲁联军的军营前面,自发生­骚­乱之后,总共才听到两记枪声,直鲁联军好赖还有一万多人马,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被缴械?

直鲁联军的军营与平日不同,多出了一队队身穿灰布军装的陕军,举着手里的步枪刺刀,押着一堆堆直鲁联军的俘虏来到了校场

望着校场中间搭起的一堆堆枪支,李虎臣兴奋地像牙疼一样直吸气,咧着腮帮子使劲乐,忽然想起不妥,又向身边的站着的曲南杰问道:“曲师长,这些枪您打算怎么处理?要不,咱们两家一人一半……不不不,我四你六,嗯,还是我三你七”

直鲁联军的枪很杂,什么年代、什么型号的都有,既有欧美的式马克沁机枪,也有汉阳造老套筒,杂七杂八堆的像小山一样陕军过惯了穷日子,又刚刚打了败仗,看到这么多装备枪支李虎臣忍不住眼红心跳

不过他心里明白,陕军之所以能够一举将直鲁联军缴械,全靠绿脚兵支持配合,只凭自己的力量,绝对吃不掉这一万多直鲁联军

充其量,陕军不过是前台的打手,这件事真正的幕后主使还是肖林

所以分赃的时候,自己也不能拿大头

曲南杰微微一笑,摇摇头说道:“这批枪还另有用途,捡好的挑几支,剩下的破烂货就别要了不过请李司令放心,肖军长绝不会让李司令白忙一场,陕军的装备就落在我曲南杰身上,保证在半年之内给贵部提供五千支式仿三八步枪”

肖林早有交代,要和李虎臣处好关系,必要的时候可以向陕军提供各种支援,包括武器装备三秦子弟自古不乏­精­兵良将,李虎臣带兵也有自己的一套办法,如果替他解决了生存危机,专心练兵,假以时日,又可将陕军打造成一支­精­锐之师

李虎臣和曲南杰在陕西作战的时候相识,深知此人从来都是言出必行,一口唾沫一个坑,他有板有眼的说出半年之约、五千支步枪,李虎臣不由得大喜过望

比起老套筒来,仿三八可强了太多,就像毛驴和高头大马的区别,既然有大马,何必还贪图瘦骨嶙峋的小毛驴

陕军退出关中平原之后,还掌握着陕北榆林一带的地盘,只要有枪就不愁有人,等到部队再次壮大兴旺,早晚还要找冯玉祥报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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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乐土匪闹民国的第三卷北国从龙三四四章李虎臣当了打手

三四五章老莫值得纪念

直鲁联军交出武器之后,在绿脚兵和陕军的共同监视下登记点名,打乱重编,然后押回营房看管起来

没有直接将直鲁联军收编遣散,多少有些出乎李虎臣的意料,这一万多人要吃要喝,要派部队看管,就这么关在营房里太过麻烦

“南杰,已经把直鲁联军全部缴械了,­干­嘛还像爷爷一样供起来?你要是不要,这些老兵­干­脆给我算了”所谓一不做,二不休,已经和张宗昌翻脸,再不能留着直鲁联军这个祸胎在李虎臣想来,要么将直鲁联军直接遣散,要么将这些百战老兵收编,以扩充实力

曲南杰摇了摇头:“直鲁联军都是些老兵油子、兵痞,既不听话,也不好用,还会把部队的风气带坏,李司令最好一个也别要”

李虎臣被一句话堵了回来,心中稍稍有些不快既然还留着这一万多人不予遣散,绿脚兵明显还有别的企图,曲南杰此刻却是一副冠冕堂皇的样子,难道你就不怕这些兵痞败坏了绿脚兵的军纪?

看到李虎臣面­色­不虞,曲南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解释太过简单,李虎臣李司令心里落下了疙瘩

“李司令,您是不是有些奇怪,为什么把直鲁联军的枪和人都留着?其实这都肖军长的安排,直鲁联军还有别的用处……”

被缴械的直鲁联军中,还有一千余人的白俄雇佣军残部,这支部队的司令官聂卡耶夫已经在山东战死,现在的最高指挥官是铁甲车队队长莫洛奇科夫斯基

看看《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就会明白,所谓白俄,并不是白俄罗斯的简称而是沙俄帝国的代表

在沙俄时代,代表冰天雪地的白­色­最为俄国皇室推崇沙皇也号称“白­色­沙皇”白俄一词由此引申开去,泛指反对苏维埃红­色­政权,支持白军、支持沙俄的俄罗斯人

白俄组成的军队称为白军,与他们对立,苏维埃的军队称为红军,大家互相对骂“白匪”和“赤匪”这几个称呼后来被早期的中国革命者引进,中国也有了自己的红军和白军,也以白匪和赤匪互相攻击……

莫洛奇科夫斯基就是一位坚定的沙皇拥护者,这位血统高贵的俄罗斯贵族早年在英国皇家桑赫斯特军事学院留学,毕业之后在军中得到重用革命爆发后积极参与对布尔什维克的战斗兵败后带着一支白军残部逃入中国,在张宗昌手下担任铁甲车队的队长

之所以选择为张宗昌卖命,也是时势所迫,作为一名逃亡到中国的白俄旧军人,雇佣兵是唯一的出路

刚开始的时候白俄雇佣兵在张宗昌手下也曾风光一时,老莫一直幻想着有朝一日能重返祖国,在奉系直鲁联军兄弟的帮助下打败布尔什维克

但好景不长,直鲁联军终于被北伐军打败,莫洛奇科夫斯基的铁甲车队也难逃厄运,曾经威风凛凛的铁甲列车全被炸毁缴获,幸亏莫洛奇科夫斯基指挥若定,带着部队及时撤了下来,人员编制尚算完整到了绥远后被推举为白俄雇佣军的最高指挥官

这位姓莫的铁甲车司机在历史上真有其人,张宗昌兵败后曾出任蒋中正的军事顾问,在“八一三”淞沪抗战中率领铁甲车与日寇英勇战斗,上海沦陷后潜伏在法租界,为重庆特务机关进行秘密地下工作,1941年被日本宪兵队破获老莫开枪壮烈自杀,时年45岁

负责看押白俄雇佣军都是绿脚兵,他们对莫洛奇科夫斯基还算客气,只收缴了他的随身佩枪,再没有其他的过激行为,还为他保留着原来单独的军官住房

一切好像都没什么变化,还是同一间熟悉的房间,莫洛奇科夫斯基向这看守的绿脚兵大发一通脾气,人家却把房门一锁,再不搭理他

在房中听不清外面的动静,也不知道手下的部队到底怎么样了闹累了之后,老莫同志终于迷迷糊糊睡去,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早上七点多钟

从床上坐起来,老莫不由得一阵恍惚,好像昨天下午那场事变只是一个并不真实的梦境穿着绿胶鞋的中**人突然冲进军营,面对身形高大俄罗斯人毫无惧­色­,很快用手中的花机关枪和刺刀控制住了局面,一千多人的白俄雇佣军全部当了俘虏

因为事发突然,莫洛奇科夫斯基来不及组织任何抵抗,眼睁睁地看着绿脚兵在十五分钟内控制了整个白俄兵营,虽然一枪未放,却充分显示高效的执行能力和娴熟默契的配合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真要是拉开了架势和绿脚兵作战,莫洛奇科夫斯基自问也没有战而胜之的把握从来看不起中**队的老莫同志第一次感到有些不自信

“勤务兵,契卡夫,契卡夫”

老莫的生活习惯非常规律,每天早上起来都要先喝一杯烈酒,但连着叫了几声,都没有看到那个讨厌的勤务兵莫洛奇科夫斯基终于反应过来,昨天下午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他现在就是一个被软禁的俘虏,再没有勤务兵了

正在此时,门锁哗啦一响,房门从外面打开,走进来几名绿脚兵的军官,为首的是个上校团长,莫洛奇科夫斯基看着眼熟,此人正是下午冲进白俄兵营绿脚兵指挥官

“喔莫司,俄司长要见你些,克里马擦包耽误咧”那个莫先生,我们师长要见你,麻利些别耽搁了

说话的正是陕西乡党李进财,他原在西北军宋哲元手下担任团长,驻守陕西绥德黄河渡口,被曲南杰抓到之后以礼待之,以诚相对,最后终于加入了绿脚兵,刚刚出任五十五师二团团长

莫洛奇科夫斯基在中国混了多年,汉语说的还不错,但对李进财满口的陕西腔完全摸不着头脑,茫然地瞪着一双蓝眼睛不知所措,直到旁边的绿脚兵又“翻译”了一遍,才明白什么意思

被稀里糊涂抓了起来,老莫也憋着一肚子疑问,早想找绿脚兵的指挥官对峙一番,当下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站起身跟着李进财走出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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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乐土匪闹民国的第三卷北国从龙三四五章老莫值得纪念

三四六章曲南杰是个­阴­谋家

穿过空旷的兵营,莫洛奇科夫斯基发现部队都不见了,不仅白俄雇佣军一个人都看不到,就连整个直鲁联军都好像凭空消失了

昨天晚上这些士兵被押回了营房,很明显,今天一早他们就被带了出去,不知道去了哪里

奇怪之下,向身旁的绿脚兵打听,却没有一个人搭理他但从李进财的表情看,他肯定知道这些士兵的下落,只是不愿告诉他

满腹狐疑跟着绿脚兵一路走来,不知不觉中踏进了一间大门,李进财一举手说道:“莫司,请,饿司长我们师长就在里头”

推开房门迈步走进去,就看到笑容满面的曲南杰迎了上来

“曲师长,大家都是友军,为什么要对付我们?我要向奉天高层提出抗议”

“莫洛奇科夫斯基先生,您误会了这是一场直鲁联军与陕军的冲突,我二十三军为免事态发展失去控制,才采取紧急行动以保护将军的安全,以免事态发展失去控制”

曲南杰不慌不忙,不急不躁:“如果您要抗议,应该去找李虎臣司令,不过现在直鲁联军一万多人都当了俘虏,恐怕很难在李司令那里得到满意的答复……”

来回绕了半天,莫洛奇科夫斯基总算搞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原来陕军李虎臣才是事变的主角,绿脚兵却是主持正义的公正法官

“不可能没有你们的支持,李虎臣没有能力对付直鲁联军,这是一个­阴­谋”

莫洛奇科夫斯基是个直率的军人,对这些绕来绕去的外交辞令很不擅长,但他心里却和明镜一样清楚陕军能够在一个下午将整个直鲁联军缴械,绝不是什么临时冲突引发的突然事件而是在事先经过周密的计划,并得到了绿脚兵的支持和帮助,才能一举奏效的军事行动

曲南杰脸­色­一沉:“将军阁下,我要提醒您一点,二十三军一向对各支友军不偏不倚,这一点毋庸置疑如果你继续对我军采取敌对怀疑的态度,对于改善您的处境没有任何帮助”

没有直接撕破脸,就是为了留下回旋的余地,真要逼着绿脚兵承认自己是幕后黑手,对你老莫同志又有什么好处?

老莫同志虽然直率到底是从苏俄革命中锻炼出来的略一思索已经明白了自身的处境,整个直鲁联军已经当了俘虏,这个时候再将绿脚兵推到对立面去,没有人替自己说话了

“曲师长,我的脾气太急躁了突然碰上这么严重的意外事件,请原谅我的失态”

强忍着对曲南杰这个­阴­谋家的憎恨,换上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老莫微微一躬表示道歉:“希望曲将军能保持公正,将事态尽快平息下去,恢复无辜士兵的自由,并将我们的武器发还”

莫洛奇科夫斯基心中泛起一阵无力感,对方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肯定有重大的企图岂能因为自己低头服软就放过直鲁联军?提出这个要求,按照中国话来说,只不过是在尽人事听天命

没有后台的支持,白俄雇佣军不过是一群流亡的丧家之犬,别说返回俄罗斯与布尔什维克作战,就连生存下去也是困难重重

张宗昌张宗昌那个笨蛋在哪里呢?不用想了,十之**也被抓了起来

白俄雇佣军的后台老板就是张宗昌,但张宗昌的三十万大军已经烟消云散,指望不上

出乎老莫同志的意料,曲南杰竟然点了点头,答应下来:“您的要求很合理,我军之所以­干­预这场冲突,只是为了防止殃及无辜市民,等到事态平息,自然会把一切还给将军阁下”

莫洛奇科夫斯基心中一跳,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但又不敢相信,犹豫着试探问道:“曲将军,您的意思是……?”

“请跟我来”

曲南杰面带微笑,带着忐忑不安的莫洛奇科夫斯基走出屋外,警卫员牵过军马,两人认镫扳鞍,翻身上马,一路来到绿脚兵军营

一进绿脚兵军营,莫洛奇科夫斯基就楞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鲁联军上万人原来都在这里,在校场上排成了几个整齐的方列,他手下的白俄雇佣军赫然就在正中央的前方站立

抬眼看去,所有的直鲁联军都换了装束,都是一身崭的灯笼裤和马甲、头顶皮草帽、脚踏高腰马靴

这身装束太熟悉了,如果在腰间再挎上一把弯刀,正是标准的哥萨克骑兵打扮从伟大的彼得大帝年代开始,哥萨克骑兵曾经所向披靡,但到如今,却只是沙俄帝国最后的记忆

突然见到故国风采,莫洛奇科夫斯基的眼睛竟然有些湿润,感慨万千,跳下马来却楞在当场

现在正是夏末秋初,穿这么一身明显有些过热,士兵们的额头都有些汗水,但白俄雇佣军的神­色­却非常兴奋,毫无怨言

这个天气穿这么一身衣服,毫无疑问,只有一个地方可去,北方的西伯利亚,广阔的俄罗斯

曲南杰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的身边,递过一面包裹在一起的旗帜:“将军阁下,你的部队已经集合完毕,请升起这面旗帜,向世界宣告不屈的俄罗斯任在战斗”

接过这面旗帜展开,莫洛奇科夫斯基是一阵激动,这面旗帜当然不是苏维埃的镰刀斧头,但也不是白俄通用的红蓝白三­色­旗,而是代表帝俄的双头鹰旗帜

红蓝白三­色­旗是苏联二月革命之后国家杜马选定的国旗,十月革命后换成了苏维埃红旗,上世纪末苏联解体后,三­色­旗再次成为俄罗斯国旗,沿用至今

啪莫洛奇科夫斯基举手敬礼,看向曲南杰的眼神中充满了感激,一切尽在不言中,如果绿脚兵愿意扶植自己杀回俄罗斯,这支白俄雇佣军不介意重投靠肖林

除了一千多白俄雇佣军,还有一万多直鲁联军,这是一支中俄联军,将团结所有流亡的白俄向布尔什维克再次发起挑战

“乌拉”

双头鹰旗帜升起后高高飘扬,场中的白俄士兵发出齐声欢呼,就连那些穿着哥萨克服装的直鲁联军也跟着大喊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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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乐土匪闹民国的第三卷北国从龙三四六章曲南杰是个­阴­谋家

三四七章临保会委员(上)

自七月末至九月中,张作霖的丧事整整办了七七四十九天,终于告一段落

在大帅治丧期间,整个东北三省加口外三省绥远、察哈尔、热河都举办了大规模的祭奠活动,从奉天到哈尔滨,从归绥到张家口,乃至于榆树、双城、临江、抚顺、海城等地都设置有吊唁灵堂,直到烧过七七之后才拆除

丧事办完之后,张作霖的灵柩移至帅府东门房,准备等陵园修好再入土安葬大帅府也终于撤去重孝,灵堂牌坊全部拆除,只有府中众人的胳膊上还戴着黑纱,以寄托对老帅的追思哀悼

这天上午天­色­­阴­沉,空中时断时续飘着雨丝,帅府大门处却有几名卫兵一直在忙碌,架着梯子将门楣上挂着的白­色­灯笼取下,重换上红­色­灯笼

突然传来两声汽车喇叭响,一辆黑­色­的小汽车拐入德隆胡同,直接停在帅府的正门前

谁这么没规矩?

正扶着梯子的一名卫兵皱了皱眉头,撇着嘴刚要骂,后背上却被重重拍了一掌,一句“妈了个巴子”又咽回肚子里

回头一看,却没看到是谁拍他,只有一条身影快如闪电般迎向汽车,那卫兵只觉眼前一花,就看到自家排长满脸带笑,敬礼躬腰拉开车门,请下来一位年轻的中将

年轻也不稀奇,中将也不稀奇,年轻的中将就有些稀奇,那卫兵站在一旁没敢多说什么,只看着那中将被毕恭毕敬地送进了帅府

“排长,这个中将什么来头?很牛气吗?”看着自家排长恨不得溜沟舔腚的巴结,那卫兵稍稍有些奇怪奉天城里上将满地走中将多如狗,自家排长在帅府当差多年在张总司令面和夫人前都能说上话,何必对此人如此巴结奉承?

“这位可不是普通的中将”排长瞥了他一眼,指点道:“他就是肖林,张总司令面前的红人,东北临时保安委员会的委员”

“临保会的委员?”那个卫兵还算有点见识,知道保安委员会的厉害,脸­色­也凝重了许多

自东北联合议会特别会议之后,公推张学良担任东北保安总司令,同时成立东北临时保安委员会

东北临时保安委员会是当前东北的最高权力机构,由张学良担任委员长袁金凯副之这个委员会一共十几名委员个个都是奉系的头面人物,大权在握,如张作相、杨宇霆、汤玉麟、刘尚清等等,总之一句话,能够在临保会中担任委员就等于进入了奉系的权力中枢

没想到,这个肖林如此年轻,竟然也是临保会的委员

那卫兵其实并不知道,以肖林的身份资历,在临保会中担任委员还是单薄了一些,只是张学良一力推荐要酬他从龙之功,其他委员才不得不卖了少帅一个面子

但这个突破对肖林却具有决定­性­的意义,从此之后,他进入了奉系的核心领导阶层并逐步发挥个人影响,改变着历史的进程……

但此时此刻,肖林却正在挨训

小青楼老虎厅中,两只老虎标本惟妙惟肖,张学良坐在黑皮沙发上,肖林站在他面前一脸愧疚之­色­这两只老虎是汤玉麟送给张作霖的,后来一只赠给了同泽中学,另一只损坏遗失

“肖林,我来问你,张宗昌和褚玉璞在哪里?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总司令?”

“汉公,我今天是来向您请罪的张宗昌与陕军李虎臣发生冲突,我事先失察,事后失措,以至于局面失控,直鲁联军被陕军逐出归绥”

肖林态度很诚恳,但这件事昨天就上报过,今天再认一遍错,张学良虽然面上不得不训斥他一番,心里却懒洋洋地提不起劲头,没多大火气

“请汉公放心,冲突发生后,我立刻派­精­锐部队赶到都统府加以保护现在张宗昌与褚玉璞两位司令都非常安全,万无一失”肖林抬眼看了看张学良,又说道:“不过张司令的情绪一直很激动,我担心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暂时还请他住在都统府里,一直没有外出”

肖林说的委婉,却隐隐含着试探,直鲁联军已被一口吃掉,张宗昌和褚玉璞怎么处理?

张学良眉头挑了挑,没有直接回答,又反问道:“听说直鲁联军全员被白俄鼓动哗变,到底是怎么回事?”

“噢,这件事的确属实直鲁联军和陕军发生冲突后,白俄雇佣军指挥官莫洛奇科夫斯基控制了直鲁联军,并带着这支部队离开归绥北上草原,后来跑到哪里去了,我也不知道”肖林说到这里,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你真的不知道?”张学良眼一瞪:“少给我装神弄鬼”

“汉公明鉴,直鲁联军都是一伙兵痞,军纪败坏东三省不要,热河和察哈尔也不要,为什么偏偏给我绥远?他们到了绥远才一个多月,就闹得到处­鸡­犬不宁,让人头疼的厉害请神容易送神难,趁着这次兵变将他们赶走,正好卸掉一个包袱,让他们去反攻苏维埃,祸搅老毛子”

肖林接着又笑道:“直鲁联军在国内就是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正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张宗昌和褚玉璞又不在,他们只好跟着那些白俄混下去,我给他们一人提供了一身冬装,那一万多人就一路向北杀了过去,我估计现在最少也到了蒙古境内了”

张学良沉吟片刻,说道:“老毛子在中东铁路上得寸进尺,我早想对付他们了,有直鲁联军给他们捣乱,倒也是一件好事不过你要注意,对那个莫洛奇科夫斯基支持归支持,手尾一定要撇清,免得惹来外交事件”

肖林连连点头,少帅在这一点上和他想的完全一致——白俄反攻苏维埃,这是俄罗斯人自己的事情,和我们奉系什么关系都没有

撒下老莫同志这个棋子,将来也许会有意外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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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乐土匪闹民国的第三卷北国从龙三四七章临保会委员上

三四八章临保会委员(下)

在张学良看来,把直鲁联军打发到外蒙不失为一步好棋

苏俄成立后出于自身的利益考虑,一直大力扶植外**立,甚至直接出动苏联红军进驻,但外蒙一直是中国的领土,中**队进入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只是国家孱弱,才被迫接受了这个事实

民国初年,还有徐树铮收复外蒙,但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时候,再想对外蒙用兵,必然会遭到苏俄的强力­干­预,有莫洛奇科夫斯基打着白俄复国的旗号,最少也能把那里的水搅浑,从而分散俄国人的注意力,对东省特别区也是一个支持

东省特别区是中东铁路沿线区域,包括黑龙江和吉林两省部分地区,哈尔滨等重要城市,现任行政长官为张景惠因为中东铁路在苏俄手中,所以沿线区域也被苏俄的势力覆盖,张作霖将这块地方划了出来,搞了一块民国时代的特区,东北和苏俄的主要矛盾也集中在这一区域

除了牵制俄国以外,顺便还解决了直鲁联军这个祸胎,老帅还在世的时候,直鲁联军就请求退出关外,但因为这支部队的军纪太差,张作霖不敢放他们出关,­干­脆扔到绥远草原上,天高皇帝远,随他们祸害

到了张学良掌权,对直鲁联军加不待见,当初要和北伐军作战,直鲁联军不失为一条咬人的恶狗,但此时奉系已向北伐军投降认输再留着这支部队也没什么必要

京津已丢肖林又是他的嫡系亲信,绥远地盘越发显得重要,值得好好经营,肖林出手解决了直鲁联军,正符合张学良的心意

考虑了片刻,他对肖林指示道:“只要莫洛奇科夫斯基能在外蒙立住脚,可以提供一定的经济支援,甚至必要的武器弹药总之一句话,直鲁联军以后不能再回国,就在蒙古草原上自生自灭”

“卑职明白不过张宗昌和褚玉璞该如何处理,还请汉公示下”

张学良白了肖林一眼,不满地说道:“这两个人是你抓起来的,还来问我­干­什么?”

“汉公误会,误会了”这个罪名死活都不能承认,肖林腾地站了起来,一脸惶恐解释道:“陕军和直鲁联军发生冲突,我部事先毫不知情,为了避免乱兵伤害张都统,才派部队加以保护……”

直鲁联军赖在归绥,严重影响了肖林的发展,如刺在喉,不得不出手加以解决但这件事免不了先斩后奏最犯上官忌讳,因此才假以李虎臣之手借刀杀人,肖林也算煞费苦心但是再完美的­阴­谋也会留下蛛丝马迹,何况对付张宗昌这么大的行动,只要张学良有心,肯定能查到肖林就是幕后主使,不过只要没有证据,肖林就不会当面承认

为了应对张学良的盘问,肖林事先准备了几套说辞,真闹得不可收拾大不了辞去这个临时安保会的委员,回绥远专心带兵

“好了,好了,你那么紧张­干­什么?张宗昌和褚玉璞不是什么好东西,抓起来就抓起来了”张学良摆了摆手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如果换做老帅张作霖,必然会因此对肖林起疑甚至直接发作但张学良却是个公子哥的脾气,只凭个人好恶来判断对错,根本没有深究的意思

要依着张学良的本意,最好就此将张宗昌和褚玉璞打翻在地,永世不得翻身,这两个家伙都是奉系叛将,一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考虑了半天,理智还是战胜了感情张宗昌是外来投靠奉系的,像他这样的还有不少,收拾一个张宗昌不难,却会令这一大批人寒心

手下没兵,自然没有实权,也免不了被人架空,张宗昌这个都统只是个摆设,多留些日子也无妨

“别人倒还罢了,张宗昌到底身份不同,这个都统还得他来做这样,等到归绥局面稳定了,尽快把他放出来,恢复都统府的秩序”张学良顿了一下,又向肖林透漏道:“东北六省正在和南方以后,估计很快就要易帜,都统督军都要撤销,到那个时候再请张宗昌赋闲休息不迟”

张学良上台后会和南方政府议和易帜,肖林对此早有思想准备,只是没想到这件事发展极快,奉系刚刚出关两个月,就和南方政府基本谈妥,只因杨宇霆等人一力反对,所以暂时没有执行

这件事太过敏感,不便发表意见,肖林只是点点头,接着追问和自己有关的事情:“褚玉璞又该如何处理呢?”

“下野,让他自己发个下野通电,以后就做个富家翁”褚玉璞背叛李景林起家,张学良以前对他不过是利用,但下意识里也不齿他的为人,没什么好感

“是,我立刻命人安排,保证风平浪静地处理了此事,不会引起任何反响”肖林心中暗暗得意,少了褚玉璞相助,手下又没有直鲁联军做依仗,想要架空张宗昌太容易了,以后绥远就是自己的大本营,姓肖不姓张

先斩后奏擅自兼并直鲁联军,这件事是不得已而为之,看张学良此时的态度,自己无疑又过了这一关

肖林已将少帅的脾气摸了个七七八八,此公是个顺毛驴,只要顺着他的意思投其所好,哪怕把他卖了也没关系如果梗着脖子硬顶,哪怕是为他好,也落不了好果子吃

就好比杨宇霆,总是一副维护老帅基业的样子,极力反对易帜加入南方革命政府,平日里又以长辈自居,在张学良面前傲气十足,不知不觉已经触动了少帅的逆鳞

正在胡思乱想之间,只听张学良突然问道:“肖林兄,你对杨总参这个人怎么看?”

这个问题加敏感,张学良此时问出来,其中的含义意味深长,肖林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阵紧张,斟酌着说道:“杨总参一向­精­明强­干­,堪称我军的栋梁之才,其地位……不可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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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乐土匪闹民国的第三卷北国从龙三四八章临保会委员下

三四九章袁金铠

离开大帅府之后回到自己的住处,肖林脸上的表情一直­阴­晴不定,既有几分得意,又有几分心惊

得意是因为又赌对了,成功解决掉直鲁联军这个眼中钉,还在张学良面前顺利过关

心惊是因为张学良对杨宇霆的态度,少帅在肖林面前毫不掩饰,话里话外的恨意十足,不难看出,他对杨宇霆的忍耐已经接近极限

自从郭松龄身亡之后,这两人就面和心不和,一直明争暗斗,经过这次推举东北保安总司令的风波,两人之间的矛盾加尖锐,近乎公开化

除了权力斗争的巨大分歧外,张学良和杨宇霆个人之间也互相看不顺眼,两个人如同针尖对麦芒,只要一碰上,三言两语间往往就会争执起来,最后必定不欢而散

少帅年轻气盛,本是­性­情中人,除了张作相这样的厚道人,能和他相处融洽的并不多当然,像肖林这样别有用心、刻意迎合的,却要另当别论

偏偏杨宇霆的个­性­也很强,对张学良这位年轻的“少主”毫无恭敬之意,往往摆出一副托孤重臣的架势,动不动就要训斥少帅两句,总以长辈身份自居,难怪张学良对他如此憎恶

当然,这也许是杨宇霆不得已而为之,他要维护“宰相”地位,免不了要和“少主”争权,气势相争,不肯相让,在外人看来难免显得有点嚣张

听话听音,少帅明显想要动动这位杨总参所以才和肖林这位心腹­干­将试探商议,令肖林不安的是,张学良的话语中竟隐隐透出几分杀机……

泡了个热水澡,换上一身­干­爽舒适的睡衣倒上一杯清茶刚刚坐下,警卫连长黄东军走了进来,敬礼禀告

“报告军长,袁金铠袁参议和于冲汉于参议来访,正在门外候着,要不要请他们两位进来?”

袁金铠?于冲汉?这两位都是奉系的老前辈,东北文官政客的代表人物肖林连忙站起身来,说道:“尊老敬老我还是去迎接一下比较好”

来到大门处,远远就看见袁金铠和于冲汉二人,袁金铠身形较胖,穿一身长袍马褂正符合他前清贡生的身份简单来说,清朝的贡生就是国子监的保送生,大都是成绩优异的秀才而于冲汉却是个瘦高条、苦瓜脸,一身日式学生装,仿佛时刻在提醒众人他当年可是东京外国语学校的讲师

“袁老、于老……两位大驾光临,怎么也不先派人送个片子通知一下,倒让我失了礼数,惶恐惶恐”肖林躬身告罪,脸上带着微笑如沐春风

所谓奉系的元老派,除了张作相、汤玉麟这样的武将还包括袁金铠和于冲汉这样的文官,当年张作霖发迹的时候,曾得到这两人的关键­性­的臂助,没有这两个人投靠,张作霖也爬不到今天这个位置

除了原来的奉天省长刘尚清等人,东北的大多数文官都出自袁金铠和于冲汉门下,就连当年号称东北大管家的王永江,也是袁金铠推荐而出任财政厅长的

毫不夸张地说,袁金铠和于冲汉背后代表着整个东北的文官系统,肖林对他们有意笼络,因此态度恭敬,处处小心,丝毫不敢懈怠

袁金铠笑了笑道:“呵呵,我们也是临时起意,想到肖将军府上讨杯水酒既然做了不之客只要不让吃闭门羹,我们两个就谢天谢地喽”

肖林一顿足,惊道:“这个时候了,两位先生竟然还未用饭?正好,我这里有南方的茅台酒,咱们一起喝上两杯”

伸手将袁金铠和于冲汉引进大门,一路来到花厅入座,先送上茶水点心,然后吩咐手下摆酒上菜,肖林一边和二人寒暄着,一边暗暗揣测着他们的来意

大家虽然都属于奉系,但派系不同,文武有别,以往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只在肖林出任东北临保会的委员之后,才和袁金铠有了少许交集不过,袁金铠的资格实在太老此人是张作霖进入奉天的引路人,肖林和他的辈分差的太远,平日里也很少打交道

肖林和于冲汉就陌生了,此人曾经出任奉天外交顾问,张作霖的总文案,东三省特别行政区长官,中东路督办等职,不过这两年来,于冲汉在张作霖面前渐渐失势,现在和袁金铠一样,只担任东北保安总司令部参议这样一个虚职

眼下正是晚饭时间,两位贵客稀客登门,无论如何也要盛情款待,后厨中煎炒烹炸忙做一团

酒菜还得一段时间,入席之前,肖林先陪着袁金铠和于冲汉聊了一会闲话,从英美说道日俄,从国际说到国内,刚刚聊到东北,大家就不约而同转开话题,以免交浅言深,显得尴尬

你不急,我不急肖林陪着袁于二人天上地下的胡扯,静等这二人掀开底牌

不一会酒菜摆好,几人纷纷入席,酒过三巡,气氛渐渐融洽,袁金铠和于冲汉也在不知不觉间换了对肖林的称呼,一口一个肖老弟

几人一起碰了一杯,袁金铠将空杯向桌上一放,抓起筷子夹起一粒花生米送到嘴里,顺口问道:“肖老弟,你对南方国民政府怎么看?”

袁金铠完全是一副随意问问的样子,肖林的心中却是一动,这两只老狐狸的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以袁于二人的身份,巴巴地跑到自己府上,必然有所企图,联想当前东北政局,联想张学良说过的一番话,肖林已经毫不犹豫地确定,袁金铠和于冲汉今日所来就为了一件事——东北易帜

东北易帜,等于加入南方国民政府,奉系元老几乎都不赞同这也难怪,所谓宁为­鸡­首不为牛后,大家在老帅的带领下奋斗了二十年才打下这片基业,少帅却要拱手献给蒋中正,大家当然难以接受

但奇怪的是,袁于二人不去找能做主的张学良,却来找自己这个小字辈,他们想­干­什么呢?

ps:在真实的历史上,袁金铠和于冲汉最后都当了满洲国的汉­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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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乐土匪闹民国的第三卷北国从龙三四九章袁金铠

三五零章于冲汉

为了应付袁金铠和于冲汉,肖林借着酒兴,故作高谈阔论之态〖.〗

“依晚辈看来,南方国民政府确有过人之处,应为我辈效仿学习别的不说,南军能从广东一省之地席卷天下,天下英雄莫敢掠其锋芒,只凭一时侥幸,决不能获得成功”袁于二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肖林却装作没看见,仍是满面笑容地端杯敬酒,仿佛只是在陪两位长辈随意地聊天,谈­性­所致,一时有感而发

想要试探口风?自然要包两位老先生满意,肖林当即滔滔不绝,仿佛全无心机,说个没完没了

“南方政府以党御军,仿效的是苏俄成功经验,世界最大的帝国因之变为赤­色­,威力非同一般说句公道话,三十万奉军将士在二次北伐中流血牺牲,最后输给南军也是无可奈何,非战之罪”

肖林言语委婉,其实却话中有话,反复强调一件事实——北伐军太厉害,奉军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

与其和这些文人政客讲道理,不如和他们比拳头,北伐军的拳头大,拳头硬,只有易帜投降才是唯一的出路

这等于是在表态,东北这个小朝廷没有继续保留的必要,肖林和少帅保持高度一致,都是不折不扣的投降派

与外族入侵不同,北洋政府和南方国民政府的战争完全是中国人之间的内战,东北易帜又是顺应历史大势所趋这一次真理掌握在投降派手中

“就算不能平定南军,东北起码可以自保?有日本人驻守在关东州,蒋中正难道敢带兵出关不成?”于冲汉生的一对招风耳,连连摇头之下不住微微颤动,勾得肖林心里痒痒的,总想伸出手去揪一把

关东州是日本在中国最大的一块租借地,意指山海关以东地区,大抵包括旧时空的旅顺、大连等地区,总面积约3500平方公里,按照《二十一条》的约定日本将租借此地直到1997年

关东州本身面积并不大,但按照《续订旅大租地条约》约定,整个辽东半岛都属于“隙地”,也就是所谓的中立区中**队不得随意进入这片广阔的区域

1905年,日本又将南满铁路沿线地区划为满铁附属地,并加以管理控制,将势力范围深入到东北内部恶名卓著的关东军包括一个常设师团外加六个**守备队,兵力雄厚,在这个年代的中国人眼中,威慑力十足

在袁金铠与于冲汉这种奉系老派人物眼中,日本是一个近乎无敌的强者,是必须臣服的靠山,无法抵抗的敌人

不料肖林突然勃然变­色­将酒杯往桌上一墩说道:“于先生的高论肖林不敢苟同,日本人再厉害咱们也不能投靠他们难道说,老帅的血海深仇就不报了吗?”

搬出刚刚故去的张作霖,于冲汉不由得一时语塞,日本人暗杀大帅,是奉系上下共同的仇敌,在这个时候向日本人寻找庇护,难免为千夫所指

肖林接着又说道:“日本人一直妄图染指东三省,狼子野心,路人皆知与他们合作,不啻于与虎谋皮,望于先生三思”

绕开张作霖,于冲汉自如了许多,一摆手说道:“东洋人不是好相与的但咱们和日本打了十几年交道,对他们也算知根知底东洋人弹丸之国根本吃不下东三省几千里江山,好赖给他们些好处就会心满意足,不像南方革命党,是要断绝我数十年基业,在东北搞什么三民主义……”

文官和政客对主义路线之争最为敏感,易帜虽然只是一个形式,背后却代表着文化和观念的改变,东三省想要长期保持**态势,根本不可能

“于先生错了日本自裕仁天皇上台之后,已经走上了军国主义的不归路,野心勃勃,妄图称霸世界,别说东三省,就是整个中国也难以满足他的胃口,今日之日本,将来必是我中华的生死大敌我东北位于对日前沿,必须枕戈待敌,时刻准备抗击日寇大举侵略……”

袁金铠和于冲汉都算是奉系文官中的­精­英人物,但听其言,观其行,他们对日本都缺乏警惕,抱有幻想,充满畏惧,难怪“九一八事变”后奉系兵败如山倒,几乎毫不抵抗

“笑话,日本现在已是世界列强之一,东北这点家当都是人家援助建设的,真要是和日本人起了冲突,拿什么抵抗关东军?”

酒桌之上火药味渐浓,眼看肖林对日态度如此强硬,于冲汉只觉得说不出的鄙夷厌恶,忍不住和肖林争论起来

一个粗鄙武夫而已,只知道卖弄武力,日本人真要是打过来,有你哭的时候

在真实的历史上,袁金铠和于冲汉都是见风使舵的政客,他们都以投机张作霖起家,和日本打了多年交道,深知中日之间巨大的国力差距,对抗战前途悲观失望,当日本全面侵入东北之后,就抱着曲线救国的心理,心安理得地当了汉­奸­

不过客观的说,他们在此时还没有卖国的行为,只是相对亲日,而且这两个人的政务能力都不差,要不然也不会被张作霖引为左膀右臂

“正因为我们不是日本人的对手,才要易帜加入南方国民政府,东三省不仅是东北三千万父老的家乡,也是全中国抗日的前沿,只有团结全国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才能抵御日本的侵略”

大是大非,没有回旋余地,没有模棱两可,左右逢源,肖林旗帜鲜明地亮明自己的观点,酒桌上一时冷场

这个时候,半天没说话的袁金铠终于出来打圆场:“肖将军,云章兄于冲汉字,评弹时事而已,不要动气嘛易帜事关重大,牵扯众多,大家考虑慎重一点没什么坏处”

一边说着,袁金铠向于冲汉不易察觉地使了个眼­色­,于冲汉的脸­色­一僵,端起茶杯掩饰着,终于停止了和肖林的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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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乐土匪闹民国的第三卷北国从龙三五零章于冲汉

三五一章功过

因为于冲汉和肖林一场争执,酒桌上气氛已经变了味道,最后说不上不欢而散,但也是草草收场

大面上的礼节该走还得走到,肖林亲自将袁金铠和于冲汉送出大门外,一路上默默无语,彼此尴尬好在这座宅子是张作相临时寻来过渡用的,只有两进院落,所以很快就来到了大门外,尴尬的时间并不长

“肖将军,告辞”

于冲汉生硬地拱拱手,不等肖林答礼就自顾转身而去,明显肚子还有气他今天屈尊来拜会肖林这个后辈,就是想试探下少帅易帜的决心,不料却被肖林教训了一场,心中着实有气

袁金铠一如既往地打圆场:“肖将军不必介意,云章做学问做的痴了,在老帅面前都是这个样子”

“知道,恃才傲物嘛,文人风骨……”肖林不愿与这两位奉系前辈闹僵,袁金铠如此折节亲近,当然不能让他的面子掉在地上

“呵呵,肖将军如此年轻,却是个稳重老成的­性­子,真是难得若不嫌弃我高攀,就叫你一声老弟如何?”

袁金铠顺手又递过一顶高帽,明面上好像是夸肖林这两句话回答的谦逊,但今天晚上肖林在酒桌上锋芒毕露,和于冲汉争持不下,无论如何都和稳重老成沾不上边,袁金铠这番夸奖似乎还有些别的意思

但是肖林一时也想不了许多只做出又惊又喜的样子连连推辞:“这可实在当不起小子何德何能,能得袁先生垂青?”

“哎——,不要这样嘛,自古英雄出自少年,你我意气相投,堪称忘年之交,咱们以后亲近的机会多着呢”袁金铠笑吟吟地看着肖林,如同看着一座亟待开发的宝藏,言语中跳跃­性­极大,似乎隐有所指不待肖林有何反应,又接着说道:“好了,时候不早,我也该告辞了今日冒昧登门,能结识到肖林兄这样一位青年才俊,老朽不虚此行呀”

如出世的高人,袁金铠也不坐车,自顾信步随意走远,只是胖乎乎的是身影在夜­色­中越发庞大,怎么看都不像堂堂的东北临保会副委员长,倒像一位心宽体胖的饭馆老板

袁于二人身份尊贵,突兀上门来拜访自己,这件事很快就会传遍奉天甚至连日本的特务机关都会注意到肖林作为张学良倚重的­干­将,在易帜的关键时刻当然要冲杀在前,毫不犹豫地反击元老派的试探

杨宇霆为首的士官派一向亲日,坚决反对易帜,学院派讲武系却支持易帜,两方正在相持不下的时候,元老派的态度就显得非常关键从袁金铠和于冲汉的态度来看,元老派在两方不同意见的挤压之下,正处于左右为难、犹豫观望之中

奉系本来是个军阀集团,并没有多么鲜明的政治诉求奉系元老派之所以对易帜抱有抵触情绪,一是出于对奉系集团的多年感情,二是担心自己的个人利益受到损害

这是不可避免的,易帜之后奉系就不是独立的小朝廷,上头多了一个国民政府随便来个人都是指手划脚的中央要员,奉系这帮人哪有现在过得轻松滋润

手下三分之一的人反对三分之一的人支持,还有三分之一在摇摆不定,张学良能坚定推行易帜并取得成功,还是拿出了很大的魄力

从古至今,任何军阀系统都依靠强人维系,一旦首脑辞世,手下难免四分五裂,袁世凯就是最明显的例子张作霖之死对奉系是个沉重的打击,奉系内部又派系林立,各怀心思,如果没有少帅压制,奉系内部极有可能发生分裂,甚至爆发内战日本人如果趁机在其中煽风点火,混水摸鱼,东北的局势很难说恶化成什么样子

无须讳言,自从20世界初的日俄战争后,整个东北俨然已成为日本的势力范围,就连张作霖发家之初也是靠着日本人的支持整个奉系都对日本又敬又怕,如果东三省发生内乱,各派都会去找日本人帮忙,处于下风的恐怕就会直接卖身投靠

张学良一生中行事率意随­性­,个人的军政才能也极为平庸,对东三省的沦丧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平心而论,在易帜这件事上,少帅于国于民都立有大功

不过在易帜的过程中,张学良还是过于简单直接,不顾士官派和元老派的反对,仗着自己东三省总司令的身份强行推行易帜,以至于激化了和杨宇霆的矛盾,最后自毁长城……

做为一位领袖,张学良缺乏平衡驾驭之术,遇到不同意见缺乏手腕和变通,以粗暴的武力手段处理复杂的政治分歧枪杀杨宇霆和常荫槐,以至于整个奉系离心离德,表面还拥有三十万大军,数省之地,实际上却如同一棵烂到根上的老树,日本人只轻轻一推就轰然倒下

张学良强行易帜,奉系内很多人都有不同看法,虽然少帅有他不得已的苦衷,但大家却把他看成了一个败家子——崽卖爷田不心疼

张学良晚年亲口承认不该杀害杨宇霆,奉系元老本来把他当成一个小孩子,看不起他,但他杀了杨宇霆和常荫槐之后,大家一看这个小孩这么狠,都对他起了提防之心后来日本人入侵热河,张学良召汤玉麟进北*京开会,汤玉麟都吓得不敢去

在易帜这件事上,张学良还是应该争取多的支持,而不是简单的一意孤行,负面影响就会小上很多

像袁金铠和于冲汉这样的政客,只要能在政权中得到重用,就会转为支持易帜,他们最善于钻营投机,每次权力分配都是一次难得的盛宴

妥协、平衡、团结、渐变……年轻的少帅脑子里根本没有这些概念,1928年12月29日,张学良发表通电,宣布“遵守三民主义,服从国民政府”

北洋政府寿终正寝,历史跨入了的一页

三五二章洗牌

东北易帜,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立刻在国际上引起了巨大反响,尤以日本人的反应最为激烈

在易帜之前,南方国民政府在国际上做了大量工作,并取得了以美国为首的列强支持,对日本施加压力,田中内阁被迫表示:“东北易帜事,只要维持日本在满蒙既得权,即不发对”

东北易帜自后,中国实现形式上的统一,日本对华政策彻底遭到失败,田中内阁不久就因此倒台,策划“皇姑屯事件”的关东军军官也纷纷因此受到处分,可谓偷­鸡­不成蚀把米

在近代历史上,中日两国本是一对难兄难弟,但日本明治维成功,中国戊戌变法失败,从此分道扬镳,国力差距越来越大

从日俄战争起,日本不断加快对中国的侵略,反而激发了国人的觉醒,从二十一条到五四运动,再到刚刚爆发的济南惨案,国人的民族主义­精­神越发浓厚;渴求统一,成了社会各阶层以及各个政党共同的愿望

从济南惨案后,全国爆发了长期而巨大的反日浪潮,报章杂志天天都在呼吁“一致抗日”,大势所趋,人心所向,东三省终于升起了青天白日旗

易帜只是一个形式,背后却是千头万绪,东北六省从此加入了南方国民政府,饱经战乱的民众终于看到和和平的希望,有志之士已经在考虑如何建设这个贫弱的国家

安**的名号彻底取消,奉系所有部队改称东北边防军张学良理所当然地出任了司令长官,东北军诞生了

此时天下太平,南方国民政府开始裁军,地盘和军队都要搞平衡中央军、西北军、晋绥军、桂军几大派系争持不下,并因此埋下了中原大战的隐患不过奉系完全自给自足,不要中央一分钱粮饷,又直接面对日俄的边境威胁,暂时还没人来找东北军的麻烦

东北临时保安委员会即将撤销,取而代之的是东北政务委员会,名字上的差别说明了职能上的不同,这个东北政务委员会将是整个东北最高的权力机构换句话说,这就是一个小型的内阁

在易帜之前,国民政府和奉系经过反复谈判,就确立了《东北政委会暂行组织条例》条例规定:“东北政务委员会共设委员十三人,以东北各省区资深望重富有政治经验者充之”,并“设主席一人,由委员互选之”

张学良毫无疑问将出任主席一职,剩下的十三个委员中还得安排一名南京国民政府的代表给奉系各位大佬留下的位置只有十一个一时之间,围绕政委会委员的安排展开了激烈的竞争

肖林对政委会委员也抱有很大的期望,权力代表着能力,只有进入奉系的权力中枢才能在即将到来的“九一八事变”改变历史的走向,给予日寇沉重的打击

不过遍数奉系巨头肖林的竞争者很轻松就达到了十人以上,形势很不乐观

张作相、杨宇霆、万福麟、汤玉麟、袁金铠、张景惠、刘尚清、常荫槐、刘哲……这九个人都是奉系的元老巨头理所当然要出任政委会的委员,只剩下两个位置,却还有翟文选、高维岳、王树瀚、莫德惠、沈鸿烈等等,好几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翟文选是任奉天省长,位高权重,王树瀚是财政厅长,掌管着奉系的钱袋子,莫德惠资历较浅,但他是少帅张学良的铁杆嫡系,即将出任东北铁路公司理事长兼督办,也是一位实权派,至于沈鸿烈则是刚刚成立的东北海军副总司令总司令是张学良,高维岳是察哈尔都统,这两人无论谁出任政委会的委员,大家都不会感到奇怪

事在人为,肖林并没有完全绝望,作为张学良手下执掌兵权的亲信,他也有别人不可比拟的优势

当初成立东北临时保安会的时候,张学良初登大位,还需要照顾各方的情绪,在职位安排是行做出了很多让步现在一眨眼过去了三四个月,张学良根基渐稳,正好趁着成立政委会的机会重洗牌,肖林这种嫡系­干­将肯定会得到少帅的力挺

肖林是临保会的委员,对竞争政委会的委员也是个很大的帮助相比之下,翟文选和沈鸿烈等人就存在短板,他们都是刚刚被提拔出任要职,在高层核心的资历上完全空白

除了高层人物之外,整个奉系的官员体系都随着易帜发生了变革,督军和都统通通撤销,取而代之的是省主席和一省的保安司令

张作相、高维岳、包括张学良兼任的奉天督军,通通都摇身一变变成了省主席,而军事方面的权力,却被保安司令分走了不少不过这也没什么麻烦的,张学良本人就兼任着整个东北的保安司令,各省当然上行下效,很多省主席都兼任了本省的保安司令,还是军政大权一把抓,对此南京国民政府也是睁一眼闭一眼,懒得趟这趟浑水,管这些闲事

稍微有些区别的,就是奉天和绥远两省

奉天原省长刘尚清刚刚卸任,准备代表东北出任中央政府委员,奉天督军一职由张学良兼任这个督军本是给少帅的遮羞布,张学良执掌东北大权后,早对这个位置没什么兴趣,趁着易帜的机会,­干­脆把奉天省主席的位子甩给了刚刚出任省长的翟文选

绥远原任都统为张宗昌,直鲁联军在安**政府中本来就属于杂牌部队,现在兵败之后是不受待见易帜之后,张学良­干­脆把张宗昌甩到一边毫不理会,另行发布袁金铠为绥远省主席

肖林事先毫不知情,至此终于恍然大悟,袁金铠那天吞吞吐吐,原来早有去绥远的打算

细想之下,又不得不佩服袁金铠的老谋深算少帅执掌大权,奉系元老派已成昨日黄花,必然受到排挤,袁金铠­干­脆远走绥远避祸,趁机又在肖林身上压了一注,也是一桩颇有眼光的政治投机

三五三章扩军

袁金铠出任绥远省主席,事先并没有和肖林通气很明显,这是少帅和袁金铠内定的安排,至于后面还有什么利益交换,不为肖林所知

这件事无意中也透出一个信息,在张学良眼里,肖林可算一员猛将,但未必是一员能吏,换句话说,肖林在奉系中的定位越发偏向于武将,领兵打仗的军人

这也难怪,肖林自从加入奉系后,就不断在忙着打仗,还总是连战连胜,给人印象深刻,已经有人将绿脚兵称为奉系之铁军,将肖林喻作明日之将星

当仁不让,绥远保安司令一职落在了肖林肩上

肖林对这个安排还算满意和平只是暂时的,国家二十年内都将战乱不休,手里有枪有部队才是根本,省主席什么的并不重要

袁金铠来绥远当这个省主席,虽然必定要从肖林手中分权,但换个角度看,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最起码,袁金铠久居奉系高位,弟子门生无数,随便划拉划拉就能把绥远一摊子顶起来

相比之下,肖林起家太快,手下的文职人才非常匮乏,虽然多方招揽,但吸纳来的人都投入到各项工业企业之中,没有能力再搭起一套­精­­干­而完整的官吏班子

但一省的政务管理非常重要,肖林想要有所作为,就需要一个稳定的大后方,有袁金铠帮助治理绥远,总比张宗昌那个狗­肉­将军强的太多

袁金铠来做省主席,肖林对政务也不是撒手不管绿脚兵在绥远经营半年多,肖林和曲南杰等人都是省府委员会的委员,再加上魏益三和李虎臣,联起手来足以压过袁金铠

如果袁金铠和绿脚兵合作融洽一起好说,如果此老一门心思争权夺利,和绿脚兵南辕北辙,肖林不介意将他架空

不过袁金铠的姿态放的很低,在任命宣布的当天就派人送来请柬,邀请肖林在奉天德丰楼一聚

袁金铠在辛亥革命爆发的时候就加入了奉系,货真价实的老资格,能在发布绥远省主席的当天就宴请肖林给足了这位绥远保安司令、省政府委员的面子

一场酒宴下来,宾主尽欢,文武融洽

袁金铠不愧为官场老将,分寸火候把握的极好在肖林面前既没有自降身份刻意笼络,又自自然然地和肖林拉近了距离,为两人的合作开了一个好头

聪明人,这是一个善于投机的聪明人,肖林对袁金铠做出评价如果此人生在旧时空随便搞搞股票期货什么的,肯定就能出人头地

不过虽然和袁金铠拉近了距离,甚至谈到了合作的意向,但大家都小心地避开了当前东北政局避开了谈论杨宇霆

杨宇霆因为拒绝出席易帜仪式,给张学良当场闹了个大红脸少帅勃然大怒,和杨宇霆之间的矛盾已经公开化了

一个是“少主”一个是“宰相”,这两人搞得水火不容,嗅觉敏锐的都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袁金铠此时离开奉天,未必没有跳出漩涡中心的意思,一朝天子一朝臣,少帅上台后肯定会培养他的班底,作为“前朝”老人,太恋栈了反而是取祸之道

和聪明人打交道非常愉快,肖林对袁金铠的印象不错,相比之下,那个于冲汉就偏执了许多,虽然没有公开跳出来支持杨宇霆,但私下里却在元老派中不断活动,削尖脑袋也想混一张东北政委会的委员证

肖林虽然不知道历史,却本能地对于冲汉感到了一丝警惕,这种纯粹的政客加官迷非常危险,一旦正常的途径满足不了他的**,就很可能卖国求荣,甘当汉­奸­

在肖林的安排下,不动声­色­之间,特务营在于冲汉的身边埋下了一颗“钉子”

又过了两天,张学良又发布了一连串的军政人事任命,都是各省的委员,各军的师以上­干­部,东北边防军也发布了相关的军改通知,绿脚兵二十三军成为南京国民政府登记在册的主力部队

在编成的二十三军中,除了三个步兵师以外,还有一个特殊的骑兵师,绥远要守卫广阔的草原,多设置一个骑兵师理由很充分,南京那边也没人为此找麻烦

肖林是理所当然的军长,副军长还是邵得彪,兼着四十五师的师长,五十五师师长曲南杰、五十六师师长郝梦龄、马三儿则出任了骑兵师的师长

除了明面上这四个师之外,绿脚兵暗中又编成了两个步兵旅,挂了一块地方保安部队的牌子,实际上却和正规部队完全一样的待遇和要求

两个旅长一个是王铁胆,一个是杨海翔,都是刚刚提拔的年轻军官,正代表着绿脚兵军中的少壮力量,在这些年轻人的带动下,整个绿脚兵朝气蓬勃

随着绿脚兵的不断扩张,手下的将领也自然分出山头和派系,主要有三股力量

一股是牛头冲的老人,除了邵得彪几位当家的都身居高位,像龅牙这种心思活脑子灵的也提拔得很快,一个个都成了上校中校,眼看就要混成了将军

第二股是石醉六和蒋百里的弟子故旧,代表人物一个是郝梦龄,一个是王铁胆,在他们身后,是一大批保定军校出身的军官,还有不少长沙黄埔进修归来的年轻将领

第三股力量则是后来投靠的降将和人,其中最显眼的就是一口陕西话的李进财,这位西北军的团长加入绿脚兵之后就担任团长,趁着这次调整又被提拔为五十五师的副师长,看样子等到绿脚兵再次扩军的时候,他肯定就能当个正职的师长

四个师两个旅,这还只是普通作战部队,再加上刚刚扩编的工兵团和特务团,再加上教导大队等等附属部队,整个二十三军达到了惊人的八万余人,足足过普通编制的两个军

这么多人马当然不能全靠肖林自己养着,正规编制的四个师都由张学良核发军饷给养,肖林只在武器装备上稍作补充另外两个旅却挂着地方保安部队的牌子,粮饷弹药都由绥远地方政府自筹,实际上就靠肖林来解决这些问题

三五四章简单粗暴的解决办法

1928年的冬天意外的­干­燥,几个月片雪未下,直到农历三九头上,阳历年来到的时候,才迎来了一场众人盼望的大雪

这场大雪一下就是三天,好像一台天然的空气清洁器,将暖冬中猖獗的细菌病毒统统杀死,为越冬的庄稼披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被,天地间也仿佛洁净了不少,再加上打雪仗、堆雪人的孩子兴高采烈的,奉天城中平添了三分喜乐的气氛

大南门外,几名卫兵正在清扫帅府外的道路,露出青黑­色­染着水渍的砖石,路过的行人撩起长袍前襟,脚下的残雪吱吱作响,抬头向道路两旁看看,四周还隐约可见易帜庆典时留下的痕迹

抬头看看帅府上空飘扬的青天白日旗,路人不由得一阵恍惚,才想起东北如今已经换了天,是国民政府的一部分,老帅早已驾鹤西去,大帅府的主人换成了张学良

张学良此时正在小青楼中来回踱步,满面焦躁,犹豫不定

门口站着几名面无表情的卫兵,李天宏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向他们点了点头,伸手轻轻推开门,侧身走了进去

门扇在他背后无声无息地关上了

李天宏轻手轻脚的,张学良又正在入神地想着什么,没有发觉他进来,仍在低着头转圈李天宏轻轻咳嗽一声,小声说道:“总司令,杨督办和常参议已经等了快半个小时,有些焦躁问了两三次了”

“焦躁?焦躁哼,哼,哼哼哼”张学良怒气冲冲地反问一句,又失控地连连冷笑几声嘴­唇­却微微咧着,露出紧咬的牙关,神情有些峥嵘

“等急了?真是好大的架子,我真是伺候够了”张学良一瞪眼道:“去,叫警务处长高纪毅来一趟,再把王以哲和刘多荃也叫来,还有,把齐恩铭和谭海也叫来”

“是”见张学良面­色­不善李天宏不敢多说,点头应了一声,转身出屋

一路向外走,李天宏心中却暗暗心惊高纪毅、王以哲、刘多荃、高维岳这些人都是张学良的心腹手下分别担任警务处长、城防旅长、卫队统带和警备司令,把这些人聚在一起,少帅明显是要采取什么重大动作

整天跟在张学良身边,李天宏早就察觉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前几天日本特使林权助亲来沈阳,对张学良讲了一个日本战国时代的故事——丰臣秀吉的遗子被德川家康杀身篡权并告诫年轻的少帅多多留心,以防万一自那天起,张学良就显得疑神疑鬼,坐卧难安

高纪毅前几日拜会张学良李天宏无意中听到一句话,高纪毅当时拍着胸脯说什么“杀人的事说办就办说办不办必留后患”,好像在鼓动少帅­干­什么

将这些蛛丝马迹联系起来不难判断,少帅准备对杨宇霆下手了

老虎厅中,杨宇霆和常荫槐一壶茶已喝得淡而无味,正等得焦躁不已,门扇一开,几名全副武装的陌生士兵走了进来,手中的枪口直指着杨常二人

不等杨宇霆和常荫槐做何反应,有人已经抢步上前,分别把他们二人摁住,将胳膊拧到背后,扣了起来

“冤枉,冤枉你们是谁?我要见张总司令”

杨宇霆和常荫槐呜呜喊叫,惊惶不已,早有士兵上前用布条蒙住他们的嘴巴,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仍然不敢相信年轻的少帅会下毒手

奇怪的是,这几名士兵擒住了他们之后就没有下一步动作,杨宇霆和常荫槐都是一阵莫名其妙,哪怕就是要取他们的­性­命,主事之人也该现身了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却传来一阵争持声

“肖军长,我从张总司令那里接的命令,杨宇霆和常荫槐阻挠国家统一,立即执行死刑”这个声音好熟悉,好像是警务处长高纪毅的声音

老虎厅中杨宇霆身子不由得哆嗦了两下,额头冷汗涔涔而下,耳边只听咕咚一声,回头一看,原来常荫槐一跤坐在了地上

突然,太突然了

杨宇霆虽以托孤老臣自居,对少帅不太恭敬,甚至有“废立”的企图动作,但大局已定之后,杨宇霆早就发表通电,号称:“宇霆忠不出位,只知奉公守法汉帅为大帅之令嗣,继承父志,名正言顺,吾从汉帅,如骖之随靳也”

骖,指的是独辕车所驾的三匹马,这种车是商周时代的东西,早就退出了历史舞台,所以“骖”音这个字也很少用了

靳,这个字还在用,但只用在姓氏上,这个字的本义指的是套在辕马胸前的皮革,因用作夹辕两马的代称,换句话说,指的就是最靠近前轮的那匹马,也就是领头的那匹马

杨宇霆用的这个成语非常恰当,几匹马一起拉车,张学良是领头的头马,我是跟在你后头的那匹马,定位很准确

可惜少帅不愿和他搭伙计,易帜之后,将杨宇霆的各种军政职务一抹到底,但杨宇霆还挂着奉天兵工厂的督办,以及奉军总参议,这两个职务都是老帅亲自任命的,少帅也动不了,杨宇霆因此得意洋洋,对少帅的挑衅毫不在意

此刻死到临头,杨宇霆心思突然异常敏捷,想到了其中的犯忌之处

他的两个职务都很犯少帅忌讳奉军总参议,就还掌握着军权,兵工厂督办,就可以随意要钱花钱,等于在钱柜上装了个后门,也把持着财务大权

枪杆子和钱袋子都被杨宇霆控制,再加上一大群门生故旧,说起来辞去了所有的军政职务,其实对少帅的威胁还是很大

仿佛一瞬间终于开窍,杨宇霆想明白了,张学良就是这一切的幕后总指挥,少帅要取自己的­性­命

张学良杀杨宇霆的原因众说纷纭,但以半渡之见,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一场权力斗争,只不过少帅的手段简单粗暴,缺乏政治艺术而已

三五五章救命

听说张学良要杀自己,杨宇霆和常荫槐如遭雷劈,异常绝望

少帅此举犹如车前力士擒韩信,既然已经发动,肯定早就做好了准备,可笑杨宇霆和常荫槐毫无防备,自投罗网身陷帅府之中,想要脱身比登天还难

求生是本能的**,到了这个时候,杨宇霆只想再见张学良一面,放弃所有的权力和地位,只求能够换自己一命

但看眼下的架势,少帅明显准备快刀斩乱麻,想要活命只能企望奇迹出现,有贵人搭救

怎么可能呢?这里是帅府,张学良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没有任何机会了

但意外的是,门外却传来一个声音,分明在劝阻高纪毅,犹如天籁之音,大慈大悲

“高处长,我刚从总司令那里来,他下的最命令,暂缓对杨常二人执行死刑”

咕咚一声,刚刚支撑起身子的常荫槐再次坐到了地上,像面条一样怎么都站不起来,眼中却闪过希望的光芒

杨宇霆总算经过些风浪,还撑着总参议的架子没有失态,但心中一样掀起了滔天巨浪明明以为死定了,却突然出现了一根救命稻草,这种渺茫的希望是对人最大的折磨

听声音,说话的好像是肖林他可张学良的心腹爱将,这句话八成是真的

不顾顶在太阳|­茓­上的短枪,杨宇霆挣扎起来向门口扑去,没有直接开枪的命令那卫兵犹豫了一下,将枪口转到了一边,伸出手去拉杨宇霆,想要把他重摁在地上但是杨宇霆情急拼命力气突然爆发出来,猛力一冲竟然挣脱出来,哐啷一声将老虎厅的大门撞开

“肖林兄,救我”

杨宇霆刚刚喊出一嗓子,就被几名扑上来的卫兵扭住了胳膊,堂堂总参议威风扫地

“这是­干­什么,成何体统?”不等高纪毅反应过来,肖林佯作勃然大怒:“哪怕杨总参犯了滔天大罪也得由军事法庭审理,堂堂的上将总参议,怎么能如此虐待?高处长,让你的士兵规矩一点否则别怪我翻脸”

肖林此时也异常震惊,他早知道张学良会对付杨宇霆,却没想到会采用这种手段,接到李天宏的通知后他就立刻赶来,仗着人头熟出入随意终于在最后时刻截住了高纪毅

杨宇霆无论如何都算是奉系的功臣,少帅却想直接下黑手杀掉再说,这可算是奉系第一冤案,堪比“莫须有”被冤杀的岳少保难怪奉系日后人心涣散出了那么多汉­奸­

杨宇霆对日本的态度和张作霖如出一辙,利用但不投靠让步的同时进行抵制与何应钦一样,杨宇霆毫无疑问是亲日的但并不是汉­奸­

被肖林声­色­俱厉地一阵呵斥,高纪毅手下的士兵都有些惶恐,对杨常二人也客气了一些,只用枪指着不再上手

“不对啊,肖军长”高纪毅有点糊涂:“刚才可没见到您,张司令怎么又会派您来传达命令?”

布置任务的时候没有肖林,他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么大的事情,空口无凭决不能相信

肖林孤身一人进入帅府,高纪毅真的硬要动手肖林也没有办法拦阻,要救下杨宇霆,必须先把他唬住

从口袋掏出一把银光闪闪的­精­致短枪,肖林递给了高纪毅:“这是张司令的佩枪,给我当做信物,你看看”

当年公子麻辣烫开业的时候,张学良正好得到一对佩枪,将其中一支送给肖林当做礼物时隔三年,肖林今天知道事急,临时把这把枪带在身上,正好派上了用场

高纪毅接了过来立刻认出,这就是张学良整天摆在案头的那支礼品枪翻看两下递了回去,高维岳的语气又客气了几分,但还是有些半信半疑:“肖军长,这枪不假,但张司令就算改变心意,怎么会派您来传令?”

拿着一把佩枪当做信物,完全不符合张学良的习惯,这件事处处透着蹊跷,难怪高纪毅起疑

“你把杨总参他们先安顿好了,再和我一起去找司令,有什么疑问直接问他”

肖林面上神情淡淡的,微微有些不悦的神­色­高纪毅却是心中一动,对啊,何必得罪肖林这个红得发紫的地方大员,只要回小青楼一看就知真假,难道杨宇霆和常荫槐还能跑了不成?

“咱们都是执行命令的小卒子,司令有令当然要执行……不过肖军长息怒,既然您发了话,当然要给这个面子”

高纪毅语无伦次地卖着好,脸上的神情却有些不自然,又转过身对着手下的士兵一阵呵斥,吩咐他们将杨常二人小心看押

两人来到小青楼,肖林一路上也不说话,表情平淡沉着,心中却在暗暗打鼓

来到少帅的书房门前,门口站着好几名帅府的副官侍从,李天宏也在其中,向着肖林暗中点了点头

“救星到了”肖林轻轻松了口气,一直紧悬着的心终于落进肚子里

李天宏上前推开门,肖林和高纪毅迈步进屋,抬头就看到书房中站着好几个人,都是奉系的大佬,或者原来安**政府的高层人物

张作相、翟文选、王树翰、袁金铠、臧式毅、郑谦、孙传芳……都围在张学良的身边,正在劝说着什么,张学良则满脸怒­色­,一副不耐烦的表情

这些人都是肖林叫来的,张学良­性­子偏执,既然已经动了杀机,只凭肖林自己很难说服他回心转意,只好找来这些大佬帮忙

事情已经闹大,有这些人一起反对,杨宇霆和常荫槐的命算是保住了

不过,张学良事后肯定会追查谁是始作俑者,竟敢搅黄了他的大事这件事想瞒也瞒不住,肖林肯定会暴露出来,他和少帅之间的关系将出现裂缝

无所谓了,张学良执掌东北之后只办了一件漂亮事——易帜,从此以后昏招不断,肖林和他的分歧肯定越来越大

三五六章Johnlinda

“呜?——,呜——”

巨大的海轮拉响两声汽笛,表示即将进港

旅客们都涌到了甲板上,对着前方的港口指指点点,兴奋地议论不停在海上漂泊多日,所有人对陆地都充满了向往

“这里就是马赛吗?没想到啊,我杨邻葛有生之年竟然会到此地一游”

杨宇霆兴奋地抓着栏杆,探身向前方张望着,言语中感慨不已,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肖林说话

“是啊邻葛兄杨宇霆字,瀚勃兄常荫槐字,我们到马赛了,这里就是法国,就是欧洲”肖林面带微笑,尽情欣赏着这座美丽的海滨城市

这里是马赛,法国第二大城市,最大的海港,位于地中海的北岸,法国的东南角,紧邻意大利

肖林和杨宇霆、常荫槐一行三人,各带随从护卫,自农历春节后登轮放洋,经过将近两个月的旅程,终于来到了欧洲

常荫槐的情绪也不错,笑着应道:“出洋考察,好啊,咱们三个就在欧洲好好转转,看看这些列强到底强在哪里”

出洋考察,这就是杨宇霆和常荫槐最后的结果,他们被少帅免去了所有军政职务,以出洋下野换了一条­性­命

说的不客气一点,就是把他们轰了出来,少帅看着你们两个实在碍眼,能滚多远滚多远,最好一辈子别回来

在死亡线上走了一遭,杨宇霆和常荫槐都是一副大彻大悟的架势把名利权势当做浮云朝雾,昔日的雄心壮志都丢到爪哇国去了,对这个结果没有任何不满,对被牵连的肖林是充满了感激在海上一个多月的旅程下来朝夕相处几个人早已兄弟相称

肖林是杨宇霆和常荫槐的救命恩人,却因此得罪了张学良,少帅一怒之下,­干­脆将他打发出来,陪着杨常二人一起赴欧洲出洋考察

不过与杨宇霆和常荫槐不同,肖林身上的军职并没有被撤掉,还担任着绥远保安司令和二十三军的军长不难看出,张学良对肖林虽然很生气但并没有放弃

老虎厅事件后,肖林一口咬定是临时起意救下的杨宇霆和常荫槐,张学良虽然不信,但迫于形势却不便深究真要是闹到底撕破脸,反倒不好收场

去欧洲转个一年半载的,好好面海思过,这就是对肖林的惩罚

肖林老老实实接受了这个安排,行程确定准备一番,将家里安排妥当,又陪着妻子过了一个年,然后带着黑子一起赶赴葫芦岛和杨常二人汇合后一起登船出海

除了保镖、翻译和通信官,肖林的随行人员中还有一位女­性­——孙抒音她是应肖林的邀请来帮忙的,以华远公司高层的身份赶赴欧洲并负责与本斯特身后的各种关系接洽

在人生地不熟的欧洲,孙抒音可以调动利用本斯特的各种资源,算得上半个地头蛇

不过肖林大老远来一趟,绝不是只为了看看西洋景,暗中还有另外的安排

马赛是这条海轮的终点站,靠岸之后,肖林等人随着旅客下船,刚刚踏下跳板,就看到一面大大的横幅打在出口接人处,上面用汉字写着——“热烈欢迎杨宇霆、常荫槐暨肖林先生一行”

“快看,有人接呀还搞的这么大阵势”

看着那巨大光鲜的缎面条幅,杨宇霆又感慨了,当初离开葫芦岛的时候,走得可是冷冷清清,没想到在这异国他乡,竟然有人热情相迎

肖林微微一笑:“走,去看看,如果没搞错的话,应该是赵立德到了”

“赵立德是谁?”

“一个日裔华人,现在拿着美利坚合众国的护照,身份很复杂,但总之是个大富翁,在华尔街的影响很大……”赵立德是肖林撒出去的一枚棋子,在日本和美国的名气都不小,现在是华尔街着名的股市大鳄,号称拥有数千万美元资产,坚定的唱多派

“噢?肖林兄果然知交满天下,竟然还有这样一位有趣的朋友,一定要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半年前的时候,杨宇霆难得用正眼看上肖林几回,但现在却彼此谈笑风生,宛然一对忘年交、知心良朋

没走出几步,打着横幅的那伙洋人就迎了上来,一个个西装革履,都是­精­英人物打扮,为首的却是一张东方人面孔,正是邵菊曾经的老公——赵立德

“肖林先生,你好”赵立德先对肖林深深鞠了个躬,腰与地面平行,以90度角保持了足足半分钟,其恭谨程度不仅让杨宇霆和常荫槐暗暗称奇,就连赵立德那些不明真相的洋下属也被震得不轻

自家老板是什么人物?平日里打交道的都是高官显要,哪怕见了参议员也不至于如此客气……不,这已经不是客气了,根本就是卑躬屈膝,**­祼­的拍马屁

“您两位就是杨邻葛先生和常瀚勃先生?鄙人赵立德,日本名字德川立德,英文名字John*linda,按照肖林先生的吩咐,特意从美国赶来,陪同各位在欧洲进行游历……”

这几年历练下来,赵立德再也不是七里营当年那个乡下财主的儿子,举止仪态中都带着一股成功人士的自信饱满,杨宇霆和常荫槐不知他的底细,不敢怠慢,连忙拱手见礼,几个人颇有些一见如故哦

肖林却把脸别到一边,嘴角上翘,偷偷露出一丝笑意John*linda,这个美国名字肯定是赵立德自己取的,虽然不伦不类,但发音却和赵立德很是接近,看来颇下了一番苦心

不过……这怎么像个女人名字呢?

John*linda却是一副如鱼得水的样子,向着手下打个响指,一帮子老外纷纷上前,从黑子等人手中接过行李,热情地引着肖林等人向停车场走去

先后钻进汽车,赵立德对杨宇霆等人笑眯眯地说道:“各位的行程我都安排好了,长途的海上旅行太辛苦,咱们今晚在马赛休息一夜,明天我请诸位品尝真正的法国大餐”

三五七章雷诺

肖林当晚就住在马赛,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起来,赵立德就给众人送来几身行头,都是欧洲有名的奢侈品牌,货真价实的原装,绝非桑尼株式会社出品的山寨货奢侈品有奢侈品的好处,众人换上之后无不衣冠楚楚,除了黄皮肤和黑眼睛以外,外表和这个时代的欧洲人没什么差别

这样就方便多了,杨宇霆和常荫槐都非常满意,穿戴衣着虽是小节,赵立德却如此周到体贴,让他们很有些宾至如归的感觉

“赵立德先生,这些衣服非常合适,谢谢您的关心”莫名其妙的,杨宇霆心中涌起一阵失落之情,对赵立德竟然隐隐有些羡慕

以前杨宇霆位高权重,对一个商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有这种感觉,哪怕他同时拥有美国护照和日本身份但是经过老虎厅一场惊魂,杨宇霆的心态发生了很大转变,自己在官场上沉浮二十年,到头来却都是一场空,还不如这个赵立德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在西方世界打下了一片天地

“两位太客气了”赵立德笑容可掬,解释道:“肖林先生早有交待,要尽最大能力招待好邻葛先生和瀚勃先生仓促之中难免有所疏漏,如果有什么不到的地方,请两位一定及时知会鄙人”

赵立德对肖林太过恭谨,此刻又直承听命于肖林,杨宇霆和常荫槐心中都是一动,彼此对视了一眼目光中充满了吃惊和意外

没想到,肖林的能量这么大,这个赵立德到底和他什么关系?

虽然万般好奇,但这种问题总不能直接张口就问杨宇霆咧开嘴角笑了笑,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换了个问题

“噢?怎么不见肖林兄,还有孙抒音孙小姐呢?”

“他们出去拜访客人了,都是肖林先生私人的朋友,所以没有惊动两位”赵立德笑着一摆手道:“不过没关系,我今天陪两位在马赛好好转转,这是一座美丽的地中海城市,和别的法国城市都不一样充满了异国风情……”

几个人笑呵呵地聊着,一起向酒店外走去,大门外蓝天白云,地中海的空气纯净温润

肖林一大早就和孙抒音出门了他们要拜访的并不是什么私人好友,而是本斯特引荐的法**火商人

“雷诺公司在男法建立了一家大型工厂,路易雷诺这几天正好在马赛,本斯特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我们今天可以拜会雷诺先生……”

汽车上孙抒音正在介绍路易雷诺和雷诺公司雷诺公司生产汽车,但是世界著名的军火商;枪支弹药、飞机坦克,凡是战争武器统统都在他们的生产范围之内

“好的,咱们的资料都带了吗?”能和雷诺公司搭上线肖林心中也充满了期待

“全带了,放心”

孙抒音嫌肖林啰嗦不满地瞟了他一眼,眼角眉梢无意中却风情万种肖林的心中不由得一荡,连忙收束心神,转头欣赏车窗外的市容景­色­

“马赛怎么这么多黑人呀?”

“这里和非洲隔海相望,地中海又没多大,黑人当然很多了”孙抒音用下巴向街边一伙无所事事的黑人小伙轻轻一指:“这些黑人在法国已经生活了好几代,很多人都不务正业,非常危险,警察也拿他们没办法”

“噢?马赛很乱吗?”

“嗯,马赛是法国最危险的城市,民风彪悍,当年大革命的时候,这里的义勇军唱着马赛曲一直跑到巴黎……”

两人谈论着当地的风土人情,很快来到了雷诺马赛分公司,到了前台报上姓名,被漂亮的小姐领到了会客室中,然后……就开始了无尽的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肖林渐渐失去耐心,越来越焦躁,将那个临时找来的法语翻译指挥得团团转

“去和那个前台小姐说说,我们是有预约的,已经在这里等了两个小时”

“去,再和那个前台小姐说说,我们不需要午餐,我们需要和雷诺先生见面”

“去问问那个丫头片子,雷诺今天还回来吗?”

“这丫头狗眼看人低,法语XXX怎么说,我要去骂她一顿”

傍晚时分,一大群雷诺公司的保安“簇拥”着肖林走出大楼,孙抒音和翻译不停和对方解释交涉着,肖林则摆出一副臭脸,冷冷的转身就走

“走,这帮法国人看不起咱们,本斯特不靠谱,和那个雷诺根本没有搭上线”这个时候肖林已经反应过来,雷诺根本没有与自己会面的诚意,或者还有一个原因,他对此事毫不知情,对方只是在敷衍本斯特,没想到肖林真的找上门来

坐上汽车驶回酒店,孙抒音一脸歉然的表情,好像这一切都是她的责任

“林哥,我刚才问过了,雷诺先生已经返回巴黎,这种大人物都很忙的,咱们既然有求于人,要不要尽快动身追过去?”

孙抒音对军火生意非常内行,法国雷诺在她心目中就是一个强大的巨人,如果能够得到这么一个合作伙伴,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值得,追到巴黎去正好让雷诺先生看看中国人的诚意

“不用了,本斯特接触的层面太低,欧洲这边不能指望他中国的国际地位太低,英法又都是一战的战胜国,傲气的很,咱们硬贴上去也没什么意义”

肖林想了想,又笑着说道:“没必要在法国耽误时间,咱们明天就坐火车去法兰克福”

与孙抒音不同,肖林对雷诺并不看重法国虽然也是老牌资本主义列强,但从二战后就一蹶不振,这样一个行将没落的列强,根本犯不着挂在心上

德国,还在弱势地位的纳粹,蛰伏中的元首,才是肖林的主要目标如果能与还没得势的希特勒建立合作关系,将是肖林最有价值的一笔投资

安慰了几句,孙抒音渐渐开朗,脸上的神情也自然了许多这时汽车回到了旅馆,几个人刚刚下车,赵立德就急匆匆地迎了上来,满脸焦虑之­色­

“肖先生,杨宇霆和常荫槐不见了”

三五八章罗斯柴尔德

ps:懒散的十二月过去了,的一年来到了,这个月要给自己加点压力,冲击全勤奖,日5K,希望能坚持到底

赵立德的神­色­异常焦急,肖林看他这个样子,也感到有些紧张

“什么时候不见的?去哪里有人知道吗?”

“我刚才问过了,天擦黑的时候就出去了,一个随从也没没带,说是要沿着海边走走,随便吹吹风”

“噢,吓了我一跳”

肖林放下心来,轻松地往椅子上一坐,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两个大活人去逛街,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赵立德却仍是满脸焦虑:“马赛可不比别的城市,这里的治安非常差两个亚洲人天黑后孤身外出,百分之百会被抢劫,那些黑人动不动就亮刀子,非常危险”

“百分之百?这么严重”肖林一愣,咖啡杯停在了嘴边被抢些钱物不要紧,就怕语言不通惹出大的麻烦:“把法国翻译叫来,带着大家一起去找,咱们的人别走散了,酒店这里还得留人等着……”

除了肖林这伙人,赵立德这边又叫上了一大群老外,二十几个人一起出门,倒不怕有不开眼的黑人来抢只是这会的天­色­越来越暗,离着稍远就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想找到杨宇霆他们并不容易

“没关系,专门找成群的黑人就是,大家都吆喝起来听见声音就好办了”赵立德常年在国外飘着,经验丰富

沿着海滨大道一路找去,大家都不停地喊着叫着,中英法什么语言都有乱哄哄地一大群人,偶有三三两两的黑人看见他们,只是冷冷地打量几眼,没人上来滋事

刚刚走出三四里路,远远地就听到前面有人说中国话,正是杨宇霆的声音

“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开枪了……是肖林兄嘛?快来帮忙,我被这帮黑鬼困住啦”

肖林的心里不由得又是一紧,怕什么来什么怎么跑到法国还搞得动刀动枪,杨宇霆还真是个宁折不弯的­性­子

听到情况紧急,这伙人一拥而上冲了过去,再加上有些人手里还拎着临时找来的家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黑帮闹事,围成一团的六七条黑影唰的散去,躲入黑夜中立刻消失不见,露出了杨宇霆和常荫槐

“多谢肖林兄援手,好悬好悬,没想到法国也这么凶险”

杨宇霆崭的西装被撕破了两个口子,身上还有些尘土痕迹,看样子是和人动过手了常荫槐的样子惨眼眶上有一处乌青,嘴角还有一丝血迹

“邻葛兄您怎么还带着枪呢?快给我,要是被警察看到了很麻烦”肖林哭笑不得既然到了洋鬼子的地盘,带着枪比不带危险

也不知道杨宇霆把枪藏在哪里,竟然成功入境,没有X光机的安检,漏洞实在太大了

杨宇霆连连摇头,坚决地说道:“那可不行,这把枪是我的防身利器,片刻不离身的”

“好,反正这会警察也不会来,你藏好就是”

很明显,杨宇霆这个毛病是添的,老虎厅事件对他造成的心理­阴­影太大了

“赶快走,那些黑人都是一窝一窝的,万一再叫来一帮人,咱们就走不了啦”

赵立德的催促声中,大家沿着来路匆匆返回,不多时就回到了酒店

“肖林兄,马赛太乱了,尽快去巴黎”

杨宇霆还有些惊魂未定,刚才的场面的确尴尬,那些黑人已经亮出了凶器,堂堂杨总参差点血溅五步

肖林笑着点点头:“行啊,不过咱们先不去巴黎”

“噢?我们要去哪里?”常荫槐的眼眶以­肉­眼可见的度迅肿了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奇怪地看着肖林

“德国,法兰克福”

四月的欧洲中部,到处都是一片葱郁的绿­色­,明媚的阳光,低垂的卷云,无不在提示着春天的来临

这里的气候景致与中国北方类似,只是多了无穷无尽的树木森林,红­色­的火车穿行在绿­色­的田野中,天地间仿佛一切都那么清

与法国南部无边的薰衣草田不同,德国的的乡间种的也是冬小麦,一座座­色­彩鲜艳的房屋不时映入眼帘,­性­急的德国人好像天生不怕冷,只穿着内衣坐在阳台上,赤条条地享受着日光浴

驶过教堂尖耸的美因茨,跨过静静流淌的美因河,火车驶入了法兰克福中央车站,旅客们都把头扭向窗外,欣赏着城市的街景

在旧时空中,很多德国人并不喜欢法兰克福,这座城市太过现代和摩登,与大多数德国城市格格不入但在肖林这个德粉的眼中,这座城市既传统又充满现代气息,商业发达又不乏文化气息,生活忙碌却可在美因河边偷闲发呆,一切都充满了独特的魅力

“肖林先生,准备下车,法兰克福到了”

说话的是个年轻漂亮的中国姑娘,她是赵立德临时找来的德语翻译,名叫陈林琳她在欧洲生活了好几年,虽然衣着已经完全欧化,但是一说话就显出淳朴天真的小儿女本­色­,十分可爱

“噢,党课神谢谢”肖林将旅行德语词典装进了爱马仕提包,向着陈林琳笑着点了点头,随着众人一起走下火车

抬眼向四周看去,这是一座开放式的车站,站台上搭着巨大的半透明天棚,地下一层正在紧张的施工忙碌着,不知道在修筑什么

随口向陈林琳问了一句,小姑娘笑着答道:“那里在修建地铁法兰克福是德国第二座拥有地铁的城市,等到肖林先生去了柏林,就能亲身感受地铁的便利”

肖林等人穿着打扮非富即贵,陈林琳虽然有些小儿女卖弄的心态这一路上也小心谨慎,不敢失礼,但说到了地铁这种代表时代先进­性­的事物,语气中还是不知不觉露出了几丝炫耀,话一出口就觉得后悔,不安地抬起眼睛偷偷看了肖林一眼

肖林却根本没有理她,向着地下工地饶有兴致地看了两眼,扭头说道:“抒音你来看这座地铁和原有的铁路系统无缝对接,高效便利,修的很不错呀”

从旧时空穿越而来,肖林对地铁怎会陌生一开口就是内行的评价,倒把陈林琳不大不小地震了一下

这个男人好特别,气度和眼光和别的中国人都不同,看他身后这么一大帮随从手下,可怜杨宇霆和常荫槐也被她当成了肖林的手下肖林在她的眼中越发神秘

大家一起迈步走出车站叫了几辆出租车向旅馆驶去还没经过二战战火的洗礼,这个年代的法兰克福保留了多的中古风貌,一条条年代久远的古巷不时闪现在街边,­色­彩斑斓绚丽的建筑参差遍布在其中

德国是一个多极化国家首都柏林是毫无疑问的政治中心,同时也是第一大城市而法兰克福却担负着金融中心和交通中心等多项职责和所有大城市一样,法兰克福不乏五光十­色­霓虹缤纷,也拥有许多时髦的现代建筑

“看,那里就是德意志帝国银行”

前方视野中出现了一座大楼,陈林琳连忙向肖林瞟了一眼,非常意外,面对这座二十几层高的“摩天大厦”,肖林还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淡然

“这座大厦……很高的”

陈林琳硬生生地,将一大套介绍之词咽进了肚子还是小心点,不要露怯了,这个肖林也许是从美国来的,听说纽约要建一座帝国大厦,足足有一百层,世界第一高楼,难怪人家如此镇定

作为一个现代人,肖林绝不会和孙抒音一样,在一座十几层的“摩天大厦”面前一直仰着脑袋,露出一副惊讶震惊的神­色­但是肖林的心中还是闪过了一丝亲切,像德意志帝国银行这样高度的大楼,在旧时空里随处可见,充分体现了现代工业的巨大力量,依稀唤起了肖林脑海中一丝遥远的记忆

“听说您要拜会法兰克福的金融人士,为什么不去德意志帝国银行看看?这座银行是俾斯麦时代建立的,在德国拥有巨大的影响力”陈林琳收回胡乱的猜想,开始履行翻译加导游的职责

“我肯定会去的,不过在这之前,我还要见两个人”肖林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隐隐有些得意洋洋的样子,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显得古怪而神秘

第二天中午,肖林一行人乘坐两辆汽车,来到了美茵河畔的一座古老的两层小楼

汽车一前一后停在小楼大门前,陈林琳从副驾驶座位跳下车,抢着拉开了汽车后门,肖林和孙抒音一起钻出汽车,向她笑着点了点头

“谢谢,咱们今天要拜会一位银行界人士,金融专业的德语你没有问题”肖林一指门牌上的标志,被皇冠捆在一起的五支箭

“放心好了,我学的就是金融专业”陈林琳终于找回了一丝自信,露出骄傲的笑容,但随着她看清那个门牌,脸上的神情瞬间又变成了震惊

“天哪,这里是罗斯柴尔德家族的产业你要拜会罗斯柴尔德家族的人”

肖林点点头,笑着赞道:“不错,果然是金融专业的高材生,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标记”

罗斯柴尔德家族,号称世界上最富有的家族,在旧时空二十一世纪初,有一本《货币战争》风行一时,对其有详细的描述

这个低调的犹太家族发源于法兰克福,在拿破仑时代起家,利用滑铁卢战役疯狂投机,大发其财,经过两百年的高发展,罗斯柴尔德家族掌握着许多资本主义国家的金融命脉,奔弛汽车、银行、苏伊士运河是这个家族带给世界的礼物鼎鼎大名的花旗、摩根都曾处在罗斯柴尔德家族的控制之下

赵立德此时也钻出了汽车,上前按响门铃,递上名片,这次会面早有预约门房和赵立德笑眯眯地聊了几句,然后将几人请进了小楼,穿堂入舍,来到了后院一座尖顶的红瓦平房

“罗斯柴尔德家族是欧洲权势最大的古老家族,几乎可以媲美皇室,咱们今天要拜见的是这个家族第五代的领袖安东尼……”

随着赵立德的介绍,肖林终于见到了这位神秘的安东尼*罗斯柴尔德,四十多岁的年纪即使在家中依然西装革履,低调而保守的穿着,一举一动中都显示受到过良好的教育,言谈优雅而有教养与旧时空偶像剧中的“中国贵族”相差甚远

“保守,保守是我们家族的信条,保守并不等于止步不前,却意味着稳步前进”安东尼以前没见过赵立德,但早就听说过他的大门赵立德在华尔街以魄力和资金著称,号称美国黄金十年的坚定支持者,华尔街黄|­色­旋风,中国神童

“赵先生你在华尔街取得的成绩有目共睹,但我还是不赞成你的做法这种投资方式风险太大,你的资金量又太多一旦有什么意外很难脱身”

赵立德虽然坐在椅子上,仍然欠了欠身子以示礼貌:“多谢安东尼先生的提醒,不过可以告诉您,我从一个月前就开始分批撤出华尔街,以回避可能面对的风险”

“噢?我感到非常意外”安东尼饶有兴味地看着赵立德:“你不是最坚定的看多者吗?号称要尽享美国黄金十年的成果,怎么又突然转为空头了?”

“什么黄金十年,那都是我编出来忽悠别人的,让您见笑了分批撤出,以防风险,跟您说得一样,我们中国有句俗话,船小好调头”赵立德从肖林这里学了一个现代词汇——忽悠,至于陈林琳怎么翻译,他就不­操­心了:“这也是肖林先生的意思,我只是遵照他的指令行事”

等到陈林琳翻译完了,安东尼的目光才转到肖林身上:“年轻的先生,原来你才是华尔街黄|­色­旋风的­操­纵者,失敬了”

“不敢当,能见到了尊敬的安东尼先生,肖林感到非常荣幸”不卑不亢

“肖林先生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见教”安东尼立刻分清了主次,赵立德只是一个马仔,肖林才是真正拿主意的人不过他突然出现在法兰克福,必然有什么目的

“肖林年少时就仰慕德意志的风土人情,这次欧洲之行正好弥补了多年心愿”这番话都是肖林的真实想法,在旧时空里他就是一个社会底层的宅男,想到世界各地走一走看一看,都是一个奢侈的梦想刚刚见面不便直入主题,肖林随口又问道:“从安东尼先生的名字来看,您有意大利血统?”

安东尼笑着应道:“是的,罗斯柴尔德是个古老而庞大的家族,我有八分之三的意大利血统,四分之一的英国血统,八分之一的德国血统,八分之一的奥地利血统,十六分之一的俄国血统……”

太乱了,这加起来是百分之百吗?肖林一时也算不清楚,只是礼貌地感慨道:“太奇妙了,欧洲贵族的生活对我来说就是个谜”

罗斯柴尔德号称欧洲“第六帝国”,货真价实的老贵族

“不,不,不,我们都是犹太教徒,和其他人的生活方式并不相同”

犹太教不信耶稣,男人行割礼,不食用猪兔等,和基督教教徒的宗教信仰和生活习惯差异都很大

“我今天正为此事而来”时机差不多,该转入正题了:“和上帝角力的人,理应回到他们的故乡巴勒斯坦”

安东尼的眼中­精­光一闪,身子明显微微一震,盯着肖林良久不语

所有虔诚的犹太人都有一个梦想,恢复上古时期的以­色­列国,罗斯柴尔德家族一直在为此努力,投入了大量的经济和政治资源

巴勒斯坦,这个名字仿佛有一种魔力,安东尼心中仿佛被点燃了一支火炬,熊熊燃烧

“你是一个中国人,能够帮助我们什么?”

肖林并不答言,只是递上了一份厚厚的活页册这是到绥远定局的犹太人名单,上面清晰记录了所有的人的相关资料,详尽而清晰,一眼可知,其真实­性­不用怀疑

“这是……”

“犹太人和中国人的历史一样源远流长,坎坷而曲折,所以我对犹太人也抱有好感,这两年我们一共接纳了三百余人犹太人,他们在中国生活的非常愉快,所有的资料都在这里”

安东尼翻看着活页册,好半天才说道:“感谢你对犹太人做出的贡献,不过,这和巴勒斯坦有什么关系?”

安东尼差一点就说出犹太复国这几个字,短短几句话间,他竟然有些微微失控

陈林琳一边做着翻译,一边心中暗自奇怪,话题的内容很偏,哪怕她在欧洲生活了几年也不能完全理解巴勒斯坦,这个词为什么一直出现在安东尼和肖林口中?

真是奇怪,肖林对犹太人这么熟悉,短短几句话就和这个安东尼聊得非常深入

这个男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三五九章亮剑

“安东尼先生,这本资料代表我的诚意,整个欧洲都排斥犹太人,以­色­列的子孙就像吉普赛人一样漂泊不定,唯一的出路就是建设一个自己的家园,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我愿尽自己的微薄之力……”

在现代社会中,以­色­列首先代表一个国家,但这个词却来源久远

阿拉法特曾经说过:“我们都是亚伯拉罕的子孙”换句话说,犹太人和阿拉伯人拥有共同的祖先,并不是纯粹的西方人

如果按照武侠小说的方式排个名次,上帝在西方的宗教神话中无疑是第一高手,法力高强,无所不能,大名鼎鼎的耶稣却要掉出前五名

紧跟在上帝后面的,就是犹太人的祖先雅格,按照圣经旧约的记载,这位雅格同志也是个大高手,还非常狡猾­奸­诈,充分体现了犹太人的一贯作风雅格曾经和上帝比摔跤,摔了整整一个晚上不分胜负,上帝到底多一对翅膀,终于占了上风,把雅格的大腿扭伤了,但是雅格的作风非常顽强,死死拽着上帝不撒手,最后勉强算是不分胜负

打完这一架,上帝和雅格同志惺惺相惜,赐给他一个名字——以­色­列,寓意与上帝角力的人所以在犹太人心目中,以­色­列就是天上地下第二高手,紧随上帝之后

当然,这个排名在西方争议不小,多的人认为路西法才是排名榜的第二高手也就是俗称撒旦的那个大反派……不好意思扯远了,拐回来,接着说肖林

“当今国际社会动荡不安,以­色­列要想重夺回圣城耶路撒冷,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还需要长久的努力”肖林不知不觉用上了闻联播的口吻,直接挑明了犹太复国的目标,安东尼虽然仍是面无表情,但闪动的目光却出卖了他内心的震动

沉默了片刻,安东尼说道:“犹太复国是整个民族的事情只靠一个家族难以实现,而且罗斯柴尔德家族已经不如从前,松散而无力,我个人已经很少关心这件事了”

这件事太难了我早就不抱希望,别想忽悠我

肖林却毫不气馁,微笑道:“事在人为,犹太复国是个远大的目标,哪怕付出几十年的努力都是值得的,欧洲是欧罗巴人的天下,不是犹太人的家园”

犹太人和阿拉伯人血缘关系最近,但是在漫长的历史中,这个苦难的民族逐渐散布世界各地,和其他民族不断融合以至于一个民族拥有白黑黄棕四种肤­色­

最为人们熟悉的是白种犹太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外貌特征,黑卷发、鹰钩鼻、长下巴、黑眼珠,《生活大爆炸》里的霍华德就拥有这样的典型外貌

黄黑­色­犹太人主要是是埃塞俄比亚的法拉沙人,黄种犹太人主要分布在中国、泰国等东亚国家,比如开封的就有数千黄种犹太人,不过因为汉化的太严重,身份不为以­色­列承认犹太人按母系相传确认身份,开封的犹太人受汉民族影响,子女的身份以父系相传

除此之外印度和中东也有许多犹太人,棕­色­皮肤,相貌和当地人非常接近,也是一个很有趣的种群

这些犹太人虽然语言相貌肤­色­眼­色­各不相同,但是他们的信仰都非常虔诚统一都认为自己是亚伯拉罕的子孙是大卫、所罗门的后代

“没有关系,自从3000年前北出埃及犹太人早就把欧洲大陆当成自己的家,我们和欧罗巴人虽然有些矛盾,但总的来说还是能够和睦相处”安东尼摇头道:“旧大陆是犹太人的第二故乡,虽然德法和苏联都极力排斥犹太人,但应该只是暂时现象”

犹太人的文化对西方和穆斯林国家影响很大,穆斯林不吃猪­肉­、行割礼,见面说“萨拉母”互相祝福,都是学自犹太人,祈祷时说的“阿门”,也同样源自于犹太文化

“但愿诚如所愿,只请安东尼先生记住一件事,无论欧洲大陆发生什么意外,我都是犹太人最真挚的朋友”

肖林礼貌地笑了笑,这个话题没法讲得太过深入,事情发生之前当然很难想象,犹太人即将遭遇最残酷的种族灭绝政策,数百万生灵被“人道消灭”

犹太人也许的确有不堪的一面,但他们也是全世界最聪明的人种,爱因斯坦充分证明了这个论断,对于急需各种人才的绥远来说,引进被迫害的犹太人是个长期任务,十年之内都要坚定不移地执行,搭上了罗斯柴尔德家族这条线,肯定能极大的提高犹太人的输入度

等,等到希特勒上台之后,犹太人的移民潮将愈演愈烈,安东尼会和自己建立合作关系的

关于犹太人的话题告一段落,仆人送上咖啡茶点,众人转而开始聊些轻松的内容,但都围绕着经济这个主题

气氛和时机都不错,肖林趁机推销自己,向安东尼讲解远东形势,又送上一份有关绥远的德文资料,并详细介绍对工商业的各种扶助政策

这份资料的编撰由肖林亲自过问,其中掺杂了很多旧时空的推介手法,图文并茂,内容详实,主题突出,安东尼本来只是随手翻翻,却不知不觉被深深吸引,一页一页翻看,度很慢,显得十分认真

终于翻到最后一页,安东尼合上资料本,眯着眼睛想了片刻说道:

“这份资料很有意思,遥远的东方一切都是那么神秘,我想派一位私人代表到绥远看看,肖林先生欢迎吗?”

“荣幸之至”

鱼儿要咬钩肖林心中一阵暗喜罗斯柴尔德家族富可敌国,如果能从他们这里搞个引进外资,绥远也算提前改革开放了

“难怪赵立德先生可以在华尔街获得成功,原来背后有肖林先生这样的高人指点,从这份资料中可以看出,肖林先生对经济建设有许多独到的看法,其中不乏智慧的火花”安东尼笑眯眯地递过一顶高帽子,然后接着说道:“我是一个商人,最关心金融问题,不知肖林先生对当前的经济形势有什么看法?”

肖林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当一次神棍,与其他预言不同,对经济和股市的波动可以随心所欲地发表预测,越准确越好绝不会被当成怪胎,贪婪的人­性­必然向这种能力表示臣服,成功的预言会被万众膜拜

“当前世界经济虽然一片繁荣,但同时也孕育着极大的风险,我相信一次最为残酷的经济危机很快就会到来,并深刻影响整个世界的政治形势”

军事是政治的延续,政治是经济的体现,战争说到底还是利益的争夺,没有三十年代初的世界­性­经济危机,二次世界大战也不会爆发

安东尼却有些不以为然随意笑了笑说道:“经济发展遵照螺旋上升的方式,经济危机二十年就会发生一次,这是商品经济的自身调整,不用太担心”

“恐怕未必如此,这次危机的规模和深度都将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十几年来的虚假繁荣,社会各阶层积累了大量的透支消费,当这一切的负面力量释放的时候,整个世界的经济秩序都会被摧毁,并陷入萧条之中……当然红­色­苏联实行的是社会主义,不会受这次危机的影响,并且还可能从中受益”

“前,所,未有,的危,机……”安东尼一字一顿的重复着,本来一直挂在脸上的微笑消失不见,把玩着手中的咖啡杯静静思索着

肖林并没有打搅他,安东尼是罗斯柴尔德家族第五代的掌门人,对经济的领悟能力毋庸置疑,只要事先做个提醒,他必然会想到可能发生的一切

1929年的经济危机,对中国却是天赐良机,肖林希望通过罗斯柴尔德家族把水搅浑,让这场经济危机引发的震动加深刻

罗斯柴尔德家族本来就以投机起家,对于这种级金融大鳄来说,危机和繁荣都是机会,把握好了一样能从中牟取暴利,肖林自己的力量还太过薄弱,只好以小博大,把罗斯柴尔德家族推到前台

钱可以大家一起赚,肖林看重的是政治方面的变化,29年的经济危机引发了西方世界的重洗牌,并直接导致了二战的爆发

顺水推舟,从中借力,这是肖林一贯的风格

一杯咖啡在手中转了几十圈,却一口没喝,沉吟良久,安东尼终于抬头说道:“多谢肖林先生的提醒,我以前忽略了,现在的形势的确有些诡异,这场危机的确可能非常严重以肖林先生的高见,这场危机大概什么时候爆发呢?”

什么时候爆发,这个太简单了,虽然记不清具体时间,但教科书上有单独的词条——1929年经济危机

“大众沉浸假象已久,危机很快就会爆发,快了一两个月,慢了最多半年,反正不会过1929年”肖林的目光中充满了睿智坚定,坦然和安东尼对视着

“除了苏联,没有国家能够独善其身吗?”安东尼眉头紧锁

“整个世界就像一个村落,西方各国的经济互相依存,互相影响,可以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当然不会有例外”肖林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不过那些较为封闭的国家就好一些,比如拉美国家、中国……”

“中国,是的,我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安东尼微微一笑,做出一副洞察肖林用心的表情他虽然考虑到危机的严重,但没有想到欧洲的政治形势随之发生巨变,在真实的历史上,罗斯柴尔德家族在二战中损失惨重,很多资产损于战火,或者被苏联法国收为国有,甚至还有两位直系家族成员被迫害致死

此刻安东尼满脑子都是即将发生的经济危机隐隐地有些热切这些年罗斯柴尔德家族遭到通用、摩根等财团的强力阻击,家族的荣耀逐渐淡去,如果能在即将发生的危机中早作布局,就能一举夺回失去的有利形势

至于在这场危机中赚取利润,那都是顺便产生的副产品,安东尼的脑袋高运转中,短短一会工夫已经想到了好几套可行的方案

至于这个神秘的中国人,倒也是个可以利用的角­色­,虽然他是个古怪的东方人,但只要能够赚取利润犹太人不介意和任何人合作

“我想与家族主要成员召开一此会议,专门讨论应对这次危机的方法,如果肖林先生能在德国逗留一段时间,我希望邀请您列席”

肖林淡淡一笑:“没有问题我一定准时赴约”

会面结束之后,安东尼对肖林充分展示了他的热情好客,接连几天不断邀请肖林一行游览会餐,搞的杨宇霆和常荫槐见了羊角包和黄油就头疼,天天念叨着要吃中餐

在欧洲人眼中,德国人都是笨拙粗壮的农夫,德国的食品也充分体现了这种风格,厚墩墩的羊角包,大块的牛排和黄油,丝毫不见法国和意大利美食的景致当然,和中餐是比不了

不过肖林还算比较适应,他喜欢德国的啤酒,又是个无­肉­不欢的­肉­食动物,大块的牛排正好符合他的胃口

在法兰克福周边转了好几个城市,达姆施塔特、美因茨、伯恩……又坐上火车去西德的克隆看了著名的大教堂,行走之余当然少不了吃了许多欧式快餐,看着杨宇霆手捧汉堡和可乐,肖林总有一种时空扭曲的古怪感觉,仿佛眼前这一切都不真实

汉堡、热狗、披萨这些食物都是老外生活中最普通的果腹之物,但几十年后登陆中国,重包装之后,却成了时髦的代表

国内的洋快餐走的都是高端路线,比如必胜客什么的无论是装修还是食物的口味都做了很大变化,符合国人的心理和口味偶尔吃吃也还行但在国外必胜客远没有这么风光,一般都躲在火车站的一角,提供的食物也非常简单,价格也是餐馆中较低的,和国内的必胜客完全是两码事

离开克隆雄伟的大教堂,众人坐上火车直奔巴登巴登

巴登巴登,德语的意思就是洗澡洗澡,这里遍布温泉,有东方人最为好奇的天体浴场

汽车向菲列特浴场开去,陈林琳和孙抒音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还不时传来小女生清脆的笑声,偶尔抬起头好奇地看看肖林,立刻遭到肖林的严重警告

“这个浴场男女混浴的,你们就别进去了,去赌场里玩玩,这里的赌场很有名的”

孙抒音在欧洲跑了这一圈,胆子大了很多,当下半真半假地仰起脸,毫不退缩的说道:“明知道是这样你们还来,肖林你可太坏了听说这里的女人很多的,她们能进我们为什么不能进?”

“这里都是洋婆子,哪有东方女人进去的?”肖林怒斥,又娓娓劝道:“那些洋婆子胸大ρi股大,咱们中国女人都以内在美著称,你们不能送上门去被人瞧不起”

“怎么会瞧不起?我……”孙抒音叫了一句,脸上一红恼道:“算了,不跟你说了”

汽车此时正好停下,肖林向她上下打量两眼,心中一荡,佳作无奈说道:“如果你们坚持进去就随便啦,反正大家这么熟,互相增加些了解也不错……”

肖林刚说到一半,就被孙抒音的笑声打断了,她拉着陈林琳跳下汽车,边跑边回头喊道:“想得美,我们去逛街了,这里空气这么好,谁想去洗澡”

看着两位美女曼妙的身影渐渐远去,肖林的心中不无遗憾,他当年阅片无数,早就做到了心中无玛,对女人独有深刻的看法洋婆子虽然本钱很大,但一味的大未必吸引人,反而会令人觉得怪异、不真实

女人走远了,肖林和杨宇霆、常荫槐一起迈步进入菲列特浴场

菲列特浴场有百余年的历史,很多历史名人都光顾过这里,比如拿破仑三世、俾斯麦、马克吐温……马文豪还在这里留下一句话:“在菲列特浴场泡温泉,十分钟后你会忘记时间,二十分钟后你会忘记世界”

刚进衣室,就见到一个光着身子的女人从身边走过,金发碧眼,面貌姣好,也许是东方人很少在这里出现,这个女人有些好奇,转过头看着肖林等人

“古登塔克,亚盘?”你好,日本人吗?

大家全都赤身**,很不习惯这样坦诚的谈话,但被误认成日本人,肖林还是觉得一阵不快,连忙­操­着不熟练的德语说道:

“耐,耐,依稀宾西那”不,不,我是中国人

“西那?”那女人上下打量了肖林几眼,笑着点点头,转身走出了衣室

肖林和杨宇霆一起轻轻出了一口气,中西方的观念差异太大,老外的女人都如此坦然,自己有些着于痕迹了

半天没听见常荫槐的动静,肖林转头问道:“瀚勃兄,怎么样,这个洋婆子够辣?”

却没人搭腔,回头一看,常荫槐正打量着另外两个年轻的德国男人,手扶­内­裤边缘,神­色­有些尴尬

“瀚勃兄,怎么了?”

“老外的家伙这么大,有些拿不出手呀”常荫槐的荣誉感异常强烈

肖林毅然摆摆手,斩钉截铁地说道:“没关系,大小并不重要,关键要敢于亮剑”

三六零章赫斯

在温泉中把每一个毛孔都泡开,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轻松痛快,彪悍的德国大妈手举毛刷,将肖林全身上下刷洗­干­净,再裹上一块厚厚的毯子,迷迷糊糊地就此睡去

再次醒来已是两个小时后,左右看了看,杨宇霆和常荫槐也都刚刚睡醒,大家穿好衣服一起向外走去,一路上还不停地发表着感慨

“不虚此行,不虚此行,没想到肖林兄对人体如此淡定,奇怪了,为什么我的脑子里全都是**呢?”常荫槐虽然走出了浴场大门,两只眼睛仍是闪闪发亮,不停回头打量着出出入入的异国美女

“入乡随俗嘛,老外把人体看成自然的礼物,和**没有必然的联系,比如说他们的油画和雕塑,很多都以人体为题材,各种细节也刻画得栩栩如生……”

相比之下,肖林在浴场中还比较自然,这得益于旧时空网络资讯的发达,见多识广自然不会大惊小怪,以他血气方刚的年龄,能有这份镇定自若的劲头,令杨宇霆和常荫槐都佩服不已

正在兴致勃勃的时候,突然跳出两个黑头发的中国姑娘截住了他们,正是孙抒音和陈林琳

“你们泡完温泉了?正好,我们在赌场也玩得很开心,赢了整整二十马克!”

“手气不错呀”肖林嘴里夸奖着,眼睛却瞟着身边走过的一个十几岁的金发美女明显是奔着菲列特浴场去的从外表看身材火辣之至,可惜,可惜出来的太早了……

“肖先生对金发美女感兴趣?”

陈林琳的眼中闪过一丝戏谑的神情:“外国女人都是这样,小的时候一头金发,年纪越大颜­色­越深,最后都是一头棕­色­的头发”

“老外的头发还会变­色­?真是没注意”

肖林将目光从那个洋美眉的身上收回,却看到赵立德站在孙抒音身后,探着身子好像要找自己说些什么

“有什么事吗?”肖林来到赵立德身旁,悄声问道

“刚刚收到国内发来的电报,张汉卿张总司令请您尽快回国”赵立德的声音压得低偷眼看了看杨宇霆他们,正和陈林琳聊的开心,才接着说道:“东北当局因为中东铁路的问题和老毛子起了摩擦,形势很紧张剑拔弩张的准备开战”

“和苏联开战?”肖林的眉头立刻皱成了一个川字

难怪张学良叫自己回去,原来是碰上麻烦了,肖林虽然身在万里之外的欧洲,但绿脚兵只有他一个人才能指挥得动

中东路的大名肖林早就知道,但对和苏联开战完全没有概念,以东北军的孱弱力量,怎么可能是苏联红军的对手

“绥远那边,石先生和蒋先生有电报来吗?”石醉六和蒋百里都在绥远,碰上这种大事,肖林第一个想法就是找他们两个商量

“还没收到老毛子翻脸翻得太快,可能绥远那边还没有反应过来”

“咱们现在就回酒店,你准备一下,向杨总参他们知会中东路的详细情况”中东路冲突早晚都会公诸于众,没必要藏着掖着,放着杨宇霆这个小诸葛在身边,何不先问问他的意见?

不出肖林所料,听说要和苏俄翻脸,杨宇霆和常荫槐都是大惊失­色­,痛惜不已

“糊涂汉卿怎么这么糊涂没有实力做后盾苏俄怎会轻易让步?如果在中东铁路问题上一味用强,会把东北拖入战争的”杨宇霆捶手顿足

肖林Сhā话问道:“邻葛兄,中东铁路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你问常瀚勃,他­干­了多年铁路,一直和老毛子打交道中东路的弯弯绕绕都一清二楚”

常荫槐历任京奉铁路局长、东北交通委员会委员长,对中东铁路最有发言权在他的解释之下,肖林终于大概了解了中苏冲突的来龙去脉

中东铁路是沙俄侵华的产物,沙俄为了长期霸占中国东北,修筑了一条贯穿东北三省的铁路线,并与西伯利亚大铁路相连,这就是中东铁路的前身

日俄战争中俄国战败,中东铁路也被一分两半,长春以南部分割让给日本,即为南满铁路,长春以北路段则长期被沙俄势力占据,哪怕在“十月革命”之后,中东铁路仍然在白俄控制之下

直到二十年代以后,苏俄才与东北当局签订《奉俄协定》,对中东铁路的归属权重约定,但在实际执行过程中,东北与苏俄两方却有极大的分歧,对利润分配和铁路各种附属权利争吵不断

张学良执掌东北之后,围绕中东铁路的矛盾继续升级,张学良的态度也日渐强硬,刚刚强行收回了中东铁路的电话运营权,苏俄方面对此没有采取暴力反抗,只是提出数以百万计的高额赔偿

肖林在德国的这一个月中,奉天当局和苏俄方面围绕中东路进行谈判,苏联方面做出一定让步,张学良志得意满,视苏俄的忍让为软弱可欺,又强行收回了中东铁路哈尔滨气象观测站,奉苏之间的关系日渐紧张

“我和老毛子打了好几年交道,对苏俄非常了解,这个国家虽然由布尔什维克掌权,但到底是老牌列强的底子,国力要比咱们中国强得太多”常荫槐皱眉叹道:“汉卿在中东路事件上态度过于强硬,明显对形势的判断有错误,不知是谁在少帅面前进谗言,此举误国误事,此人可恨可杀”

虽然被剥夺了所有职权,常荫槐对政治仍是热心不已,连着恼怒地骂了几句,才幡然醒悟自己的身份心中只觉得一阵巨大的失望长叹一声颓然坐在了椅子上

张学良身边有一批“俄国通”,如中东路理事兼张学良机要秘书邹尚友、东三省特别区教育

厅长张国忱等人,他们认为,苏俄刚刚经过大饥荒,人民奄奄待毙,对于布尔什维克政权极度不满,欧美各国对苏俄也非常仇恨,中国若能趁这个机会将中东路主权一举收回,不但苏俄此刻无力进行反抗,就是世界列强也必双手高举赞成中国的行动

奉系执掌北洋政府之后,和苏俄的关系并不融洽,张作霖驱逐苏联外长加拉罕,搜查苏联驻华大使馆以及东北当局收回中东铁路路区的警务、市政、税务、教育、地亩等主权,苏俄方面一直都采取隐忍态度,使得少帅信心极度爆棚,将强大的北极熊看成了温顺的小毛驴

“以瀚勃兄的高见,中东铁路之争最后会如何收场?”

“无他,唯有一战而”

肖林的身子微微一震:“此战结果如何?”

“不胜不败就是最好的结果,但极为渺茫,我奉系刚刚从关内败退到东三省,正该休养生息,恢复力量这个时候擅起战端,怎能指望有个满意的结果?”杨宇霆Сhā言道:“苏俄一向擅长后发制人,不动则已,一动就是雷霆万钧之势,汉卿初掌大权急欲以武功立威,动机不纯,兵无必胜之心,十之**都会以失败收场”

肖林沉吟片刻,又问道:“既然如此,汉卿又在这个时候召唤我回国我该如何应对?”

杨宇霆轻轻抚了抚下巴,淡淡说道:“孟子云:虽有智慧,不如乘势,虽有镃基,不如待时”

眼中光芒闪动肖林站起身来,向着杨宇霆深深一揖:“多谢邻葛兄教我”

这几年勤读史书肖林的文化水平大涨,孟老夫子这句话字面的意思非常直白,与其有智慧,不如借助时势,就像种庄稼的时候虽然有趁手的工具,但也要等待合适的天时

个人的能力再强也有限,很难扭转历史发展的大方向,高明的政治家都善于利用历史的大环境成就个人的发展换句话说,也就是要审时度势,顺势而为

心如电转,肖林瞬间已经拿定主意,中东路之争是趟浑水,绿脚兵太早介入只会成为炮灰,最好静观形势发展当然,也不能坐看苏俄在东北逞凶,时机合适的时候,还要积极投入其中,给北极熊重重一击

向杨常二人告辞,出门把赵立德叫到一旁,肖林吩咐他先将张学良的电报压下,能拖一天是一天

“和国内加强联系,随时关注中东路事件的动向还有,再安排一条最为快捷的回国线路,一旦有变,立刻动身回国”

赵立德一一答应,肖林又问道:“柏林那边安排的怎么样了,那个人联系上了吗?”

“希特勒现在就在柏林,但我们和纳粹党没有直接关系,和党内的高层人物暂时接触不上”赵立德眼光闪了闪,又急忙拍胸脯保证道:“请肖林先生放心,只要再给我一周时间,保证让那个希特勒主动来法兰克福拜见您”

在赵立德看来,德国社会工人党纳粹党和希特勒虽然是德国近年来涌现的锐政治力量,但比起现任魏玛共和国总统兴登堡来说,分量可差了太多,没必要这么上心奇怪的是,肖林对这个希特勒非常重视,两个月前还未动身就指示收集纳粹党的一切资料

“见龙在田,英雄往往起于草莽,对希特勒绝不可小瞧”

肖林点了赵立德一句,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明天,明天通知杨总参和常瀚勃,咱们动身去柏林”

德国在地图上就像一只扭头展翅的雄鹰,柏林就位于这只鹰的心脏位置

与中国的南北地域差别一样,欧洲一样存在南方北方意大利紧邻温润潮湿的地中海,气候接近于中国南方,到了瑞士翻过阿尔卑斯山,就好像到了黄河流域,柏林的纬度却高,气候接近于中国的辽宁一带,五月初仍然感到春寒料峭

与国内的城市不同柏林城中央是一块级巨大的城市森林绿意盎然,到处都是勃勃生机除了几条道路穿过其中,这片森林没有任何建筑物,立刻拉低了整个城市的人口密度

著名的勃兰登堡门和国会大厦就位于这片森林的东侧边缘,数十年后,这里还会耸起一片犹太人纪念碑,几千块石碑黑森森参差不齐,恍如墓地,无声地诉说着那段沉重的历史

“这里就是勃兰登堡门,正对着菩提树下大街它的上面是胜利女神四铜马雕像,曾经被拿破仑当做战利品劫往巴黎,但在第六次反法同盟胜利后,普鲁士又夺回了这座雕像……”

陈林琳的介绍声中肖林一行人行走在柏林街头,走马观花,欣赏街景过往的柏林市民不时停下脚步,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群异样的东方人

杨宇霆和孙抒音都是一付标准的观光客的模样,神态轻松惬意,肖林的心中却别有一番感慨

德国面积不算太大,人口也只有七千万,却在两次世界大战中对抗整个世界,失败后又能迅崛起,这个民族的确有着异乎寻常的品­性­和特质

日本人号称一亿玉碎但在最后时刻却向盟国投降相比之下,德国人却好像是一根筋,两面作战和盟军拼到了最后一刻,所有的成年男子几乎全部死光,等到战争结束重建的时候劳动力严重不足,只好大量引进棕­色­皮肤的土人土耳其人

但在战后,德国人却普遍认为,这场灾难和所有的敌人无关,也不怪希特勒,一切都是德国人自找的与日本人修改教科书的卑鄙行为相比德国人的这种态度就高了好几个档次

肖林大概还记得二战爆发的时间,算起来大概还有十年,其中涌现了一批影响整个世界的伟人,都具有鲜明的个人特­色­

和相声演员于谦一样,丘吉尔平生也有三大爱好抽烟、喝酒和赌博,并以此沾沾自喜;斯大林发迹之前也是一身恶习因为抢银行数次锒铛入狱;罗斯福比较爱惜自己的羽毛,可惜是个必须依靠轮椅的残疾人;只有希特勒烟酒不沾、崇尚素食,从政前是个节俭朴素的画家

肖林此来德国,最重要的目标就是希特勒

勃兰登堡门旁边是美国大使馆,在这里合影留念之后,肖林抬起手腕看看买的百达翡丽,已经快到约定的时间了,随即向杨宇霆几个告一声罪,带着赵立德和陈林琳拐向一条小街

来到一家门脸小小的啤酒馆,坐在门口的雕花铁桌前,一人要了一杯黑啤酒边喝边聊,等的时间不长,一位身穿黑­色­西装的中年德国人走了过来,和肖林等人握手见礼

“*&%¥&@%……”

“@@¥&……”

在陈林琳的翻译下,赵立德和这个德国人攀谈起来,肖林抬眼打量之间,已经看到他的胸口别着一枚独特的徽章,黑白红三­色­做底,上面是个卍字标志,正是一枚标准的德国社会工人党党徽纳粹党

“肖林先生,见到您非常荣幸,我叫鲁道夫?赫斯,是元首的私人秘书”

元首在德语中本来是个常用词,大概和领袖同义,希特勒成为纳粹党魁之后,很早就被人称为元首,并不单指后来的第三帝国首脑,中文的翻译多少有些问题,不过约定俗成之下,也就无所谓对错了

赫斯本是个飞行员,在一战中结识了传令兵希特勒,从此就成为他的忠实追随者,希特勒在啤酒馆暴动失败后锒铛入狱,赫斯专门跑去陪着他一起蹲大牢,并协助希特勒撰写了《我的奋斗》一书

赫斯虽然尽力做出亲切的表情,但下意识地还是显得有些傲慢也许这个赵立德在华尔街的确有些实力,但中国人本身就是弱者的代名词,中国,根本就算不上一个完整的主权国家

“赫斯先生,幸会,幸会”肖林历史知识有限,当然不知道这个赫斯日后会成为纳粹的副元首,权倾一时,炙手可热不过仅凭希特勒私人秘书的身份,就值得尊重对待

“我渴望能和贵党希特勒元首一晤,如果方便的话,麻烦赫斯先生尽快安排一下”

“元首的日程安排非常忙碌,恐怕短期内都没有时间与肖林先生见面”赫斯拒绝得很­干­脆,没有东方人习惯的委婉

希特勒最近的确很忙,几乎每天都奔走于通用电力、联合钢铁等大财阀之间,为纳粹筹集经费

纳粹党此时还十分弱小,虽然拥有上百万党员,但在议会中只占有可怜的十个席位,是毫无争议的少数派在野党

纳粹以民族主义和社会主义为纲领,鼓吹用武力为德国拓展生存空间,为一战后德国受到的不公正待遇复仇

但是20年代西方世界一片繁荣景象,德意志魏玛共和国实行货币改革,美元资本不断流入,经济迅恢复和发展,社会政局趋向稳定,对纳粹运动十分不利,无论是德国社会工人党和希特勒本人,此时都处在蛰伏时期

三六一章元首

“最伟大的圣人,历来是那些具有凡作恶能力的人们,最凶恶的人有时也难免有点圣洁之情”——格雷厄姆?格林

“肖林先生,赵先生,和你们的谈话非常愉快,我还有些事情,告辞了”

赫斯举起啤酒杯,拉架势准备走人他平时非常忙碌,原本不想在这几个中国人身上浪费时间,但这是元首亲自交待的任务,所以不得不来

身为希特勒的私人秘书,赫斯知道元首的许多怪癖非常奇怪,元首对中国人抱有一种特殊的好感,在私下场合里多次表示对东方古老文明的欣赏也许,这就是艺术家的潜质,元首作为一个画家,比意大利的那个墨索里尼的品味高了太多

赫斯站起身,肖林也跟着站起来拦住了他

“请稍等一下”肖林笑眯眯地掏出一个信封,递给了赫斯

“这是……?”赫斯下意识地接在手里,疑惑地问道

“请打开看一下”

用手捏捏信封,很薄很轻,里面好像是空的,闪动眼珠看了看肖林,确定不是一个恶作剧,赫斯“刺啦”一声撕开了信封,手腕一翻,一张挺括的支票落在了桌子上

赫斯的蓝眼睛不由得一亮,抿着嘴角露出一丝微微的笑意,对肖林的好感增加了不少,原来这个中国人是来为捐款的,自己这么着急要走的确太失礼了

“这张支票是捐款吗?太感谢了感谢您对德国社会工人党的支持……”赫斯打开支票,看清上面的数字,一大套客气话都突然卡在喉咙里,惊讶地说不出来

一百万美元

“肖林先生,我想确认一下,这笔钱是用来­干­什么的?”

二十年代的一百万美元无疑是一笔巨款,哪怕纳粹拥有上百万党员,平时收到的捐赠也很少达到这个数字这种规模的捐款,几乎可以和通用电气这样的顶级财阀相提并论,赫斯事先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反而有些不敢相信

“您刚才已经说了,这笔钱是给贵党的支持”肖林笑容可掬,心里却­肉­疼的要命,一百万美元几乎是赵立德在华尔街一个月的利润,如果用来买军火,起码能装备一个旅

不过理智告诉他,这一百万美元必须要花,还得花的漂亮,花的财大气粗,毫不在意经济大萧条前的纳粹党就好像还没上市的原始股,对其进行投资肯定一本万利

“肖林先生,请原谅我刚才的失礼”赫斯郑重地鞠了一躬,伸手请肖林入座换上一副尊重的态度重开始谈话,手举着那张支票饶有兴味的说道:“如果我没有搞错的话,肖林先生和我们德国社会工人党以前没有任何交集,我感到非常惊奇,作为一个中国人,肖林先生为什么会对我党慷慨解囊?”

纳粹党现在穷得厉害,到处都要花钱,赫斯很想立刻把这一百万美元收入囊中,但他到底见多识广,捏着支票又轻轻放在了雕花铁桌上无功不受禄德国虽然没有这句俗话,但其中的道理赫斯却非常明白,谁也不会拿着一百万美元乱扔着玩,这个肖林到底有什么企图?

“我之所以这么做,原因很简单为了理想,为了信仰”肖林一脸慷慨之­色­郑重地取出一本书,放在了那张支票对面赫斯用眼一扫,已经认了出来,这是一本英文版的《我的奋斗》

元首的这本书堪称纳粹圣经,是希特勒坐牢的时候撰写的,赫斯当时作为希特勒的狱友,就负责笔录工作,在这本书的许多细节上,赫斯都曾经帮希特勒做过大量修改,可以说是这本书的作者之一

“旧大陆的资本主义已经腐朽没落,美国却已经蜕化为帝国主义,企图将全世界当做奴役的目标,赤­色­的苏俄是邪恶的中心,能够拯救世界的只有民族社会主义”肖林投其所好,信口开河:“自从一年前拜读了《我的奋斗》,我就成为元首的忠实信徒,希望贵党能尽早夺取德国政权,走出一条与众不同的发展道路,为全世界的弱势国家指明道路”

“你说得很对,只有国家社会主义才是正确的发展方式,这是元首提出的理论,为德国指引着未来的方向不过……,肖林先生是一个中国人,这套理论对你们没有用啊?”

希特勒的理论强调种族优秀论,崇尚武力,鼓吹用战争拓日耳曼民族的生存空间,所有这一套东西都有极强的针对­性­,中国远在万里之外,没什么直接联系

“不,不,不,希特勒先生的这套理论有极强的指导意义,对德国适用,对其他国家也适用德国最大的敌人是苏俄,是法国,中国最大的敌人同样是苏俄,是日本中国完全可以采用国家社会主义,在地球的东方和德国形成呼应”

这个时候日本还不是德国的盟国,与此相反,因为一战后日本大肆抢夺德国在东方的殖民地,两个国家的关系并不融洽

至于红­色­苏联,是希特勒在《我的奋斗》中多次强调的敌人,肖林这几天临时抱佛脚,对希特勒的思想脉络有一个大致的了解

“肖林先生的构想非常美妙,我非常感兴趣”赫斯笑呵呵地看着肖林,这个中国人满脑子狂热的梦想,政治上却如此幼稚,中国和德国的国情完全不同,生搬硬套岂不成了和风车战斗的唐吉歌德?

当然,元首的理论肯定不会错,作为一个忠实的纳粹党员,赫斯对希特勒的理论深信不疑在他看来世界上所有人都应该成为元首的信徒他虽然­精­明强­干­,却正好被戳中了盲点,所以毫不怀疑肖林的诚意

就让这个中国人去折腾,起码一百万美元已经装进了口袋

“请问肖林先生,这笔钱有什么附属条件吗?”

政治捐金也不是免费的午餐,往往都伴随着各种附属条件,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赫斯早就习惯了,不过肖林是一个中国人,纳粹管不了那么远不知道他有什么奇怪的要求

“没有直接的要求,只希望能和贵党建立长期的合作伙伴关系”

“噢?肖林先生准备在哪些方面和我们合作?”赫斯觉得奇怪

“是这样的,我在中国拥有一个省,还是东北政委委员会的代表……”肖林终于掀开底牌

两人一番攀谈再递上一份资料,赫斯终于对东北和绥远有了一个初步印象,当下拍拍手说道:“我党既然叫做德国社会工人党,在工业方面扩展较多,除此之外,在军队上也有一定的影响力,肖林先生的要求应该都能满足既然这样,我就先收下这笔钱,但还需要要元首做出最后决定”

和赫斯的谈话持续了整整两个小时,肖林用美元开路成功和对方建立了初步信任

赫斯承诺尽快安排肖林与希特勒见面,大家各自作别,肖林回到旅馆,又见到观光归来的杨宇霆和常荫槐

“邻葛兄,瀚勃兄,我希特勒约定会面,你们也去看看”肖林心情不错,对他们发出邀请

“希特勒是谁?”杨宇霆一脸茫然

“是他”肖林递过《我的奋斗》,指着封面开始介绍

费尽口水,但又不能提将来还未发生的事情纳粹党现在名声不显,杨宇霆和常荫槐完全没有感觉,怎么都不理解肖林为什么看重这个希特勒

不过他们现在和肖林交情不错,当然不会为这种小事驳了肖林的面子,一一都答应下来

第二天中午赫斯就派人找到肖林下榻的酒店,送上了一封请柬邀请他们参加纳粹党的集会,并与希特勒见面

五月的柏林天气­阴­沉,小风吹过,还是觉得一阵透骨的寒冷

街头的出租车一水的奔弛,虽然都是老式的轿车,但在这个年代还是显得非常高档肖林等人跳下汽车,沿着深咖啡­色­的木栈道一路向前,朝着前方的体育馆走去

这个体育馆位于柏林南郊,可以容纳将近一万人,今天被纳粹党包下来举行大型集会

木栈道上到处都是烟头,往来的纳粹党徒也有许多在喷云吐雾,但进入体育馆之后,就再也看不到一个人抽烟

这个体育馆呈椭圆形,周围一圈都是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窗户之间挂着一面面纳粹党旗,巨大的卍字符号满眼都是整个体育馆几乎被填满,放眼望去都是狂热的纳粹党徒,议论纷纷,掀起了巨大的声浪

中央的赛场上搭起了一座主席台,周围站着一圈身穿黑­色­制服的冲锋队员,他们的胸前都挂着冲锋枪,维持着场内的秩序纳粹党虽在蛰伏之中,但希特勒一直在努力发展武装势力,冲锋队现在已拥有十几万人,只是獠牙很少亮出,其隐含的巨大力量为外界忽视

“党派的力量真可怕难怪我们会输给北伐军”

杨宇霆和常荫槐都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脸上都是震撼和吃惊的表情

一群东方人非常扎眼,其中还有两个漂亮姑娘,附近的纳粹党徒纷纷把目光转向肖林等人,正在忙碌的赫斯也发现了他们,连忙迎了过来

“肖林先生,赵先生,你们好”赫斯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元首马上要发表演讲,咱们可以先到主席台后面去休息”

肖林一摆手拒绝道:“不急,不急,正好一睹希特勒先生的风采”

开玩笑,能现场听到希特勒的演讲,这种机会怎能错过

突然从四周传来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掌声,随之而来的一阵阵巨大的欢呼声,几乎要把体育馆的屋顶掀翻希特勒出现了

远远看去此时的希特勒与旧时空常见的影像资料稍有不同,脸庞愈发瘦削,但一双眼睛却异常的炯炯有神,­精­神气十足

希特勒的母亲和父亲是近亲结婚,这样血缘关系的孩子不是白痴就是天才,据说希特勒有两个哥哥都未成年就夭折身亡,很明显,希特勒属于硕果仅存的天才儿童

一个标准的举手礼之后,希特勒标准的巴伐利亚也就是拜仁口音响彻体育馆

众所周知,希特勒是一个军事天才但他擅长政治讲演,啤酒馆暴动失败后希特勒曾经锒铛入狱,但他在狱中充分发挥自己的口才,对监狱的工作人员宣讲纳粹思想服刑结束之后,几乎所有的看守都变成了忠实的纳粹分子

“我的面前,站着的是一个民族,一个屈辱中呻吟的民族”

肖林等人围成一团,陈林琳一字一句的翻译着

“那场战争结束之后,我们这个民族的骄傲就没有了那些战胜者们骑在我们的脖子上作威作福,他们随意践踏我们的尊严,一个欧洲大陆上最高贵的民族地尊严”

“你们或许要说:希特勒先生,我需要一个工作,一块面包是的你的说法很对,生命实在是太重要了但是我要告诉你们这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比生命重要,那是自由那就是尊严……”

众所周知,希特勒是一个军事天才,但他擅长政治讲演,啤酒馆暴动失败后希特勒曾经锒铛入狱,但他在狱中充分发挥自己的口才,对监狱的工作人员宣讲纳粹思想,服刑结束之后,几乎所有的看守都变成了忠实的纳粹分子

今天这场演讲又十分­精­彩短短几句话就将场中所有人的情绪都调动起来,就连肖林这些中国人也感到一阵阵躁动,一阵阵兴奋

“抒音,帮我个忙,把他的演讲记下来”

这个演讲的煽动­性­太强了肖林有心记录下来仔细研究,学上两招

“我们需要的不是一块面包而是一个生存空间一个民族的生存空间这个生存空间不是靠乞求和抗议来实现的,而是靠铁和血来实现的”

别人欺辱我们,哪怕是最弱小的民族也来践踏我们,我们只会叫着:我们表示强烈的愤慨和抗议,这样的人是没有骨头的这样的人,是低贱的我们应该用大炮地震耳欲聋声让敌人颤抖我们应该碾压他们的尊严、生命,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一群只知道抗议的懦夫”

你们要记住,一个只懂得抗议的国家,是一个没有骨头的国家一个只懂得抗议的政府,是一个没有骨头的政府当我们地尊严、领土、生存地空间都遭受践踏的时候,还不知羞耻地抗议的政府,我们是不需要的你们最后也会抛弃它们的”

常荫槐也渐渐沉浸在演讲中,不住地连连点头:“说的太好了,简直就是在说我们中国呀不论被列强如何欺负,咱们从来都是抗议再抗议,那能有什么效果?”

杨宇霆又仔细听了一会儿,趁着周围纳粹党徒欢呼的时候,点点头说道:“这个希特勒不简单,咱们来得不亏”

所谓霸气外露,指的就是希特勒这样的天才,他们的气场极强,所有人一见都会感到异常惊艳,相信他将来必成大器

和这种历史上的牛人比起来,肖林还差了太多,趁着这次来德国的机会,无论如何都要偷学个一招半式的

讲台之上,希特勒的演讲到了最后的**

“能够团结人们的只有两件东西:共同的理想和共同的犯罪我们有雕刻在德意志旗帜上面的伟大理想,我们会为这理想流尽我们的最后一滴血在今天的柏林,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拯救我们的祖国,只有这理想

凡尔赛条约,是一个极大的耻辱我们有拒绝执行它的决心和理由做你们想做的就像本杰明.马丁拿起枪,就像他带领着他的同胞们高举着那面自由的大旗英勇杀敌一样

假如你们期望战斗,那就去战斗然后我就能够看到,你们是七千万奴隶,还是七千万坚贞不屈的日耳曼人”

……

演讲结束后,肖林等人终于在后台近距离见到了希特勒

“中国人,是世界最古老的文明之一,我一直都很喜欢”

希特勒和所有的强势人物一样,上来就主导话题的节奏:“但是,如果一种文明没有强大的力量来保护,那么这种文明是脆弱的,迟早会被野蛮征服”

“您说的不错”肖林沉重地点点头,不得不承认希特勒的看法十分尖锐:“中华文明在历史上曾经遭到蒙古和满清的入侵,汉文化受到很大的摧残扭曲”

“成吉思汗是历史上著名的黄祸,中国被殃及可以理解不过,经过数百年的发展又亡于满清,这就需要从自身找原因了”

肖林和杨宇霆几个脸上都是微微一红,没想到,希特勒竟然和其他老外一样,也是如此直接

“那个黑暗的年代已经过去,我可以负责任的向您保证,这种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肖林说得斩钉截铁

三六二章元首的忠告

柏林郊外哈维尔河畔的的一处工地上,往来的工人如蚁如织,纳粹的旗帜高高飘扬,元首的南方口音响彻在高音喇叭中,到处都是一片喧嚣热烈,这里正在举行柏林到不莱梅高速公路的开工典礼。

这个时候的纳粹党更像一个白手起家的创业公司,条件简陋却充满激|情,没有香槟和金发美女,只有­色­调低沉的纳粹党旗和狂热的党徒。

在工地中央是一群纳粹党的显要首脑,狂热的工人将他们围在中间,都要争着看看元首的模样,令他们意外的是,希特勒的身边竟然有好几个黄皮肤的东方人。

肖林以银弹开路,这几天和希特勒接触频繁,今天又被邀请参加这个开工典礼。

照例是一番­精­彩的演讲,元首今天显得很轻松,愉快地挥动铁锨铲起泥土,为高速公路奠基。摄影机和照相机都抓住这个经典时刻,嘁哩喀喳地拍个不停。

机器轰鸣,工人穿梭,工地上热闹沸腾。希特勒来到肖林身旁,兴致勃勃地指着四周正在忙碌的工人说道:“肖林先生,你看这种壮观的建设场面,充分体现了现代工业的魅力,你喜欢吗?”

高速公路在某种意义上是希特勒的发明创造,其中一些路段甚至沿用到二十一世纪,窥一斑而知全貌,从中可见德国人­精­益求­精­的­精­神。在这个年代,高速公路是纳粹党的主要“政绩”。得意之作。纳粹控制的宣传工具每天都在反复宣讲。高速公路对经济的巨大拉动作用,还创造了无数的就业机会。

但肖林穿越而来,对其中的优劣了然于胸,怎么可能被这种宣传蒙蔽,当下微微一笑道:“高速公路的确非常先进,不过在我看来,军事上的意义要大过经济意义。”

希特勒的眼中光芒一闪:“什么意思?”

“公路交通在未来肯定会越来越繁忙,也许再过二十年,所有的道路都将被汽车塞满,但在现阶段高速公路还是太过超前。恐怕利用率不会太高。”

20年代的西方国家汽车普及率并不高,德国因为背着沉重的战争赔款,日子过得尤其紧巴,奔弛、宝马和奥迪都属于高档汽车。普通民众根本买不起。

希特勒摇头笑道:“不,不,不,这不是问题,如果社会工人党能够在议会中占据多数席位,我有信心让每一个德国家庭的餐桌都摆上牛排,门前停一辆自己的汽车。”

肖林努力回忆着历史,向希特勒建议道:“德国应该生产一种大众型汽车,与传统的高档汽车不同,这种汽车经济耐用。物美价廉,在油耗和配件方面都做到最便宜,对经济的促进作用很大。”

“嗯?对,你说的很对!”

希特勒眼中露出一丝喜悦的光芒,歪着头思索着,越考虑越觉得肖林的建议非常可行。

德国的中低档汽车一直是个空白,如果以此为契机建设一座大型的汽车厂,对经济发展和就业都有巨大的拉动作用,而且一旦发生战争,这座汽车厂就可以迅速转为军工企业。

“大众型汽车。这个名字非常不错!肖林先生,我想借用您的天才想法,把这种汽车命名为大众汽车!”

想起旧时空里的桑塔纳什么的,肖林的脸上露出一丝恶趣味的笑容,谦虚地说道:“这是我的荣幸。大众汽车将来必会畅销全球,跑遍世界上每一个国家。”

希特勒发展经济有自己的一套办法。而且效果极佳,后世的德国人普遍认为,如果他在1939年去世,将是德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政治家之一,大名鼎鼎的大众汽车的确是希特勒创立的,不过在肖林的拨动之下,这个著名的汽车品牌即将提前诞生。

“肖林先生,你的前瞻­性­又一次令我惊讶,所有的论断都充满了远见卓识,我很想听听你对德国发展的建议。”作为一个合格的政治家,希特勒很愿意听听不同的意见。

肖林想了想说道:“德国,德国是一个优秀的国家,也曾经是世界列强之一。但在一战战败之后,德国虽然在军事上没有受到毁灭­性­的打击,但以法国为代表的协约国国家企图通过合约拖垮德国,使之变成一个二流国家,除了巨额赔款之外,还将德国领土的八分之一割让给法国,不摆脱凡尔赛合约的限制,德国就不能重新崛起。”

希特勒点头道:“不错,现在的魏玛共和国太过软弱,事事都听命于国联,德国必须尽快去除这道枷锁。”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希特勒这番话的言外之意肖林当然清楚,当下用真诚的目光看着希特勒,正­色­说道:“这几天我在柏林和贵党多次接触,感触极深,德国重新崛起的希望就寄托在希特勒先生身上,只有社会工人党执掌政权,才能带领日耳曼民族走向强大繁荣。”

“肖林先生果然是个拥有远大理想的人,只有宽广的胸怀才能理解我的志向。”希特勒得意之余,终于在肖林面前卸下伪装,毫不掩饰。

“人类就像细菌一样寄生在这个星球上,但资源总是有限的,各个国家和民族之间遵循的还是社会达尔文法则,弱­肉­强食是千古不变的真理。德国的出路其实只有一条,就如元首在《我的奋斗》中讲述的一样,不断驱逐劣等民族,为日耳曼民族拓展生存空间。”

死道友不死贫道,肖林恨不得希特勒把世界闹的越乱越好,按照纳粹思想继续煽动着:“战争,只有一场新的铁血战争才能重新改变世界秩序,德国才能夺回失去的荣光和尊严。东方的苏俄幅员广阔。资源丰富。是德国首先予以考虑的目标。”

一口气说了一大套,肖林停下来喘口气,希特勒却正听得入神,不自觉得催促道:“很不错,很有眼光!请接着往下说。”

“战争既是破坏,又是新秩序的缔造者,通过战火的洗礼能够消灭一切丑恶现象,使国家充满活力。举个例子,眼前的这条高速公路虽然能创造很多就业机会,但比起战争巨大的催化作用来说。这一切不过是小儿科。”

肖林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整个资本主义社会已经高速发展了十几年,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就会爆发一场严重的经济危机,当危机来临的时候。只有战争才能让所有的机器不断轰鸣,所有的工人都忙碌起来。”

纳粹军国主义盛行,会极大地刺激军事工业的发展,并成为二战前德国经济崛起的催化剂。

“你说得不错,但这需要一个长期的准备工作,也许要三年,也许要五年,德国的工业基础才能支撑一场全面战争,我们的路还很长。”希特勒抬头看着那条正向远方眼神的高速公路,目光深邃……

肖林在欧洲游历的时候。中国国内的政治形势又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就是蒋、冯、李、阎几大巨头之间的矛盾不断计划,甚至开始刀兵相见。

因为利益分配和部队编制等问题,曾经亲密无间的蒋中正和冯玉祥终于反目,桂系的李宗仁和白崇禧随即打出“护党救**”的旗号,联合各方势力一同反蒋,张发奎、唐生智等人纷纷响应,但他们比起老谋深算的蒋中正来说,还是略逊一筹。蒋中正一手调动部队剿灭叛军。一手分化拉拢对方阵营中的不稳定将领,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硬是把这些叛军一个个分别击败。

解决了南方,老蒋掉过头来准备对付冯玉祥。不过与其他人不同,冯玉祥并不好对付。或者说,这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军事问题,冯玉祥的背后有一个强有力的后台——苏俄。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蒋中正身为黄埔军校校长,当然深谙其中道理。急着和西北军开兵见阵不是一个好办法,直接去找苏俄的麻烦也容易留下各种后遗症,蒋中正为难之余,想来想去,终于想到一个万全之策。

自己身为一国首脑,直接和苏俄发生冲突并不理智,事情搞大条了也难以收场,但是没关系,东北那疙瘩还有个年轻气盛的张学良,正好和苏俄因为中东路矛盾重重,只要撺捣两下肯定就会跳出去。

少帅就这样被老蒋相中,被当做一把枪使用,来向苏俄挑衅,这后面的原因却匪夷所思,谁都难以想到。

1929年5月底,张学良接到蒋中正密电,称苏俄暗中勾结冯玉祥的“护党救**”,并要求奉系对苏俄采取强硬态度,少帅随即毫不犹豫地搜查了俄国领事馆,并逮捕苏俄领事以及工作人员共计二百余人,中东路事件正式爆发。

事件爆发之后,苏俄一方面继续外交努力,一方面开始进行战争准备,向海兰泡和满洲里一带不断增兵。

此时世界范围内相对和平,东北的紧张局势立刻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张学良更是连着给肖林发了三封电报,催促他启程回国。

到了用兵的时候,少帅才突然发觉,整个奉系虽然号称三十万人马,但他能指挥如意的还是三军团的老部队,其中又以鸀脚兵最为­精­锐。

除了张学良发来的电报,肖林自身的情报体系也急速开动起来,向着柏林不断发送各种最新消息,虽然远在万里之外,肖林对中东路事件的发展也掌握的非常清楚。

“肖先生,这是国内刚刚发来的电报,苏俄方面针对中东路事件成立了特别远东集团军,下属3个步兵师,1个骑兵师,总兵力大约4万余人,装备有大量飞机、坦克、重炮和战舰。”说话的是赵立德,肖林在德国身边没有得力的助手,赵立德这段时间几乎变成了他的私人参谋。

“总司令是谁?”肖林问。

“瓦西里?康斯坦丁诺维奇?布柳赫尔将军。”赵立德报出一个长长的俄罗斯名字。看到肖林一脸茫然的表情。连忙又解释道:“他还有个别名,加伦将军,也就是当年北伐军的军事总顾问。”

噢,这么说就明白了,肖林点了点头,那么这个加伦还是有两下子的,不可小瞧。(加伦是苏俄第一批五大元帅之一,不过后来在肃反中被斯大林处决了。)

“苏俄已经宣布和南京政府断交,我国也刚刚发表对苏宣战,从理论上来讲。我们和苏俄已进入战争状态。”

“前线开打了吗?”肖林问。

“小规模冲突已多次爆发,我军现在占据优势,不过苏俄正在通过西伯利亚铁路调集部队,真正的决战还没有开始。”赵立德答。

肖林在屋中转了两圈。思索这场即将爆发的大战。

东北军主场作战,占据地利优势,刚刚开战的时候自然会占到上风,但随着苏俄的主力部队投入战斗,战局必将发生逆转。

中苏之间的巨大的实力差距是多年沉淀造成的,绝非一朝一夕可以改变,如果奉军有打败苏俄的实力,也不至于连北伐军都挡不住,从关内败退到东北。

哪怕不考虑这些因素,东北军目前的状态也令人堪忧。刚刚遭遇大败,老帅又遇害身亡,部队的战斗力下降得非常严重。如果真要强行收回中东路,起码也得专心休整准备一年,才有和苏军一战之力。

不过少帅既然把窟窿捅下了,肖林当然不能置身事外,关键时刻还得出手相助。

主意舀定,肖林突然停下脚步,对赵立德说道:“你安排一下,向希特勒和罗斯柴尔德辞行。咱们这就准备回国!”

“是,不过杨总参和常参议怎么办?”

“他们还不能回去,正好留在这里和德国人继续接触,这条线对咱们很重要,一定不能丢了。”

“是。我也在欧洲陪着他们吗?”赵立德问,似乎有些别的想法。

肖林想了想说道:“你先回美国吧。最近的股市这么疯狂,崩溃的日子马上就要来到,你尽快将手上的股票全部脱手,并准备反手长期做空。”

长达数年的经济大萧条对别人是危机,对肖林却是难得的机遇,危机爆发之初虽然非常猛烈,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场危机会持续数年之久,肖林要做的就是不理会其中的任何反弹,专心致志地投机做空,将获得的利润最大化。

赵立德办事很麻利,很快就安排确定了行程,没得到张学良的同意,杨宇霆和常荫槐不能回国,只好羡慕地看着肖林收拾行李,准备回国和老毛子大­干­一场。

“肖林兄,不管胜负如何,都要在十月前结束战争,东北气候寒冷,老毛子天生耐冻,各种抗寒装备都比咱们齐全,如果这一仗拖到冬天,恐怕对战局不利。”杨宇霆虽然不能亲自参议,却还是忍不住为肖林出着主意。

“邻葛兄放心,苏俄最多也就是想打一场局部战争,没有和我国全面开战的决心,如果我方诚意求和,战局很快就能平息。”中苏之间也许打了一仗,但肯定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决战,肖林对此非常有信心。

与来的时候不用,回去的路线首先要乘火车赶往居士坦丁堡,然后赴苏伊士运河搭乘游轮去香港,这样的路线最为节省时间。

到了启程的这一天,大家把肖林几个送到火车站,没想到刚到车站,就碰上了一个老熟人——赫斯。

赫斯把肖林等人引进贵宾候车室,这里竟然也布置着一面巨大的纳粹党旗,希特勒笑眯眯地站在旗帜下面。

“肖林先生,听说你要回国了,我代表德国社会工人党送你一个礼物。”

说着话,希特勒打开一个小盒子,珍重地递到肖林手中。

接过来一看,是一枚­精­致的纳粹党徽。

“肖林先生,我代表德国社会工人党授予你名誉党员的称号,无论什么时候到德国来,你都将受到一百万纳粹党员最诚挚的欢迎!”

“没想到能有这样的荣幸,我感到十二万分的激动!”肖林一脸喜出望外的表情,将那枚纳粹党徽小心翼翼地别在衣领上,又不时伸手抚摸一下,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易帜的时候刚刚加入国民党,现在竟然又入了纳粹,虽然只是个荣誉党员,但起码说明了希特勒对自己的尊重。

啪,对着希特勒行了一个举手礼,肖林找了找感觉,然后问道:“希特勒先生,听说您在一战中就是一位英勇的战士,德国人也和苏俄是老对手了。现在中国人要和赤­色­苏俄决一死战,请问您有什么忠告吗?“

对于和苏军作战,肖林信心不足,放着希特勒这样的大牛在跟前,当然要向他讨问中东路之战的秘诀。

“苏俄也拥有优秀的军人,想要打垮他们只有一个办法。”

希特勒两眼瞪大,沉默了片刻才厉声说道:“进攻,决不能消极防守,要不计代价的进攻。只有不断的进攻才能打败苏联人!”

三六三章要权

肖林漂洋过海,乘船回国的期间,中东路的局势不断恶化,中苏之间谈判失败,只好兵戎相见,以武力解决争议。

战端初起,东北军还略占上风,但随着苏俄主力部队赶到,加伦将军展开了全面反攻……

东北同江三江口,是松花江、黑龙江和乌苏里江的汇合处,这里是东北江防舰队的驻地,也是苏俄黑龙江舰队的主攻目标。

三江汇聚,江水滔滔,江面上炮声隆隆,一道道水柱冲天,十几艘战舰正在舍生忘死的搏杀,不时有炮火击中目标,战舰上立刻腾起一片火光和惨叫声。

中国战舰“东乙号”上装有两门大口径火炮,冲着苏俄军舰一阵猛轰,出乎意料的苏军被打得狼狈不堪,慌张逃窜。

岸边观看的中**人发出一阵欢呼,但他们的兴奋没有维持多久,就被地空中呼啸而来的苏联飞机打断。

失去了制空权的海战毫无悬念,苏俄海军的军舰掉过头来,将中**舰一艘艘接连击沉。

舰队战败之后,驻守同江的第九旅不得不主动撤退,以免陷入苏军的包围。

10月14日,同江失守,10月30日,富锦失守……,东北军上下一片悲观失望,在这种情况下,肖林回到了奉天。

抵达奉天的当天下午,肖林立刻赶往帅府拜见张学良。

“肖林兄。你的气­色­好多了。看来欧洲之行过得很不错哦!”

张学良意外的亲切,渀佛全无几个月前的隔阂,而且还头一次拍起了肖林的马屁:“本来不该打搅肖林兄游山玩水,但是偏偏和苏俄打起仗来,所谓国破思良将,我是特意地想念肖林兄啊!”

“汉公过誉了,这趟欧洲之行收获不小,如果有机会大家都应该出去走走,看看异域风情,了解一下其他民族的风俗文化。”

肖林无心闲聊。随意客气两句就把话题引向当前局势:“汉公,咱们东北军肚量和苏俄对抗,南京政府方面是个什么态度?”

易帜之后,原来的奉系已经不存在。大家都是中华民国的一部分。中东路既是东北的问题,更是全中国的问题,南京政府理所当然不该置身度外。

张学良随手在桌上拨拉两下,捡出一份电报递给肖林:“这是蒋先生刚刚发来的电报,所有和苏俄接壤的省份都有一份,你执掌绥远军务,也看看吧。”

接过来展开细看,还是民国时期特有的半文半白的口吻:“……中俄接壤,绵亘万里,狡谋侵占。不可不防……”。

这份电报开篇要求边境地区加强防务,做好战争准备,但是越到后面的口吻越激烈,正气凛然,毫不退让。渀佛是一份对俄战争宣言,不但要和苏俄开战,而且要打上一场大战,甚至是决一死战。

“南京方面许诺了二百万元战争经费,还说要派部队直接北上支援。”

肖林对这些都不关心,直接问道:“蒋先生没有议和的打算吗?”

“没有。”张学良的神情有些黯然:“现在全国民众的情绪都被煽动起来了。这一仗已经是骑虎难下,蒋先生的态度非常坚决,要和苏俄死拼到底。”

与开战前的信心满满不同,张学良此时已经领教了苏军的厉害,同江之战和富锦之战的战损比都达到惊人的二十比一。充分说明了中苏两军的巨大实力差距。

打不过人家,少帅早就想议和。但国家大事岂是想打就打,想和就和?东北军已经被绑上了角斗场,不和苏俄拼了你死我活,各方观众都不会答应。

“蒋先生不愿意议和,但东北这边还得汉公做主,咱们完全可以单独和苏俄谈判。”肖林提出建议。

“不行啊,南京方面早有命令,严禁地方私下与苏俄谈判,再说全国四万万父老都在看着,现在议和我会被扣上卖国贼的帽子,活活被口水淹死。”

老蒋真是好算计,肖林又想起石醉六给他的一封信,对蒋中正在中东路事件的态度早有分析。

对于蒋中正来说,苏俄和日本都是想占便宜的小偷,给他们些甜头就能满足,反正东北现在也是半独立王国,被苏俄捞些好处对南京政府也没什么影响。

只有冯玉祥和**才是真正的生死大敌,他们的目标都是推翻蒋中正取而代之,而且都和苏俄关系密切。

老蒋时时刻刻都在考虑如何消灭这两个敌人,和苏俄交恶,正好切断苏方对冯玉祥和**的支援,所谓攘外必先安内,这是蒋中正一贯的指导方针。

“好吧,那就先和苏军打一仗。”肖林点头道:“反正大敌当前,不能一味求和,哪怕真是要谈判,也得先在战场上打个胜仗。”

“不错,不错。我想任命你担任东路军总指挥,你看如何?”

东北和外蒙苏俄边界千里,绥芬河和满洲里分处在­鸡­嘴和­鸡­冠,中东路战争爆发之后,张学良将对俄前线分成两个战场,分别交给王树常和胡毓坤指挥。

王树常负责东战场,眼看前线战事激烈,他率领动员集结的抗俄第一军向绥芬河开拔,但刚刚走到哈尔滨就被张作相派人拦下,不允许他的部队进入吉林。

与此同时,胡毓坤的部队也停在了海拉尔,唯恐与黑龙江的万福麟发生摩擦,明明已经和苏俄开始国战,东北军内部却仍是只顾自己的地盘,以至于前线和苏军作战的,还是原有的边境驻防部队。

“指挥不畅,调动不利,这一仗还怎么打?辅臣老叔年龄大了。难免对王树常这样的年轻人不放心。只有肖林兄去绥芬河坐镇,才能协调各方面关系……”张学良终于亮出了底牌。

他的言下之意很清楚,张作相资格老,威望高,谁都镇不住,但是前线战况正急,只有肖林身为张作相的女婿,不会引起吉林兵的排斥,才方便出任这个东路军总指挥。

听说东北军的指挥如此混乱,肖林不由得一阵恼怒。

简直是开玩笑。再平庸的将领也知道要在战争中集中优势兵力,但东北军倒好,在人为因素的­干­扰下,连这种最基本的条件都做不到。既然是这个样子,又何必和苏俄开战?

苏军的实力无疑远远高于奉系部队,但是战争从来不是简单的实力对比,而是各种综合因素的共同作用,如果是一位高明的将领,总能抓住对自己最有利的条件撬动整个战局,依靠几个微不足道的优势发生化学反应,最后彻底颠覆胜负的天平。

东北军占据主场优势,境内铁路四通八达,部队调动支援极其方便。相比之下,苏俄却在外围作战,机动半径比东北军大了不少,在地形上并不占优势。

但是东北军却如同儿戏般对待这场大战,枉自让前线的将士流血牺牲,照这样发展下去,这一仗必定输的极其难看。

“汉公,我不愿出任这个东路军总指挥。”肖林拒绝得非常坚决。

“怎么,你还有什么困难吗?”张学良既吃惊又恼火,几乎是咬着牙问道。

难道说。肖林在关键时刻还想舀自己一把?也罢,只要能把鸀脚兵拉到前线去,不妨听听他的条件。

“我军刚刚收回中东铁路,整个东三省浑然一体,没有必要分成两个战区。人为造成部队配合的分裂。”肖林兴致到处,直接拉过地图点指说道:“你看加仑将军选择的突破点。正好就在东西两个战区的结合部,从临江一直打到富锦。我们如果继续机械地将战场分成两个部分,这里就始终都是弱点所在。”

被肖林这样指责,张学良的脸上有点挂不住,当下分辩道:“你说的不错,但实际上咱们也有总指挥部,专门负责协调两个战区。”

“噢?我怎么不知道?没听说过这个指挥部呀!”肖林一脸疑惑。

“这个……,指挥部就在奉天,我就是对俄作战的总指挥。”张学良脸­色­微微有些发红,协调东西两个战区的责任在总指挥部,但偏偏结合处被苏军突破,自己这个总指挥好像不太合格。

还好,肖林并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的神­色­,只是思索着说道:“奉天距离前线太远,敌情不明,不便指挥,我建议成立一个前敌指挥部,如果汉公不嫌,我愿自荐出任前敌总指挥。”

没什么好推让的,既然在这个时候回国,就是要补上中东路的窟窿,想让鸀脚兵上阵拼命可以,但要把前线指挥权给我。

只有将东西两个战区合并,才能充分发挥本土作战的优势,灵活机动的调动兵力,将战局重新扳回。

“前敌指挥部?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不过胡毓坤还好一些,王树常那边就怕不服从肖林兄的调遣。”

设立前敌总指挥,等于在胡毓坤和王树常的头上多设一层上司,就怕这两支部队不服调动,影响战局。

胡毓坤保定军校毕业,和傅作义是同班同学,也算是奉系中学院派的一员,很早就加入了青年军人联合会。肖林出任前敌总指挥,他应该不会有什么异议。

但是王树常却不同,此人毕业于日本士官学校,典型的士官派­干­将,张学良担心肖林镇不住他。

“汉公放心,我肖林只求为国家民族作战,王树常王军长一定会理解我的。”肖林说得大义凛然,其实却另有打算。

士官派?没关系,士官派的老大现在是自己的好哥们,大家一起在欧洲光ρi股泡过澡的,只要杨宇霆打一封电报,这个王树常就不会太过和自己为难。

再说了,肖林并不准备去当个空头司令,他要上阵,就得带上鸀脚兵。

经过半年多的扩军,鸀脚兵已超过七万部队。兵强马壮。装备­精­良,犹如一柄藏在鞘中的宝剑,渴望一展锋芒!……

开战之前张学良信心爆棚,却被苏军接连两仗打得丧魂落魄,这个时候肖林依然挺身而出,主动要求收拾残局,少帅对他几乎有求必应,大笔一挥,给肖林安上了一定对苏作战前敌总指挥的乌纱帽。

上任伊始,肖林首先给绥远和张家口方面发去几封电报。然后前往吉林拜见张作相。

肖林远赴欧洲,妻子就回到吉林一直住在娘家,肖林此去一方面是为了和家人汇合,但更重要的是为了取得张作相的支持。

杨宇霆失势。奉系老派人物中以张作相为首,他的态度对这一仗的成败关系重大,举足轻重。

乘火车一天一夜,终于见到了妻子张思瑜,小两口顾不上亲热,肖林就被张作相召到了书房。

“嗯,这趟欧洲之行看来不错,气质又沉稳了三分。”几个月不见,张作相也对肖林不吝夸奖,但也只是这么淡淡一句。很快又绕到了中东路战事上:“我听说你主动请缨出任前敌总指挥,这件事办得可有些冲动,虽然能揽到军权,但万一处置不当,恐怕反而­鸡­飞蛋打。”

对于和苏俄作战的结果,张作相一直不看好,没想到肖林也不和自己商量,一头就跳了进去。这要搁在儿子张延枢身上早就翻脸了,但是肖林这几年几乎步步都踏在点上,从没有办过一件不着边的事情。以至于张作相也对他有些盲目的信任。

“岳父教训的是,这次我的确有些冲动了。”肖林解释道:“与以前的军阀混战不同,中东路之战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争夺的是国家和民族的利益,哪怕粉身碎骨。流血牺牲,肖林也不敢有半点退避之心。”

“噢。原来如此。”张作相轻轻叹了口气,沉默片刻终于摇摇头说道:“嗯,这话说得也是,虽未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对苏俄这一仗必定是要输的,只要能将局面稳住,不至于输得那么难看,对各方面也就能交待了。”

“岳父,战争之事,绝不可未战先怯,如果我现在就想如何求败,这一仗只会输得更加难看!”肖林劝道:“我国弱于苏俄,只要能在此战中打出中**人的气概,哪怕最后仍是失败,也算虽败犹荣,各方舆论也都能理解,并不至于落井下石。所以,这一仗还得出尽全力,请岳父助我!”

“你这是绑架!”张作相有些恼怒,但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既然你要赌上这一把,我也只好陪你疯一次。你只要约束好手下的部队,谁愿意来吉林就来吧,这边的工作由我来做。”

“多谢岳父!”肖林深深一揖。

作为一名土匪出身的军阀,张作相的手下也是一个完整的利益集团,盘踞吉林不容许他人Сhā足。张作相作为吉林首脑,必须要维护这些人的利益,所以他能做出这个承诺,已经很有诚意了。

“不过这已是我的底线,吉林兵首先要卫护长春的安全,中东路之战恐怕不能Сhā手太多。”

张作相的态度很明确,可以随便任你肖林折腾,但不会跟着下本钱,要打苏俄老毛子,吉林兵也不会跟着拼命。

搞定张作相这边后,肖林就在长春住了下来,三天后,第一批鸀脚兵赶到了。

自从肖林登船返国,早就命令绥远方面的鸀脚兵开始集结准备,这次到达的是五十五师和五十六师,五十七师和辎重部队要在第二批到达东北。

和部队一起到达长春的,还有石醉六和蒋百里等人,二十三军军部的参谋班子也几乎倾巢而来,都汇聚到肖林身边。

肖林亲自到车站迎接,见到自己的幕僚和参谋班子全体到达,他的心中终于安定下来,有了这批人坐镇,对苏前敌指挥部的班子就可以搭起来了。

“石先生,邵副军长怎么没和你们一起来?”邵得彪没有出现,肖林有些奇怪。

石醉六凑近两步,压低声音说道:“邵副军长率领四十五师北出蒙古,去接应莫洛奇科夫斯基的‘**救**’。”

“嗯,好。”肖林点了点头,所谓的**救**,其实就是原来的齐鲁联军,仗着有鸀脚兵暗中接济弹药,又都是些经验丰富的老兵油子,这支部队在蒙古烧杀抢掠为生,混的风生水起,苏俄红军舀他们也没办法。

老莫同志能征惯战,对苏军作战经验丰富无比,又无比仇恨苏维埃政权,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这次中东路大战当然少不了他。

至于四十五师,则是鸀脚兵起家的老底子,最善于结硬寨,打死仗,苏联红军可是块硬骨头,不带上四十五师肖林的心里就没底。

肖林的作战计划很简单,东北和苏俄蒙古接壤,漫长的国境线千里绵绵,守无可守。如果一味进行防御,等于把主动权拱手让给了苏军,他们可以从任何一个地方发起进攻,鸀脚兵只能被动挨打。

所以只有一个办法才能战胜苏军,那就是按照希特勒的建议,尽快对苏俄发起反攻。

等吧,鸀脚兵一共分成两批赶赴东北,等到主力集中之后,就是冲锋的号角吹响之时!

三六四章牺牲

双城,是中东铁路上一个不起眼的小站,但正好位于黑龙江和吉林的交界处,横纵几条公路穿过,交通十分便利,肖林的前敌指挥部就设在这里。

这是一座两层的俄式小楼,门口没有挂着任何标志,但是房顶上天线林立,门口哨兵表情肃穆,对每个出入人员的通行证都反复检查,说明这里是一处军事要地。

小楼的左侧是作战室,参谋部都在这里工作,自从前敌指挥部挂牌之后,这里每天都从早忙到晚,人声鼎沸,电话不断。

肖林和苏民毅刚刚走进作战室,就不断有人上来请示报告,大战之前的组织工作忙碌异常,好在苏民毅­干­了多年的参谋长,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参谋部里忙而不乱。

“参谋长,我这边有些麻烦,铁路署的那些人不给咱们车皮……”

“军长,­鸡­西的守军临阵逃脱……”

“苏参谋长,空军那边还是没有回音……”

……

肖林眉头一皱,说道:“怎么回事?一个一个说。”

鸀脚兵内部没有问题,但和友军地方协调的时候总是问题多多,自从老帅去世之后,奉系内部日渐混乱,每个山头都自有主意,根本就不是一个有机的整体。

“空军是怎么回事?”苏民毅也有些恼怒的样子:“这是前天军议就定下的,东北航空大队的所有战斗机和轰炸机必须集中调配,咱们的部队可不能白白去挨炸弹!”

那参谋无奈地解释道:“已经发了好几封公文和电报。但空军那边一直没有回信,第二航空大队现在还在长春。”

“还在长春!搞什么名堂?”

肖林转头来回找着,终于看到了正在打电话的白富生:“富生,王树常不是答应把第二航空队调到黑龙江前线吗?怎么还耽搁在吉林?”

白富生捂住话筒,转过身答道:“本来是要调上来的,但是18旅旅长丁超提出需要空军支援,第二航空队就留在了长春。”

18旅是张作相的嫡系部队。王树常把第二航空队分配给他们,无疑又是在搞平衡,害怕得罪张作相。

“乱弹琴!老毛子开战这么长时间了。根本就不敢向我军腹地挑衅,把飞机都留在长春看热闹吗?”肖林怒道:“以我的名义给徐世英打电报,第二航空队今天就得调往绥化机场。丁超那边有什么问题由我来协调!”

换个人绝不敢如此硬气,但是肖林身份特殊,并不在乎这个丁超,哪怕真的得罪了他,有张作相在那里顶着,也闹不了多大的乱子。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想要办事,就会得罪人。苏军海陆空三军配合,必须把东北空军调上来,肖林决不愿意用鸀脚兵的血­肉­之躯去对抗苏军的航空炸弹。

“还有。通知黑龙江方面尽快抽调民夫,十天内必须在扎兰屯修建一座临时军用机场。”

绥化机场在黑龙江腹地,距离边境数百公里,东北空军的飞机虽然能够覆盖前线,但是几乎在最大航程的边缘。飞到了之后最多可作战五分钟,然后就得立刻返航。为了消除这个不利因素,空军驻地就得继续向前线推进,把机场修到扎兰屯后,满洲里附近都可以得到空军的保护。

“军长,这件事最好先和张汉卿打个招呼。万福麟对黑龙江看得很紧,恐怕不会积极配合。”苏民毅在一旁提醒。

“哼,防自己人比防老毛子还紧,你看看这份战报,苏军刚刚占领同江,­鸡­西的守军就不战而逃,要不是苏军没有扩大事端的想法,半个黑龙江就已经丢掉了!”

另一个参谋递给肖林一份战报。同江之战东北军损失惨重,江防舰队几乎全军覆没,陆军的战损比更高达二十比一,苏军因此士气大涨,东北军则被吓破了胆子,同江的败兵向后一退,­鸡­西的守军望风而逃。幸好斯大林只准备教训教训东北军,没有和中国全面开战的打算,前线的形势这才稳住。

“­鸡­西的守军番号是多少,长官是谁?”肖林意气难平,愤愤说道:“此人可杀!”

“27旅,旅长黄绛。”苏民毅对这些资料非常熟悉,张口就答:“军长,不可冲动呀!虽然您奉命节制边境各部队,但是这个黄绛是万福麟的心腹手下,处置他很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东三省现在就成了一个破篮子了,到处漏水!有令不行,兵将畏战,这仗还怎么打?”肖林想了一下,对那参谋说道:“给万福麟发一封电报,只要27旅在两天之内返回­鸡­西,这件事我就帮他遮掩过去。”

肖林不是没有考虑过斩将以立威,但是黄绛直接逃到了哈尔滨,躲在万福麟的庇护之下,想要把他抓出来难度很大,肖林也没有时间浪费在他的身上,­干­脆卖个人情给万福麟,只要把窟窿补起来,就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铁路那边又是怎么回事?中东路刚刚收回来,除了军列之外,客运和货运列车都停运了,怎么车皮还这么难搞?”

一名参谋回答道:“是这样的,交通委员会搞了一个中东路接收办公室,名义上虽然停运,其实却在暗中继续发车,从中大肆牟利……”

中东路本来是苏俄和奉系共管,承担联络黑龙江和吉林的重任,无论货物还是旅客都很多,堪称是一条黄金线路。接收办公室看到有利可图,私下里开通铁路来赚钱,因此和军列有了冲突。

肖林冷冷一笑,咬牙说道:“这伙人想钱想疯了,我正要找人开刀。他们就送上门来!”

“军长,交通委员会的后台是张景惠,他可是汉卿的心腹,真要是撕破脸恐怕不太好吧?”苏民毅劝道。

“管不了啦,给养和弹药上不来,士兵们手里就都是烧火棍,怎么和老毛子拼命?”

肖林一拍桌子。厉声命令道:“白富生,你带上一个团直接去哈尔滨车站,用枪逼着也要把火车抢来。这个团就分到铁路沿线各个车站。战时阶段,中东路暂时实行军管。”

中东铁路是东三省的大动脉,要想打赢这一仗。必须把这条铁路牢牢地控制在手中。

正在这个时候,一名通信参谋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将一封电报递到苏民毅手中。

“参谋长,紧急军情!”

这参谋的神­色­异常紧张,肖林和苏民毅心中都是一凛,苏军占领富锦之后一个月都很平静,似乎在预谋什么大的行动,最近在西线满洲里一带又频繁调动,行动诡异。难道说,苏军终于发动进攻了?

接过电报细看。肖林心中越来越惊,没想到苏军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就是这么大的动作。

苏军在东战场取胜之后,将兵力又调动到西部海拉尔一带,经过­精­心的准备突然发起进攻。于深夜时分越过边境,兵分数路包抄扎赉诺尔、满洲里和海拉尔,直接把中国守军分割成三个部分,意图各个击破,将中**队的有生力量全部消灭。

驻守扎赉诺尔的是韩光第的17旅,兵力七千余人。驻守满洲里的是梁忠甲的第十五旅,兵力八千余人。奉系易帜之后,南京政府在全国搞裁军,东北军很多部队在名义上也进行了缩编,对外声称一个旅,其实是一个师的架子。

苏民毅急走两步,来到墙边挂着的大幅地图前面,抬头看了半天,嘴里像是在自言自语:“满洲里、海拉尔和扎赉诺尔呈鼎足之势,互为犄角支援,没想到苏军竟然将这三处守军全部包围,加伦将军好大的胃口!”

中东路战事爆发以来,中苏之间的军事冲突一直维持在千人规模左右,最大的伤亡也就是几百人,没想到加伦将军这次调动了数万部队,直接把两万余中**队装进了口袋。

老毛子这是要来真的了!

“嗯,苏军作战一向如此,强调大兵团行动,气魄很大。”肖林也来到地图前面,皱眉观看:“苏参谋长,你估计扎赉诺尔能坚持几天?”

三座城市虽然都被苏军分割包围,但是海拉尔和满洲里在后,扎赉诺尔孤悬在前,必将首先遭受敌人的猛攻。

“苏军­精­心准备之下,坦克飞机和重炮都调动到位,如果全力进攻的话,我估计坚持不过两天。”

“两天,是不是太乐观了?”肖林又追问。

“应该可以的,韩光第这个人我了解,治兵严谨,又爱兵如子,部下都肯为他卖命,老毛子虽然凶悍,但也不可能一口气吃下他。”

“满洲里呢?满洲里能坚持几天?”

“苏军只有先攻克扎赉诺尔,才会对满洲里发起猛攻,相比之下,满洲里城市要大了不少,城防工事也坚固许多,如果全力死守,应该能坚持一个星期左右。”

肖林皱眉思索片刻,又问道:“五十五师在哪里?”

曲南杰的五十五师正在向边境开拔,离海拉尔一带最近。

“五十五师刚刚到达齐齐哈尔以西,离海拉尔还有两天路程。”

太远了,也许还来得及救援满洲里,但是扎赉诺尔无论如何也来不及了。

“给韩光第打电报,趁敌人尚未合围,率部撤离扎赉诺尔。”

面对数万­精­锐苏军,只凭韩光第7000人马死守扎赉诺尔这块弹丸之地,根本没有任何取胜的机会,这种情况下主动撤退,和不战而逃是两回事……

扎赉诺尔是一句蒙语,意为“海一样的湖泊”。这个湖指的就是呼伦湖。这里拥有一座历史悠久的露天煤需,位于满洲里最北端,和苏俄接壤。

苏军包围扎赉诺尔之后,在第二天就发起了猛攻,按照加伦将军的计划,当天就该结束战斗。

但出乎加伦的意料。中国守军的抵抗异常顽强,面对苏军的坦克大炮浑然不惧,阵地失守后很快又组织反冲锋,给苏军造成了很大伤亡。

这次的战损比再不是二十比一,一天激战下来,中**队伤亡200余人,苏军也损失了70多人。创下了开战以来的最高纪录。

面对守军的顽强抵抗,加伦决定充分发挥苏军的装备优势,用钢铁和炮弹碾平这座只有几万人的小城。至于平民是否会伤亡。则不在加伦将军的考虑范围之内,对敌人的怜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是加伦一贯的信条。

这一夜。苏军调动频繁,一门门重炮被推进到城外,一辆辆坦克整装待发,一架架飞机都挂好了炸弹,只等天一亮就对扎赉诺尔发起毁灭­性­轰炸。

守在城中的中**队也渡过了一个不眠之夜,无论老兵还是新兵,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都非常清楚,为国捐躯的时候快到了。

阵地前一片黑暗,战壕的背影里藏着两个身影,其中一个微微露出半个脑袋。向四周警惕地张望着。

“担子,不用再看了,我在阵地前面挂的有罐头盒,人一过就会响。”说话的是个老兵,外号老泥鳅。

“罐头盒?你把旅长赏的美国罐头吃了?败家玩意儿。狗窝里藏不住食!”杨担子骂了一句。

“还藏个屁呀,明天咱们就该上路了,留着罐头给老毛子吃吗?”

这句话一说,杨担子就没有接腔,他也是老兵了,当然看得出眼前形势险恶。明天苏军肯定要发起猛攻,估计阵地上的兄弟都活不到天黑。

这都是弟兄们的命,韩旅长对大家一向照顾,关键时候当然要把这条命卖给他,有那么句话怎么说来着,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担子,明天你机灵点,真要是打败了就投降,好赖留条命……”

老泥鳅刚说到一半,突然觉得身后有动静,老毛子上来了?他伸手就去抓枪,一瞬间浑身就出了一身冷汗。

“别紧张,兄弟,我是二十三军特务营的。”传来了熟悉的东北口音,还报出了部队番号,老泥鳅身子一软,差一点瘫在地上。

“搞什么?人吓人会吓死人的,既然是二十三的兄弟,­干­嘛穿着老毛子的军服?……我说,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战壕里跳进了几条黑影,都穿着苏军的军服,天­色­黑乎乎的,不说话还真是分不出来。不过这也够神奇的,苏军已经对扎赉诺尔实现合围,不敢说水泄不通,起码也是里外三层,这几个人穿着一身敌军的军服,就能在苏军的阵地里来去自如,令人觉得匪夷所思。

“这是我们的证件,你们旅长在哪里,我们有紧急军情,一定要见他。”说话的是鸀脚兵特务营的一名上尉连长,名叫吕启金,他今年不过二十六七岁的年纪,但眉眼间的神­色­却异常沉稳,令人不敢小瞧。

“走吧,我带你去。担子,你守着阵地,别让老毛子摸上来了。”

……

老泥鳅在前面带路,战壕都是新挖的,浅浅的藏不住人,路过光亮之处,两个人就一起猫着腰蹲着走,免得成了放冷枪的靶子。拐来拐去转了好几个圈,终于来到了韩光第的指挥部。

“来接我突围?不用了,能走我早就走了。”听吕启金说明来意之后,韩光第立刻摆手拒绝:“请转告肖总指挥,苏军既来,我唯有拼此满腔热血以赴之,誓于此土共存亡。”

两天前韩光第就接到了前敌指挥部的电报,让他率17旅及早突围,但是韩光第早就下定了以死报国的决心,回电婉拒肖林,继续率部坚守扎赉诺尔。

“韩将军赤胆忠心,肖军长对您非常敬佩,只是17旅七千余官兵困守孤城,难道韩将军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为国殉难?何不留全旅有用之身,以待对国家作出更多贡献?”

人之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面对必败之战以死殉国,七千将士白白牺牲,难道这样还劝不动你韩光第?

“老弟的意思我明白,不过我的部下既然当了军人,这条命早就卖给了国家,能死在抗击侵略者的战场上,也算死得其所。”韩光第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军人注定是个流血牺牲的职业,国家羸弱多难,总得有人冲锋在前,如果全民族都想得太多,这个国家也没有什么前途。”

求仁得仁,吕启金终于无话可劝,被韩光第的大义凛然所感动,虽然白白冒着风险突入苏军重围,却没有任何怨言。

当天夜里,吕启金又乘着夜­色­潜出苏军包围圈,感到满洲里梁忠甲部。

第二天一早,苏军以飞机坦克为先导,对中国守军发起了猛烈进攻,激战一天,17旅寡不敌众,全旅七千官兵尽没于此役,韩光第中弹牺牲,两名团长一阵亡,一自尽,扎赉诺尔失陷。

在这场战斗中,大量扎赉诺尔平民死于苏军炮火。

占领扎赉诺尔之后,加伦将军更是意气风发,乘胜对满洲里发起了猛攻。

但战斗刚刚开始,就从前线传来一个意外的消息,在苏军侧翼出现了一支番号不明的中**队。

三六五章围魏救赵

在整个西线战役中,苏军一共投入了四万多部队。这个数字不算少了,远东集团军在开战后兵力不断得到加强,此时一共有三个步兵师,一个骑兵师,一个重炮师,以及航空大队、装甲营、坦克连和铁道工兵等附属部队,满打满算一共七万余人,却要防御漫长的边境,一下子抽出来三万多人,加伦将军已经将所有可以调动的兵力都投了进来。

驻守海拉尔、满洲里和扎赉诺尔的中队一共两万余人,虽然苏军的战斗力高于中队,但以三万对两万,在数量上并不占绝对优势,如果中队调动得力,苏军很可能陷入纠缠被动。

不过和中队交手几次,加伦发现了对方的一个破绽,那就是中队之间很少协调配合,基本上都是各自为战,如果有一支中队被围歼,其他友军也往往继续采取龟缩防守,根本不敢来支援。

从同江到富锦,再到扎赉诺尔,无一不在映证着加伦将军的这个判断,进攻扎赉诺尔的时候苏军一共投入了两万多部队,对满洲里和海拉尔方向只派出有限兵力监视,但是这两处的中国守军都没有援助韩光第的17旅。

仔细研究一下奉系部队的构成,加伦将军终于释然,没什么好奇怪的,这支部队的素质不足,轻易不敢离开工事和苏军野战,他们的将领最多就适合指挥一个师。而且奉系部队的前身就是一群称霸东北的土匪,目光短浅。根本没有组织大兵团作战的经验,指挥调度上才会显得手足无措。

不料当苏军开始进攻满洲里的时候,附近却出现了一支中国援军。

“这支中队从哪里冒出来的?”

加伦将军向情报部门的军官们发起责问,但是没人能够准确回答他,只有参谋长诺亚夫斯基实在躲不过,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司令官阁下,根据侦察兵的报告。这支中队的规模不小于一万人,明显是从后方赶来的援兵……”

中国部队的主力都驻守在满洲里和扎赉诺尔,海拉尔只有一支五千余人的预备队(番号第5旅)。既然这支中队超过了一万人,肯定不是海拉尔的的第5旅。

而且这支中队的行进路线非常犀利,趁着苏军集中兵力进攻扎赉诺尔。其前锋直接抵至阿巴该图一带,已经迈过了中俄边境,从侧翼威胁着苏军的后路。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只从这一个战术穿Сhā的动作上,加伦将军就感到这股敌人来意不善。

“情报,我要情报!尽快搞清楚这支部队的番号和构成,所有的一切资料!”

敌人已经到鼻子底下了,却对他们的情况一无所知,这仗还怎么打?中国人有一句话是怎么说的?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参谋长诺亚夫斯基问道:“司令官阁下,中队到了阿巴该图,满洲里的进攻还继续加强吗?”

加伦将军考虑了片刻,挥手说道:“不要停,继续发起进攻。看看这支中队的动向再说。”……

十一月的满洲里天寒地冻,晚上的气温低达惊人的零下三十度,一场大雪过后,昔日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变成了白­色­平原。

满洲里城外地势平坦,视野开阔,城外是宽达数里的工事带。其间修筑有不少反击点,由众多的火力点、永久­性­的避弹所和掩体组成,通过战壕连成一个完整的防御体系。这些掩体都用铁轨做顶架,并覆盖泥土和石块,然后再用热水浇透,在零下三十度的低温中冻上一夜,比钢筋混凝土还要坚硬,足以抵御大口径的炮弹直接轰击。

有了这样的坚固工事做依托,苏军对满洲里的进攻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接连两天的战斗异常残酷,中苏双方的损失都不小。

傍晚八点半,进攻满洲里车站的一个团苏军主动撤退,疲劳异常的守军终于得到了一个短暂的喘息机会。

设在城中的15旅指挥所遭到苏军飞机轰炸,旅长梁忠甲虽然没有受伤,但是手下的参谋人员却牺牲了好几个,更麻烦的是,唯一的电台被炸坏了。

“怎么样?今天晚上能不能修好?”梁忠甲焦急万分。

满洲里已经被苏军包围,没了电台,部队就变了聋子和哑巴,和外界失去了联系。

“不行。”技术员满脸沮丧:“没有更换零件,肯定修不好。”

梁忠甲脸­色­更加难看,转身滕腾腾来到地图前,趴在上面半天不动,愣愣出神。

“旅长,依我看不如突围吧。胡毓坤长官早有指示,‘我部可相机突围,以全实力’。”现在苏军的包围圈还不是太严密,巴尔虎左旗方向的兵力尤其薄弱,如果调动主力全力一击,应该能够冲出去的。”提出建议的是副旅长孙制。

这个建议明显打动了梁忠甲,扎赉诺尔失守之后,满洲里已经变成了一座孤城,哪怕一时不会失守,但如果苏军长期围攻,早晚都会陷落。

当前这个形式下如果能保存15旅的主力,各级长官也不会责怪自己。

但这个决心又很难下,满洲里不比扎赉诺尔,一旦丢失必然震动整个西线战局,换句话说,这一仗不用打下去了,打败了。

但这个顾忌现在却不便说,梁忠甲犹豫了一下,叹道:“想走也没那么容易,满洲里城中还有十数万商民,总不能把他们留给老毛子,得把他们带上一起突围。”

“此举万万不可!”

孙制立刻摇手说道:“部队都不一定走得脱,再带上几万老百姓。那根本就是去送死。再说了,老百姓拖家带口的跟着,万一遭到苏军阻击必然有伤亡,既不是菩萨心肠却结了恶果?”

“不能丢下他们呀!”梁忠甲有些激动:“我15旅在满洲里驻守了三年多,和当地百姓一向融洽相处,这次和苏俄开战之前满洲里的百姓又捐款捐物,主动帮助修筑工事。如果咱们现在自己逃走,怎么对得起这十几万百姓?”

苏制不由得默然无语,好半天才喃喃说道:“如果带着百姓突围。必然是一条死路,但留在满洲里难有援兵,现在是关键时刻。还得请旅座尽快下决心。”

这个决心太难下了,梁忠甲虽然有心突围,但就怕半路上遭到苏军拦截,到时候损兵折将,白白受辱,还不如就在满洲里城中死守。

关键还在于是否有援兵,想起胡毓坤的那封电报,又觉得希望十分渺茫。长官已经命令15旅自行突围,苏军又切断了铁路线,怎么可能会有援兵。

正在这个时候。孙制又在旁边说道:“对了,前几天来的那个二十三军的吕启金还在城中,说还有一支小分队要来满洲里,要不要等等看看前敌指挥部的消息?”

“肖林的手下?这个时候来满洲里­干­什么?”梁忠甲考虑了片刻,说道:“把那个吕启金叫来。我要亲自再问问他。”

肖林的二十三军虽然能打,但是这个前敌指挥部刚刚成立,还没有什么显眼的作为,听说鸀脚兵的主力还在集结调动之中,想要指望他们来援助满洲里,根本就是望梅止渴。

但如同即将溺水的人一样。梁忠甲此时感到即将覆灭的绝望,只想抓住身边的每一棵稻草,找来这个吕启金问问,也许……,也许真能有什么转机?

“吕上尉,前两天军情紧急,多有怠慢之处,请见谅。”前线各部队的人员往来穿Сhā,像吕启金这样的侦察兵更是多见,这些人统一都由参谋长孙制处理,根本见不到梁忠甲。

“大战之中,理解。”吕启金回答得­干­净利落,言简意赅。

“听说你还有伙伴要来满洲里,这里现在已陷入包围之中,你们来­干­什么?”梁忠甲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热切。为什么要巴巴地来送死?这些侦察兵的举动有些奇怪,那么,也许暗藏着什么玄机?

“我们的任务是配合15旅作战,等待我军主力增援。”根本不在意众人异样的目光,吕启金好像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梁忠甲的心中却是一阵急跳:“增援?肖军长要来增援满洲里吗?”

“是,我部五十五师先头出发,估计现在已经到达满洲里附近,五十六师从哈尔滨东侧赶来,路程上落后两天,很快也就到了。”

两个师,兵力虽然弱于苏军,但也能极大地分担满洲里的压力,梁忠甲的心头一阵轻松。

“还有后续部队吗?”

“四十五师到了奉天,其他我也不太清楚,但是肖总指挥正在协调,应该还有别的部队。”

“好,好,好得很!如果能集中十万兵力,依托海拉尔和呼伦湖一线坚守,未必不能与苏军一战。”

吕启金只是一个上尉连长,对这些战略上的问题Сhā不上言,因此默默地没有说话。

梁忠甲终于下定决心:“既然这样,不如就坚守在满洲里,吸引苏军主力,以配合肖总指挥的安排。”……

双城前敌指挥部中,人员比前几天又多了一倍,在肖林强力的介入之下,又得到张学良的支持,东北各方面终于都调动起来,全力配合前线作战。

石醉六和蒋百里刚刚到达,肖林亲自去车站接到他们二位,刚进指挥部的小楼,就看到了一副熙熙攘攘忙碌的样子,当下点点头笑道:“这才有个打仗的样子嘛。对了,苏参谋长,五十五师到哪里了?”

“五十五师的主力于昨晚乘火车抵达海拉尔,通往满洲里的铁路被苏军截断,所以没有直接向西,而是饶到北侧威逼阿巴该图。”苏民毅回答。

“很好,苏军的反应如何?”肖林又问。

“苏军没有大的调整。仅在大乌里方向增派了一个团的守军,然后继续对满洲里不断进攻。”

“噢?有点意思。”肖林和石醉六、蒋百里对视了一眼。

很明显,苏军认为一个团足以对抗中队的一个师,而且加伦将军摆出一副不和五十五师纠缠的模样,只派这个团护住大乌里要地,对阿巴该图没有增援。

这是要试试五十五师的分量了,也好。正好让鸀脚兵和苏俄红军碰一碰。

先把这个念头放在一边,肖林又接着问道:“第15旅呢?满洲里还没有联系上吗?”

“是的,电台从前天下午就不通。估计是出了故障。”

肖林当即下令:“让曲南杰多派几组侦察兵潜入满洲里,带上一台备用电台,一定要和梁忠甲联系上。”

鸀脚兵急匆匆赶去救援梁忠甲。就怕第15旅顶不住自己先跑掉,所以一定要和他们联系上。

因为作战室中人多眼杂,石醉六和蒋百里又名头太大,被外人看见很不方便,几个人一起拐上了二楼的小会议室。

顾不上多做寒暄,这几人立刻投入了战情分析中,一份份战报细细查看,会议室里沉默了好半天后,蒋百里终于问道:

“肖林兄,空军方面怎么样了?大兵团作战。没有制空权会很被动的。”

“空军徐世英徐大队长已经下了指示,东北航空大队全力配合中东路作战,所有的飞机正在黑龙江集中,后勤物资也通过铁路在运送。”苏民毅好消息说完,又提醒道:“不过咱们奉系的底子太薄。和苏俄的空军还是没法比,恐怕空战不是对手……”

肖林点点头,笑道:“没关系,苏军也先进不到哪里去。”

按照后世的眼光,这个年代的飞机都很落后,不光使用螺旋桨。还通通都是双层翼飞机。

大家都刚起步,苏联的底子也不是太强。这个年代的苏联刚刚展开空军建设,后世大名鼎鼎的米格系列飞机还没有问世,最先进的就是1927年设计生产的伊-3式木质双翼战斗机。

“我从德国回来的时候订购了一批高­射­机枪,已经送到了前线,正好用来对付老毛子的飞机,只要他敢来炸,咱们就把他揍下来。”

飞机刚刚起步,防空兵器就更加稚­嫩­,此时的防空武器非常稀少,比如日本人就发扬出强大的山寨­精­神,将普通的机枪装上木质支架,架起来能够朝天­射­击就算是高­射­机枪。

这种高­射­机枪的效果可想而知,先不说稳定­性­不足,以至于­精­度差,难­操­作,就是­射­击中不断落下的滚烫弹壳,也将机枪手烫得满脸大泡。不过日本人的办法很多,又给这种山寨高­射­机枪加了一个粪兜状的铁盒,专门用于收集弹壳,然后就扛着这种古怪的武器去打­飞­机了。

受到日本人的传染,钱包瘪瘪的苏俄也模渀出一种木支架的山寨版高­射­机枪,不过与一贯偷工减料的日本人不同,苏俄的木质支架异常粗大沉重,高­射­机枪装上去后,就像放在一辆架子车上……

而德国生产的高­射­机枪就显得中规中矩,无论是钢质的三角支架,还是三百六十度的全方位­射­界,又或者是12.7毫米的超大口径,一切都显示出强大的威力。

“好啊,有了高­射­机枪对付飞机,咱们就不用怕老毛子了。”蒋百里笑道:“我看呐,应该给老毛子一个教训,支援一下梁忠甲他们。”

不必担心吃对方的炸弹,可供选择的战术立刻就丰富起来。

当务之急,是要解救满洲里的第15旅,但是几万苏军围在城外,如果五十五师一头撞上去,未必能撕开苏军的防线,还可能把自己搭进去。

只有反向进攻,威逼苏军后路才能逼退加伦将军,天寒地冻的时候,如果切断铁路线的供给,苏军的攻势自然消除。

当然,加伦将军绝不会让鸀脚兵轻易得逞,必然调头对付五十五师,但如此一来肖林的目的也就达到了,缓解了满洲里的危险局势。

“传我的命令,给曲南杰师长拍发电报,对阿巴该图发起攻击!”……

白­色­的冰雪映照下,阿巴该图的夜晚依旧明亮,雪地上突然传来一阵阵“咯吱咯吱”的脚步,一双双浅鸀­色­的翻毛靴子踏雪而来。

“师长,听带路的向导说,前面就是阿巴该图了。”龅牙很兴奋,咧着嘴直吸溜:“这里就不是咱们中国的地盘,咱们要打到俄罗斯啦!”

曲南杰点了点头:“不错,开战以来苏俄一直咄咄逼人,这回该咱们采取攻势了。阿巴该图只有一个蒙古营的守军,以你一个团进攻,敌寡我众,取胜不难。但是这一仗是我二十三军对俄首战,决不能坠了全军的士气,如果今天晚上12点前不能解决战斗,你就不用来师部见我了!”

说到最后,曲南杰的神­色­越发严厉,龅牙啪的一个立正,低声吼叫道:“请师长放心,别说十二点,我保证第一次进攻就舀下阿巴该图,如果做不到的话,您就把我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鸀脚兵突然发起进攻,枪声大作,守卫阿巴该图的蒙古营只匆匆放了两枪,就放弃阵地逃跑了。

三六六章空战

远东的冬季天亮的很晚,直到早上6点40分,天空才泛出一丝鱼肚白,但此时的赤塔军用机场已是一片忙碌,苏军远东航空大队正在准备今天的第一波飞行进攻。

机场上一字排开十二架“无产者号”安特3型双翼双座单发轰炸机,地勤人员正在机翼下面悬挂炸弹,这些50公斤的航空炸弹是莫斯科军工厂的最新产品,在与同江中国舰队的战斗中已经验证了他们强大的威力。

引导员挥动信号旗,一家乌2型侦察机首先飞上了天空,向着东方的中苏边境飞去,听说那里出现了一支强大的中**队,攻占了阿巴该图,并企图威胁大乌里。

跟在侦察机后面的,是四架伊3战斗机,它们承担为轰炸机编队护航的任务。不过自从开战以来,天空中从来没有出现中国飞机的影子,这些骄傲的战斗机也沦为了配角,除了将机枪子弹倾泻在中国陆军的头顶上以外,没有赢得过任何拿得出手的战功,所以起飞的时候也没有人为他们发出喝彩。

但是“无产者号”轰炸机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它们硕大的机身显得非常笨重,记一下又挂着两排沉甸甸的炸弹,总要冲到跑道的尽头才能拉起升空,让看着的人都捏着一把汗,当每一架轰炸机腾空而起之后。机场上所有人都会发出一阵欢呼。

已经飞起十架轰炸机了,大家都把目光投向跑道的尽头,那里还停着两架“无产者”,排在前头的那架飞机尤其显眼,机身上用油漆画着一颗硕大的红­色­五角星,这是一个荣耀的标志,代表着在同江之战中炸沉过一艘中**舰。

“维克多。祝你取得胜利。”

机械师向维克多和他的副驾驶摆了摆手,然后帮他扣上驾驶舱的顶盖,转身跳下了飞机。维克多竖起大拇指从胸前向高处有力的一举,做出一个充满自信的手势。

完全松开刹车,将油门推到最大。苏维埃自产的气冷型M11发动机发出一阵阵澎湃的怒吼,飞机进入了全速冲刺的状态,一阵阵推背感从身后传来,时速表上已经冲到了300公里。

颠簸和震动、巨大的噪音、维克多却很享受这种起飞前的状态,好像在驾驭一只力量无穷的钢铁怪兽,能够将一切敌人毫不留情的摧毁。

这架“无产者号”是苏联完全独立生产的,充分体现了社会主义的伟大力量,维克多对她充满了热爱和自豪。

双手向后拉动­操­纵杆,笨重的“无产者号”缓缓扬起了机头,逐渐离开了地面。这个起飞流畅而圆润,没有丰富的驾驶经验绝难办到,围观的地勤兵对他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其中还混杂着尖利的口哨。

手里扶着­操­纵杆,脚底下踩动脚蹬。“无产者号”在机场上空转了一个圈子,加入到飞行编队中。地面上又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维克多转过头向下看去,那是中队长瓦连京正在起飞。

耳中戴着无线电耳机,可以和副驾驶以及附近的友机通话,但是现在却不是聊天的时候。

正在这个时候,耳机里传来一阵阵刺啦声,乌2侦察机的驾驶员在说话,但是距离太远,有些听不清楚。

“全体……。全体注意,……战斗,红­色­卫兵三号发现敌机!”

敌机?维克多并不害怕,只是有些惊讶,没想到中国空军真的敢来。

连忙抬头向四周看去。只见那四架护航的伊3战斗机已经调转机头,向着侧面不断拉起爬升。在他们前方出现了几架单层翼战斗机,样子古怪,毫无疑问是敌机,只有受到帝国主义支持的东北军阀才拥有这种先进的单翼飞机。

1,2,3,4,……,正好四对四。护航编队完全挡得住他们,维克多放下心来。

耳机中传来队长瓦连京的声音:“抓紧时间轰炸中**队阵地,然后立即撤离。!”

轰炸机挂着沉重的炸弹,绝不是战斗机的对手,中**队的空军参战了,得尽快向上级报告这个重要情况。

维克多将油门推到最大,“无产者号”发出一阵怒轰,全速向前冲去……

东侧十公里外,另一群中国战机正在急速赶来,领头的长机由东北航空队副大队长徐世英亲自驾驶。

这个战斗机群前天刚刚调到扎兰屯机场,因为前线形势紧张,就立刻投入了战斗。

五十五师攻克阿巴该图之后,曲南杰只进行了短暂的休整,就立刻进兵大乌里,将两千守军包围在城中。

与阿巴该图不同,大乌里是苏俄边境重镇,也是支撑整个西线战役的物资集散地,从赤塔运来的弹药给养,都存储在大乌里。攻敌之必救,看看加伦将军到底如何应对,是­干­脆赌上一把,只以一个团的守军抵抗五十五师的进攻,还是乖乖地从满洲里撤军。

按照肖林的话来讲,只拿下阿巴该图力度还不够,等把苏军的喉咙掐住,加伦将军自然就知道撒手回兵了。

但是在进攻大乌里之前,还得把制空权抢回来,加仑将军之所以敢在中**队面前以少打多,就是依靠完备的兵种配合。

东北航空队的战机刚刚进入前线,苏军还没有掌握这个情报,徐世英和肖林商量之后,决定打一场空中伏击战。

苏军的机场设在赤塔,离满洲里前线很近,昨天绿脚兵刚刚拿下阿巴该图,他们就飞来轰炸助战。

不过这样一来,老毛子空军的规模和配置都被绿脚兵掌握,行进路线在地图上也是一望可知,再结合苏军飞机的作战规律,都是每天一早就飞来轰炸,连敌人出现的时间都确定下来了,当然要埋伏在来路上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天空广阔,徐世英将手下战机分成三个小组,没组四架战斗机,埋伏在敌人的来路上,结果苏军的航线稍稍偏左,和徐世英手下的右路编队先碰上了。

对于时速几百公里的战斗机来说,十公里的距离转眼就到,徐世英将油门推到最大,全速向战场飞去。

远远就看到了激烈的空战,中苏双方八架战机缠斗在一起,不停地开火­射­击。这个年代飞机空战的武器就是普通的机枪,威力有限,好半天都难以分出胜负。

在战斗机下面。是一组编队整齐的轰炸机,正向中方阵地快速飞去,眼看就要发起俯冲轰炸,徐世英转眼间已经拿定主意,甩开了正在缠斗的战斗机,从侧面向那群轰炸机扑了过去……

在徐世英的斜下方,苏军轰炸机正在改变成队形。八架轰炸机呈扇面散开,瓦连京和维克多担任两个箭头,准备对下面的中**队阵地发起地毯式轰炸。

中**队的阵地在东侧。正是太阳升起的方向,此时的阳光已经非常耀眼,在满地白雪的映­射­下灼灼发亮。所有苏军飞行员都将­操­纵杆向前推动。准备俯冲轰炸。

正在这个时候,维克多突然感到视野死角中闪过了几道不祥的影子,心中不由得一惊。

“小心!”

维克多下意识地将­操­纵杆向上一拉,这个应急反应救了他一命。

几串猛烈的机枪子弹从飞机下方掠了过去,虽然根本不可能,但维克多似乎还是感到了一丝灼热和滚烫,好像被那些子弹击中一样。好猛的火力,敌人飞机的正面最少装了四挺机枪!

就在同一时刻。三架身旁的友机已被击中,在敌人处心积虑的突然袭击下,轰炸机根本不能掏出敌机的火力覆盖,被连串的子弹不断打中,还没有做出任何规避动作。就冒出了滚滚浓烟。

此时维克多终于看清了敌人,还是那种单层翼飞机,样子古怪,叫不出型号,但都被中国人涂成­阴­险的银灰­色­,躲在一片耀眼的阳光中。竟然直到跟前都没被发觉。

“万尼亚,快还击!”

维克多呼唤着他的副驾驶,“无产者号”只装有一挺7.62毫米口径的航空机枪,自卫能力不强。

AB型航空机枪向着中国飞机­射­出一串子弹,但是那架单翼飞机异常灵活,只轻轻一转,就以一个很小的半径又绕到了维克多的后面。

“维克多,扔掉炸弹!立刻规避!”

副驾驶伊万连连大吼,中国飞机马上就会开枪,“无产者号”的肚子下面挂着六枚沉重的航空炸弹,根本就无法灵活闪躲。

“不能扔,中国人的阵地就在前面!”维克多不死心,就像服用了毒品的瘾君子一样,根本不相信谁能伤害到他。

只要再给我一分钟,就能将这些炸弹扔在中国人头上!

突然机身一阵猛烈的颤动,如同被铁锤不停的敲打。中弹了,维克多奋力地扳动着­操­纵杆,试图躲开敌人的­射­击。

生死一瞬间,维克多的驾驶技术发挥到了极致,四吨重的轰炸机犹如一条胖大灵活的大白鲨,在天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左右翻滚。

但是出乎意料,这个中国驾驶员明显也是个老手,无论维克多如何闪避,他总是死死地咬在身后,不停将串串子弹­射­入维克多的机身。

“万尼亚,万尼亚,损毁程度怎么样?快灭火呀!”

一阵阵浓烟在机舱中翻滚,维克多被呛得直咳嗽,不停地向后叫嚷着。但是没有人回答他,回头一看,副驾驶伊万已经无力地歪倒在座椅上,胸背处露出一大块血迹,还在不停的扩大。

顾不得后悔和伤心,维克多按下了弹­射­按钮。

一朵洁白的叁花开放在空中,维克多终于有余暇看看自己的战友,十二架轰炸机已经损失了三分之一,那些中国飞机又转过头来,毫不手软地追杀其他的轰炸机。

在灵活机动、火力强大的战斗机面前,笨拙庞大的轰炸机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就像一群野牛遇到狮群,只能任凭宰割。

远处的苏军战斗机早就发现不妙,奋不顾身地想要赶来救援,但却正好给了他们对手机会,被一架架中国飞机咬在ρi股后面猛揍。

“撤退,全体都有,扔掉炸弹撤退!”瓦连京已经意识到这一仗败局已定,作为一个合格的指挥官,现在的任务就是尽量努力减少损失,挽救更多的飞机。

所有的炸弹都被扔下,在中**队的阵地前方炸起一片片烟雾,但是瓦连京犹豫了一下,却没有按动按钮。

整个飞行编队都被咬住,如果就这么逃走,肯定被中国飞机追上,再一架架的打下来,必须有人留下来掩护!

毅然一拉机头,瓦连京驾驶飞机从两家中国飞机中间穿过,朝绿脚兵的阵地飞去,但出乎他的意料,那两架中国飞机之事犹豫了一下,又兜个圈子继续追击刚才的目标。

“既然这样,就把这些炸弹用掉再说!”

瓦连京一咬牙,向着中国阵地开始俯冲。

哒哒哒,哒哒……,迎接他的是一阵枪声,瓦连京开始并没在意,但很快就发现这枪声与以往不同。

声音更响亮,似乎口径更大,­射­速也更加密集……,那是什么?似乎是子弹打出的曳光,自己现在离地面还有八百米,普通的机枪根本打不了这么高。难道说,中**队装备有高­射­机枪?

维克多此时已经落到地面上了,看着周围端着步枪围上来的中国士兵,维克多将抽出的手枪扔在地上,放弃了抵抗。

抬眼向天上看去,瓦连京的飞机也冒出了阵阵黑烟,正在挣扎着向旁边飞去。

“愿上帝保佑你!”维克多加入苏共以后,就很少参加教会活动,但此时脑海中却突然想到了上帝。

眼下这个情况,只有无所不能的上帝才能帮助苏联空军逃脱困境。

三六七章战俘

被中队俘虏之后,维克多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为被俘那一刻的犹豫和懦弱感到羞愧。

为什么?为什么不用手枪对着自己的脑袋开一枪?那样就可以成为一名光荣的烈士,而不是耻辱的战俘。

红军战士崇尚战斗到最后一刻,随时准备为苏维埃贡献自己的生命。战俘,这个词却意味着胆怯和偷生,意味着没有坚定的革命意志,哪怕被释放回国,也会立刻被军队开除,一辈子带着耻辱的标记抬不起头。

除了后悔之外,维克多还感到深深的恐惧,他早就听战友说过,那些中阀的部队都是帝国主义最凶残的走狗,对苏维埃战士充满了刻骨的阶级仇恨,凡是落到中队手中的苏联士兵,都会遭到令人发指的严刑拷打,甚至被砍头、活埋、剥皮,或者被送到矿山当苦力,最后被折磨致死。

被俘的那一刻也验证了维克多的担心,那些中国士兵态度粗暴,用枪托狠狠砸了他一顿,维克多被打的鼻青脸肿,大腿骨上挨的那下最重,好半天都站不起来。

维克多以为自己会被活活打死,幸好有个小个子的下层军官拦住了他们,把维克多押向中队的阵地。

一路上到处都是鹿角和堑壕,还有一些亮晶晶的铁丝藏在其中,不仔细看很难发现。维克多知道,这是中队布下的诡雷,这片阵地前的雷区非常大。远远超出了维克多的认知。

中国人不知道在雷区里做了什么记号,左拐右转地穿行其中,速度很快,那个小个子的中官不时在四周检查着,后面还有两个士兵用积雪和泥土掩盖着他们通过的足迹。

维克多抬起头向四周看去,天空中空荡荡的,只有一朵朵灰­色­的云团低低压在半空中。仿佛只是西伯利亚平常的一天,但是雪原中不时可见一道道翻腾而起的烈火浓烟,却提醒着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激烈的空战。

“一。二,三,四……”维克多在心里默默数着。最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整整八道烟雾,意味着被击落了八架飞机,远东航空大队在这一场空战中损失惨重。

瓦连京,不知道瓦连京有没有逃掉,他的飞机也受了伤,最后朝西边的大乌里逃去,看样子早晚都会坠毁,但如果能够得到陆军的救援,跳伞之后应该能逃过中队的搜捕。

顾不上别人了。自己得尽快找个机会逃回去,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掩盖被俘的事实……

穿过两条战壕之后,维克多被带到一个掩体后面,在这里又碰到了两名同伴。他们身上的伤痕更重一些,明显在被俘的时候吃了更多的苦头。

维克多刚想凑上去,突然听到耳边响起了标准的俄语。

“不许说话,不许交头接耳,都站起来排好队!”

回头一看,说话的这个人虽然穿着中装。但是深眼隆鼻,满脸络腮胡子,明显是个俄罗斯人。

“该死的白俄,竟然帮助中国人打仗,你还记得自己是个俄罗斯人吗?”维克多义愤填膺,怒斥这个败类。

“你错了,中国兄弟是我们的朋友,是来帮助解放俄罗斯的。”那个俄罗斯人反驳了一句,又对着小个子中国人说了一串中文,看样子是个翻译。[]

在他的翻译下,小个子中官对维克多等人进行了一个简单的审讯。

“我叫邵平义,是中国东北边防军的一名中尉参谋,现在以对苏作战前敌指挥部的名义,宣布你们被中队俘虏了。你,叫什么名字,军衔和职务?”

虽然只是询问姓名什么的,但是维克多等人的警惕­性­都很强,紧紧闭着嘴什么问题都不回答。

“把他们带下去吧,不要虐待。”邵平义对手下的士兵吩咐了一句,他的年纪虽轻,却是从牛头冲出来的老资格,在绿脚兵中威望不低。

被绿脚兵押进阿巴该图,关进一座大院之中,这里原来是一间中国人开办的粮铺,院大墙高,战争爆发后老板逃走了,被绿脚兵当成了临时战俘营。看到周围的高墙上竟然架着机枪,维克多只好先把逃跑的念头收了起来。

除了仓库之外,粮铺其他的房间很多,邵平义亲自安排,将这几名苏军飞行员分别关押。

一个人占据一间牢房,食物和其他生活物品也算充分,维克多终于放下心来,看来这些中国人还有着起码的人道­精­神,自己不至于立刻被枪毙。

但是没想到,当天晚上又住进来一个室友——瓦连京。

“瓦连京,你怎么也……!”维克多惊奇之余,心中还有一丝见到难友的喜悦,连大名鼎鼎的瓦连京都被俘了,自己的负罪感好像也减轻了一些。

瓦连京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解释道:“我,我的降落伞出了些毛病,落地的时候摔昏过去,等到醒来就被中国人抓住了。”

“是的,是的……,我也碰上了这个问题,我挂在了一颗松树上,没有办法和敌人拼命。”维克多觉得自己的脸庞有些发烧,但硬撑着继续编着瞎话,直接向中国人投降,实在没法解释。

两个人尴尬地对坐半晌,终于又聊起了今天发生的这场空战。

“中国人太­阴­险了,竟然埋伏在咱们的飞行路线上,又缠住了护航的战斗机。”维克多分析失败的原因。

但是瓦连京却显得很消沉:“唉——,这也是很正常的,关键还在于咱们太轻敌了,没想到中国人的飞行员也一样训练有素。”

“没有关系,安柳卡他们应该逃掉了。只要向上级汇报这个情况,提高警惕就不会再吃亏。”

“是的,中国人绝对不是我们红军的对手。”瓦连京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就不再说话。

两个人又惊又累,终于先后睡去,但是好像还不适应身份和环境的巨大改变,两个人都没有睡沉。

到了凌晨时分。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窗外突然传来一阵猛烈的炮击声,维克多一咕噜爬了起来。顾不得寒冷就扑到窗前,扶着栏杆向外张望着。

“是陆军,陆军要来救我们了!”

被击落了八架价格昂贵的飞机。布柳赫尔将军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一定是派步兵来进攻了。

“嗖——咣!嗖——咣!”

大口径的炮弹接连在城中炸响,不时传来房屋倒塌的声响,其中还夹杂着中国人的喊叫声和脚步声,显得非常忙乱。

刚开始维克多还非常兴奋,但随着炮击的密度不断加强,越来越多炮弹在附近爆炸,屋外到处充满了火光硝烟,整个房间都在不停地晃动,他的脸­色­渐渐变得紧张起来。

从来都是开着飞机高高在上。如同主宰他人生命的神灵,维克多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了爆炸的恐惧,被关在这个活棺材里,只要挨上一炮立刻就会送命。

房顶上扑簌簌不断掉下尘土,瓦连京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个人一起钻到了厚实的桌子底下,万一房子被炸塌,这张桌子也许能救命。

偏偏又一颗炮弹在附近爆炸,整个地面猛地一震,两人就像在锅里翻炒的­肉­丸子,身子不由自主就跳了起来。头顶在桌子上重重一磕,立刻肿起了一个大包。

“该死的,炮击快停止吧!”

维克多大声喊叫着,但声音却被淹没在爆炸声中。

“通——,通,通,通……”

阿巴该图城后突然响起了大炮的轰鸣,和苏军火炮的声音略有不同,更尖锐也更刺耳,向着远方的苏军火炮阵地飞去。

“炮战!中国人的大炮!”

维克多又喊了起来,一时间惊讶压过了恐惧。这炮击的密度如此之大,没想到中队也有这么多的炮兵。

苏军的火炮立刻被压制下去,但不久中队的大炮也停止了­射­击,维克多和瓦连京一起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来到窗前向外看去。

粮铺的围墙被炸塌了一段,但是断口处已有举着枪的中国士兵,脸上的神­色­非常镇定,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老兵。

看来这场炮击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混乱,暂时还不可能逃走。

一阵熟悉的冲锋号从窗外传来,哨兵都把目光转向了城西,只有维克多和瓦连京根本看不出去,但他们知道,这是苏联步兵开始冲锋了!

“乌拉!”

隔壁屋子里突然响起一声狂热的叫喊,那是另一名飞行员尼基塔。

“乌拉!”

“乌拉!”

……

被关押的飞行员一起叫了起来,维克多和瓦连京也加入其中。

“叫什么?叫什么!”那个俄罗斯翻译突然出现,大声叱骂道:“都是来送死的布尔什维克,等着吧,你们很快就会有新同伴的。”

“快滚去逃命吧,红军马上就要占领这里了!”维克多对这个背叛祖国的白俄异常厌恶。

“真要是那样你们有什么得意的?做了俘虏就等着上军事法庭吧。”白俄翻译官冷冷地顶了一句,然后宣布道:“这段院墙被炸塌了,都给我出来修墙,谁要是磨磨蹭蹭的,就等着吃我的军棍吧!”

虽然并不恐惧这个白俄的威胁,但是能在户外呼吸些新鲜空气,还能趁机看看外头的动静,苏军飞行员对这个修墙的工作并不排斥。端着刺刀的绿脚兵看押着他们,飞行员们­干­起了活。

城西的枪声一阵密,一阵稀,维克多的心情也一阵紧,一阵松,既希望红军摧枯拉朽尽快把这股敌人消灭,又担心真像那个白俄说的一样,被解救之后上了军事法庭。

直到围墙修好,城西的战斗仍在继续,其间又进行了几次炮击,但都没有再轰击阿巴该图城区。

看守的绿脚兵刚刚要把这些飞行员带回牢房,那个小个子中官邵平义又来了。对着白俄翻译说了几句中国话,然后把这些苏联飞行员带上了一辆卡车。

“带咱们去哪?”维克多有些紧张,难道说,有中国人在刚才的炮击中被炸死,然后要枪毙自己作为报复?

“不知道。中国人也许顶不住了,要把咱们先送走。”瓦连京考虑问题比较成熟,不像维克多那样疑神疑鬼。

出乎他们的意料。卡车在城中转了个圈子,就驶入了一条宽阔的大街,然后在一座大院门前停了下来。

跳下卡车。几名身穿白大褂的中国人映入眼帘,再看看出出入入的军人,坐在院中台阶上的伤兵。树上挂着的绷带什么的,维克多已经反应过来,这是一座野战医院。

正在错愕之间,那个白俄招招手说道:“来吧,医院里有很多苏军伤兵,咱们是来帮忙的。”

苏军伤兵?!!!

跟着白俄走了进去,在一间屋子中果然有二十几名苏军伤兵,一个个身上都沾满血污,看样子伤势不轻。

一名中国医生正在忙着,那白俄上前和他说了几句话。然后转过头向维克多等人说道:“医院人手不足,又没有几个人会说俄语,所以需要你们来照顾伤兵。都先去洗手消毒,等下我会给大家分派任务……”

那个中国医生的诊断很快,每个伤员最多看上两分钟。就吩咐救治措施,将所有的苏军伤兵粗粗过了一遍,就转身走了出去。

维克多用胳膊肘悄悄碰了碰瓦连京:“瓦连京,咱们逃跑吧?”

“逃不掉的,门口有哨兵,医院里头又到处都是中国士兵。”瓦连京用嘴角指了指门口的绿脚兵。

维克多只好低下头。专心给这个腰部中弹的伤兵擦洗伤口,不料这个伤兵打量了他几眼,突然问道:“你是白俄分子还是战俘?”

“和你一样,我也是战俘。”维克多无奈地叹了口气。

和这些伤兵互相打量了几眼,因为穿着空军特别的皮衣,维克多他们的身份很简单就被看破。

不过戳破了这层窗户纸后,大家同病相怜,反而拉近了许多,自然而然谈起了今天的战斗。

那个伤兵叫瓦西里,是六十二团的一名副连长,谈起被俘的经过,倒没有维克多那么纠结:“我们开始的进攻很顺利,在坦克的掩护下突破了敌人的外围防线,还拿下了一处阻击阵地。不过中国人也很顽强,很快就发起了反冲锋,我们连猝不及防,除了战死的都当了俘虏。”

“最后进攻失败了?”维克多对步兵战斗不是太熟悉,但他起码也知道,刚刚占领敌人的阵地,又被反冲锋夺回去,还被抓了二十几个俘虏,这一仗肯定是打败了。

“是的,中队的实力并不差。”瓦西里大概是伤疼发作,说完这句话后就把头扭到一旁,再也没有吭气。

不断送来伤兵和俘虏,重伤员需要不间断的照顾,一天就这么过去了,知道晚上天黑之后,维克多等人才被带回了临时战俘营——粮铺。

一进自己的牢房,维克多就吃了一惊,这里竟然又多了三个难友,看看军装和打扮,都是今天进攻阿巴该图的步兵兄弟。

“上帝,中国人到底抓了多少俘虏,整个远东集团军都被打败了吗?”维克多这几天频繁提到上帝,伟大领袖斯大林却被藏在了心底。

不过这种集体生活很快就结束了。第二天中午时分,那个小个子中官又带着白俄翻译官来了,把所有的苏军战俘都押上了一辆卡车。

维克多不禁担惊受怕,担心被中国人拉到郊外活埋,但卡车颠簸了四个小时之后,他终于放下心来。如果中国人真的要杀他,当然不会废这么大工夫,看样子,是要把自己转移到后方去。

如此一来逃跑的希望更加渺茫,维克多缩在一件中国人发的毯子里,满腹心事地看着周围的田野。

卡车从一座城市中穿过,道路上渐渐拥挤起来,不断见到推着独轮车的中国农民。到了后来,这些小车­干­脆连成了长长的队伍,看不到头,也看不到尾。

“这些人是­干­什么的?”维克多到底年轻,忍不住发问。

“这些都是民夫,为前线运送给养弹药的。”那个白俄回答道。

“他们的报酬很高吗?”这么冷的天,这可是个辛苦的工作。

“不,正相反,很多人都没有报酬。他们为了打败邪恶的布尔什维克,都宁愿不要任何报酬。”白俄的回答明显有些偏激,这些中国农民也许不要报酬,但他们最多是为了保卫自己的家园,保卫国家,绝不是为了打败苏维埃。

但是维克多顾不上反驳他,只是惊讶地看着长长的队伍,如地广人稀的俄罗斯相比,中国的人实在太多了。

头一次,维克多有些怀疑能够取得这一仗的胜利,红军的敌人不止是中队,也包括他们的平民。这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明显已经动员投入到战争中,总不可能把他们都杀光,与这么多人为敌,令人感到恐惧。

“刚才那座城市是哪里?”维克多问。

“扎兰屯。”白俄答。

“我们要去哪里?”维克多又问。

“你的问题太多了。”白俄转过脸不理他。

维克多没有想到,等待他的是一场长途旅行,卡车把他们直接送到哈尔滨,然后又登上火车开了好几天,终于来到一处白雪覆盖的草原。

再转汽车,转马车,在草原和沙漠里转了几天,这些苏联战俘被送到了一座真正的战俘营。过了好些日子,维克多终于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地方的名字——三棵树。

三六八章退兵

维克多被押上火车的时候,满洲里城外的战斗愈发激烈。

苏军从清早就开始发动进攻,对满洲里城防阵地狂轰乱炸,然后派出坦克掩护步兵冲锋,和前几天比起来,苏军今天的进攻尤为凶猛,颇有些不顾一切要拿下满洲里的态势。

但是驻守在满洲里的15旅就像一只钢质弹簧,受到的压力越大,被激发出的反弹力量也越大,战斗激烈的时候,旅长梁忠甲骑着一匹黄马,穿梭于各个前沿阵地亲自督战。

“弟兄们,一定要坚持住,29旅和五十六师都上来了,咱们的援兵马上就要到啦!”

与前两天的悲观失望不同,此时的梁忠甲底气十足,得到电报机之后他已经和前沿指挥部恢复了联络,知道友军即将来援。

绿脚兵五十五师前出阿巴该图,五十六师也从海拉尔出发,Сhā向满洲里和阿巴该图的结合部,将几支中队练成了一片。

除此之外,胡毓坤也派出29旅直接向满洲里赶来,准备救援15旅,而且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部队赶来,就连一直保存实力的万福麟也在张学良的严令之下,派出了嫡系第8旅支援西线战场。

虽然满洲里城外有三四万苏军强敌,但是这么多援军赶来,也足以与之匹敌,梁忠甲一反悲观失望,准备在这一仗中建功立业。

“再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昨天友军在阿巴该图打了一个大胜仗。消灭了苏军三百多人,还打掉他们八架飞机。所以说,老毛子也没什么可怕,你看咱们15旅这些天也敲掉了他们好几百人了!”

围在周围的士兵们立刻爆发出一阵嗡嗡的议论声,消灭三百多苏军还没什么,打掉了八架飞机可太解气了,这些日子成天被苏军的飞机在头顶上扔炸弹。15旅的将士们深受其苦。

“怎么打下来的?是咱们的空军上来了吗?”

“那肯定了,咱们东北军的空军是张总司令的子弟兵,和老毛子比起来也不差!”

梁忠甲一处处阵地来回奔走。鼓舞着手下将士的士气,有满洲里坚固的工事作为依托,他有信心坚守到友军赶到。如果苏军在赖在这里不走,里外夹攻肯定能把吃的亏全找补回来。

士气是个很玄妙的东西,虽然看不到摸不着,但却直接影响部队的战斗力,虽然苏军进攻凶猛,但15旅也突然变得顽强异常,在每一处阵地上和苏军反复争夺、拉锯……

一天的战斗很快就过去了,苏军只向车站方向推进了一千多米,双方的阵地犬牙交错,到处可见阵亡士兵的尸体。身子下面一滩滩血渍已经变成黑­色­,在泥泞的雪地上意外的刺眼。

没有人去试图救援,在这种严寒低温之下,中弹倒地就意味着死亡,只要不能及时撤下去。冰冷的大地很快会夺走中弹者身上的最后一丝活力。

苏军指挥部内,加仑将军面沉似水,只有略显急促的呼吸暴露出内心的焦躁。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支中队并不好惹。

苏军发起进攻之后,就发现这支中队的阵地防御非常严密,各种火力点和武器配备完善。交叉掩护,使得苏军的兵种配合并没有发挥优势,虽然依靠大无畏的革命­精­神占领了敌人的首道阵地,却无法向纵深突破,反而被敌人抓住机会打了一个反击,消灭了整整一个连。

从前线反馈回来的报告令人担心,这支敌人和以往的中队不同,作战更为灵活,更为顽强,哪怕防线被冲破。小股部队依然保持这战斗力,和苏军不断纠缠。

这支部队的番号已经搞清,从绥远调来的二十三军五十五师,他们显得很沉着,并没有急着进攻坚固的大乌里。而是在阿巴该图外围构筑坚固的阵地,似乎有长期坚守对峙的打算。

加伦正在沉思,诺亚夫斯基Сhā话介绍道:“司令官阁下,二十三军和其他的东北军部队不同,在半年前的裁军中没有受到影响,他们似乎是一支半独立的部队。这支部队的指挥官肖林是一个地方实力派军阀。但和张学良的关系很微妙,既保持着私人的良好交往,彼此之间又发生过公开的矛盾……”

“中国的政治很复杂,我们不需要为这些浪费­精­力。”加伦摆了摆手,语气放缓解释道:“五十五师占据阿巴该图,却对大乌里隐忍不打,明显是为了引诱我军撤围满洲里,我之所以对安启诺夫的攻城部队施加这么大的压力,就是为了打破敌人的­阴­谋。”

这里面的道理很清楚,加伦轻轻一点,诺亚夫斯基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围魏救赵,中国人最擅长的策略,也是每个指挥员都曾仔细研究过的战术。

加伦将军用铅笔点了点地图:“当前的焦点就在与能否尽快拿下满洲里,我们的主力部队超过四万人,正面作战中国人不是对手,就算五十五师攻占大乌里,只要我们能够及时消灭梁忠甲的15旅,转过头来顺着铁路线杀回去,还能把他们赶走。”

消灭15旅,占领满洲里,西线战役实际上就大局已定,苏军四万主力部队,实力非同小可,就像一个石头碾子,走到哪里压到哪里,中队如果敢来挑战,正好将他们消灭。

胜败已分,来去自由,教训东北军的目的已经达到,按照宣传部门的口径来说,盘踞在苏维埃边境的反革命巢|­茓­都被捣毁,加伦将军自然可以得胜回国,只凭两三万中国部队,绝对拦不住他们。

“司令官阁下,这个计划如果能够实现,也算一个紧急情况下最完美的结局,但是丢掉了大乌里终归影响太大,莫斯科那些人恐怕会在领袖跟前搬弄是非的。”诺亚夫斯基好言相劝。

加伦将军宁愿舍弃大乌里,也要完成预定战略目标,平心而论,不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本是一步丢车保帅的好棋,但是斯大林会怎么看?怎么想?

“而且,而且满洲里守军异常顽强,工事坚固,万一我军长时间不能取胜,大乌里的补给路线又被切断,局势就会立刻恶化。”

这番话才是诺亚夫斯基最想说的,如果能够拿下满洲里,起码还是打了一个胜仗,大乌里就算丢失也可以掩饰过去。但是加伦将军的计划风险太大,万一被困在坚城之下,大乌里的后路又被切断,局势就彻底被中国人扳了回去,苏军甚至有被击溃的危险!

加伦将军明显被打动了,抚着­精­致的小胡子沉思不语,他何尝不知道自己在弄险,但是­精­心准备的西线战役如果就此虎头蛇尾的结束,实在愧对斯大林元帅的信任。

沉思良久,加伦将军终于拿定主意:“这样吧。把二十三团和二十四团调回大乌里,加强防守,再调三十三团和三十五团阻击海拉尔来的中国援军,为主力部队争取两天时间。两天,再给安启诺夫两天时间,一定要拿下满洲里……”

诺亚夫斯基点点头表示赞同,脸上的神情却有些无奈。一下子调走了四个主力团。满洲里就少了一万部队,这样分兵并不是一个好办法,对15旅的包围必然出现空隙。如果梁忠甲受到的压力太大,很可能突围逃走。

兵分则弱,两天时间真能拿下满洲里吗?大乌里真的能顶住两个中队两个师的进攻吗?

但此时不好再反对加伦将军。诺亚夫斯基只好表示赞同:“可以,我建议二十三团和二十四团立刻乘火车动身,尽快赶回大乌里,如果敌人的压力太大,还可以再次增兵,反正铁路线在我们手中,调动起来……”

刚刚说到这里,一名参谋急匆匆地走过来,递过一份电报。

“报告司令官,报告参谋长。敌人五十五师今天傍晚攻占了诺林……”

加伦将军的脸­色­一变,伸手抢过电报,一目十行地看完,皱着眉头半天没说话。

诺亚夫斯基趴在地图上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诺林。这是大乌里东侧十五公里处的一个小村子,非常不起眼,但正好在铁路旁边,中队占领这里,毫无疑问就是要掐断大乌里和前线的联系!

好狡猾,竟然放弃攻击坚固的大乌里。绕过苏军防线攻占诺林,这就是铁路的劣势所在,长长一条线,敌人可以攻击任何一点。

“命令二十三团和二十四团立刻登车,今天晚上必须夺回诺林!”加伦将军下达命令。

中国人既然已经动手,必然还有一连串后招,绝不会只占领一个小小的诺林就罢休,但是敌人到底有什么­阴­谋现在还不知道,只能见招拆招,一一化解了。

“报告,大乌里急电,中队在十分钟前发起进攻,战斗异常激烈。”

怎么回事?中国人竟然在夜晚进攻,难道他们的组织能力比苏军还强?

“侦查兵报告,塔兰克的中队失去踪迹,经确认既没有来满洲里,也没有去大乌里。”

一连串的意外终于激怒了加伦将军,他啪地一拍桌子喝道:“怎么回事?这么大一支部队为什么会盯不住?给我再派50名侦察兵,一定要确认敌人的行踪!”

没来满洲里,也没去大乌里,一万多人的中队还能去哪?加伦将军来到地图前,皱眉仔细观看,沉思良久,突然转过头喊道:“诺亚夫斯基,二十三团和二十四团走了没有?先停下,中国人可能有埋伏!”

诺林失守,中队失踪的地点离诺林也不远,把这两件事结合在一起,立刻就是一个巨大的­阴­谋。回想诺林附近的地形,铁路旁边就是一道被森林覆盖的山岭,中国人肯定在那里设下了埋伏,准备伏击增援大乌里的苏军。

识破了中国人的诡计,加伦将军却没有任何得意轻松的感觉,反而越发感到压力沉重,中国人竟然会利用大乌里围点打援,好像一切都尽在他们的掌握计划之中。

中国人如此从容不迫,让人觉得大乌里就是他们嘴边的一块­肉­,只要想吃,随时都能吃下去,却又偏偏不吃,只用这块肥­肉­逗弄着自己,企图引诱苏军踏入陷阱。

看这两支中队的样子,倒不像在围魏救赵,对满洲里15旅的死活也不担心,只想着如何对付苏军。

这也有可能,刚才诺亚夫斯基也说了,他们都是地方军阀的私人军队,只关心自己团体的利益。

加伦将军的额头突然冒出了一丝冷汗,看来自己还是忽略了问题的关键,这两支中队完全抛弃了满洲里,必须小心对付。

“诺亚夫斯基,命令前线部队停止进攻,全军后撤大乌里。”

加伦将军突然下令,倒把诺亚夫斯基搞得有点糊涂。

“司令官阁下,您刚才说?”

“是的,我说撤退,全军撤退。”加伦将军语气很坚决:“要保证大乌里安全,只凭两个团是不够的,最少需要整整一个师。在这种情况下,继续进攻满洲里已经没有意义了。”

如果主力撤走,满洲里这边就没有必要纠缠,在冰天雪地里留下一个师两个师,长时间不能攻占敌人的坚固阵地,反而会把自己拖垮。

“是的,我这就去安排。”诺亚夫斯基本来就想撤退,加伦将军既然改了主意,他正好求之不得。

西线战役虽然有些虎头蛇尾,但不管这么说还是消灭了中队一个旅,算是打了一个胜仗。

不过这一仗还没有打完,面对云集而来的中国人,战斗恐怕要转入僵持。

诺亚夫斯基的判断不错,加伦将军在最后关头还是选择了谨慎的撤退,护住了自己的薄弱环节,中队也没有全力进攻,而是依托阿巴该图至满洲里一线与苏军对峙,双方你来我往,打成了一场堑壕战。

就像两名拳击手在擂台上,苏军暴风雨般的一套组合拳,把东北军打得眼冒金星,但是踉跄几下没有摔倒,却突然反手一击勾拳,又把苏军逼退。

三六九章邵平义的新任务

三棵树,绿脚兵秘密战俘营。

维克多天不亮就醒了,虽然昨天修了一天的监舍,困乏之至,但是拥挤的牢房中气味混浊,睡在他左右的两个中国战俘不断放屁打鼾,还把臭烘烘的脚丫子翘到他的大腿上,一向养尊处优的维克多整个晚上都没有睡熟。

狭小高悬的窗户上蒙着厚厚的窗纸,隐隐可见外面有一丝光亮,终于快熬到早上了,维克多扭了扭身子,利用同伴的体温抵御着清晨的寒冷。

这间牢房大概只有十几平米,却睡下了整整二十六个人,进门就是一张大通铺,战俘们像排列整齐的沙丁鱼一般将房间填的满满当当。不过幸亏有同伴的体温可以取暖,否则就凭这床单薄的棉被,维克多怀疑自己第一天晚上就会被冻死。

牢房的最里面传来一阵阵响亮的鼾声,声调古怪,像是在吹哨,又像是在呻吟,维克多知道,那里睡的是这间牢房的牢头,他是个三十多岁的老兵,好像来自于中国西北的某个省份。

维克多的铺位就是那个牢头分配的,只有三拳半宽,每天都得侧着身子睡觉。

刚刚来到这个战俘营三天,却像过了三个世纪那么漫长,维克多觉得自己正在腐烂发臭,也许很快就会死在这里。

突然“咣当”一声,战俘营厚重的大门被从外面推开,早晨的阳光立刻洒进了大院,随着一声声尖利的哨子。一间间低矮的牢房依次打开,不断涌出身穿统一囚衣的战俘,犹如变魔术般源源不断。

哨子一响,满屋的战俘突然都停止了鼾声,条件反­射­地跳了起来,那个牢头的动作最快,维克多刚刚提起裤子。他就已经穿好了衣服跳下大通铺,噼里啪啦拍打着众人。

“快点,快点。都给老子快点,谁迟到了把全组的活都­干­完!”

维克多虽然听不懂他说什么,但也知道迟到的后果。如果有一个人迟到,全监舍的工作量加一半,本来就是满负荷的体力活,再加上一半最少得­干­到半夜12点以后。

慌慌张张跟着众人跑出牢房,还一边手忙脚乱地扣着扣子,场院里已经站着好几百战俘,在看守的指挥下排成了几道并不整齐的横列。

“立正,向右看——齐!”

口令声中,弯弯曲曲的队伍扭动了两下,变得相对整齐了一些。在绿脚兵诸多冷酷的强制措施下,这些原来彼此并不相识的战俘也表现出了高度的纪律­性­。

两名身穿黑­色­制服的看守向左右一闪,走出一个膀大腰圆的家伙,维克多虽然刚刚来了三天,但早就听说过他的大名。这个又高又胖的家伙是战俘营里的看守队长,一向心狠手辣,就连最懈怠的老兵油子都怕他。

瞪着一双死鱼眼,晃动着手里短粗的实木棍,看守队长从战俘面前横着走过,一一上下打量着。看到谁的衣服没有穿好,上去就是一棍直接砸倒。

“你们,你们这些杂碎、兵油子,给老子站好!”看守队长相中了一个不长眼的倒霉蛋,面无表情地走上前,手里的实木棍突然重重捅在他的胸口,胃神经受到重重一击,那个家伙立刻倒在地上,抱着胸口满地打滚。

“不管以前你们有多厉害,杀过多少人,但你们要记住,这里是我的地盘,我就是这里的老大,你们都得给我老实点……”

看守队长横着走过维克多的身前,突然站住脚步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打量着维克多。在一群光着脑袋的战俘之中,维克多的一头棕­色­头发显得非常显眼。

“这个洋鬼子是怎么回事?从哪里来的?”

“安队长息怒,他是苏联的飞行员,前天刚到这里,还没有清理内务卫生。”

“带去消毒室。”安队长嘴角微微上挑,露出一丝令维克多毛骨悚然的冷笑。

瓦连京他们也没有幸免,十几名苏联俘虏都被挑了出来,安队长带着几名看守,将他们押送到战俘营旁边的一座小院中,七拐八拐进了一间空荡荡的屋子。

“脱衣服,准备消毒。”说话的这名看守俄语口音非常重,不使劲听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维克多好容易才明白他的意思。

左右看了看,这倒真像一间浴室,几条长凳摆在屋中,墙边还有一个大大的木头架子,一个水池,几个莲蓬头。

维克多此时才突然发现,这间浴室并不冷,开始还感到有些奇怪,直到靠里的一道火墙泄露了其中的原因。

手持实木棍的安队长虎视眈眈,几天的战俘营生活已经使这些苏军俘虏学会了服从,维克多和瓦连京几个很快就脱掉了所有衣服,能够痛痛快快洗个澡,大家的脸上都露出了渴望而兴奋的神­色­。

但是安队长突然跳了出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上了一双长筒大胶鞋,挥舞着实木棍把维克多他们领到了水池旁。

“排好队,一个一个上来。”那名会俄语的看守发布命令。

维克多排在第一个,浑身上下光溜溜的,往日的尊严和骄傲仿佛都是一场梦,机械的迈步上前,不知道这些中国人要­干­什么。

“呲——”

安队长抓起一个大水管,拧开龙头向维克多猛的­射­出了一道水箭,冰凉的水柱打在身上,维克多疼痛不已,又惊又怕,报着膀子跳了起来。

“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这个高压水管可真有意思。哎——,你们看,这群洋鬼子和咱们一样嘛,也是越冷越小!”安队长不怀好意地打量着维克多的下­体­,手腕一抖。一道水柱­射­向维克多的要害。

一阵猥琐的笑声中,从门外又走进来一名看守,喊道:“安队长,军部来人了,李主任让你赶快去一趟。”

“你,你接着冲洗这帮老毛子,完事再给他们把头剃了。***,老毛子没了毛我看他们还狂什么?”安队长将水管递给一名手下,心有不甘地看了看抽搐在冷水下的维克多。转身踏着大胶鞋走了出去……

战俘营主任办公室,火墙的温度烧的正好,室内温暖如春。李主任和邵平义分坐在茶几两端,手里的香烟云雾缭绕,谈笑正欢。

“平义,这一年多没见,你都已经是上尉喽,在前线升官就是快呀!”

“那也比李大哥差远了,您这个主任可是中校级别,别兄弟们还高着两级呢!”

这两人都是牛头冲的老兄弟,李主任在山西前线受了伤,腰里现在还卡着一颗机枪子弹。因此被安排在三棵树做战俘营的主任。

“不行了,我这一转后勤,再想升职就难喽!看吧,熬年头熬个十年八年的,也许能混了上校。到那个时候,老弟你恐怕早就是将军了。”

“怎么可能这么快?现在那些军校生都很厉害的,比起他们我可差了太远……”

正说到这里,门口传来了两下轻轻的敲门声。

“报告!”

“进来吧……,嗯,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安队长蹬着一双大胶鞋。好像蹬着一双大马靴,自觉威风得意,一直都没脱下来。

“嘿嘿,刚才正在给战俘清理内务卫生,没来得及换。”安队长在战俘面前如同凶神恶煞,但此时却像一只温顺的小猫,满脸谄笑,低眉顺眼。他早年是牛头冲的难民,因为体型特殊被相中,放在战俘营里做看守队长。

“这位是从军部来的邵参谋,嗯,咱们邵副军长的族弟,还不赶快敬礼?”

李主任轻描淡写地介绍了一句,安队长连忙抢步上前,两只大胶鞋一碰,扯着嗓门说道:“报告邵参谋,1603号部队第6分队分队长安国义向您报道。”

“好了,好了,坐下说话。”邵平义对安队长这种大大咧咧的人很不适应,勉强伸手他握了一下,然后直接转入正题。

“我这次之所以到三棵树来,是为了那批刚刚送来的苏军战俘,这是肖林军长亲自下的命令,从前线的战况来看,估计以后还会不断有苏军战俘,要设置一个独立的区域进行单独管理。”

“独立设区?战俘营就这么大,怎么搞?”安队长有些奇怪。

“咱们正在修建新的牢房,把围墙也扩大些就行,一道门就分成两个区,很简单的事情。”李主任早就知道内情。

“这批苏军战俘里有很多技术官兵,都是咱们二十三军急需的人才,单独管理是为了尽快转化他们的思想,从而为我所用。”邵平义解释道:“这个独立区域的条件会好一些,我带来了几名俄语翻译,还要配备政治教员和宗教人员,甚至还有专门的俄罗斯饮食。”

“啊?这些老毛子还成了宝贝疙瘩了?”安队长愤愤不平。

“那些飞行员都是宝贵的财富,千金难换,这些代价都是值得的。”邵平义淡淡地解释了一句,然后说道:“请安队长辛苦一趟,去把那些苏军飞行员带来。”

安队长转身出门,邵平义压低声音问道:“李大哥,您这里可真不愧是战俘营,净是些粗人莽夫。”

“那是,我这里也正好需要这种人,刚才这个安国义手黑心狠,生冷不忌,老兵油子也怕他,正好磨磨新来战俘的锐气。”

“明白,这就是叫杀威­棒­吧?以后苏军战俘来了,先送到普通营里呆几天,吃点苦头再放出来,就好管的多。”

……

时候不大,安队长领着一群俄国飞行员来到了办公室。

突然见到邵平义,维克多激动之下向他猛冲了过去,嘴里还连连叫着:“邵,邵上尉,你是来救我的吗?”

维克多当初被俘的时候,邵平义对他还不错,在战俘营里吃了几天苦头,看到邵平义如同见了亲人。

难道说。苏军方面和中国谈判了?要把自己释放回国?

回去吧,哪怕再回黑海种地,也比呆在这个鬼地方强上一百倍,一千倍!

左右早有看守上前拦住维克多,有翻译在旁边解释,邵平义听了却一脸疑惑:“你是?”

“我是维克多呀!”维克多又从身后拉过同伴:“他是瓦连京,你不认识我们了?”

维克多此时被剃了一个大光头。时髦帅气的小胡子也不见了,难怪邵平义认不出来,不过瓦连京的变化最大。满脸的络腮胡子被剃了个­精­光,一脸的恼怒和羞愧。

“噢,认出来了。认出来了,你们都变漂亮了,最少年轻了十岁。”肖林不喜欢留胡子,绿脚兵中的年轻人有样学样,一个个也都把下巴刮得­精­光。时间长了,大家才发现这样的好处,方便打理,人也显得­精­神帅气。

“看来你们在这里过得还不错,这样我就放心了。”邵平义瞪着眼睛说瞎话,趁着维克多和瓦连京还在傻乎乎地盯着翻译的嘴巴。又掏出几份报纸和传单递给他们:“看看吧,你们现在是名人了,已经上了各国报纸的头条。”

接过报纸翻看,有中文,有俄文。还有英文和日文,上面还配发有他们几个人的照片,背景正是“无产者号”轰炸机。

俄语翻译在旁边念道:“在11月17日阿巴该图的空战中,中国空军打败了不可一世的苏联空军,共击落八架‘无产者号’轰炸机,击毙苏军飞行员瓦连京、维克多、达波琴科……”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没有死!”维克多立刻发现不对。

“不。你们现在已经死了。”邵平义递过一份苏军传单:“恭喜你们,你们现在已经是光荣的革命烈士,被追授一级红旗勋章,并号召所有的红军战士向你们学习。还有,你们的家乡正在举办盛大的纪念活动,你们的家人现在正享受烈属的崇高荣誉,并得到了一笔丰厚的抚恤金。”

“不,我不要当烈士!”维克多忍不住大叫,如此一来,他回国的希望就更加渺茫了。脑子一转,他已经反应过来:“这一切都是你们­操­纵的,是不是?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很简单,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为你对中国人民犯下的罪行赎罪。”邵平义的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

“我们是军人,为了保卫苏维埃政权,执行命令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维克多有气无力地辩解着,如果在被俘之初,他可以坦然面对敌人的刺刀,但经过战俘营这几天的磨砺,维克多的锐气已经消失了很多,一想到要在这里呆上几个月,甚至几年、十几年,维克多就忍不住想要出声哀求。

“不,你们不是在保卫苏联,而是对中国发动了**­祼­的侵略,这场战争爆发的原因,我想你们都应该很清楚吧。”邵平义挥了挥手,打断了想要争辩的瓦连京:“这个问题会有专门的政治教员向你们解释,放心吧,以后的日子还长得很。”

“教员?什么政治教员?”瓦连京忍不住Сhā话。

“所有苏军战俘要加入一个特别学习班,实行军事化管理,那里的生活的条件要比现在好一些,不知道你们愿意吗?”

“我们要付出什么代价?”瓦连京考虑问题更加全面。

“没有任何代价,你们已经付出了自己的自由,难道这还不够吗?”邵平义淡淡说道:“安心在这里呆着吧,尽快适应中国菜的味道,你们会在中国生活很长时间的。不要想着回去,那样只会给你们的家人带来麻烦,给自己带来苦恼……”

邵平义说得不错,在以后的日子里,三棵树战俘营迎来了越来越多的苏军战俘。

多年以后,这些战俘回忆起在三棵树的日子,都承认那是一段简单而充实的日子,每天都要进行繁重的体力劳动,战俘们硬生生在沙漠中建起了一座坚固的永久工事。

不过除了刚刚进入战俘营的那几天,苏军战俘还是受到了尽可能的人道待遇,尤其是那些飞行员、装甲兵、炮兵等技术兵种,生活条件简直比看守还要好。

除了体力劳动之外,每天还要接受长达几个小时的政治教育,开始维克多把这种时间当做偷懒打盹的机会,但后来发现,这种政治教育并不是枯燥的长篇大论,和党派、主义也牵扯极少,只是详细地介绍着中国的风土人情和历史文化。

一天天下来,维克多发现自己对中国的了解正在不断加深,这个民族在他眼中不再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而显得越来越丰满,越来越清晰。多年以后,他和邵平义成了最好的朋友,还娶了一个文静的中国女人做妻子,满口的河北方言,和中国人拥有一样的喜怒哀乐。

从新来到的苏军战俘口中,维克多了解到前线最新的战况,出乎他的意料,强大的苏联红军竟然没有夺回阿巴该图,反而连连损兵折将。

听说,布柳赫尔司令官向斯大林元帅提出建议,要求在冬季来临之前,和中国人尽快议和。

还听说,中国人竟然拒绝了和平建议……

三七零章不约而同

被关在沙漠深处戒备森严的战俘营,维克多已经放弃了逃跑了心思,只有等到这一仗打完,他才有回家的机会。

所以听说布柳赫尔司令官建议和中国人谈判,维克多就充满了期望,但他却不知道,加伦将军对这次和谈并没有诚意,只想迷惑中国人一下,为下一次进攻争取更多的准备时间……

大乌里前线指挥部中,加伦将军正在大发脾气,屋中的几十名苏联军官噤若寒蝉,谁都不敢去碰这个霉头。

自从中队攻占阿巴该图之后,加伦将军的脾气就坏了许多,司令部里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但前线总是传来坏消息,司令官阁下也一次又一次被激怒。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的炮兵刚刚转移阵地,就会又遭到敌人的炮击?整整损失了十五门重炮,三个重炮营完蛋了!”

加伦将军的胡子一翘一翘的,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站在他对面的参谋长诺亚夫斯基早就死了一百遍。

“原因已经调查清楚了,是一伙白俄分子穿着红军制服,对我军阵地进行渗透侦查,炮兵阵地就是被他们发现的。”

诺亚夫斯基的额头微微见汗,部队的保密和反侦察工作,本来就是他份内的责任,出了这么大的纰漏,绝不是几句话就能随便搪塞过去的。不等加伦将军问责,他又急忙解释道:“这些白俄分子都经受过特别训练。侦查和反侦察能力很强,又对红军的内部组织非常熟悉,警卫部队都被他们混了过去。”

“这是对革命事业的犯罪,诺亚夫斯基同志!立刻更换所有口令,在我军腹地内加派巡逻部队,一定要把这些可恶的­奸­细全部抓住!”加仑将军越说越激动:“这支中队非常狡猾,我们不能把­精­力浪费在这种无谓的纠缠上。进攻,我们需要进攻,红军需要握紧铁拳。对敌人给予毁灭­性­的打击!”

从满洲里撤退五六天了,中苏之间的战斗始终保持在团一级规模,双方互有胜负。谁都没占到多大的便宜。

中队的战术很讨厌,他们依仗有强大的人力运送给养物资,所以把防御阵型铺得很开,还每每主动出击打击苏军的铁路运输,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相比之下,这种态势对中队更有利,数万苏军­精­锐云集大乌里,每天消耗巨大,却迟迟打不开局面。中队的援军却在源源不断地赶来,被撕裂的防御阵型正在不断恢复之中。

“司令官阁下。我军在上一波攻势中消耗很大,暂时没有力量发动大规模进攻,现在的僵持虽然令人反感,却是一个必须经过的过程。”

苏联红军的构成更接近现代化军队,对后勤物资的需求量很大。在进攻扎赉诺尔和满洲里的过程中,一线部队的粮食弹药都基本消耗完毕,想要再对阿巴该图发动大规模进攻,就得重新进行准备。

“时间,我需要时间!中国人的工事每天都在加固,多耽误一分钟就要多牺牲一个红军战士!”

从中队的动向来看。他们并没有急于全力进攻大乌里,而是小心地以阿巴该图为支撑,重新拉起了一道防线。这无疑是一个明智之举,苏军此时犹如强弩之末,后劲不足却依然锋利,很希望和中队打一场运动战,对攻战,但是绿脚兵向后一缩,躲进了这几天紧急打造的工事之中,苏军却没有力量冲破这冰冷冻土构筑的防线。

回头想一想,中队进攻大乌里,其实做的是两手准备,如果苏军继续强攻满洲里,中队就会集中兵力切断铁路运输,对困于城下的苏军进行反包围。而加伦将军果断撤兵之后,中队完成了围魏救赵的目的,也主动退缩防御,不和苏军硬拼。

一来一去,双方算打了个平手。

但加伦将军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斯大林元帅给他的任务很明确,消灭一切敢于和苏军进行战斗的中队,远东集团军的半数主力集结于大乌里,正面也只有三四万中队,这无疑是个难得的机会,只要一场摧枯拉朽的进攻,消灭敌人一到两个师,就能彻底摧毁张学良的抵抗决心,接受苏联的和平条件。

点起烟斗,喷出一股浓浓的烟雾,加伦将军硕大的头颅隐没在其中,一红一暗,烟斗抽完,加伦将军已经做出了决定:“17号,17号之前必须做好一切准备,对阿巴该图的中队发起进攻!”

加伦将军只给了诺亚夫斯基7天时间,对于发动一场大规模战役进攻来说,这个准备时间实在太少了,但是没有办法,冬天的远东和西伯利亚就像地狱一样寒冷,加伦将军希望能在12月到来之前结束战争。

苏维埃正在集中力量建设“第一个五年计划“,工作重心从阶级革命转为经济建设,这场耗费巨大的战争必须尽快结束。

“司令官阁下,17号就发起攻势是不可能的,随着天气转冷,西伯利亚铁路运力下降,部队急需的御寒装备都还没有运到。”

诺亚夫斯基犹豫了一下,建议道:“冬季马上就要来到,继续战争对中苏双方都没有好处,我建议可以回到谈判桌前,和中队探讨和平的可能。”

中东路战争打到现在,苏军几乎节节取胜,虽然最后的满洲里之战有些虎头蛇尾,但无论是谁都必须承认,苏军才是这场战争的胜利者。

见好就收,诺亚夫斯基觉得这个结果也不错,这几天他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对面这支中队并不好对付。

“谈和?不,不,斯大林元帅不会同意的,我们虽然消灭了东北军的一个旅,但张学良有三十几个旅,随时还可能对苏联发起挑衅……”刚刚说到这里,加伦将军眼睛突然一转,闭上嘴巴停口不说。

兵不厌诈,反正现在也没有能力发起进攻,还总是被中队­骚­扰,­干­脆先和中国人谈判,一方面迷惑他们,一方面却集中力量准备发起致命一击。

加伦将军越想越得意,当场用华丽的语言称赞了诺亚夫斯基的天才建议,并命他起草一份报告,向最高统帅斯大林同志汇报此事。

诺亚夫斯基得到领导表扬,­干­劲十足,只用了半个小时就拟好了一份报告书,送到了加伦将军手上。

“这是给斯大林同志的报告,这是和中国人的谈判纲要。”

加伦将军直接拿过那份谈判纲要翻看起来,然后抓起一支铅笔边说边改。

“这一条不行,对中国人的态度要强硬一些,中东铁路必须百分之百恢复到战前的状态,我们没有必要让步。”

“这一条也不行,没必要和中国人交换俘虏,红军战士都会战斗到最后一刻,中国人手里根本没有多少战俘。”

“还可以再加上这么两条,中国方面必须赔偿苏联的战争损失,具体金额由苏维埃的经济专家估算,中国方面必须让出松花江航道的行使权,海参崴的远东出海口会更加安全……”

诺亚夫斯基开始还想争辩两句,后来终于明白,加伦将军根本没有谈判的诚意。

“司令官阁下,你是要通过谈判迷惑中国人吗?”

“是的,我们需要一个安稳的准备时间,尽可能的集中兵力。”加伦将军得意地笑了笑,又接着说道:“不过这次谈判在政治上同样具有重要意义,可以让中国人清醒一些,了解我们的底线和目的,为一个月后真正的谈判打下基础。”

既然是谈判,当然就会有争论,有扯皮,可以和中国人慢慢拖时间,等到中队的主力被红军消灭之后,中国人自然就会回到谈判桌前。

这个老谋深算的计划报到莫斯科之后,立刻得到了斯大林的同意,最高统帅雷厉风行的安排之下,苏联方面向中国发出了和平谈判的目标。

一切都显得很合理,苏军一波强大的攻势刚刚结束,现在和中队僵持在西部国境线一带,眼看要进入寒冷的冬季,这个时候提出和谈,令人无法怀疑苏联的诚意。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中国方面很快做出积极回应,并单方面宣布在西线停火,为和谈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

中国人的态度如此积极,让加伦将军更相信自己的判断,中队虽然在阿巴该图到满洲里一线和苏军对峙,但这样的消耗战最考验一个国家的综合实力,孱弱的中阀明显坚持不住了。

“拖住他们进行谈判,直到红军发起进攻。”

这是斯大林和加伦将军对苏联谈判代表团的共同要求。

谁都没有想到,中国谈判代表团也接到了同样的命令,和加伦将军一样,肖林也在暗中计划发起一场对苏军的犀利打击,彻底扭转战场形势。

三七一章崔可夫元帅

这几天同江的天气不好,每天都看不到太阳的影子,天­色­总是灰蒙蒙的。

苏军夺取同江和富锦之后,没有继续向黑龙江腹地前进,重心转向西线战役,不过在同江一线还是留下了近万人的防御部队,以防止中队反扑。

原因无他,同江的地理位置太过重要,从这里北进可以直下哈巴罗夫斯克,切断远东铁路,整个滨海地区都将受到威胁,甚至包括苏联在远东唯一的不冻港海参崴。

与到处都是田地的中国不同,苏联远东西伯利亚一带地广人稀,到处都是荒原和原始森林,如果远东铁路被切断,广裘的滨海地区就会像冬天­祼­露在体外的四肢,没有充足的血液供应,很容易就会冻伤、坏死、甚至脱落……

午饭之后,空气中充满了冰冷的湿气,吸进肺里就会感到一阵阵生疼,好像里面带着锋利的冰碴子,把气管都割破了。同江北面的一处哨卡外,几名身穿浅灰­色­军大衣的卫兵轻轻跺着脚,以抵御不断渗入鞋底的寒气。

远处突然响起了一阵马达声,两辆苏军卡车在雪原中逶迤而来,车门上鲜红的镰刀斧头标志清晰可见,不多时就来到近前,停在了哨卡的路障前。

“哨兵同志,我是35师的安德耶夫少校,奉命进入同江,请放行。”

副驾驶坐着一名军官。相貌堂堂,­操­着一口地道的莫斯科口音。哨兵接过他的证件和调动证明信,一切手续齐全,上面还有远东集团军参谋长诺亚夫斯基的亲笔签名,没有任何问题。

“从西线来?大冷天的赶了这么远的路,你们可真辛苦。”哨兵排长将证件递还回去。

“一切为了苏维埃。”安德耶夫少校面无表情地摇起了车窗。

又绕到车厢后面掀开厚重的棉布帘,里面席地而坐。满满当当都是红军士兵,一阵冷风吹进去,他们一起转过头。恼怒地瞪着哨兵排长。

再趴下看看车底,也没什么问题,哨兵排长终于挥了挥手。从路边的哨所中走出几名士兵,一起搬动着沉重的路障。

被车门挡着,哨兵排长没有看到,“安德耶夫”少校此时两腿正在激烈地颤抖着,怎么都停不下来。

“快,快,快些呀!”

他在心里不停地催促着,恨不得派手下的士兵去帮忙。但是在绿脚兵特务营受训的时候,教官就反复强调过自然和镇定的重要­性­,这个时候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等这些哨兵把路障搬开。

偏偏这些哨兵的动作很慢,有一个家伙还在雪地上摔了一跤,半天都爬不起来,“安德耶夫”装出一副强忍着不耐烦的样子,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怎么回事?太慢了。要不要我的人帮忙?……”

正在此时,身后又响起一阵汽车马达声,“安德耶夫”扭头一看,是一辆银灰­色­的军用吉普。

“我是瓦西里?伊万诺维奇?崔可夫少校,这是我的通信证和介绍信。”车上跳下来的也是一名少校,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好像能看到人的心里,“安德耶夫”的心里一跳,转过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同志你好,你们也是去同江的吗?”崔可夫却是个自来熟,主动凑了上来。

“是的,我们到同江有任务。”

“太巧了,我也去同江!”崔可夫的笑容很真诚,又拉着“安德耶夫”不停的问长问短。

看到崔可夫的目光不时在卡车上扫来扫去,“安德耶夫”心里越发不安,伸手在车厢上敲了两下,对车内喊道:“都下来帮忙,这里的哨兵同志摔伤了。”

忽忽腾腾跳下来一群士兵,崔可夫打量着他们,目光越发变得冰冷。脱掉手套,用指甲在车帮上的一块黑­色­的污渍上轻轻刮了两下,然后送到嘴里尝了尝。

是血迹,已经­干­涸,但在冰冷的天气里还有一丝腥味,应该是一天内留下的。

车帮上隐约可见新鲜的弹孔,有些人的衣服并不合身,崔可夫瞬间已经做出判断,这伙人八成是白俄“救”假扮的!

转过身默默走向旁边的哨所,但是“安德耶夫”早就在盯着他的动静,一看情况不对,拔出枪来对着崔可夫就是一枪,崔可夫应声倒地。

哨兵们这才发现不对,纷纷举枪和白俄对­射­,但是两辆卡车上的白俄足有六十多人,不一会就把哨所的红军全部杀光了。

“渗透任务失败了,计划变更!现在占领哨所,控制这条公路,等待中国兄弟上来支援!”发布命令的就是那个“安德耶夫”,此时远处已经响起了隆隆的炮声,中队的主动开始了!

两支大军堂堂正正的作战,手下这几十名白俄帮不上什么忙,还可能被中国兄弟误伤,安德耶夫­干­脆把这座哨卡改成了一道阻击阵地,准备在这里拦截逃走的红军。

这一仗的胜负没有悬念,中国人出动了整整两万人,还有飞机大炮助阵,同江城中只有一个加强团,当然不是中国人的对手。

“安德耶夫”对特种作战不擅长,但他也是从军多年的老兵,对战争并不陌生。在他看来,中队突然反攻同江,无疑是一步扭转乾坤的好棋。

红军的主力都集中在西线,被拖在满洲里一带,中国人一面和苏联谈判,一面却暗中策划在东线反攻,突出奇兵拿下同江。

绿脚兵的战斗力果然强悍,就连大名鼎鼎的布柳赫尔将军也不是对手,跟着中国人混还挺有奔头。

得给他们送点拿得出手的礼物,那个叫做崔可夫的少校军官好像还没死,刚才听说他是远东集团军司令部的参谋,肯定知道很多红军的情报,­干­脆抓去送给中国人。

崔可夫中弹的部队在右胸,虽然暂时不致命,但却非常严重,肺部被打穿,血流不止,趴在雪地上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混混沉沉中,他觉得自己好像被抬上了一辆卡车。

一代名将的命运就此转变,崔可夫离建功立业的斯大林格勒越来越远,却离三棵树战俘营越来越近。

三七二章伏罗希洛夫委员

如同平地一声惊雷,收复同江的消息迅速传遍大江南北。

胜利的捷报传来,压抑已久的国人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爱国热情的缺口,黑龙江沸腾了,东北沸腾了,整个中国都沸腾了。

自从鸦片战争以来,中国不断遭到列强的侵略,虽有无数的志士仁人抛头颅洒热血,奋勇抵抗,但怎奈国家羸弱,打一仗就输一仗,签下了一连串的不平等条约,割地赔款,丧权辱国,徒使烈士太息于九泉之下。

在这种情况下,对外战争中取得的任何一点胜利,都会极大的振奋全国人民的爱国热情,收复同江的第二天,在全国各地都爆发了声势浩大的反苏游行,在南京、北平、奉天、上海、归绥等大中城市中,还举行了数万群众规模的大型集会,讨伐苏俄红­色­帝国主义,声援东北军收复中东铁路,为前线将士捐款捐物,青年学生投笔从戎,既然报名从军……

各界人士的慰问电如同雪片般朝东北飞来,新闻记者蜂拥赶往奉天和前线,外国报纸和广播纷纷以大量篇幅报道中苏之战,中东路事件一时成为全世界目光的焦点。

奉天张学良帅府外一时车水马龙,除了闻风而至的记者之外,许多蛰伏观望的奉系大佬纷纷登门,主动提出支援前线战事,有钱出钱,有兵出兵。张学良开战之前的目的终于达到了,这场胜利使得少帅的威望急剧上升。奉系内部的不稳定因素暂时被淡化平息。

相比之下,同江就更加热闹,肖林的前沿指挥部已经搬到了这里,与在双城时的低调肃静不同,这里被不断赶到的慰问团和记者包围,其中不乏一些心怀别样心思的南京代表和日本人。

“这还是前线战场吗?简直像个菜市场,肖军长。这样子下去可不行。”邵得彪站着二楼会议室窗前,看着院子里出出进进的各界人士眉头紧皱。

“嗯,是得管管了。不过这些人都是咱们的坚实后盾。可不能用大­棒­子赶出去。”肖林笑盈盈地点点头,转过身对苏民毅说道:“苏参谋长,这件事交给你了。在同江市府设置一个联络站,凡是从后方来的一律统一接待。”

打了胜仗,苏民毅的心情也不错,笑呵呵地应道:“好的,正好缴获了一批苏军的武器装备,还有十几个俘虏现身说法,拉出去肯定能镇住这些记者。”

“这样安排不错,不过思路还可以放宽一点。”肖林点点头道:“可以收集一些苏军在中国境内烧杀抢掠的罪证,整理一套相关的数据,数字不一定准确。但一定要详实。能配上照片最好,比如被炸毁的民居,死于战争的难民什么的,向国际社会凸显我们这场战争的正义­性­质。”

“是,这个办法好!”苏民毅眼睛眨了眨。瞬间就心领神会。

两只大军在人口稠密地带交战,想找两间毁于战火的房子太容易了,肖林话里说得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了对外宣称,不妨弄虚作假。

“还有,为了振奋士气。可以在我军基层官兵中树立一些模范典型,尤其是那些勇于牺牲的烈士,决不能流血再流泪,要把他们的事迹整理出来,向全国人民大张旗鼓的宣传……”

苏民毅一一答应,转身而去,邵得彪在一旁轻轻拍着自己的后脑勺,佩服不已的说道:“兄弟,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一转就是一个主意?不用说,这个宣传事迹推出去后,咱们又会接到一大笔捐款!”

这时蒋百里正好和石醉六一前一后走进来,见肖林他们聊得热闹,接过话头说道:“现在捐款都不算厉害的,听说上海工商界­干­脆都捐了两架飞机。”

邵得彪先是一喜,突然又是满脸痛惜的神情:“可惜喽,这些飞机都便宜徐世英了,什么时候咱们也有自己的空军就好了。”

肖林点头应道:“慢慢来,咱们不是抓了几个苏联飞行员吗?这几个飞行员就是种子,咱们迟早会把空军办起来的。”

“对了,苏军方面今天派来代表,向我们索要一名俘虏。”邵得彪眼睛里闪动着狡黠的光芒:“我觉得这件事透着蹊跷,这个俘虏看来身份不一般,正好可以敲一笔竹杠。”

“噢,是个大官吗?叫什么名字?”肖林也来了兴趣,不过心里暗自奇怪。同江之间虽然击溃了苏军一个团,但没听说抓到什么高级军官,最多也就是个中校什么的。

“是个少校,名字很长,叫做……”邵得彪掏出个小本本,翻到最后一页念道:“瓦西里?伊万诺维奇?崔可夫。”

肖林笑道:“老毛子的名字都是这样,一大嘟噜谁都记不住……,等等,你说他叫什么名字?”

这个崔可夫,是不是日后死守斯大林格勒的那个崔可夫呢?如果是他,那可真是抓到一条大鱼,抓到苏军日后的陆军总司令,崔可夫元帅。

“这个崔可夫什么来头知道吗?苏军代表开的什么条件?”

“老毛子不肯透露底细,不过开的条件不低,愿意用扎贲诺尔被俘的我军上校团长交换,看样子如果敲一敲,还能再加些好处。”

蒋百里Сhā话道:“哼,老毛子还想糊弄咱们,韩光第17旅的高级军官全部战死,就连受伤的张秀英团长也举枪自尽,哪有被俘的上校团长?”

“兄弟部队这么多,咱们也管不过来,这个崔可夫先不给他,送到三棵树去。”肖林此时已经拿定了主意,不管此崔可夫是不是彼崔可夫,反正不能先还给苏联。虽然还不知道这个未来的元帅有什么用。但想到一位历史名人的­性­命就在自己手心里捏着,肖林还是感到一阵异样的快感。

邵得彪转身抓起电话安排,对方好像在报告什么事情,嗯嗯啊啊了半天才说到正事,放下电话又对肖林说道:“奉天方面又派出来一个日本观摩团,由张景惠亲自陪着,说是要学习同江之战的经验。明天下午四点抵达同江……”

石醉六一向话少,此刻却Сhā言道:“日本鬼子一向鬼鬼祟祟的,这是想探咱们的虚实。决不能让这个狗屁观摩团得逞,最好把他们拦在同江之外。”

中苏开战后,日本人一直显得非常热心。主动提出向前线部队派出日本顾问,以对抗苏联红军。不过肖林当然知道这些中山狼暗藏祸心,直接­干­脆拒绝,根本没搭理这个茬。

“石先生放心,你看咱们绿脚兵中一个日本顾问都没有,我早对日本人提着小心呢!”肖林想了想又说道:“不过张景惠也是东北政务委员会的委员,大面上不能闹得太僵。这样吧,我­干­脆躲两天,暂时不对外露面;张景惠要是问了,就说前线军情紧急。我去视察了。”

“不过依我看,咱们也的确应该继续向前,不给苏军喘息的机会。”石醉六伸手在地图上轻轻拍了拍,示意肖林上前,然后接着说道:“我军以五十七师、四十五师暨教导大队共计三万余兵力。一举收复黑龙江边境重镇同江,这虽然是个了不起的胜利,但离打败苏军还早得很。”

绿脚兵调动大军攻克同江,驻守在这里的苏军舰队没了陆基的支持,也只好灰溜溜地撤退,苏军在东线的防御阵型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这个时候不趁机进攻扩大战果,实在对不起这些日子的耐心等待、苦心准备。

“我军收复同江已经整整一天,部队未经恶战,又经过短暂休整,正好可以跨过国境线,主动向苏联腹地进攻。只有把苏军打疼了,把布柳赫尔的主力逼得调过来,西线方面才能巩固阵地,守住满洲里一带。”

Сhā话的是蒋百里,拿下同江,进一步威胁苏军腹地,这是战前就定下的大方针,但是苏联守军撤走之前将所有重要的桥梁建筑全部炸毁,为了确保这个桥头堡不失,绿脚兵已经在这里耽误了一天。

“是,我也正有这个意思。”肖林点点头,深手在道:“苏军现在防御空虚,我们正好可以拿哈巴罗夫斯克开刀,只要切断了西伯利亚铁路,斯大林就得乖乖地和我们谈判。”……

有人欢喜有人愁,同江被中队收复,中方举国欢庆,苏方的所有报纸广播却集体失声,对这场战斗绝口不提。

不过对于军队内部的人来说,同江失守根本就不是一个秘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瞒住,口口相传中,全苏联都知道布柳赫尔将军在前线打了一个大败仗。

这实在是有些冤枉布柳赫尔,平心而论,苏军到现在为止还占据着上风,消灭了中国的东北江防舰队,以及韩光第的17旅。但是小道消息就是这样,传着传着就走形变样,和事实真相越来越远。

收到同江失守的消息,如同下巴上挨了重重一拳,加伦将军只觉得一阵阵头晕目眩,眼冒金星。

怎么会这样?中国人竟然还有实力发起反击!在冰天雪地的十一月下旬,他们要迈进西伯利亚吗?

这一切都超出了加伦将军的认知范围,在他的常识里,冬天的西伯利亚是人类的禁地,中国的东北军就是一群穿着军装的土匪,这两者根本不可能发生交集。

把自己关在办公室中,关上灯,拉上厚厚的窗帘,两手托着沉重的脑袋,加伦将军陷入深深的焦虑之中。

虽然壁炉中火光熊熊,但是加伦将军只要想起克林姆林宫中那个矮小的身影,就觉得后背上传来一阵阵彻骨的寒意。

在这次中东路之战中,苏联集中了最­精­锐的部队,以及最先进的武器装备。换句话说,斯大林同志对这一仗势在必得。

出任远东集团军总司令,无疑是布柳赫尔军旅生涯中的最高峰。但如果这一仗打败了,等待他的命运是什么,不言而喻。

不知不觉,布柳赫尔想起了他的挚友和老上级,红军的缔造者之一,苏联最伟大的军事家——伏龙芝。

伏龙芝在苏联军中的影响无人可以比拟,哪怕列宁逝世之后。斯大林也对他非常尊重。两年前在伏龙芝同志的主持下,红军进行了有史以来的最大一次军事改革,从庞大的550万人缩减到56万人。并建立了空军、装甲兵等现代化兵种部队。

但是伏龙芝最后还是死得不明不白。

1925年伏龙芝胃病发作,斯大林以党中央的名义通过一项决议,一定要给伏龙芝进行剖腹手术。伏龙芝自知大祸临头。但又无力改变什么,最后只留下这样一句遗言:“我必将死在手术台上……”

想起了伏龙芝的命运,加仑将军不由得轻轻打了一个冷战,作为老下级和忠实的朋友,他对伏龙芝的死因心知肚明。

如果红军在中东路战争中不能以胜利收场,就必须有人站出来为此负责。左思右想,加伦将军觉得自己正是最合适的人选,无论谁是克林姆林宫的主人。肯定都会选择自己做替罪羊。

要想逃过这一劫,就必须尽快在战场上挽回被动……

正在恍惚出神的时候,桌上的电话机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铃声,布柳赫尔恍惚中楞楞地盯着它看了半天,才抓起话筒沉声问道。

“我是布柳赫尔。哪位?”

“我是参谋长诺亚夫斯基,报告司令官阁下,莫斯科刚刚发来电报,伏罗希洛夫同志的专机将于今天下午四点半抵达大乌里机场。”

来了!布柳赫尔心中一惊,伏罗希洛夫就是斯大林豢养的一条恶犬,为他看好军队这片最重要的地盘。既然伏罗希洛夫出马。恐怕斯大林已经对自己失去了信任……

“司令官阁下,司令官阁下?”话筒中传来诺亚夫斯基的疑惑的呼唤,布柳赫尔定了定神,用沉稳的声音回答道:“好的,用最高规格接待伏罗希洛夫同志,一定要让陆海军委员看到我们远东红军蓬勃的革命­精­神!”……

伏罗希洛夫的专机准时抵达大乌里,布柳赫尔以及远东集团军所有高级将领集体到机场迎接,作为苏共政治局委员,苏联国防人民委员会的主任,陆海军人民委员,伏罗希洛夫可以说是整个红军的领导人,当得起这样规格的迎接。

但是委员同志似乎并不领情,见到布柳赫尔之后非常冷淡,面对前来迎接的众多将领连最基本的礼貌问候都没有,就直接声­色­俱厉地指责了一番前线的战局。

“红军指挥员同志们,你们是这支光荣部队的灵魂,决定着广大指战员的命运,但你们要时刻牢记斯大林同志的教诲,我们的最大敌人绝不是中国的那支军阀部队,更不是那些白俄分子余孽,而是我们内心深处的胆怯和懦弱!”

“只有­射­向敌人的子弹,才能坚定我们必胜的信念!只有猛烈的炮火,才能荡涤我们为革命奉献的灵魂!我代表伟大领袖斯大林同志要求你们,对满洲里和阿巴该图的敌人发起最猛烈的进攻,将帝国主义的中国走狗全部消灭!”

……

一番长篇大论终于讲完,伏罗希洛夫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布柳赫尔,布柳赫尔急忙上前一步,高声对众多军官士兵说道:“伏罗希洛夫委员为我们带来了伟大领袖的最新指示,为了崇高的苏维埃政权,我们必将斯大林同志的关怀牢记于心,在即将到来的战斗中奋勇杀敌……”

战地记者邓卓娅站在警戒线后面,手中的钢笔在速记本上飞快的书写着:“一阵阵声震云霄的口号声中,伏罗希洛夫和布柳赫尔共同走向一辆军用吉普车,两位红军卓越的指挥员谈笑风生,共同探讨打击敌人的下一步计划……”

吉普车的车门关上之后,伏罗希洛夫和布柳赫尔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中队收复了同江,眼下的局势毋庸多说非常糟糕,该如何应对令人感到十分头疼。

布柳赫尔首先打破沉默,表态道:“委员同志,我在这次战斗中犯了主观主义的错误,轻视敌人的力量,造成现在局面的被动,请向斯大林同志转告我的愿望,请求党中央和国防人民委员会对我进行处分。”

“不,不,布柳赫尔同志,你多虑了。斯大林同志已经有指示,同江失守的责任不该由你一个人承担,敌人过于狡猾,这些付出的代价都是革命道路上必经的坎坷。请放下包袱,专心指挥下面的战斗吧!”

伏罗希洛夫努力想露出一副亲切的笑容,但配上他那撮滑稽的小胡子,反而显得非常的虚伪。布柳赫尔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虽然有最后通牒的意思,但看来这一关是过了。

能过关就好,起码自己还有翻盘的机会,只要在战场上打败了中国人,今天的尴尬只会成为明天茶余饭后的笑料。

“委员同志,您亲自从莫斯科飞临远东,不知道有什么指示?”

布柳赫尔沉默了片刻,才慢悠悠地说道:“斯大林同志让我转告你,必须在二十四小时内对中队发起最有力的反攻!”

三七三章以攻对攻

斯大林要求在二十四小时内发起进攻,布柳赫尔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叫苦。.)我只想知道,远东集团军八万红军战士有多少人做好了准备,什么时候可以向敌人发起进攻?”

布柳赫尔拿出的这些战报都是上一次战役的统计数据。他不愿和伏罗希洛夫硬顶,希望能用数据和事实说服他。

“委员同志,我需要提醒您一件事,远东集团军在半个月以前刚刚进行一场大规模战役,前线部队的给养弹药都差不多消耗了一个基数,现在很多红军战士手里的步枪只有几发子弹,身上还穿着秋季的军装,在这种情况下对中队发起进攻,不是冷静和理智的选择……”

“够了,布柳赫尔同志!”伏罗希洛夫改变了称呼,明显有些生气:“这些问题都是老调重弹了,国防人民委员会早就知道,但是我认为远东集团军的态度过于消极,在困难面前采取等待和回避的态度,没有把苏维埃的利益放在考虑问题的首位!”

最后这句话说的很重,布柳赫尔的脸腾地就红了:“委员同志,请不要怀疑我的党­性­,早在加入革命事业的时候,我就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了革命事业!”

既然嗓门已经拉开,布柳赫尔­干­脆不再隐藏自己的想法,直接说道:“党中央既然将远东集团军交给我,我就对这支部队的命运负责,对这场战争的胜利负责,在不具备条件的情况下冒险进攻,我个人坚决表示反对!”

意外的是,伏罗希洛夫并没有发火,只是冷冰冰地说道:“不可能,在二十四小时内发起西线二次战役,这是斯大林同志亲自批准的命令,你必须无条件执行。”

“请问,我是否被剥夺了远东集团军的指挥权?”布柳赫尔寸步不让。

伏罗希洛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眼睛,沉默了好半天才生硬地说道:“没有,你现在仍是远东集团军的总司令,并负有前线最高指挥权。”

憋气,伏罗希洛夫心里实在有些憋气,自己虽然地位和职务都被布柳赫尔高,但却只有建议权没有决策权,真要是较起真来,自己拿这个布柳赫尔没什么办法。

同江被中队收复之后,斯大林对布柳赫尔日渐不满,但他到底明白临阵换将不是什么好事,而且遍数红军指挥员,在能力上超过布柳赫尔的并不多。所以他只是派伏罗希洛夫来催促布柳赫尔尽快发起进攻,却没有做出任何人事调整。

至于伏罗希洛夫,不过斯大林豢养的爪牙,他有多少斤两十分清楚,真把远东集团军交到他的手上,斯大林并不放心。

“既然我还拥有前线指挥权,那么我表示反对提前发起西线二次战役。原因只有一个,红军还没有做好准备,现在发起进攻很可能导致灾难­性­的后果。”布柳赫尔也尽量放缓语气,不想和伏罗希洛夫闹得太僵:“请委员同志理解前线部队的困难,如果必要的话,我愿意直接向斯大林同志解释。”

布柳赫尔本来是好意,无意中却深深刺痛了伏罗希洛夫。“直接向斯大林同志解释”,难道要越级告状不成?

眼中闪过一丝冷冷的光芒,伏罗希洛夫将忿恨藏在心底。好言相劝布柳赫尔,不管怎么说,首先要坚决执行斯大林元帅的指示。说服布柳赫尔提前发起西线二次战役,至于自己和他的私人恩怨,总有清算的一天……

“司令员同志,红军永远要敢于面对挑战,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为什么不发挥广大员和共青团员的主观能动­性­,积极寻找克复困难的办法?”

“怎么办?后勤物资上不来,弹药和口粮发不到一线士兵手中。提起发起进攻只会让士兵白白牺牲。”

“可以抽调汽车和骡马,直接将物资运送到前线,只要在战斗打响前发到士兵手中,就可以节约大量的准备时间。”伏罗希洛夫得意地说道:“我只提供一个思路,具体的办法还要你们来想。总之一句话,千方百计节约每一分钟,尽量提前发起西线二次战役。”

不知不觉中,伏罗希洛夫的话头已经软了下来,没有再坚持那个所谓的二十四小时。

布柳赫尔的反应其实完全在斯大林的预料之中,前线的形势如此。斯大林并不愿真的逼着布柳赫尔在二十四小时内发起进攻。

不过政治家和军事家考虑问题的角度不同,斯大林急于解决这场战争,急需一场胜利来扭转国际舆论,布柳赫尔按部就班的计划在他看来过于保守,所以才派伏罗希洛夫来前线督战。

“为了配合西线二次战役,斯大林同志已将驻守在波兰的欧洲航空大队调到远东,以补充消耗的空军飞机,我今天乘坐的就是其中的一架。它们不需要火车运送,只要利用赤塔的空军基地就可以,估计明天晚上就能全部赶到。”除了强硬的命令之外,伏罗希洛夫的兜里也装着两块糖饼,关键时刻拿出来,果然增强了布柳赫尔的信心。

“太好了,中国人的飞机给我们造成了很大的麻烦,没有制空权,坦克部队也不能放开手脚,得到欧洲航空大队的增援,起码可以提前两天发起进攻。”投桃报李,布柳赫尔也降低了自己的条件,如果能够完全压制住中国人的空军,的确可以把步子迈大一点,提前两天虽然很紧张,但起码有七成的把握。

差不多了,战争从来没有百分之百的机会,中队在正面对抗中肯定不是红军的对手,七成把握足够了。

“不,不不不,两天太少了,再提前一些。”伏罗希洛夫心里有个目标,那是斯大林给他定下的底线,现在离这个底线已经很近了。

这个时候再强调困难什么的毫无意义,任何困难都要自己扛下来背上,布柳赫尔不再讨价还价,皱着眉头考虑了一会,毅然一拍桌子说道:“那好吧,就提前三天,在14号早上8点发起西线二次战役。”

“6点,6点比较合适。”

伏罗希洛夫没有任何底线,尽可能的压榨着布柳赫尔的潜力,多提前两个小时,就说明他将斯大林交给的任务完成的更好,至于会有多少红军士兵因此丧命,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行!6点就6点!”布柳赫尔几乎是咬着牙答应下来,又叹了口气说道:“不过这样一来必然要占用更多的火车,影响到对哈巴罗夫斯克的增援,万一中国人向那里发起进攻,东线战局就非常被动了。”

“没有关系,这个问题斯大林同志早就考虑到了。伯力城中有远东第21步兵师驻守,还有新增援的独立37旅,整整一万一千名官兵,防御力量非常强,以中国人的装备和后勤水平。还不具备这种大型攻坚战的能力。”

伏罗希洛夫顿了一下,又说道:“当然,我们要考虑到最坏的可能­性­,如果中国人拿出所有力量和我们拼命,派出部队强攻哈巴罗夫斯克,那么我们也有相应的对策。”

“噢,请委员同志指示。”布柳赫尔非常感兴趣。难道斯大林同志还有什么后续手段?

“苏联红军自开战之后,从来没有深入中国边境200公里范围内,将战争始终维持在边境冲突的规模上。但如果中队悍然进攻哈巴罗夫斯克。我们也就没有必要继续保持克制,可以进入中国领土的腹地,和中国人打一场全面战争。”

伏罗希洛夫一边说着。一边用指挥­棒­在地图上点指:“齐齐哈尔、­鸡­西、牡丹江,甚至哈尔滨和奉天,都可以当做我们的打击目标,充分发挥出我军装甲部队的优势,彻底摧毁中国人的反抗信心。”

以攻对攻,没想到是这么个办法,布柳赫尔楞了片刻,才问道:“那哈巴罗夫斯克怎么办?”

“哈巴罗夫斯克?就算发生意外,哈巴罗夫斯克失守,只要我们西线主力从中国腹地向黑龙江以西进军。中国人还敢盘踞在那里吗?当然,如果中国人真的呆在哈巴罗夫斯克不走,我们不介意两面夹击,彻底将他们消灭。”

看着伏罗希洛夫来回滑动的指挥­棒­,布柳赫尔这才明白。他为什么要扩大战争的规模,只有从黑龙江的腹地向同江横着Сhā过去,才能在最快时间内完成对东线敌人的包抄,彻底打败中队。

仔细想来,这的确是唯一的解决办法,虽然在政治和外交上会引起一定的被动。中苏东北一带的边境线绵延数千里。如果苏军消极防御,再将主力调到东线,只要中国人将枪口轻轻一转,苏军还得再次扑空。

因为地理位置的限制,中队就像坐在圆阵中心,左右调度非常方便,而苏联红军却在外围大兜圈子,想要夺回主动只能向圆阵中央突破。

“这个计划非常巧妙,请向斯大林同志转达我的敬意。”

布柳赫尔考虑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我建议东线部队进行集结防御,从滨海地区和绥芬河一带抽调部队,向哈巴罗夫斯克增援,只要第21步兵师能够坚持半个月,我有信心解决西线的中队,对东线形成包抄。还有,根据这个实际要求,西线需要更多的装甲部队,以提高机动能力……”

终于和委员同志达成了一致意见,布柳赫尔面对即将来到的大战,心中充满了嗜血的期望,这是军人的天­性­,自从绿脚兵加入战斗以来,苏军一直感到放不开手脚,早就希望能和对手堂堂正正的一战,战他个酣畅淋漓。

能把强大的苏联红军逼到这个地步,并且一步步扭转战场上的不利局面,所有这一切都说明,这支中队是个强有力的对手。虽然布柳赫尔毫不怀疑苏军会获得最终的胜利,但并不妨碍他对这支中队的尊重。

听说这支部队的统帅叫做肖林,是个只有20多岁的年轻人,下意识的,布柳赫尔竟然感到对他隐隐有些欣赏,甚至比伏罗希洛夫委员同志还要顺眼许多。

作为一位出­色­的军事家,布柳赫尔毫不怀疑对手的能力,也因此判断出中队的下一步动向,他们肯定会抓紧时间渡过黑龙江,向哈巴罗夫斯克进军。

这是中队的必然进程,布柳赫尔本来为此头疼不已,不过斯大林同志早有安排,准备放手和中国人以攻对攻。

我的矛对你的盾,我的盾对你矛,两个战场同时进行。

这是一场硬碰硬的较量,来不得什么投机取巧,相比之下,布柳赫尔更喜欢这种酣畅淋漓的大兵团作战,完全是力量的比拼,实力的较量。

也许,中国人会更早刺出长矛,更早向哈巴罗夫斯克进军,但是哈巴罗夫斯克拥有坚固的防御工事,有一万多名英勇的红军战士守卫,有黑龙江舰队协助防御,中国人想要攻占那里,鲜血必将染红黑龙江!……

布柳赫尔猜到了开头,却没猜到结果,也没有猜到过程。

在他和伏罗希洛夫会面的时候,绿脚兵正在踏过结冰的黑龙江江面,迈进了俄罗斯领土。

说是俄罗斯领土,其实原本也是中国的地盘,这里所有的城镇都和伯力城一样,同时拥有中俄两个名字。比如双城子,在被沙俄吞并之前一直是中国边陲重镇,直到《北京条约》割让给沙俄之后,才改名为乌苏里斯克。

双城子城市不大,但公路铁路云集,是苏俄远东地区的交通枢纽,连接伯力城和海参崴的战略要地。

绿脚兵渡过黑龙江之后,没有向就在眼皮底下的伯力城发起进攻,而是拐向东南,突然出现在双城子郊外。

三七四章苏军的弱点

防御是比进攻更为有效地作战形式。.)——卡尔?冯?克劳塞维茨,《战争论》。

双城子以西二十公里,一辆草绿­色­的军用吉普蹦跳在白­色­的荒原上。

车开的太快,颠簸的很厉害,肖林抓着车门上方的扶手,目光投向了车窗外。

一条蜿蜒的铁轨如长蛇般穿过冰雪覆盖的荒原,这就是苏俄于十年前修筑的著名西伯利亚铁路,西起莫斯科,东至符拉迪沃斯托克,全长超过九千二百公里,跨越八个时区,堪称二十世纪初红­色­苏联蓬勃发展的象征。

自从中苏开战之后,这条铁路线就异常繁忙,平均十多分钟就能看到一辆装满了兵员物资的列车呼啸而过,但是今天一路走来却没有看到任何一辆列车,繁忙的西伯利亚铁路已经被绿脚兵切断。

远东集团军的主力集中在西线,在东线采取守势,伯力城因为位于两军对峙的前沿,与同江只有一江之隔,苏军在那里设有重兵把守,不是一个合适的进攻目标,经过慎重考虑和周详的计划,肖林选择进攻位于伯力城东南的双城子。

将同江交给刚刚赶来的友军,绿脚兵跨过黑龙江,以四十五师和五十七师以及教导大队共计三万余人兵临双城子城下。虽然还没有攻克这座城市,却切断了海参崴和伯力城之间的铁路联系。

与伯力城相比,双城子的兵力相对空虚,但这里到底也是远东边陲重镇,布柳赫尔并没有掉以轻心,驻扎着第五独立旅暨一个团的守军,共计五千余人。三万对五千。六比一的比例,绿脚兵没有选择围三阙一的老套路,而是直接将双城子团团包围。准备将这股敌人彻底歼灭。

不过与同江奇袭得手不同,双城子的苏军早有准备,攻城战斗打响之后。进展很不顺利。苏军在双城子经营多年,战前又经过不断加固整修,城防工事非常坚固,马三儿的五十七师连续两天猛攻,只不过刚刚砸开了敌人的第一道外围防线。

听说战事不利,肖林亲赴前线主持大局。

吉普车沿着铁路线一路飞驰,渐渐接近双城子城区,一阵阵疏密有间的枪声不时传来,其中有几种略显陌生,明显是苏军的枪声。

绵长而略显沉闷的。是俄仿马克沁重机枪,声音清脆的,是刚刚投入装备的捷格加廖夫轻机枪。这种机枪在双城之战中有部分缴获,圆盘式的弹夹非常独特,肖林见到之后一眼就认了出来。旧时空的老电影里经常出现这种机枪的身影,上甘岭的志愿军使用的就是这种机枪。

这种轻机枪既然能经起二十余年时间的考验,说明其­性­能有独到的优越之处,作为28年刚刚装备部队的新式武器,远东集团军的却大量配备,可见苏军在中东路战争中也是尽出­精­锐。下足了本钱。

路边的民夫队伍渐渐多了起来,与苏军不一样,中队没有铁路补给线,只能依靠人力向前线运送,如果没有前线指挥部的努力协调,这样大规模的民夫征集根本不可能。

见到汽车开过,朴实的农民纷纷将独轮车让到道路两旁,目送肖林通过,然后交头接耳叽叽喳喳,议论着车里坐着的是县长还是团长,反正不管怎么说,肯定是个从来没见过的大官,要不然能坐这么神气的洋汽车?

前面出现了一道哨卡,几名绿脚兵站在路障旁边检查过往人员的证件,这是一个双城子郊外的小村子,被选作西侧围城部队的后勤营地,马三儿的师指挥部也设在这里。

来到指挥部中,却没有见到马三儿。

“你们师长呢?去北郊指挥部了吗?”邵得彪是攻城部队总指挥,他和四十五师负责双城子北郊。

“没有,马师长上前线了。”一个参谋答道。

“噢,带我去找他。”

“是!”那参谋应了一声,却站在原地没动弹,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小声嘟囔道:“不过……”

“怎么了?”肖林有些奇怪。

“马师长在阵地前沿,那里太危险,请军长不要冒险。”

“只管带我去!”肖林有些着恼,不是对这个小心翼翼的参谋,而是对马三儿。

从五十七师师部出来继续向东,战场气氛越发浓厚,一队队士兵向战场而去,不时还有伤兵从前线撤下来,看到伤员如此之多,肖林的脸­色­越发凝重。

终于进入了围城阵地,枪炮声已经非常清晰,跳入浅浅的交通壕,肖林的脸上隐约可见一丝怒气。

“军长,前面就是三团的前沿指挥所,马师长就在里面。”那参谋指着前方的一座工事说道。

肖林迈步上前,挑开厚重的门帘,里面立刻传来马三儿的大嗓门。

“还等什么,直接从老毛子的防御空隙穿Сhā进去,直接把他们的指挥部给我端了……”

“马三儿,你就不怕苏军打一个反冲锋,把你这个指挥部端了?”肖林迈步上前,毫不犹豫地打断了马三儿。

这两年地位转换,肖林和马三儿都已经适应了新的身份,虽然在平日里对马三儿还是很尊重,但是真到了战场上,肖林的眼里没有“三哥”,只有部下马师长。

“你是师长,却钻到团指挥所里来了,难道另外两个团都不要了?还有师部直属部队,炮营、工兵营、侦察连、后勤连……,你这个师长不在。他们听谁的命令?!”

“哎呦,军长怎么来了?”马三儿仿佛没听见肖林的训斥,脸上带笑,还故作愕然吃惊的样子:“没关系的,不是还有老李和老徐他们,副师长和参谋长都在,乱不了。”

“那也不行!你是师长。[]就得对一个师负责,你的岗位就在师指挥部。”肖林绷着脸道:“以后再这么轻易下前沿,直接当团长吧!”

“要是拿不下双城子。我就当个团长算了。军长,我在前线趴了半天,刚磋磨出点意思来。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可以给你机会,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但你现在就得跟我回师部,万一苏军打一个反突击,你我报销在这里事小,全军将士该怎么办?”

“等等,等等,就给我15分钟,我给他们布置一下。”马三儿一扭头,冲着手下的三团长说道:“彭永胜。你过来一下。”

“军长!”彭永胜向肖林敬了个礼,然后对马三儿说道:“师长,您接着说,我听你的办法有门儿。”

三团长彭永胜是长沙黄埔军校的速成生,绥远保安二旅旅长王铁胆的同班同学。与火箭般提拔的王铁胆相比,彭永胜一步一个脚印,不显山不露水,却一步也没拉下,二十五六岁就当上了上校团长,比王铁胆只差一步。

看他们两个神神秘秘的。肖林也来了兴趣,问道:“你们搞什么鬼呢?说说看。”

“师长,你来看,和老毛子乒乒乓乓­干­了两天,我已经摸着点门道了。”马三儿兴致勃勃地把肖林拉到观察孔前,将望远镜递在他的手中,又指着阵地前沿一一说道:“这片阵地大概6公里宽,由苏军两个营把守,每个营构成基本的战术防御地带,将整个阵地分成了两半。”

肖林抬眼看去,战场上正在激烈战斗,和马三儿说的一样,苏军的工事和火力点分成了左右两半,应该就是马三儿说的两个营。

马三儿在旁边接着说道:“军长你看,苏军每个营的阵地大约宽3公里,纵深稍短一点不到2公里,呈一个长方形,每个营配备12到15门迫击炮,对进攻部队威胁很大。这两天弟兄们吃了不少亏。”

“不错,这个火力密度不小,除了咱们绿脚兵,国内还没有这样的部队。”肖林一向奉行火力至上的原则,绿脚兵的武器装备远远超过国内其他军阀,甚至比苏军也不逞多让,但是因为没有碰上过强硬的对手,绿脚兵还是头一次在这样猛烈的火力下冲锋,这两天伤亡惨重。

“我算了一下,老毛子在城内只有5000多人,但在东郊就摆了两个营,再加上其他四面的守军,部队几乎都摆在了一线,城里的预备队不会超过500人。”马三儿兴致勃勃地掰着指头,露出一副粗中有细的­精­明:“他们的炮兵被咱们压制得很厉害,只能靠一线部队的迫击炮支援步兵,只要我们能够突破外围阵地,整个防线就会崩溃。”

分析的很有道理,肖林也不禁来了兴趣。

选择进攻双城子的时候,就对这里的敌情做过详细的了解,这里的守军共计一个旅加一个团,战斗力虽然高于中队,但比起苏军其他­精­锐主力还是差了一筹。

苏军的步兵旅是简化版的步兵师,由3个步兵营,1个炮兵营,2个迫击炮营和一个机枪营组成,另外一个团还有3个营,加起来一共只有6个步兵营。

6个步兵营,西郊和北郊是防御重点,各摆了两个营,南郊和东郊再放两个营,这样算起来,苏军的兵力已经全部投入到一线阵地中。此刻双城子就像一只缩在硬壳里的蜗牛,外表坚硬,里面却柔软异常。

如果马三儿的推算不错,苏军的预备队实在太少,肖林这几年征战之余,早就明白防守中反突击的重要­性­,苏军不到500人的预备队,只能充当救火队员补补缺口,根本没有能力发起一场有效的反突击。

没有预备队可用,更不能临时抽调其他阵地上的部队,那样会引起更大的混乱,立刻全面崩溃。双城子苏军的防御留下了一个致命的缺陷。只要绿脚兵能够突破一点,就能轻松地锁定胜局!

看苏军的排兵布阵,就可知守将是个庸碌之辈,这也不奇怪,苏军之所以设置步兵旅的编制,很大一个原因就是缺乏高级指挥员,为了让那些经验不足的红军将领更容易控制和指挥手下的部队。苏军才搞出步兵旅和步兵师同时并存的特殊体制。

“我有这么个想法。”马三儿指着战场的中间,提出一个大胆的建议:“苏军每个营单独构成防御体系,又由连一级的防御支撑点组成,其间缺乏配合和火力联系,尤其是两个营之间的结合部,更是苏军防御的漏洞,一没有人工障碍物。二没有堑壕,全靠后方的迫击炮群掩护,我们可以从这里突破到防线的纵深。”

“然后呢?然后怎么办?”肖林虽然赞同马三儿的看法,却没有轻易表态,而是继续追问。

这道空隙并不大。投入的兵力多了,必然成为敌人迫击炮下的活靶子,投入的兵力少了,却容易困在敌后,难以打开局面。

“军长你看。那里,那座圆形的半地下工事。应该就是敌人的前沿指挥所,左右两个营的防御阵地都在他的指挥之下,如果我们派出一支突击部队拿下那里,就能打乱老毛子的指挥通信,攻破敌人的防线。”

不错,肖林点了点头,在心里完善着马三儿的计划。

就算不能攻占这个指挥部,但只要能把敌人的通信系统切断就行,像钉子一样楔在指挥部前,无论是电话线还是传令兵,一个不留全部搞定,再派出主力部队发起正面强攻,就能一举拿下双城子!

“你的计划不错,不过还有个更好的选择。”

肖林突然想起一件事,心中又是一喜,先对马三儿卖了个关子,然后才解释道:“张汉卿把咱们东北军的装甲部队派上来了,一个坦克营,明天就到,有那些铁乌龟顶着,就不用咱们的士兵拿命来填了。”

“真的!”马三儿和彭永胜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和苏军交手以来,在坦克面前吃了不少苦头,听说自己也有坦克可用,他们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嘶~,嘶~,”马三儿兴奋得像是牙疼般直吸溜,美滋滋的说道:“坦克可是个好东西,老毛子的迫击炮炸不准,机枪打不动,这一仗可是赢定了!”

“是啊,那咱们等一天?”彭永胜这几天伤亡太大,心疼的厉害,听说有坦克支援,也也借一把力。

“那就先别急着突破,再磨老毛子一天。”马三儿想了一下,又嘱咐道:“不过今天也别停下进攻,把他们的弦绷得紧紧的,明天坦克一到,立刻报销。”

连续进攻,不给对手喘息和调整的机会,本来就是攻坚战取胜的法宝,马三儿这个安排中规中矩,很是合理。

“师长,咱们回去吧?”马三儿回头一看,却见肖林站在观察孔前,面对硝烟弥漫的战场发呆。

他不知道,肖林此刻的思绪已经想到了十年之后,想到了未来的中日之战。

在穿越之前,肖林对军事方面的了解并不多,受到拿破仑、希特勒著名将帅的影响,始终以为积极进攻才是战争取胜的唯一法宝。但在接触了石醉六和蒋百里之后,才明白防守的重要­性­。

防御是比进攻更为有效地作战形式。这是冯?克劳塞维茨的名言,也是受过德事教育的蒋百里崇尚的军事理论,曾经针对这个问题为肖林上过一堂专业课。

重视进攻还是重视防守,绝不是一个无足轻重的问题,战略指导思想对部队的建设具有无可比拟的重要­性­。一支部队崇尚什么战术,就会在部队编制和作战计划,甚至士兵的­精­神状态上得到体现。让一支崇尚进攻的部队打好一场防御战,难度不亚于让男人生孩子。

但是进攻和防守不完全由军队决定,更取决于战场形势,取决于交战双方的综合实力。绿脚兵的假想敌是日本,综合国力远远强于中国,当日本发动侵华战争后,中国在很长时间内都不得不采取守势。

这样想来,肖林隐隐觉得以往有些忽视部队的防御了。

好在身为穿越者,知道正确的发展方向,苏联和中国在旧时空已经证明,只有“大纵深作战”才是抗击强国进攻的唯一手段。

在这一点上,中国和苏联拥有同样的优势,辽阔的国土资源,提供了广阔的纵深,子要在防御上取得成功,就能为进攻的胜利铺平道路。

这是一条漫长而曲折的道路,必须尽早做好准备,首先应该完成一个基本任务,培养一批可以正确指挥多兵种、打赢一场协同防御作战的战术指挥员。

中东路之战提供了一个这样的锻炼机会。

双城子之战已经没有悬念,西线战役却即将展开,在这一战役中,绿脚兵将采取守势,正好可以验证、锻炼这支部队的防御能力!

三七五章曲南杰的准备

中**队在东线发起进攻,双城子岌岌可危,深深刺激了骄傲的斯大林,在他的连番催促之下,集结于大乌里的苏军主力加快准备,一场大战迫在眉睫。.)

刚刚入伍的小兵都知道要打大仗了,这是必然的选择,不仅苏联人要打,暂时占上风的中国人也急于和对手见个高低,如果把这场战争拖入寒冷的冬季,对交战双方都是一场噩梦。

半个月前从满洲里撤退的时候,加伦将军就在考虑发起西线二次战役,经过反复推敲和讨论,仔细比较了几种可能的战略方案之后,斯大林终于批准了最终的作战计划。

经过增援和集结,大乌里的苏军已经增加到五万人,后续部队仍在源源不断的赶到,所有这些部队被组成南路和北路两个集团军,分别从阿巴该图突出部的南北两翼共同发起进攻。

战役的目标是分割歼灭西线中**队的有生力量,部署在阿巴该图的五十五师是首选打击目标,而郝梦龄的五十六师、梁忠甲的第15旅,增援而来胡毓坤29旅也在苏军的预定计划之内,解决了这些敌人之后,再摧毁中**队的战役预备队,完成战役的第一阶段目标。

如果一切顺利,苏军将沿中东铁路一直打到呼伦贝尔,然后再视战局决定下一步计划。既可以顺着铁路线直接进攻齐齐哈尔和哈尔滨。也可以横穿中国防御兵力空虚的­鸡­冠状地带。增援西线战局。

按照加伦将军的设想,这一仗的战略目标肯定会实现,从中**队手中夺回主动权,苏军将依赖先进的技术装备和部队素质,在进入12月之前打败中**队。

按照加伦将军的预计,苏军只要将海拉尔以西的中**队主力歼灭,张学良就不得不承认战败。

东线形势虽然吃紧,但中**队兵力有限,难以攻克伯力城,也就不能放开脚步向滨海地区挺进;既然如此。­干­脆先不理睬那些中国人,集中力量发起西线二次战役。

换句话说,斯大林已经决定放弃双城子,驻守在那里的独立第五旅被当成了壁虎的尾巴。任由中国人吞进嘴里不去救援了。

独立第五旅坚持了三天之后,11月15日下午,双城子失守的消息终于传到了克林姆林宫,斯大林再次对布柳赫尔发出一份口气严厉的电报,催促远东集团军于次日提前发起西线二次战役…………

当天夜里11点钟,满洲里西北三十公里处,一支中**队悄无声息地跨过冰封的达兰鄂罗木河。

点点星光在洁净的天空中异常明亮,照耀着白­色­的雪原,虽然气温很低,但是没有风。穿着厚实大衣的绿脚兵一点也不冷。

河对岸就是五十六师的阵地,曲南杰刚刚迈上坚实的冻土,郝梦龄和梁忠甲等人就迎了上来。

众人握手见礼,梁忠甲笑着说道:“曲师长,下次可不能等到最后才走,你现在是西线总指挥,一定要注意安全。”

作为绿脚兵西线最为资深的师长,曲南杰被任命为前沿总指挥,与郝梦龄、梁忠甲等人共同指挥这场战役。梁忠甲的资历虽然高于曲南杰,但是面对将自己救出绝境的绿脚兵。并没有不满妒忌。

“没关系,老毛子憋着要包抄五十五师,对阿巴该图客气的很,好几天一枪不放,一炮不发。我走得很轻松咧。”曲南杰使劲的跺跺脚,将靴子上沾着的积雪震下去。免得一会儿化了之后鞋湿脚冷。

“这里太冷,咱们去我的师部吧,我烧了两个大炭盆,暖和的很。”这里是五十六师的阵地,郝梦龄算是主人,招呼众人来到了他的指挥部。趁着梁忠甲不注意的时候,又悄悄凑到曲南杰的耳边说道:“蒋百里蒋校长来了,正在师部休息,不过现在有外人,暂时不方便见面。”

蒋百里和张作霖有私人恩怨,所以一直隐身在肖林军中,现在张作霖早已驾鹤西去,但是蒋百里和石醉六的名头太大,未免外人侧目生疑,他们二人还是一如既往的低调行事。

“噢,蒋先生有没有说些什么?”

“蒋校长这两天都在路上,倒没什么新消息,还不知道咱们已经拿下了双城子,还是我告诉他的。”郝梦龄出身保定军校,对蒋百里非常尊重,一口一个蒋校长叫着,如果被黄埔系的人听到,还以为他说的是蒋中正。

“嗯,那就不急,梁忠甲他们几个转头就走,再和蒋先生见面不迟。”曲南杰点了点头:“有蒋先生坐镇,这一仗就有信心多了。”

屋中果然温暖如春,大家依次坐定,正是一个小型军议的架势。

曲南杰的目光扫过众人,西线东北军各部队的主官都在这里,郝梦龄、梁忠甲,还有29旅旅长张启顾,第5旅旅长易清,第8旅旅长赵永杰。

“诸位,今天请大家来这里,是为了即将打响的西线战役。综合前线各方情报,基本可以做出判断,苏军在一两天内就会对我军发起大规模进攻。”

曲南杰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为了防止被苏军各个击破,五十五师主力自十天前就退出了阿巴该图,在满洲里以北构筑阵地,今天晚上留守的后卫部队也撤了下来,阿巴该图现在就是一座空城。”

撤了?易清和赵永杰都是一愣,他们驻守在海拉尔,前线有什么变化,他们往往不能及时知道。

早知道苏联红军不好惹,又听说大乌里重兵云集。面对强大的敌人。易清和赵永杰都觉得这一仗结果难料,现在实力最强的绿脚兵又未战先撤,难道他们要跑?

抬头看看梁忠甲和张启顾,两人都是一脸镇定自若,看来早知道这个消息,易清和赵永杰这才把疑问咽进肚子,没有吭气。

好像是为了解答他俩的疑问,曲南杰接着解释道:“我军虽然退出了阿巴该图,但并不是消极避战,而是依托达兰鄂罗木河重新构筑防御阵地。以卫护满洲里的侧翼。经过前期的艰苦工作,以及兄弟部队的配合,我军已经在满洲里外围建成一道大约二十公里的防线,并将据守这里。阻击苏军……”

原来是这样,易清终于放下心来,有绿脚兵主力在前面顶着,海拉尔自然安全。

赵永杰却是个直脾气,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撤出阿巴该图?一枪不放就撤下来,怕是不好对上面交待。”

“这有两个原因。第一,我军当初进占阿巴该图,就是为了威胁大乌里,解救满洲里。这个目的既然达到了,阿巴该图就失去了战略价值,没有继续坚守的必要。”

曲南杰指着地图继续说道:“第二,阿巴该图位置过于突出,很容易被苏军分割包围,而且我军兵力有限,又要面对苏军的大规模进攻,必须收缩兵力,设置尽量多的预备梯队。出于这两个原因,我军当初攻占阿巴该图之后。就没有投入太多的力量修筑城防工事,阿巴该图也不适合继续坚守。”

郝梦龄在一旁Сhā话道:“根据了解到的情报,苏军在大乌里集结了两个步兵师,两个步兵旅,还有坦克和装甲部队。我军防线面对的压力是前所未有的。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继续机械照搬­操­典条例分散防御。恐怕很快就会被苏军击溃。出于这个原因,我们在满洲里外围建起了一条宽度20公里,纵深30公里的长方形防御地带……”

随着郝梦龄的介绍,易清和赵永杰了解到绿脚兵阵地的构成。

在达兰鄂罗木河畔,首先是一道10公里纵深的工程障碍地带,设有雷区和鹿角,并挖有反坦克壕,以应对苏军的装甲部队。

然后是一道2公里纵深的战斗警戒地带,这里也是守军小股机动部队进行­骚­扰反制的活动地带。

战斗警戒带后面,是一条6公里纵深的主防御地带,共有三道主阵地,并通过联络战壕构成一个整体。

主防御地带之后,是一道大约15公里的后方防御地带,炮兵部队和二线预备队都在这里。

“15公里?防御纵深这么大吗?”赵永杰有些惊奇,这完全超过了他的认知,东北军一个师的防御纵深只有8公里左右,大概是这个数字的一半。

“不得不这样,面对强敌,必须加大纵深,提高阵地正面防御兵力。”郝梦龄接着介绍道:“多亏梁旅长调动满洲里的民众,又在后方防御地带设置十座营一级防御工事,如果必要的话,这里就可以转化为第二道甚至第三道防线,整个防御阵地的弹­性­增加了许多,哪怕被苏军装甲部队突破,也能把他们的进攻力量消耗光,停在第二道防线之前。”

“有道理,这个阵地很又特­色­,能不能介绍得详细点?”看到郝梦龄毫不藏私,易清也来了兴趣。

“这道防线由五十五师和五十六师共同防御,每个师的正面阵地宽度为十公里,在主防御地带设置一个指挥部,在后方防御地带设置一个备用指挥部,在前线设置两个观察所。同时,每个团还要建立一个指挥部,一个观察所。”郝梦龄又介绍道:“我们的阵地是梯形的战壕防御网,对士兵的保护能力更强,而且也能加强部队的兵力机动能力。”

易清和赵永杰都是连连点头,战场上一旦开打,来回调动的部队很容易遭到敌人的炮火袭击,有了交通壕的保护,兵力机动的时候就安全了许多。

再仔细想想,这种网状的防御阵地还有其他的优点,比如阵地的结合部,还有最容易遭到攻击的侧翼,有了结构清晰的网状阵地都变得坚固了许多。

“兵力是怎么部署的?”赵永杰打破沙锅问到底。

这个问题比较敏感。但马上要在一起和苏联人拼命。郝梦龄也不能全部藏私,就拣着比较普通的内容介绍道:“按照我们五十六师的设置,一线阵地放两个团,其他的部队作为预备队,每个团则按照两个梯队的方式布置兵力,并建立一个反坦克预备队。另外还有炮兵营提供支援火力,工兵营负责布雷和设置反坦克路障。”

郝梦龄没有细说,绿脚兵每个师都是四个团,也就是说,一半兵力被用来组建预备队了。

不过就是那些透露的细节。也足够引起易清和赵永杰的阵阵惊叹。

“好家伙,你们这么厉害呀!都能建立专门的反坦克预备队了!用的都是什么家伙?手榴弹?地雷?反坦克枪?”

“差不多就是这些,我们演习过打坦克,只要不害怕。没什么大不了的。”郝梦龄回答的含糊其辞。

“苏军进攻的时候很凶的。你们的火力设置怎么样?能不能抗住?”易清又发问。

“刚才已经说过了,正面阵地每个营大概只负责1.5公里,还配有20门轻型火炮和迫击炮,重机枪和掷弹筒,火力密度没有问题。”郝梦龄回答。

曲南杰Сhā话道:“诸位,和苏军作战是个全新的任务,我们也在摸索之中。不过前沿指挥部早有指示,在火力方面要充分发挥火炮的力量,各种类型和口径的火炮综合使用,才是打击苏军最有效的武器。在这个方面。我们二十三军经过大量演习和试验,略微有些心得,希望能和诸位分享……”

面对强敌外侮,现在不是藏私的时候,绿脚兵当然要承当对抗苏军的主要任务,但是阵地的侧翼还需要友军保护,曲南杰之所以召集众人召开这个军议,绝不是为了炫耀绿脚兵的­精­心准备,而是为了让这友军了解绿脚兵的作战方式,一旦战事危急。可以互相救援。

一番激烈的讨论之后,时间已到了凌晨两点,曲南杰抬起胳膊看看腕表,笑着对众人说道:“老毛子这两天蠢蠢欲动,看样子马上就要发起进攻。我和锡九兄准备先下手为强,请大家来看个热闹。”

郝梦龄点了点头。抓起电话要通了炮兵阵地,报出自己的名字,然后说道:“我命令,山炮营和榴弹炮营集体­射­击,向苏军预定出发位置进行炮火反准备!”……

黑暗寂静的夜­色­中,突然响起阵阵炮弹凄厉的呼啸,向着大乌里苏军阵地飞去。

此刻的苏军阵地犹如一个不夜的野营营地,最高统帅斯大林亲自下达命令,明天早上5点就要打响西线二次战役,成团成营的苏军士兵正在集结调动,准备天亮后发起冲锋。

突然,一排排炮弹飞了过来,落在阵地前,落在雪原上,落在人群中,一片片火光和猛烈的爆炸声突然爆发,苏军出发集结地陷入了一片火海。

“可恶,只是炮火反准备,中国人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计划!”望着不时倒下的苏军士兵,参谋长诺亚夫斯基脸­色­铁青,熬夜抽烟再加上情绪激动,声音有些嘶哑:“国防委员同志,司令官同志,我们是不是需要更改计划?”

伏罗希洛夫眼睛一瞪:“这有什么关系?中国人已经胆怯了,只能搞这些卑鄙的手段。原定发起进攻的时间不能变,一分钟也不能推迟!”

“不用改变计划,红军做出这么大的动作,中国人肯定察觉到一些蛛丝马迹,因此才有了这场炮击。”

布柳赫尔是个坚毅的军人,既然数万大军准备在两个半小时后发起进攻,怎么可能因为这场小小的炮击就改变主意?他又向诺亚夫斯基说道:“通知各部队,原定进攻计划不变。集结准备的时候要防备中国人的大炮,然后检点一下部队的损失,尽快加以调整。”……

绿脚兵的炮火反准备进行了半个小时,当雪原刚刚陷入沉寂,又一阵猛烈的炮弹从大乌里­射­向了中**队的阵地。

仿佛强大到无畏,苏军毫不在意对手的­骚­扰,按照原定计划开始了己方的炮火准备。

连续炮击一个小时后,苏军向阿巴该图南北两翼发起了猛烈进攻,不过结果却各不相同。

南路集团军一头撞在五十六师的防线上,遭到绿脚兵凶狠的阻击,激战至中午才刚刚突破了首道阵地。

北路集团军却异常顺利,不,根本是毫无抵抗,这场进军成了武装游行,知道苏军先锋部队战战兢兢地踏入阿巴该图,才发现这里已是一座空城。

五十五师撤走了。

消息传到远东集团军司令部,布柳赫尔陷入深深的不安中。

犹如重重一拳打在空处,浑身感到说不出的别扭,收复阿巴该图当然是一件好事,但是歼灭五十五师才是最主要的目标。没想到,绿脚兵竟然偷偷跑了,就在苏军的眼皮子底下,竟然没被发觉。

西线二次战役刚刚发动就不太顺利,布柳赫尔的心中笼罩着一层­阴­影。

三七六章阻击装甲部队(上)

满洲里的冬天来得特别早,达兰鄂罗木河一个月前就已经上冻,河面上结了一道厚厚的冰层,人走马踏穿行自如。.)

前方炮火隆隆,激战正酣,一队队年轻的苏军士兵表情严肃,压抑着激动而紧张的心情,鱼贯跨过达兰鄂洛木河,从军官手中接过步枪和子弹,然后集结队伍,向着前方的战场奔去。

后方突然传来一片马达的轰鸣,沉闷而嘈杂,像是一支大型车队,河畔两侧的红军士兵纷纷抬起头看去,驶来的是一支威风凛凛的装甲部队,车身上鲜艳的红­色­五角星表明了他们的身份。

“乌拉!”

看着这些象征着力量的钢铁怪兽,红军士兵们的­精­神都是一振,不约而同发出一阵欢呼,向这些神气的坦克和装甲车致意。

两名活泼的年轻女兵在河边采起一束冬天的野花,抛向了为首的第一辆坦克,那辆坦克的炮手身子正在车外,一把接住野花,顺手Сhā在了坦克的顶盖上,白­色­的小花在风中瑟瑟抖动,力量和柔弱构成一幅鲜明的对比画,又引来一阵红军战士的欢呼。

正在这时,车队前方的一辆EA27装甲车靠在路边停了下来,一名身穿将军制服的高级军官探出了身子。

“敬礼——!”

周围的红军战士都认了出来,他就是远东集团军第21步兵师师长安启诺夫,这支部队的最高指挥官。

和旧沙俄军官不同。安启诺夫是苏维埃培养出来的新一代红军将领,没有那种令人生厌的官僚习气,他高举右臂向着战士们认真回了一个军礼,目光停留在那些两手空空的士兵身上,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这些都是从后方刚刚调来的补充兵员,还没有领到武器就上了战场,望着他们年轻而稚­嫩­的面庞。安启诺夫心中竟然升起了一丝怜悯。

太仓促了,战役发起的时间一再提前,部队根本没有做好准备。难怪南路集团军作战不力,竟然被懦弱的中**队拦在达兰鄂罗木河畔,整整一个上午都没有什么进展。

不过没关系。发现阿巴该图是一座空城之后,集团军的主力重新调整了进攻方向,主力装甲部队即将投入战场,有这支强大的战车军团助阵,安启诺夫毫不怀疑今天晚上就能再次抵达满洲里城下。

满洲里,是安启诺夫的耻辱之地,围攻三天三夜没能消灭梁忠甲,在最后的关键时刻却接到了撤退的命令,以至于第21步兵师功败垂成。

二战满洲里,安启诺夫自信必能洗刷耻辱。重新夺回远东集团军第一主力师的荣誉。

此时装甲部队已经全部来到河边,排成长城的一列纵队准备过河,这里有一座由工兵搭建的坦克通道,可以承担坦克沉重的车身。

前后望望看不头尾的达兰鄂罗木河,安启诺夫眉头挑了两下。好像在考虑什么问题。

“试试,试试能不能从冰面上直接过去。”

安启诺夫跳下装甲车,向着驾驶员挥了挥手,装甲车缓缓启动,小心翼翼地驶上了冰面。

EA27四轮装甲车,是苏维埃自行设计生产的第一种装甲车。全车战斗重量4.1吨,装甲厚度8毫米,乘员3人,配备一门37毫米加农炮,一挺7.62毫米机枪。最大时速30公里。

重达4.1吨的车身轧上冰面之后,冰层发出了一阵令人牙酸腿软的声音,吱吱呀呀,好像承受不住这巨大的重量,眼看就要破裂。驾驶员连忙踩下刹车,将后轮留在河岸上。

“师长同志,这里的冰层太薄,强行通过会有危险,必须走那条工兵搭建的通道。”

“回来吧,不要冒险。”

安启诺夫失去了兴趣,连4吨重的装甲车都无法直接过河,重达七八吨的坦克更不用说。

满洲里周围水系丰富,达兰鄂罗木河、海拉尔河、克鲁伦河、乌尔逊河围绕周围。这些河流非常麻烦,严重限制了苏军装甲部队的机动­性­。中**队将阵地建在达兰鄂洛木河边,最大限度地利用了地形优势。

“绕过去,排队过河。”

无法直接过河,安启诺夫也不再纠结,反正战车部队数量有限,一会儿时间就能过完。

苏军装甲部队抵达前线后,被打散分配到步兵部队中,有了这些钢铁战车作掩护,苏军官兵的信心都增强了许多。

下一次,下一次进攻就能摧垮中国人的防线,所有人对此都深信不疑……

一阵猛烈的炮火袭来,意味着苏军即将再次发起进攻,五十五师二团前沿观察所内,团长魏海江举着望远镜,正在观察阵地前的动静。

“老毛子马上要进攻了,看样子会出动坦克。告诉各营注意和炮兵的火力协同,把反坦克小组都调上去。”

魏海江放下望远镜,又对参谋长王克斌说道:“这一仗是要动真格的了,要是我光荣了,你就接着指挥,哪怕打到最后一个人,这块阵地也不能丢。”

因为地形限制,苏军必然选择二团的防御阵地作为主攻方向,苏军又出动了坦克部队,魏海江已经做好拼命的打算。

经过一早的搏杀,魏海江已经感受到苏军的凶狠,虽然经过­精­心准备,百战百胜的绿脚兵还是丢掉了首道阵地,现在二团的主力退到二线阵地上继续防守,两个营在前,一个营摆在后面。

这片防御阵地的正面宽度大约5公里,掩护着全军的右翼。令魏海江稍感放心的是,二团可以得到后方一个山炮团,一个榴弹炮营的火力支援。再加上战前­精­心准备的反坦克战术,这一仗可以说是胜负难料。

“团长放心,要死我也得死在前头,有什么任务都让我去吧。”

王克斌是个爽直的山西汉子,他出身于西北军,陕西之战跟随李进财加入绿脚兵,一路重用提拔。被调到曲南杰手下的主力团中担任参谋长。

“乌拉!”

正在说着话,前方阵地上响起了一阵苏军的喊杀声,步兵在坦克和装甲车的掩护下。向着绿脚兵的阵地压了过来。

好大的声势!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与常见的步兵散兵线冲锋不同,苏军一次出动了三十几辆坦克和装甲车。掩护着整整一个团的步兵,如同一片海浪般涌了上来。

这就是苏军赖以制胜的法宝,装甲部队和步兵的协同作战,兵力更多!速度更快!起码有一千五百人的步兵,跟在坦克后面放开脚步狂冲,转眼间就推进了数百米!

绿脚兵从来没有面对过这样的进攻,这是一场全新的考验!

“给师部打电话,这里需要反坦克分队来帮忙!”

魏海江手举望远镜,一边观察一边说道:“通知炮兵兄弟,向预定区域开火。再命令迫击炮连和机枪连,给我向A3、A4、A6地域无差别­射­击,一定要把老毛子的攻势压下去!”

迫击炮连和重机枪连,是二团的直属部队,他们负责掩护二团和一团的结合部。防止苏军从阵地中间渗透。

参谋们早就抓着野战电话,立刻大声把命令传了出去,几乎没有什么停顿,一阵阵猛烈的炮火在苏军的攻击部队中炸开,人仰马翻…………

在苏军的攻击部队中,一辆车顶Сhā着白­色­野花的KC坦克冲在最前面。

车长伊戈尔从观察孔中向前面看去。中**队的阵地很特别,如同一道巨大的蜘蛛网,覆盖了数公里的范围。

他微微让开身子,对炮手说道:“列夫,你看中国人的阵地,怪模怪样的。”

列夫凑过身子,在观察孔中看了看,点点头说道:“我看不出这种阵地的用处,不过很佩服这些中国人,在冰天雪地里完成如此艰苦的工作,不知道他们用了多长时间,真是吃苦耐劳。”

“哈哈哈,你说得不错,中国人的确吃苦耐劳。”伊戈尔轻蔑地哈哈笑着,还自觉幽默地打着比喻:“不过,战争要用铁和血决定胜负,绝不是挖几道沟就能打胜的。否则的话,人类也不会统治这个世界,我们都会变成蚂蚁和老鼠的奴隶。”

说着话,他脚下猛地一踩油门,柴油发动机发出一阵巨大的轰鸣,七吨中的KC坦克猛的向前一冲,将整个冲锋队伍甩在身后。

“慢一点,我们脱离队伍了!”列夫连忙提醒他。

“好的。”伊戈尔恋恋不舍地放慢了速度,这种驾驶钢铁战车碾压敌人的感觉令他兴奋,令他热血沸腾。

作为一名神气的坦克手,伊戈尔却一直没有女朋友,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爱人就是KC坦克,心中根本装不下别的女人。

KC坦克,脱胎于法国法国雷诺FT17轻型坦克,由列宁格勒的红­色­索尔莫沃工厂生产,是苏联军事工业部坦克局的第一代产品。

这种坦克虽然在20年代初就定型,但是关键部队一直都依赖进口,直到去年装甲板和动力装置才实现了国产化,生产数量大为增加。

情绪稍平,伊戈尔对搭档笑道:“列夫,我太兴奋了,恐怕团长同志会给我一个黑星。”

“没关系,咱们在这一仗中肯定能立功,不说红旗勋章,最少也能入党,团长同志不会……”

列夫刚说到一半,头顶上传来一阵炮弹的呼啸,打断了他的声音。

“中国人的反应好快!”伊戈尔的眉头皱了起来,光听声音就知道,这阵炮击既猛烈,又准确,还掺杂着各种口径火炮的配合,肯定会对苏军的进攻部队造成巨大伤亡。

“快,快,我们也要快一点。”伊戈尔催促着搭档,然后停车缓缓扬起炮管。瞄准正在猛烈开火的中**队迫击炮阵地,连着­射­了两炮。

“走,走,快走!”步兵已经跟上来了,中国人的炮弹也随之而来,继续停在这里,就会变成一个活靶子。

在炮火的催促下。苏军的冲锋速度更快了,数千米宽度的战场上,几十辆苏军坦克和装甲车排成一线。向着中**队的阵地冲了过去…………

二团阵地上,魏海江面­色­郑重。

参谋长王克斌放下电话,转头说道:“团长。还行,苏军坦克没怎么开火,咱们的损失不大。”

“嗯,老毛子的坦克只顾着冲锋,火力不猛。不过,他们马上就要冲到阵地前面,就看咱们能不能顶住了。”

苏军坦克以行进队列投入战斗,战斗前的机动和侦查不足,为了配合步兵,没有完全发挥出机动火力点的作用。

但是正因为苏军坦克冲锋的速度很快。数量又多,给二团前线阵地造成的压力也很大……

所有苏军步兵都在全速奔跑,不思考,不躲闪,依靠坦克掩护着身形。要尽快冲过中**队的炮火封锁。

伊戈尔将坦克开到二十公里,车内的噪音太大,已经压住了其他的动静,听不到,就让搭档去帮着看看。

“列夫,其他坦克上来没有?”

“上来了。他们就在我们左右,十八辆KC,八辆MC1,还有几辆装甲车,全都上来了。”列夫的声音中充满兴奋,这是整整一个装甲团,竟然被投入一道正面宽度不超过五公里的阵地,看看左右的钢铁洪流,列夫确信,中国人的所有抵抗都会被碾得粉碎。

“看,看,那辆MC1好威风,是团长同志亲自驾驶的!”

KC坦克是仿制法国雷诺的产品,MC1则是纯粹苏联独立设计制造的,在1928年7月刚刚定型投产,对20世纪初期的坦克进行了不少改进,火力更强,速度更快,装有一门45毫米火炮,一挺7.62毫米机枪。

“嗯,打完这一仗,咱们也换一辆MC1!”伊戈尔也羡慕MC1坦克,因为国内无法生产相关轴承和电器设备,这种坦克的产量有限,一直被当做整个装甲部队的骄傲。

此时此刻,团长同志驾驶的那辆MC1就冲在队伍的最前头,充分发挥出她的速度优势。

突然,团长同志的坦克猛地一停,紧接着,伊戈尔眼前闪出一道经过伪装的堑壕,连忙也将刹车一脚踩到底。虽然只有二十公里时速,但是沉重的坦克还是在雪地上向前滑动了十几米,堪堪停在这道反坦克壕前面。

“步兵,步兵在哪里?”

伊戈尔调起炮口和中国人的迫击炮对­射­,心里却非常着急,这道反坦克壕很长,左右看不到头,轻易绕不过去,头顶上又不断落下敌人的炮弹,被堵在这里实在太危险了。

所有坦克和装甲车都在了反坦克壕前面,中国的迫击炮抓住这个机会,全部调转炮口­射­了过来。因为­操­作简单,­射­击方便,他们的火力密度甚至还强于苏军的坦克群。

“嗵——咣!嗵——咣!嗵——轰隆!”

终于有一辆坦克中了大奖,被迫击炮直接击中单薄的顶盖,炮弹钻进车厢,引发一阵猛烈的爆炸,苏军损失了第一辆坦克。

冒着如雨的迫击炮弹,花了将近十多分钟,苏军士兵挥舞着工兵铲,终于大致填平了深深的反坦克壕。伊戈尔迫不及待地踩动油门,冲过了这道死亡屏障。

“列夫,咱们损失了多少坦克?”

“一辆MC1坦克,还有一辆装甲车受伤了,停在那里正在修理。”列夫报上观察数字。

损失不算大,那辆被迫击炮炸毁的MC1运气太差,不过伊戈尔心里明白,反坦克壕的作用就是延缓装甲部队的进攻速度,好调动其他反坦克部队抵达前线。

耽误了十多分钟,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中国人的目的实现了。都怪那该死的冻土,士兵们根本铲不动。

不过,所有的坦克都通过了反坦克壕,再次向中国人的阵地冲去,也没见到中国人有什么特别的手段,似乎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危险。

“嗵!”

突然响起一声沉闷的爆炸,列夫在观察孔中看得清楚,团长同志的坦克震了一下,停在那里不动了。

怎么回事?正在疑惑,嗵嗵嗵,又传来几声爆炸。

“地雷,地雷!进入雷区了,伊戈尔,慢一点!”列夫大声提醒。

“该死!不是进行过炮火准备吗?怎么还有这么多地雷?该死的炮兵!”伊戈尔愤愤不平。

“是那些中国人,那些穿着白­色­衣服的中国人,他们刚刚布下的地雷!”列夫已经发现了地雷的来源,一把抱起7.62毫米车载机枪,向着那些中国人的背影­射­了过去。

不过那些中国人已经逃得很远,又穿着难以分辨的白­色­外衣,这样的­射­击没有效果,只是出一口恶气。

列夫放下机枪,从观察孔里向外看了看,报出战斗损失。

“炸伤三辆坦克,履带脱落,恐怕要退出战斗了。”

太狡猾了,用反坦克壕拖住苏军的进攻部队,然后派出小股工兵部队在预定位置上布防反坦克地雷,苏军大意之下,竟然吃了个大亏。

短短一会儿工夫,装甲团已经损失了超过百分之十的战车。

三七七章阻击装甲部队(下)

中队的阵地上,一支一百余人的反坦克分队刚刚抵达二团前沿阵地。.)

继续前进!团长同志发出信号。

意外的损失并没有摧毁苏军装甲部队的战斗意志。反而深深激怒了这些骄傲的钢铁骑士。

离中队的阵地越来越近,后方的支援炮火已经延伸,向着中国人的腹地轰击。跟在坦克后面的苏军士兵迸发出一阵疯狂的欢呼,甩开脚步向前猛冲。

胜利就在眼前,只要碾过他们的战壕,仅凭刺刀和步枪不可能挡住坦克的进攻。

500米,300米,200米……,中队的阵地上还是一片死寂。

伊戈尔心中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战场上反常的寂静使他想起了十年前与波兰人的那场战争,曾与­精­锐的瑞士雇佣军作战,那些瑞士人也是这么沉着,总要把红军放到100米之内才开枪。

数十辆战车轰鸣,如同一道移动的铜墙铁壁,以不可阻挡的态势向前压去。

“当,叮当……”

巨大的KC坦克突然震动了两下,好像被铁锤重重敲击,伊戈尔心中闪过一阵异样的恐惧,普通的子弹可没有这么大的威力,只有大口径的反坦克枪才能有这种效果。

“坐稳了,全速冲锋!”伊戈尔瞬间就做出选择,与更为先进的MC1坦克相比,KC轻型坦克的装甲厚度不足,而且还是古板的正方形安装,防弹效果远不如MC1的倾斜式装甲。

坦克就像一个超级大号的活靶子,敌人既然有恐怖的反坦克枪,就只有全速冲过这段死亡地带。伊戈尔一踩油门,坦克加速冲了起来,现在顾不得那些跟在后面的步兵,得先保住自己的小命。

列夫也明白处境的危险,抱起车载机枪,向对面­射­来子弹的方向一阵扫­射­,试图压制对方的发坦克枪。

效果似乎不错,那些令人恐惧的反坦克枪没有继续­射­击,离中国人的战壕只剩下不足一百米,列夫仿佛已经看到战车冲上阵地的那一刻,沉重的履带无情地碾压着惊慌失措的中国人……

“当!”

突然一记猛烈的震动,还带着玻璃的碎裂声音,列夫的身子不由得晃了一下,手里的车载机枪也停了下来。

反坦克枪,中国人的反坦克枪又开火了!

“伊戈尔,快冲!”

发现坦克的行驶速度慢了下来,连忙伸手推推车长,不料伊戈尔的身子应手而倒,露出胸前的一大团血渍。

这时列夫才发现,伊戈尔面前的仪表盘已经被打碎。正在冒着缕缕青烟。

被击穿了!装甲被反坦克枪击穿了!

伊戈尔此时已经停止了呼吸,脚下的油门一松,坦克竟然熄火了。列夫手忙脚乱地想把他挪到一旁,但是坦克内部的空间过于狭小,努力了半天也没有任何成效。

坐在一辆趴窝的坦克内,无法向前行动,无法开炮­射­击。听到周围喊杀阵阵,列夫一咬牙,再次抱起车载机枪向中国人的阵地开火!

猛烈的­射­击立刻引来了中国人的注意。坦克瞬间被好几支反坦克枪同时击中,列夫的身子一阵,嘴角淌下一道鲜血。然后软绵绵地倒在伊戈尔身边。

车顶上,那束洁白的野花仍在轻轻摇动…………

“转移,转移!”

弹雨横飞的阵地上,黑子大声召唤着同伴。

短短几分钟时间,这支小小的反坦克分队已经打瘫了三四辆坦克,苏军发现了这个严重的威胁,集中所有火力疯狂地­射­了过来,坦克炮、车载机枪、迫击炮、机枪、步枪……,甚至还有一股步兵悍勇地向黑子等人发起了冲锋,小分队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舟。仿佛随时都会沉没。

“走不了,敌人的火力太猛!”说话的小伙子个子不高,敦敦实实的,外号山东小汉。他往战壕前一扑,又一次瞄准开火。一辆苏军MC1坦克顿了一下,调转机枪打了过来。

山东小汉往旁边一闪,瞬间已经躲在了战壕中,却大声喊叫着,断断续续的声音传了过来:“这种坦克太……,打不穿……。还是打那种小家伙……”

正在这时,中国阵地后方飞来一阵猛烈的炮火,压向正在疯狂­射­击的苏军坦克,满地的冻土和积雪被炸起老高,一时挡住了双方的视线。

山东小汉一跃而起,脸庞上带着一丝抓到猎物的兴奋,眯起一只眼睛仔细瞄瞄,枪声响处,一辆苏军装甲车歪歪斜斜冲了出去,正碰到另一辆MC1坦克身上。

“走,趁这个机会快走!”

所有的队员都在后撤,黑子大声催促着山东小汉,山东小汉却打发了­性­子,又瞄准了另一辆KC坦克。

“再打一辆,再打一辆就走……”山东小汉说着话,已扣动了扳机。

“当!!!”

如同被扔了起来,山东小汉的身子猛地向上一弹,一道血雾闪过,半天脑袋炸得稀烂。

炸膛!

黑子心疼的一闭眼。当初兵工厂的人早就说过,反装弹装填了过多火药,连续­射­击很容易炸膛。没想到,山东小汉没死在苏联人的枪口下,却被炸膛的反坦克枪带走了­性­命!

顾不得难过,反坦克小队沿着交通壕向后退去,正面突破的苏军如同潮水一般,再不走就要被淹没了。

“转移,转移到第1反坦克支撑点!”二团一营营长温耀武迎了上来,领着反坦克小队向下退去。

黑子回头看看,战果不错,反坦克枪一共打瘫了五辆坦克和装甲车,苏军进攻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而反坦克小队只损失了不到三个人,这场交换占了大便宜。

沿着交通壕走了一百多米,跳过又一道反坦克壕,黑子和温耀文来到了第1反坦克支撑点。

反坦克支撑点,是肖林盗版后世经验提出的概念,经过反复研究和试验,终于定型投入实战。这也是被逼出来的办法,面对苏军强大的步兵坦克协同进攻,必须拿出专门的手段加以克制,现在,就是检验反坦克支撑点实战能力的时候了。

这里原来是一处田间民居,被绿脚兵加以改造,修成了一座坚固的工事,厚重的顶盖覆盖着冻土,用坚守的铁轨和原木支撑,苏军坦克上配备的都是37和45毫米小口径火炮,即时直瞄击中,也像挠痒痒一样没有任何危险。

这座工事里面设有两挺高­射­机枪,是绿脚兵手中最强大的反坦克武器,威力比手持的反坦克枪大了许多。这里还有一门75毫米四一式山炮,同时参与对坦克的防御,但是因为缺乏对应的穿甲弹,实战效果尚且不得而知。

在整个五十五师的阵地上,一共设有十座反坦克支撑点。除了高­射­机枪和反坦克小队以外,还有2挺重机枪,34挺轻机枪,一个连的步兵加以保护。也就是说,每个反坦克支撑点都是一个坚固的堡垒,支撑起整个阵地的防御纵深。

面对大规模的装甲部队冲击,不可能将苏军彻底阻击在阵地之外。只有设置一个大纵深的防御地带,将手中各种武器的力量发挥到极致,才能逐步消耗苏军的进攻力量。为即将到来的反攻创造条件。

回头看去,苏军终于冲入了绿脚兵的首道阵地,没有任何停顿和迟疑。坦克和冲锋部队继续向前压来,试图扩大突破口,分割包抄绿脚兵的阵地,从而直接击溃整条防线。

一百多米的距离转眼就到,苏军士兵如同乌云般卷了过来,眼看就要撞上这座反坦克支撑点。

阵地两侧的绿脚兵边战边退,不断用密集的弹雨收割着苏军步兵的生命,后方的支援炮火也毫不停歇,炮声连连,烟火弥漫。消耗着苏军的有生力量……

河畔苏军阵地的观察所中,第21师师长安启诺夫正在观察战局的进展。

出乎意料,哪怕面对坦克群的集体冲锋,中国人也没有崩溃,反而不断展现有效的反坦克手段。给装甲部队造成了严重的损失。

冲锋部队的前进速度仍然维持着,但是阵型逐渐变得单薄,看到中队坚固的反坦克支撑点,安启诺夫的脸上闪过一丝忧­色­。

毫无疑问,这座支撑点又将对苏军造成巨大的杀伤,步兵先不说。会损失多少坦克呢?五辆?十辆……?

安启诺夫不敢想下去了,如果装甲部队的损失超过一半,就失去了继续进攻的能力。没有想到,如此强大的兵力竟然连中国人的第一道防线都不能突破。

咬了咬牙,安启诺夫用嘶哑的声音发出命令。

“第二进攻梯队,出击!”

随着一阵阵军号和哨子,还有指挥官的大声呵斥,又一支苏军进攻部队涌了上来,也是整整一个步兵团,还有二十几辆装甲车和坦克。

战斗刚刚开始不到半小时,第21步兵师就投入了大半力量,只为冲击宽度不足5公里的二团阵地。这就是苏军的战术指导思想,也是这些东斯拉夫人执拗­性­格的体现——不战则已,战则出尽全力,挥动铁拳将一切敢于挡路的敌人砸得粉碎!

又一波钢铁浪潮卷向前方,安启诺夫的目光却越过第二梯队,死死盯着正在激战中的第一梯队。中国人各种反坦克手段层出不穷,又有一座奇怪的工事,不知道会使出什么招数。

从望远镜中看去,如果把苏军的冲锋部队比作冲上沙滩的海浪,中队的反坦克支撑点就好像沙滩上的沙堡。战火弹雨之间,海浪瞬间就从沙堡周围漫过,并卷起高高的浪花,试图将沙堡淹没摧毁。

但那沙堡却意外的坚固,不断喷­射­出炽热而疯狂的火焰,火炮、机枪、掷弹筒……,将周围的海水烤灼的沸腾起来,不断的减少,不断的稀释。

中队的火力过于凶猛,令安启诺夫心惊­肉­跳的是,中国人还有一种­射­击频率独特的大口径机枪,仿佛能够轻易击穿苏军坦克的装甲,连着被敲掉几辆坦克后,最为坚固的MC1坦克也远远地避了开去,用车载火炮向敌人还击。

不过坦克火炮的威力不足,中国人的大口径机枪藏在坚固的工事里,双方对­射­不过五分钟,苏军坦克又一次吃亏,三辆坦克接连被打瘫。

“跟随主车,迂回前进!”

苏军装甲团团长再一次发出信号,苏军的坦克和装甲车纷纷向两侧迂回,试图包抄中队反坦克支撑点的后路。没办法,这座奇怪的工事就像一只全身是刺的刺猬,无论从哪下口都会被扎得鲜血淋漓,所以不能继续硬拼。

先把中队的阵地捅破再说,只要切断那座工事和后方的联系,早晚都能瓮中捉鳖。

虽然苏军坦克纷纷绕路,中国人的大口径机枪仍然追了过来,又打坏了一辆坦克,两辆装甲车。

“是高­射­机枪,高­射­机枪在平­射­!”远处的安启诺夫终于反应过来,只有高­射­机枪才具备这样的­射­程,这样的威力。

绕开这颗钉子是正确的,再坚固的堡垒也没人会害怕,因为它无法主动攻击别人,跳过去,切断敌人的后路,回过头来再慢慢收拾这个硬骨头。

苏军装甲团长也是这么想的,他亲自驾驶着一辆MC1坦克,往右侧兜了个大大的圈子。

“这回你总打不到我了吧。”团长同志心中暗暗得意,这边只有中队的普通战壕,笨重的大口径高­射­机枪无法布置,坚固的MC1非常安全。

和他想的一样,坦克车厢外不时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中国人­射­来的子弹都被装甲弹开,MC1坦克发出一阵怒吼,一落一起之间,已经跨过了中国人的战壕。

“哒,哒哒哒!”车载机枪不断在扫­射­,团长同志感到了一阵阵复仇的快感,战斗后至此,他心爱的装甲团以经济损失了一半战车,怎不令他怒火中烧。

“呼——哗!”

眼前突然闪过一片火光,观察孔瞬间被赤红­色­的火焰填满,团长同志突然感到周围到处都是异常的灼热,失去意识的一瞬间,脑中终于想到了这团火焰的来源——火焰喷­射­器。

三七八章恶战(上)

火焰喷­射­器!

燃烧瓶!

甚至还有点燃的柴垛茅草,不断向苏军坦克投去。.)威风凛凛的战车陷入了烈焰的包围,好几辆坦克瞬间被点燃,剩下的纷纷四下逃窜。

苏军前线指挥部内,安启诺夫从望远镜中看得清清楚楚,团长同志的坦克如同被点燃的爆竹,发出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火光中变成一堆废铁。

安启诺夫的身躯如同岩石般一动不动,左手却下意识地紧紧攥成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泄露了他心中的疼惜和震惊。

没想到,没想到装甲坚固的MC1坦克,竟然被中国人找到了破绽——怕火。

因为苏联国产发动机存在技术上的缺陷,MC1坦克的废气可燃­性­很高,遇到高温明火很容易被点燃,面对火焰喷­射­器由汽油、橡胶和硫磺混合而成的高温火焰,MC1坦克就像一支用煤油浸泡过的火把,一点就着!

一辆着火的坦克踉踉跄跄地想要逃走,但在烈焰的烤灼下,车内装载的弹药终于被引燃,原本用来杀伤敌人的武器将自己炸得血­肉­横飞。

装甲部队的损失又一次超过了预期,安启诺夫强自压下心中的焦躁,突然发现一丝异样。

指挥部内电话不断,人声嘈杂,但意外的是,参谋长等几位高级军官都选择了沉默,只默默地看着厮杀中战场,一句话也不说。

从他们的脸上。安启诺夫看到了犹豫和紧张,中国人的抵抗出人意料的顽强,面对异常残酷的恶战,他们的信心正在一点一点地消退。

安启诺夫没有理会他们,从牙缝里冷冷说道:“命令第二攻击梯队,改变进攻队形……”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虽然中国人的反坦克手段层出不穷。但是苏军的力量还没有完全施展出来。第一波装甲部队的损失超过一半,但在他们的掩护下,上千名苏军步兵已经跳入了中国人的战壕。付出惨重代价才突入了中国人的阵地,此刻决不是退缩的时候。

正相反,现在该做的就是不断加强进攻力量。摧毁敌人的防御阵型,如果不是忌讳中国人凶猛的支援炮火,安启诺夫甚至愿意将整个21步兵师都投入战斗。

不过优秀的将领会根据战场形势不断调整自己的战术,安启诺夫看得明白,真正最具威胁的还是那个坚固的反坦克支撑点,第二梯队如果不改变进攻方式,又会造成巨大的损失。

刚刚牺牲的装甲团长是对的,最佳的选择就是从侧翼包抄过去,直接突破中国人的防御阵地,只要打穿了这道纵深不足五公里的主防御带。就可以将炮兵调上来,从容不迫地拔除那颗顽固的钉子……

苏军刚刚开始变换攻击队形,立刻就被绿脚兵发现了。

五十五师二团指挥部内,参谋长王克斌放下电话,对团长魏海江急急喊道:“一营长温耀武打来电话。请求团属迫击炮连轰击敌人的第二梯队。团长,这个机会可不错,你看他们聚成了两大坨,­干­一家伙吧!”

远处苏军第二梯队突然停了下来,向两翼迅速聚拢,原本是扁平的扇状队形。[]此刻却聚成了两个圆阵,瞄着第一坦克支撑点的左右两侧。

魏海江举着望远镜骂道:“你就是小家子气!老毛子送上这么大两盘菜,迫击炮连怎么吃得下?赶紧给师部打电话,请求榴弹炮营和山炮营支援!”……

按照安启诺夫的命令,苏军第二攻击梯队分成了两大股,每一股都有六七百名步兵,十几辆战车,为了避开反坦克支撑点的火力,他们不得不密密麻麻地聚在一起。

“快,快些,共青团员们,尽快冲上去,把敌人消灭­干­净!”

团政治委员挥舞着手枪,大声催促着红军士兵,士兵们也拼命加快脚步,亟不可待地向前冲去。现在的危险­性­每个人都明白,如果不能及时冲入中国人的阵地,就等着敌人的大炮来轰吧。

不过排长瓦吉姆并不心慌,他是和高加索白匪战斗过的老兵,对战场上的危险非常敏感,而此刻,没有危险。

自己的友军正在前面顶着,战场炮火连天,厮杀正烈。没有10分钟到15分钟的准备时间,中国人的炮弹不可能落到自己头上。

10分钟?根本用不了,最多5分钟之内,全排战士就能跳入中国人的战壕,到时候敌我难分,大炮根本不敢开火。

关键是要快,瓦吉姆也不停催促着手下的士兵,跟在轰鸣的坦克后面向前冲去。

前面是一道长长的临时机枪阵地,除了不断­射­击马克沁重机枪外,还散布着十来挺捷格加廖夫轻机枪,却静静的一枪不发。瓦吉姆知道,这些都是督战队的轻机枪,如果没有命令就掉头逃跑,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开火。

对高高在上的督战队当然没有什么好感,瓦吉姆冷冷看了他们一眼,在心里骂道:“上帝保佑,让他们被中国人的炮弹炸死……”

“嗖——咣!嗖——咣!咣!咣!”

目瞪口呆之中,瓦吉姆惊奇地发现,他的祷告应验了,一串串重磅炮弹如冰雹般砸下,几挺捷格加廖夫轻机枪立刻被掀到了半空中,变成了一堆破烂零件。

“卧倒!”

瓦吉姆只来得及喊出一声,就扑倒在地,ρi股撅起半尺,让胸腹和地面之间留下一段距离。在大口径火炮的轰击下,许多人不是被炸死的,而是被震死的,瓦吉姆的这个姿势虽然狼狈不堪,却能保护内脏不被镇伤。

“上帝。中国人竟然早有准备!”

瓦吉姆的身子颤抖在炮火中,把生命交给了全能的上帝。

没想到中国人的炮火来得这么快,难道说,他们的炮兵组织能力还超过了苏联红军?这又怎么可能?!……

苏军前沿指挥所内,安启诺夫面­色­铁青。

中国人动用了大口径的榴弹炮,每一颗炮弹都在雪原上炸出一个直径十多米的大坑,更可怕的是。他们的炮火猛烈而准确,几乎全部落在密集的苏军当中。

太快了!中国人的反应太快了!自己的冒险完全失败!这场炮击结束后,会损失多少红军士兵的­性­命?三百?五百?八百?……

恍惚中。他仿佛看到了布柳赫尔司令官那严厉的目光……

“叮铃铃!”

一阵急促的电话声响起,刺耳异常,参谋拿起话筒刚说了一句话。马上就换上了一副恭谨的口吻。

“司令官同志,请您稍等……师长同志,布柳赫尔司令官的电话。”

安启诺夫的眉毛跳动了两下,面无表情地接过话筒。

“司令官阁下,我是第21步兵师师长安启诺夫。”

“师长同志,听说前线的进攻不太顺利?”布柳赫尔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是喜是怒。

“是的,中国人的抵抗很顽强,战斗力也超过了我们的预期。”安启诺夫的回答很客观,不带任何感情。

“伤亡很大吗?能不能完成预定目标?”布柳赫尔再问。

“伤亡接近一千人。还损失了十八辆坦克和装甲车。”安启诺夫沉默了片刻,想了想又答道:“可以完成预定战役目标,不过进展速度要慢一点。”

久经沙场的安启诺夫知道,任何一场战役开始的时候,防守一方都会竭尽全力。但这也代表着他们的极限,只要进攻一方不断施加压力,敌人的防线早晚有崩溃的一天。

中国人虽然顽强,但苏军还是轻易地楔入了他们的阵地,在安启诺夫的理念中,这一仗的胜负实际上已经决定了。

“好的。要发挥出红军勇于牺牲的革命­精­神,务必在24小时内突破敌人的正面防御阵地,包围满洲里守军。这场战役关系着整个远东局势,关系着苏维埃的命运,我想,你一定明白其中的重要­性­……”

放下电话,安启诺夫良久沉默不语。

看来布柳赫尔司令官承受的压力也很大,虽然前线伤亡惨重,他却没有表示任何不满,还嘱咐要“发挥勇于牺牲的革命­精­神……”,几乎是不计代价要打赢这一仗。

拼命没有问题,安启诺夫相信,坚定的红军战士是世界上最勇敢的军人,战斗意志肯定远远超过中国人,这一仗的胜利必然属于苏军。

不过犹如万里晴空中的一片乌云,安启诺夫心中总有一丝不祥的预感,这支中**队的战术战法都很古怪,有些甚至超出了他的以往经验——比如说,苏军明明已经突入了中国人的阵地,但他们却毫不惊慌,更没有崩溃,反而打得有板有眼,显得信心十足。

看来中国人战前的准备工作非常充分,西线二次战役必然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恶仗。

那个坚固的反坦克支撑点也很奇怪,摆明了就是要将苏军放进来打,这种战法安启诺夫以前从没见过,但仔细想来,却对苏军的装甲部队有极强的针对­性­。

安启诺夫的身子突然轻轻晃了一下,滕腾腾几步来到观察孔前,举起望远镜向前看去。

目光穿过硝烟弥漫的战场,他终于发现了自己要找的目标,在雪原中经过­精­心的伪装,不是事先留心根本发现不了。

那是又一个反坦克支撑点,就在第一个的左后方500米处。果然,自己预料的不错,中国人既然煞费苦心设计出这种反坦克支撑点,当然不会只建一个。

500米一个,这个密度太惊人了!如果五公里纵深的阵地上全是这种反坦克支撑点,整个第21步兵师填进去也拿不下阵地。

不可能,不可能这么密集。安启诺夫在心里告诉自己,这种坚固的工事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中国人肯定只在关键位置修建两到三个,只要突破进去就能拿下阵地。

“通知进攻部队,注意敌人还有第二个反坦克支撑点……”

虽然发现了第二处反坦克支撑点,安启诺夫仓促之间也没什么好办法,这两处支撑点之间只有五百米的距离,用机枪就可以实现火力支援,刚才的包抄计划又需要更改。

“迂回。进攻部队再向左侧迂回500米,从敌人的反坦克支撑点外面穿Сhā过去。”

只能绕过去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些反坦克支撑点的火力配置都是一样的,既有反坦克武器,还有火炮和步兵。简直就是一座坚固的堡垒,直接发起强攻很不理智。

好在整个阵地正面宽达5公里,强大的进攻部队足以扫清战壕中的中国士兵,虽然还会增加伤亡和损失,但第二座反坦克支撑点仍然挡不住苏军……

第一坦克支撑点内,一营长温耀武正在哈哈大笑。

“打得好!炮兵兄弟最少­干­掉了六七百老毛子,真他娘的过瘾!”

“还有两辆装甲车也报销了!”七排长兴奋地指点着。

“嗯,不错。可惜那几辆坦克太结实,都跑过去啦!”温耀武扭头叫道:“老黑,现在就看你的了!”

“好。我去收拾它们。”黑子身后,反坦克小队再次准备出发,他犹豫了一下,对温耀武说道:“按照师长的命令,你们营的阻击任务已经完成。趁着还没有被包围,可以准备撤退了。”

苏军已经迂回到第一反坦克支撑点的侧后方,这里随时会变成一座孤岛,虽然有第二反坦克支撑点互相掩护,但只要苏军合围,这里早晚都会陷落。

“不。我不走。”温耀武笑呵呵地说道:“我这里可是一块宝地,整个阵地正面都在我的重机枪火力覆盖范围之内,弟兄们守在这里,老毛子的进攻速度就提不起来,许大头那里的压力就小得多。”

许大头,二营营长,负责守卫第二反坦克支撑点。

“可是……”黑子不擅言辞,不知道怎么劝。

“走吧,走吧,我们二百号兄弟守在这里,起码能多杀几百个老毛子,后面的兄弟也能少死八百一千的,师长的压力也小一些……值了!别的咱不说,战场上的轻重起码能分清,现在该老子填进去,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温耀武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两下,脸上仍是笑吟吟的,声音却低了下来,淡淡说道:“当初死守兴隆小学的时候,就是兄弟们舍命救的我,后来在山西内长城,又眼睁睁看着连长牺牲,我能活到现在,是兄弟们拿命换来的,现在要还这份情喽。”

“你老子娘在哪?”黑子的眼中有些闪闪发亮。

“你有这份心,谢了!不过我兄弟四个,少一个老娘也饿不死的。”温耀武顿了一下,然后说道:“倒是我手下这帮兔崽子,哪个都是爹生娘养的,这一仗打完不知道还能剩几个……”

他的话音未落,手下的士兵们就纷纷高声叫了起来。

“营长,你都不怕我们怕什么吗?”说话的是七排长郑锜。

“就着理儿,该死吊朝上,不死吊晃荡,怕啥?”这是一个河南兵。

“和老毛子打仗死了,就是­精­忠报国的岳武穆,千古留名!”这是一个河北兵。

……

“哗啦”一声,如同一个人般整齐,黑子和反坦克小队一起举手敬礼,然后转身走出工事。

兄弟,这就是值得托付­性­命的兄弟,当他们看到牺牲的必要,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牺牲……

二十分钟后,五十五师指挥部中,曲南杰一反常态,对着电话大声怒斥:“温耀武,立刻带着一营给老子滚回来!这是命令!”

“走不了啦,我们的……,后路被老毛子堵住了!”野战电话中传出一阵阵枪炮声,温耀武的声音时断时续。

“突围,我命令你立刻突围!所有重武器一律炸掉,能跑出来多少是多少?”

“师长,我们留在这里更值得。”

“值得个屁!”曲南杰勃然大怒,多年来第一次口出脏话:“温耀武,你敢违抗军令,老子毙了你!我要的是老兵,是和苏联坦克面对面­干­过仗的老兵,是能告诉其他弟兄该怎么打仗的老兵,要的是拿鲜血换来的经验!你们都死了,我还得白死多少弟兄?”……

在曲南杰的严令下,孤守第一反坦克支撑点的一营终于准备突围。

苏军攻势的间歇中,温耀武带着一百多名绿脚兵突然杀出工事,穿过交通壕向第二支撑点撤去。

在他们身后,第一支撑点枪声大作,炮声隆隆,那是负责阻击的七排,他们在尽力掩护全营撤退。

火炮、掷弹筒、高­射­机枪和轻重机枪,瓢泼般的弹雨,树林般密集的弹幕,为一营搭造了一条求生之路,虽然苏军疯狂阻击追杀,还是有一半的绿脚兵撤到了第二支撑点。

被许大头一把拉入战壕,温耀武忍不住回过头去,看着后面枪声响处,无声的眼泪忍不住淌了下来。

被苏军围得像铁桶一般,七排长郑锜他们肯定回不来了。

“郑锜,老子又欠了你一条命!”

三七九章恶战(下)

鼎天小说居在绿脚兵阵地前连着吃了几个大亏,骄傲的苏联红军终于明白,这支中队不好对付。.)//

收拾起轻视之心,耐心向两翼展开,面对任何一个火力点、甚至一名落单的中国士兵都严格按照战术­操­典对待,苏军逐渐扳回了战场形势。

经过数年磨砺,此时的绿脚兵在国内已算一流强军,但在武器装备和兵员素质上,还是比苏联红军略逊一筹,不过绿脚兵也有自己的优势,部队中有大量经验丰富的老兵,而且针对苏军的装甲部队进行了­精­心准备。

第二进攻梯队投入战斗后,苏军清除了战壕阵地上的绿脚兵守军,将突破口又向前推进了一公里,却碰到了第三个反坦克支撑点,绿脚兵五十五师二团的团部就设在这里,工事更加坚固,火力也更加强劲。

在冰雹一般炮火的猛烈轰击下,苏军不得不放弃继续向前包抄的企图。从望远镜里看得很清楚,后方不到一公里处还有第四座反坦克支撑点,这是一个完整的防御系统,互相形成火力支援,除非从阵地侧翼大幅度迂回到中国人的背后,否则无法切断他们之间的联系。

安启诺夫接到消息后,没有继续投入进攻梯队,一来他手中的预备队不多,二来也不愿将兵力消耗在中国人层层拦截上。不要忘了,苏军虽然深入中队的阵地数公里,但还留着几座反坦克支撑点没有拔除,他们的重机枪可以覆盖整个阵地。

中队的防御纵深如此之大。安启诺夫没有想到。

面对中国人奇特的防御阵型,苏军士兵付出了鲜血的代价,终于熟悉了对方的战术。安启诺夫顾不上后悔,命令苏军就地站稳脚,利用中国人的战壕构筑阵地,然后从后方调动大口径火炮,准备先解决那几个讨厌的反坦克支撑点。

指挥部中。安启诺夫手握话筒,正在和布柳赫尔司令官通电话。

“是的,从严格的角度说。第21步兵师的进攻已经失败,无法在既定时间内突破敌人的防线。”

……

“非常遗憾,我愿意承担相应责任……好的。前线情况非常意外,中国人采取了一种奇怪的防御战术,阵地纵深加长,弹­性­加大,在我军的全力进攻下,中国人的阵地竟然主动向后弯曲,消耗了我军的进攻力量。”

……

“是的,中国人的这种战术有极强的针对­性­,又经过­精­心的准备,几方面的进攻同时受挫可以理解。”

……

“我认为应该重新调整战役目标。给进攻部队多一点时间,稳扎稳打,逐步拔除敌人的防御据点。”

这个电话是安启诺夫主动打的,不料布柳赫尔那里的情况更糟,几个方面的进攻部队都遭到了强硬的抵抗。甚至阵地侧翼的辅攻方向也碰上了硬钉子。所有兄弟部队和第21步兵师一样,进展缓慢,伤亡惨重,装甲部队损失巨大……

情绪低沉的布柳赫尔没有责备安启诺夫,反而和他探讨起克制敌人的方法。

“安启诺夫同志,我原则上同意你的建议。可以将战役推进时间延后48小时,不过这件事要经过国防委员会的批准,在此之间请注意保密。”布柳赫尔顿了一下,又在电话里叹了一口气说道:“哎,在中国人最新的反坦克战术面前,装甲部队的损失过大,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延后48小时也没有本质上的改观。安启诺夫同志,请你以一位前线指挥员的身份,谈一谈我们该如何破解中国人的新战术呢?”

对于并不富裕的苏维埃政权来说,每一辆坦克都是珍贵的武器,短短半天时间就损失了将近四十辆战车,必将惊动斯大林元帅,如何向最高领袖解释,布柳赫尔感到非常头疼。*.

“中国人的反坦克支撑点非常坚固,兵力兵种配置也非常齐全,还有各种反坦克武器,可以说是一座坚固的堡垒,用常规的方法很难攻破。”安启诺夫想了想说道:“只有迂回到敌人的侧后方,切断反坦克支撑点与支援火力的联系,才能从容地调动大口径火炮抵近­射­击,摧毁这座堡垒。”

“这样太慢了,不可以用火炮直接­射­击吗?”

布柳赫尔对这个解决方案并不满意,如果每个反坦克支撑点都要这么拔除,苏军的推进速度就会降到龟速,不说会不会贻误战机,被中国人反击,光是每天消耗的给养就是一个非常麻烦的问题,如果时间拖得太长,一线部队的给养消耗殆尽,整个攻势就不得不取消。

“不行。”

电话中传来安启诺夫的声音,冷冰冰不带任何感彩,如同他这个人一样,冷静异常:“根据我的观察,中国人的通信手段非常先进,野战电话铺设到了每一处反坦克支撑点,只要我军暴露集结,立刻就会招来中国人的炮弹……直接把笨重的大口径火炮推上前线,毫无疑问会成为中国炮兵的靶子。”

要想摧毁坚固的反坦克支撑点,必须用100毫米口径以上的重炮直瞄­射­击,但是中国人的反坦克支撑点有强大的炮兵支援火力,如果不切断他们之间的通信,机动缓慢而且安装复杂的大口径重炮根本不敢在前线冒头。

“既然这样,能不能采取别的办法保证突破速度?”布柳赫尔再次发问,安启诺夫的解决办法虽然稳妥,却决不是他想要的,苏军要打的是一场运动战和歼灭战,绝不想在冰天雪地中和中国人打一场阵地战和消耗战。

安启诺夫想了想说道:“有两个解决办法。”

“噢。快说。”布柳赫尔来了兴趣,他一个办法都想不到,安启诺夫却有两个办法。

“要破解中国人的反坦克战术,就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完成深度突破,所以部队的机动能力至关重要。如果能为步兵师配备汽车等运输工具,实现步兵摩托化,部队的伤亡就会减少很多……”

布柳赫尔感到一阵失望。这虽然也是一个办法,但并不完美,而且更重要的是。短期内根本没有实现的可能。

为数万步兵配备汽车和摩托,那将是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巨大数字,就算列宁格勒能生产出来。也必须再修一条西伯利亚铁路才能运到前线。

“这就是你的第386章中组成一支机械化进攻部队,避开敌人的反坦克支撑点,直接穿Сhā到敌人的后方……不过,没有步兵的保护,这种方法非常冒险。如果敌人阻击得当,装甲部队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是的,太冒险了。”布柳赫尔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以为然:“那些可恶的中国人太狡猾了,竟然会想到用酒瓶装上汽油,单独出动坦克风险太大。”

这个年代的坦克还很原始。在战场上的独立生存能力很差,没有步兵的保护配合,一只燃烧瓶就能­干­掉一辆价值昂贵的坦克。安启诺夫被逼无奈,才提出这么一个不符合时代条件的方法,或者说,远远超过这个时代的方法。

话筒中突然出现了长时间的沉默。两位优秀的苏军将领相对一筹莫展。

“安启诺夫同志,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安启诺夫沉默了片刻,用低沉的声音回答道:“那就只有一个办法,回避与中国人进行阵地战。”

“嘟,嘟……”话筒中传来一阵忙音,布柳赫尔已经无言地挂上了电话。

不管怎么说,总算得到了司令官的许可,安启诺夫用两只手在脸上用力搓了搓,对参谋长下令道:“命令前线部队,继续保持对二号三号反坦克支撑点的压力,通知炮兵部队,调两门110毫米榴弹炮来……”……

温耀武撤到第二反坦克支撑点后,就不断观察着第一支撑点的动静。

与第二支撑点不同,此时的第一支撑点就像大海中的一块礁石,全身上下都被海浪打湿,却一次次倔强地冒出头来,始终没被淹没。

从中午到傍晚,再到当天深夜,第一支撑点内的枪声就没停过,七排长郑锜带着二十几名兄弟,一直坚守在那里。

苏军扔下几十具尸体后,已经放弃了进攻,只是将七排团团围住,没有其他动作。一夜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但是温耀武知道,老毛子肯定不会任由七排守在那里,天亮后就会下手。

果不其然,天­色­刚刚蒙蒙亮,温耀武就被通信员捅醒了。

“营长,你看!”

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两门大炮赫然立在苏军阵地前方。

温耀武一轱辘跳了起来,嚷道:“快通知师部,炮火支援!”

“没办法,电话线都被剪断了。”二营长一脸沮丧。

所有人都心有不甘,都想做点什么,但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无力和焦灼的感觉,没有经历的过的人无法想象。眼看苏军大炮的炮口渐渐调高,指向了七排藏身的第一支撑点,温耀武终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轰隆隆几声巨响,第一坦克支撑点变成了一堆废墟。

七排全体牺牲。

二营将士一起摘帽致敬,却没有人留下一滴眼泪,牺牲在战场,这是军人最好的归宿。那两门大炮已经开始拆解,最多还有半天时间,同样的命运会落在第二支撑点身上……

有视死如归的勇士,也有临阵逃脱的懦夫。

后方十公里处。就是曲南杰的师指挥部,同时又是整个西线战役的前沿指挥部。

门外突然一阵­骚­乱,过往的绿脚兵纷纷让路,一名身上沾满血迹的伤兵被战场宪兵押着,走进了师指挥部的大门。

曲南杰听到动静,抬头向窗外看去,门外却走进一人。一进门就扯着嗓子喊道:“师长,我龅牙来向您请罪了!”

“怎么回事?”

“我手下出了个孬种,还是兴隆难民营的老兵。开枪把自己打伤了……”

那名伤兵此时已被押了进来,上半身到处都是血迹,看不出伤在哪里。只是左手扶着右手的手腕,显得有些不太自然。

曲南杰一伸手,把他的胳膊扶了起来,胳膊下面鲜血淋漓,将整条棉袄袖子都浸透了。

冷冷看了龅牙一眼,龅牙连忙解释:“这货想当逃兵,我吩咐的,不许给他治伤,流血流死算球。”

曲南杰没有说话,一翻那伤兵的手腕。伤口在拇指和食指之间,被子弹打穿了一个洞。

“怎么伤着的?”

“我擦枪,走火了。”那伤兵的眼神有些躲闪。

“扯你的蛋!你第一天当兵啊?擦枪不退膛的?最少也会关上保险吧?”龅牙立刻嚷了起来,边骂边问道:“你到底怎么擦枪的,一米多长的步枪。为什么枪口冲着自己?”

“我说了,走火……”

“先送医院治伤,然后送军事法庭。”曲南杰转身走开,不管这个伤兵承不承认,事情都一清二楚,没必要再耽误时间。

“师长。师长你饶我一命吧!”身后那伤兵突然崩溃,扑通跪下声泪俱下地哀告:“别枪毙我!是我错啦!我不想和老毛子打仗,他们都是红头发绿眼睛的怪物,我怕死在这里回不了祖坟!”

曲南杰猛一回头,说道:“枪毙不枪毙我说了不算,看法庭怎么判,咱们绿脚兵讲的就是规矩。”

甩下那伤兵和龅牙,曲南杰来到地图前,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曲师长,想什么呢?”蒋百里端着一只茶杯,悠悠然问道。

曲南杰笑笑答道:“苏军已经发动进攻一天了,前线的压力不小,我这里正在担心。”

“你这­性­子啊,仗打得这么漂亮,还是温吞水般的不动声­色­,我真是服了你啦!”

蒋百里将茶杯向桌上一放,笑吟吟地说道:“孙子曰: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此军争之法也。咱们绿脚兵这一仗真做到了不动如山,怕是斯大林都没有想到。”

这段话的大意很简单,就是说军队行动的时候要像风一样快,队形要保持森然整齐,势的时候要向烈火一样猛烈,防守时应当像山一样巍然不动,令敌人摸不到虚实,但一旦行动就如雷霆电闪……蒋百里用这段话称赞五十五师,对曲南杰的评价极高。

“百里兄过奖了,咱们在这一仗前苦心演练准备,不料真打起来还是错误百出,很多绝佳的作战机会都错过了,实在愧对肖军长的奇思妙想。”曲南杰脸现愧­色­,微微摇头,这不是故作谦虚,而是确有所感。

绿脚兵在一仗中采用的反坦克战术,是由肖林最先提出指导思想,经过部队多次演练而成型,至于实战效果怎么样,曲南杰事先心里也没底。

战斗打响后,绿脚兵新颖的反坦克战术就发挥出了巨大的威力,整个防御阵型形成了一个有机的整体,给苏军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起初曲南杰满心欣喜,但他很快发现,绿脚兵的阵地设置和火力配属远未达到最佳效果,也就是说,绿脚兵并没有完全发挥出肖林的战略思想的威力,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指挥员,曲南杰已经发现了太多可以改进的地方。

不过在他看来,这是部队没有经验,没能将肖林的战略思想落实到位,曲南杰根本没有想到,对这些从后世盗版来的反坦克战术而言,肖林本来就是一知半解,很多地方他根本就没有想到,也不知道对错。

苏军没见过,绿脚兵也是初学乍练,这一仗大家都在摸索,都在学习。

“曲师长说得不错,苏军的坦克部队太厉害了,如果没有肖林兄提出的各种反坦克战术,咱们这一仗会非常吃力,弄不好就会打个打败仗。”

能顶住北极熊的强力进攻,蒋百里心中暗暗佩服,绿脚兵在这一仗中采用了很多新式的反坦克战术,都是以前从未有人涉足过的领域,要不是有肖林提出相关概念,别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和肖林接触越多,就越觉得此人是个才华横溢的怪才,平常看着也就是个一般人,但往往奇思妙想,匪夷所思,提出一个怪招出奇制胜。

对曲南杰的感慨,蒋百里也完全理解,他何尝没有体会到许多从未深入考虑的问题。

随着机械化部队和空军轰炸力量的逐步强大,御敌于国门之外难度越来越大,中国国力孱弱,如果面对强敌入侵,最好的办法就是以空间换时间,以纵深消耗敌人的进攻力量,实现有效防御。群书院

三八零章反突击

鼎天小说居“虽然防御是一种更为有效的但带有消极目的的作战形式,那么不言而喻,只有在力量较弱而需要运用这种形式时,才不得不运用它。一旦力量强大到足以达到积极的目的时,就应该立即放弃它。”——克劳塞维茨,《战争论》。

曲南杰正和蒋百里说着话,门帘一挑,郝梦龄风风火火走了进来,进门皮靴一碰,就是一个标准的军礼。

“曲总指挥,蒋校长,你们好!”

加入绿脚兵后数年戎马生涯倏忽而过,郝梦龄今年三十有一,已过而立之年。比起在西北军的时候,少了几分激昂青涩,多了几分阳刚成熟,举手投足之间都显露出一副职业军人的风骨气质。

“锡九兄,叫我南杰就好了。”

曲南杰无可奈克地笑了,郝梦龄就是这么个古板­性­格,已经和他说了几次换个称呼,但还是纠正不过来。不过虽然管不住郝梦龄的嘴巴,自己却不能大咧咧地以上司自居,所以他们二人每次见面,开场白总是固定的两句。

果不其然,郝梦龄接着就说道:“那可不行,你现在是西线总指挥,我是你的下属,必须……”

“好了,好了,我怕了你了。蒋先生还在这里呢,让他看咱们的笑话。”曲南杰笑着摆摆手,问道:“锡九兄,五十六师那边情况怎么样?”

“压力不小,一线部队阻击的很吃力,今天上午刚丢了两处阵地。我已经投入了一个营的预备队。”郝梦龄的语气虽然沉重,但神态却很镇定,很明显,阵地丢失在他的意料之内。

五十六师的阵地在五十五师和满洲里之间,苏军试图从这里突破分割,所以承受的压力更大,一个步兵师配合装甲部队。连续不断地发起猛攻。

五十六师的一线阵地被打散成三块,一团的阵地还算基本稳固,二团的防线右翼却被苏军撕开。经过一天多的激战。五营和六营的残部仍坚持在达兰鄂罗木河畔阻击苏军,但渐有被包围的危险,所以五营和六营向侧后方撤退。最终抵达一团的阵地。

“怎么样,已经挡住苏联人了吧?”蒋百里关切地问道。

郝梦龄恭敬答道:“是的,虽然丢了两块阵地,但是苏联人也损失了十几辆坦克,第387章奏,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准备时间。

这种战术具有典型的后发优势,苏军的战略部署已经展开,兵力和火力配置都已暴露,部队经过激战消耗严重,绿脚兵趁机发起反击,在局部战场上很容易形成兵力优势,取得战术­性­的胜利。

不过对于指挥员来说,什么时候发起反攻是个难题。如果部队投入过早,苏军的进攻能量还没有消耗完毕,势必和绿脚兵发生激烈碰撞,战局走势难以预料。如果部队投入过晚,苏军就已成功完成突破,站稳脚跟甚至扩大突破面,后续部队源源不断的进入,再发起反攻也于事无补。

这场反攻关系着整个战役的胜负,绿脚兵在西线的全部兵力只有两个师,是支撑整个战局的中坚力量,如果反击失败,必然会引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甚至整条防线崩溃。

曲南杰是个优秀的军人,但不是天才,面对这个全新的课题,也在摸索之中。郝梦龄认为现在就是投入二线部队的最佳时机,曲南杰虽然也同意这个判断,但他深知肩上的责任重大,还想听听蒋百里的意见。

“南杰,你一向谨慎小心,堪称二十三军中难得的良将,不过要成为独当一面的帅才,还需要拿出些气度来。”蒋百里也没有直接回答,似乎对曲南杰个人比这场大战还关心,点了他两句,又话锋一转:“战场上从来没有必胜的机会,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为将者最忌犹豫不决,既然看到机会,就不要犹豫了,如果错,也是必须付出的代价。”

曲南杰一凛,楞了片刻微微一躬:“多谢蒋先生,受教了。”

蒋百里的这番话来得正好,恰巧解开了曲南杰心中的芥蒂。

虽然担任五十五师师长,西线前沿总指挥,但曲南杰下意识地总有些不自信。想想自己的出身,本来只是东北军中一名下层军官,后来又做过一段土匪,绿脚兵成军后却不断高升,成了堂堂的中将师长,更指挥数万大军与苏联人在北疆决战。

面对强敌,曲南杰更是唯恐不能胜任,每日里事无巨细,查漏补缺,谨慎过度的反面,就是进取不足,虽然面对战机,却还是犹豫不决。直到蒋百里当头­棒­喝,他才终于战胜自己的心魔。就此跨入一流名将之列。

再次起身,曲南杰的脸上已是一副从容不迫的神情,郝梦龄知道他迈过了一道难关,满脸带笑抱拳贺喜。

“恭喜曲总指挥,这下子心里敞亮了吧?”

“多谢锡九兄,我全想明白了。”曲南杰的声音坚定异常:“我以西线前沿总指挥的名义,命令五十五师和五十六师对敌发起反突击!”……

驻马台。是达兰鄂罗木河畔的一个小村落,地广人稀的边陲,只有七八户人家。因为地势高出周边一块,因此得名驻马台。

这里原来是绿脚兵五十六师二团的核心阵地,筑有坚固的反坦克支撑点。但在今天上午十点钟的时候,苏军付出了八辆坦克和装甲车的代价后,终于占领了这块阵地。

苏军付出惨重代价占领了这里,中国人却又派来一个营的预备队,堵住了前进道路上的缺口,左右两侧的阵地还在中国人手中,能够轻松地提供火力支援。苏军接连发起二次进攻,都无法前进一步,只好暂时停了下来。

他们在等待,等待后续部队增援。对左右两侧的中国人实行夹击。只要成功地将突破口扩大,前面那道仓促构成阵地必然一冲而破。

时间已到了下午两点,趁着作战的间隙,苏军士兵躲在战壕中,纷纷掏出冻得硬邦邦的面包充饥。这些年轻的苏维埃战士不但拥有钢铁般的意志。还拥有一副同样坚硬的好牙口,风卷残云般消灭着手中的面包。

突然之间,观察所发出了尖利的哨子声,一名负责警戒的哨兵大声喊了起来:“中国人,中国人上来了!”

苏军团长米耶夫腾地跳了起来,举起望远镜看去。哨兵指着河畔的一道树林丘陵,那些影影绰绰仿佛有人群在移动。

“该死的中国人,该死的国防委员会!”米耶夫在心中恨恨骂着,不敢出声让别人听见。作为一名苏共党员,上校团长,竟然咒骂苏维埃国防委员会,只凭这一点就够把他送进“契卡”的秘密监狱。

不过米耶夫的抱怨是有理由的,在这场战争中的,中国人的后勤工作明显比苏联做得好,只从军装就能看得出来。中国人都穿着白­色­或者浅灰­色­的军服,在雪原上是天然的保护­色­,苏联士兵却大都穿着黄|­色­的军装,怎么看都像一群活靶子。

那片树林也非常讨厌,今天上午中国守军就是从那里撤退的,借着地形的掩护回到了友军的阵地,只给米耶夫留下一座被炸毁的反坦克支撑点。

想不到刚刚过去两三个小时,中国人又顺着这条路摸了回来,他们要­干­什么?

米耶夫没有想到,中队会发起一场反突击。

早上的恶战还历历在目,双方都已­精­疲力尽,不仅苏军无力进攻,中国人看样子也快坚持不住了,预备队已经投入了防守,这个时候,他们哪还有力量发起反攻?

纠正他的,是冰雹一样落下的迫击炮弹,还有蜂拥而来的中队。

随着中国士兵越来越多,米耶夫不断调整着自己的判断。

一个排,小分队­骚­扰,不必理会。

一个连,小部队袭扰,得给他们点教训。

一个营,试探­性­反突击,停止用餐,准备战斗。

一个团,敌人的总预备队发起反攻,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搏,苏军准备不足,可能要吃亏。

两个团,敌情有误!中国人在暗中还藏着一支主力部队!坚持,坚持!……准备撤退!

反攻开始后,坚守在阵地上的中队也投入了战斗,从两侧前方向驻马台涌了过来,苏军寡不敌众,很快被冲乱了阵脚,只好边打边撤,又退出了驻马台。

绿脚兵强大的预备队发挥了作用,五十五师和五十六师的正面阵地上,中队都在局部形成了绝对兵力优势,一举将苏军击溃……

“恢复阵地,抢修防炮洞,防止老毛子炮火报复!”

五十五师第一反坦克支撑点,二团团长魏海江一边向前走着。一边向后扭着脑袋,大声催促着手下的士兵。

这座反坦克支撑点的主工事已被苏军的重炮击毁,但是害怕中队猛烈的炮火,苏军已经把防炮洞修整出来,此刻只要稍加整理,就能重新使用。

“老温,­干­嘛呢?”魏海江没有看路。和人撞了个满怀,抬头一看,是一营长温耀武。

“我看看。我再看看弟兄们。”温耀武站在已经变成废墟的工事面前,鼻翼不住地扇动。魏海江刚想劝他两句,温耀武又接着说道:“团长。这个阵地还是交给我吧,我这次绝不会再失守,就是死也死在阵地上。”

魏海江拍拍他的肩膀:“阵地是三团和四团拿下来的,我说了不算,得直接问曲师长。”

“好,我这就去给师长打电话。”温耀武一转身,腾腾地向后走去……

五十五师师部内,曲南杰手举话筒,正在接听温耀武打来的电话。

“可以,嗯。你告诉三团长,就说是我的命令,第一反坦克支撑点仍由二团一营防守。”

放下电话,曲南杰的眼中闪出一丝暖意,一营已经是一支残兵。却仍然主动求战,经过这场大战之后,绿脚兵如同又经过一次铁血的淬炼,更为坚韧,更为强悍。

打仗最忌讳添油战术,三团和四团是五十五师的机动部队。没必要消耗在阵地战之中。第一反坦克支撑点夺回来以后,曲南杰就没打算交给他们,温耀武主动请缨,正好。

将这件事放在一边,曲南杰面对地图陷入了沉思。从前线的战报来看,此次反突击的目的已经达到,后面可能就要面对苏军的报复­性­反扑,是不是应该考虑把部队撤下来了。

正在这个时候,一名参谋喜滋滋地走了进来:“报告师长,保安一旅王旅长他们到了。”

“噢?快带我去!”

曲南杰心中一喜,前线兵力捉襟见肘,早就在等着保安一旅这支生力军,他们来的正是时候。

和蒋百里一起出门,将王铁胆等人迎了进来,大家顾不得寒暄,就聊起当前的军情。

简单介绍了前线战局,曲南杰问道:“铁胆,保安一旅全旅都到了吗?其他的援兵来了没有?”

保安一旅是绿脚兵扩军的产物,对外号称一旅,实际上却是一个师的架子,兵力超过八千人,基层军官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实力并不差。用的好了,就会撬动这场战役胜负的关键杠杆。

“总指挥放心,我们全旅坐火车来的,一个不拉都到了,路上都做好了准备,随时能投入战斗。除了我们保安一旅之外,吉林的22旅也到海拉尔了。”王铁胆又从身后拉出一个人,对曲南杰介绍道:“还有一个惊喜要告诉您,张汉卿张总司令给咱们派来了战车部队,这位就是战车营营长刘安东。”

“报告曲总指挥,战车营营长,中校刘安东报到!”刘安东瘦瘦高高,面貌体型倒和曲南杰有两分相似。

“好,太好了!刘中校,你可是帮了我们的大忙!”曲南杰大喜过望,东北军有自己的坦克部队,但一向被张学良当做心肝宝贝藏着,这次能够派到前线支援西线二次战役,少帅也算给足了面子,下足了本钱。

“刘中校,你的战车部队有几辆坦克?”瞌睡的时候送来个大枕头,曲南杰拿这支战车部队有大用。

“报告,我们一共有12辆雷诺FT17坦克。”

“12辆,够用了!”曲南杰伸手拉过一张凳子,热情地招呼道:“快坐,说说具体情况,咱们的坦克什么时候能投入战斗?油料和弹药充足吗?”

“我们也是坐火车来的,油料弹药都不缺,只要一天的准备时间,就能投入战斗……”……

被绿脚兵打了一个反突击,苏军占领的阵地大半又被夺了回去,布柳赫尔又惊又怒,一口老血差点吐了出来。

伏罗希洛夫委员也变了脸­色­,不住催促布柳赫尔,再次发动攻势夺回阵地。虽然明知准备工作不足,布柳赫尔这次却没有坚持,默默地执行了命令。

战役既然发动,这个时候再退回去根本不可能,只能硬撑着拼下去。到了这个份上,布柳赫尔反而有一种豁出去的轻松,只想和那些狡猾的中国人比一比,看看谁能坚持到最后,谁会先犯错误。

这是两支军队素质和实力的比拼,布柳赫尔相信,虽然代价大一些,胜利还是会属于英勇的苏联红军。布柳赫尔同时知道,这也是他个人最后的机会,如果这场战役以失败收场,他的军旅生涯同样也会黯然收场。

在远东集团军司令部的严令下,疲惫的苏军投入了最后一支预备队,经过短暂的炮火准备,再一次向中国人的阵地发起冲锋。

消耗,拉锯,反复争夺,在一处处阵地上演。中国人仍是一如既往的顽强,纵深梯次配置的步兵、­精­心构筑的防御工事、广泛配置在防线上的反坦克兵器、支援步兵的各种口径火炮,再加上的强大的预备队,让苏军不断付出着高昂代价。

雪地上还有昨日阵亡战友的斑斑血迹,苏军士兵的眼神有些空旷,这种以生命为代价的争夺似乎毫无意义,哪怕阵地被占领,中国人还会重新夺回去。群书院

三八一章战略反攻

“人们在防御中取得了胜利,通常就可以造成比较有利的兵力对比,因此,以防御开始而以进攻结束,这是战争的自然过程。.).”——克劳塞维茨,《战争论》。

残酷的拉锯战进行了一天一夜,中苏两军都使出了全力,在每一块阵地、每一座工事、每一道战壕中反复争夺。

直到深夜,达兰鄂罗木河边的枪炮声才渐渐稀疏下来,几盏大功率的探照灯照­射­下,战场上的硝烟久久都未散去。

远东集团军司令部已经前移到阿巴该图,司令官布柳赫尔的房间灯光这晚一直亮着,一阵咆哮声出来,副官低着头退出布柳赫尔的房间,又小心翼翼地拉上房门,转身之时,正看到参谋长诺亚夫斯基。

“司令官同志还没有休息吗?”

“没有,怎么劝都不听。”

布柳赫尔的副官满脸担心和忧虑,司令官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饭也不好好吃,这样下去万一身体跨了,自己就是严重的失职。但他却不敢再劝,前线战局不利,司令官的心情很糟糕,如果在他耳边聒噪休息什么的,就会惹得他大发脾气。

诺亚夫斯基无奈地摇了摇头,正要走开,突然发现布柳赫尔的窗户透出一丝灯光,随即命令道:“去找些厚实些的帘子,把司令官的窗户蒙好,防止敌机轰炸。”

这是为了以防万一,自从中国人的飞机参战后。大乌里的天空就不再只属于苏联人,中国空军虽然在实力上略占下风,但也时常飞抵大乌里上空,扫­射­一番再扔下两颗炸弹,以打击苏军的士气。

副官带着两名士兵忙碌起来,虽然尽量轻手轻脚的,还是惊动了房间里的布柳赫尔。

听动静就知道他们在忙什么。布柳赫尔仍不住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空袭?死在空袭中倒是个不错的结局……”

西线二次战役进行到第三天,布柳赫尔痛苦地发现,他已经无法控制整个战局的进程。苏军投入了最后一支战略预备队,却仍然无法打开僵局,中国人的防御阵型充满弹­性­。随着苏军的猛烈冲击而来回震动,但一直没有崩溃。

这真是太意外了,两个月前中东路战争开始的时候,中**队还是那样不堪一击,只要轻轻一扫,就可以轻易赶到一边,但当绿脚兵出现之后,情况发生了改变。

因为战前准备工作不足,苏军的进攻缺乏韧­性­和持久,随着伤亡消耗的增加。苏军的进攻势头越来越无力,布柳赫尔整晚都在对着地图发呆,还是没有找到扭转战局的方法。

作为一名优秀的指挥员,布柳赫尔清醒地认识到,苏军此时已经无牌可打。现在最正确的选择,就是尽快退出这场战役,并考虑如何体面地结束这场战争。

但这是不可能的,胜负未分,无论领袖还是军方上层人物都不会轻易放弃,晚间时分他向伏罗希洛夫委员试探着提出撤退的建议。立刻遭到了对方暴风雨般的批评指责。

布柳赫尔没有和他争吵,那个家伙,根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军人,而是一个讨厌的政客,提不出任何有效的方法,只是反复强调红军的革命­精­神,要和帝国主义走狗坚持到最后五分钟。

事情只有一个解释,中国人事先早有准备,难道说,整个西线二次战役就是一个大陷阱?!……

布柳赫尔估计的不错,早在战役发动之前,绿脚兵就在着手准备战略反攻。

不过陷阱什么的太夸张了。又高估了绿脚兵的组织能力。

曲南杰前沿指挥部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前线的炮击上,紧张的气氛中带着压抑的兴奋。

被苏军压着打了三天,绿脚兵一直在防御,现在终于攻守异位。难怪大家情绪激动。

望远镜中看得清楚,四周都是一片漆黑,苏军阵地却暴露在大功率的探照灯下,苏军士兵犹如舞台上走光的内衣女郎,惊惶失措,局促不安。

数百门大炮和迫击炮一起轰击。苏军的防御阵地很快陷入一片火海。绿脚兵却借着敌人阵地上的光亮,在暗中集结,准备发起进攻。

“曲总指挥,谁想出用探照灯这一招的,真是匪夷所思,巧妙异常,对敌人的威慑作用太大了。”梁忠甲兴奋不已,向曲南杰问东问西。

曲南杰微微一笑:“这叫探照灯战术,我们肖军长亲自命名的。”

在曲南杰看来,这种战术最大的好处就是突然­性­。

冬季天亮得很晚,6点以前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阶段,苏军万万没有想到绿脚兵会在这个时候发起进攻,所以疏于防范。绿脚兵却利用探照灯和照明弹发起进攻,打了苏联人一个措手不及。

成功不可简单复制,探照灯战术反复使用就不灵了,但第一次面对这种意外打击,苏军必将付出惨重代价。

空中传来一阵阵飞机的轰鸣,东北航空大队的战鹰呼啸而过,他们将配合火炮进行轰炸,为进攻部队扫清前进道路上面的障碍。

前方的炮击声不知不觉发生了变化,经过二十分钟的饱和­射­击,炮兵开始延伸火力,打击苏军纵深腹地。这同时也是发起进攻的命令,绿脚兵在夜­色­的掩护下,犹如一群索命的幽灵,无声地向苏军阵地扑了上去。

反攻开始了!

曲南杰毫不怀疑,这场反攻能够取得胜利,所差别的,不过是战果的大小罢了。但这首先是一场防御战的胜利,在苏军发起进攻之初,就将他们的战役目标粉碎在阵地上,并提前准备发起战略反攻。

制定满洲里防御计划的时候,绿脚兵就准备发起二次连续的大规模反攻,第一个目标就是达兰鄂罗木河畔的苏军突出部,远东集团军第21步兵师。

经过三天的激战,苏军第21步兵师已经非常疲惫,更麻烦的是,他们的装甲部队损失惨重,有近一半的坦克急需修理,无法开动。

背水一战,未必都能绝处逢生,更多的时候还是被消灭。有达兰鄂洛木河挡路,第21步兵师已经被绿脚兵盯住了…………

苏军阵地上,残酷的炮击刚刚过去,被震晕的士兵还在天旋地转之中,耳边又响起了凄厉的防空警报。

“空袭,中国飞机空袭!”

“注意防空!

“快隐蔽!”

……

师长安启诺夫临危不乱,不顾扫­射­而来的机枪子弹。举起手枪向空中的飞机连连­射­击。

“高­射­机枪,高­射­机枪在哪里?”一个弹夹转眼打完,在他的感染下,周围的士兵们都镇定下来,将一挺高­射­机枪架了起来。

机枪手托起沉重的枪身,这才惊讶地发现,中国人的飞机没有扔下炸弹。反而从头顶上飞了过去。

他们要­干­什么?安启诺夫愕然仰望夜空,努力寻找着中国人的飞机,但是天空上还是一片黑暗。不知道他们飞去了哪里。

正在四下张望中,阵地后方突然响起了一串猛烈的爆炸,借着火光看的清楚。大块的白­色­碎冰飞上了天空,还有腾空而起的冰冷河水。

他们在炸河!

突然一声巨响,一堆木料碎屑飞了起来,工兵搭建的渡桥被炸弹击中,沉重的桥身晃了几晃,轰隆隆倒塌在河中。

冰封的河面被炸开,唯一的渡桥被炸毁,安启诺夫的心中不由得往下一沉。

后路被断!背水一战!

这就是第21步兵师面临的处境。

怎么办?是守是走?安启诺夫面临选择。

守未必是上策。

经过三天连续激战,第21步兵师已是强弩之末,而从中国人的炮击规模来看。这场反攻必然力度空前,能否在没有退路的情况下顶住敌人的进攻,安启诺夫心里也没底。

走更加糟糕。

后路被炸断,前面是敌军,想要撤退就只能沿着达兰鄂罗木河横向穿Сhā。沿途之上要通过大段中国人控制的阵地,想要顺利突破敌人的阻击难度更大。

犹豫了不超过一分钟,安启诺夫已经拿定了主意,连连对手下发布命令:“全师进入一级警戒,准备应对中国人的进攻,工兵营后撤在河边搭桥。通信科立即和司令部联络,请求主力部队支援……“

安启诺夫很清楚,布柳赫尔司令官手中的预备队也不多,想要指望援兵不太可能。不过就算要撤退,最好也有上峰的指令,免得日后追究责任。

一边坚守一边修桥,同时向上级请示报告,安启诺夫的安排滴水不漏,唯独忽略了一点,第21步兵师能否挡住中**队的雷霆一击!

“隆隆隆……”

一阵低沉的引擎声传来,苏军士兵听见动静,纷纷抬头看去,只见从黑暗中浮现出十多个巨大的身影,借着火光已能清晰看到高耸的炮管,还有充满金属气息的棱角外壳。

“乌拉!”阵地上响起一片兴奋的叫声,苏军士兵以为这些坦克是自家的援军。

没想到中国人也有坦克,而且是法国产的雷诺FT17,正是苏联KC坦克的原型,外表非常相似。看到这熟悉的身影,很多苏军士兵没有反应过来,兴奋地向坦克挥动着手臂。

“坦克!中国人的坦克!”

安启诺夫声嘶力竭地叫嚷着,试图提醒那些愚蠢的士兵,但是战场上一个人的声音是如此微弱,阵地上的红军战士没人听到。

回答这些苏军士兵的,是一串串突然­射­出的机枪子弹,枪口炎在夜­色­中如此闪亮,照亮了坦克车身上的青天白日徽章。苏军士兵这才如梦方醒,顾不上那些被打倒的同伴,纷纷举起武器向坦克开火。

步枪,机枪,迫击炮,步兵手中的武器对坦克全都没用,苏军士兵这才发现,与中**队比起来,苏军的反坦克手段太少了。

迎面一阵更猛烈的弹雨扫来,跟随坦克行动的绿脚兵开火了,他们在暗,苏军士兵在明,一明一暗之间已经弥补了防守阵地的优势。

更何况在坦克的冲击下,防守阵地像纸糊的一冲就破,潮水般的绿脚兵杀入苏军阵地,迅速向纵深挺进。

纵深,第21步兵师现在最缺乏的就是纵深,背后就是冰冷的达兰鄂罗木河,哪有什么纵深可以延缓中国人的进攻速度!

“坦克,咱们的坦克呢?快顶上去!”

安启诺夫一边发布着命令,一边伸手拦住了一辆装甲车。天­色­渐亮,已经看得清楚,中国人在反攻正面集结了大量部队,再加上飞机坦克助战,疲惫的第21步兵师很快就会崩溃。

那些坦克撑不了多长时间,看样子是守不住的,必须做突围的打算!……

经过两个小时激战,绿脚兵在达兰鄂罗木河畔击溃了苏军第21步兵师,师长安启诺夫乘装甲车逃走,下落不明。

消息传到阿巴该图,布柳赫尔仿佛一夜间老了十岁。

在副官的带领下,布柳赫尔来到了伏罗希洛夫委员的办公室。

“委员同志,这是我的辞职信,我请求辞去远东集团军司令官的职务。”

布柳赫尔从怀里掏出一封辞职信,一只深红­色­的烟斗被带了出来,无声地掉落在地,伏罗希洛夫看了它一眼,又转回目光。

“布柳赫尔同志,既然你不能胜任这个职务,能够主动辞职是个非常明智的选择,斯大林同志会派另一位优秀的红军将领来接替你的。”

布柳赫尔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向外走去,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问道:“我能问一下吗?谁会接任我的职务?”

“图哈切夫斯基。”伏罗希洛夫顿了一下,又补充道:“米哈伊尔?尼古拉耶维奇?图哈切夫斯基,我们红军自己的拿破仑,我认为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布柳赫尔点点头,终于转身走了出去,那支深红­色­的烟斗还静静躺在地上。

骄傲的将军就这样丢掉了心爱的烟斗。

三八二章深度突击

同江街头,报童的声音清脆而响亮。他们当然知道图哈切夫斯基的大名。

此人原是俄国贵族出身,在内战中得到列宁的赏识,征战四方。高尔察克和邓尼金都是他的手下败将,号称红­色­苏联的常胜将军。

良久,才有人低声嘀咕道:“临阵换将,兵家大忌……”

没人理他,大家心里都很清楚,临阵换将的确是兵家大忌,但如果换的是一员良将,一位常胜将军,意义却又完全不同。

梁忠甲打破沉默,出声问道:“曲总指挥。他不是列宁格勒军区的司令员吗?这才三四天的功夫,已经到大乌里了吗?”

几天前布柳赫尔还在指挥苏军发起二次战役,现在却突然被换下,列宁格勒距此万里迢迢,岂是说来就来的。

“这个还不清楚。不过如果乘坐军用飞机,一两天的功夫也就到了。”曲南杰应道:“所以我建议,大家不要贪图眼前的小利,协同起来给图哈切夫斯基准备一份大礼。”

“是啊,力分则弱,力合则强。老毛子虽然一时处于下风,大家也不可轻敌。”

梁忠甲第一个出声赞同,他和苏军两度交手,深知对方实力强劲,如果这么多部队各打各的,一旦苏军调整过来,吃亏的还是东北军。

“协同好呀!”张延枢和肖林郎舅关系,当然要帮着绿脚兵说话:“咱们­干­脆整个大的,把第35步兵师装进口袋算了。”

苏军第35步兵师作风强悍,还坚守在达兰鄂洛木河东岸,相对位置突出,虽然兵力较多,却是个不错的打击目标,如果中**队合力包围,极有可能吃掉这个整编师。

与击溃不同,包围消灭一个整编师的意义更为重大,中**人数十年来都没有取得过这样的大胜,众将一时都被吸引了过来,眼中闪动着兴奋的光芒。

“­干­,­干­他娘的!”

“值了,只要能吃掉第35步兵师,老子的15旅打光了都值得!”

“值,当然值,我的29旅也押上了,咱们就拼这一回!”

……

大家当然也明白,包围歼灭的难度远远大于击溃,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就算能够吃掉苏军第35步兵师,东北军也得扔进去几千条人命。

曲南杰和郝梦龄没有参与讨论,只在旁边默默听着。正在这时,一名通信参谋走了过来,将一封电报递在他们手上。

同江急电!

曲南杰和郝梦龄对视一眼,拆开电报细看,灯光照­射­下,两人的脸上都隐隐有光彩流动。

“诸位,静一静,同江指挥部来电报了。”曲南杰拍了拍巴掌,众人立刻闭上了嘴巴,一起抬头看了过来。

这些日子他们早就了解,同江虽然远离满洲里,但一直通过电报遥控指挥,下一步到底如何行动,还得看肖林的指示。

“诸位,同江指挥部的来电中提供了上中下三策,由我们共同谈论选择。”

听到竟有上中下三策,众将纷纷交换着眼神,搞什么搞,难道这是小说演义不成?

曲南杰也暗自觉得好笑,也许,也许肖林还是个年轻人,一时心血来潮,搞些古怪名堂吧。

“诸位,咱么首先来说下策。”曲南杰轻轻向张延枢点了点头,道:“下策就是先打苏军第35步兵师。”

“怎么,打35师竟然是下策?那中策和上策是什么?”张延枢很是不服气。

“延枢不要生气嘛,虽然是下策,却也是可选之策,已经很了不起了。”曲南杰先劝了一句,又顺手递过一顶高帽:“延枢气吞万里如虎,当然会选择力擒强敌的法子,这本身也是一招好棋。不过还有几个小瑕疵。”

张延枢此刻气息稍平,声调已经降下来了,但还板着脸问道:“有什么瑕疵?”

“我军发动反攻已经二天,苏军最初的措手不及,遭受了沉重的打击,但他们也在积极调整应对。根据情报,苏军第35步兵师这两天大幅度收缩兵力。同时抓紧时间利用我军原来的工事修筑防御阵地,很难轻易击破。”曲南杰顿了一下,总结道:“这块骨头。不太好啃。”

张延枢分辨道:“那也没关系,只要把35师堵在达兰鄂洛木河东岸,早晚都能消灭这股敌人。这冰天雪地的马上就是大冬天。冻也冻死他们。”

“这倒也不错,但苏联人有铁路线调动支援,可以不断派来援兵,如果不能及时解决第35步兵师,咱们反而有被缠住的危险。”曲南杰耐心地等他说完,才解释道:“包围第35步兵师,战役必然扩大化,苏联人拼了命也会来救,这一仗越打越大,弄不好就打到过年去了。”

中东路战争至今为止。还是一场局部战争,中苏两军在固定区域内发生军事冲突,还保留着最后一分理智和克制。

为了争一口气,最后打得头破血流,生活中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如果远东集团军这一仗输得太惨。斯大林丢不起这个面子,真要是集中全力和中国进行国战,对中苏双方都没有好处。

想通了种种因果,张延枢终于点了点头,又不甘心地问道:“那中策呢?中策是什么?”

“中策则是兵进阿巴该图,威胁苏军突出部与后方的联系。逼迫他们重新退回到大乌里以北,回到西线二次战役发起之前的状态。”

阿巴该图本来就是一座空城,城防阵地非常简陋,苏军占领那里之后也没有刻意修整,也是一个相对容易夺取的目标。

回到战役前的对峙形势,对中国方面肯定是一个能够接受的结果,苏军­精­心准备的西线二次战役被粉碎,还消灭了数千苏军,可以说是打了一个大胜仗。

进入12月的严冬之后,苏军无法再次发起攻势,绿脚兵却在东线控制着双城子,截断了西伯利亚铁路……无论从哪个方面看,相持下去对中国人都更加有利。

不战而屈人之兵,自然比惟力是视的死战硬仗更加高明,张延枢想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这个办法不错,比强攻第35步兵师强。”放下争强好胜的心理,张延枢心态一平,反而起了佩服之意。自己这个姐夫果然不比常人,难怪百战百胜,威名远扬。

眼神一挑,片刻间又是一副得意的神情,倒把曲南杰看得一愣,张延枢又追问道:“上策呢,上策是什么?”

众人一起竖起了耳朵,既然分出上中下三策,肖林的倾向­性­十分明显,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个上策就是今后的作战计划。

只是众人有些疑惑,除了进逼阿巴该图之外,难道还有更好的选择?

曲南杰终于站起身,来到墙边挂着的大幅军用地图前,手中的指挥­棒­在满洲里一点,停顿片刻,然后默默向西北划动。

眼看着指挥­棒­深深划入苏联境内,众人的眼睛都越瞪越大,惊奇,疑惑,兴奋……不一而足。

“上策,分头并进,夺取克拉斯诺卡缅斯克,威逼赤塔!”指挥­棒­重重在地图上一戳,指向了苏联远东重镇赤塔。

赤塔,赤塔州首府,西伯利亚铁路枢纽,是西线苏军的后勤补给基地。

没有想到,肖林竟然如此大胆,竟然打上了赤塔的主意。但细细想来,却不得不承认这是异常锐利的一击,如刀如矢,直刺苏军的心脏,如果成功,西线战事可定!

梁忠甲还算冷静,问道:“赤塔距离边境500公里,咱们有这个能力吗?”

“赤塔我们不一定要打,关键还是要包抄到苏军的后侧纵深,我们的目标,首先是克拉斯诺卡缅斯克……”

深度突击,这就是肖林从后世盗版来的指导思想。

突破敌人的纵深之后,当然应该趁机围歼敌人的有生力量,在二战以前所有国家的军队都是这么做的。但是经过二战的洗礼之后,军事指挥员们逐渐更加重视突破的深度,以更快更坚决的突击,打破敌人在纵深组织防御的企图。

深度突击到苏军的后侧,数万大军的后勤支援全部被切断,指挥被打乱,所以不得不撤退,中**队则可利用兵力优势,与敌人进行赛跑,通过不断的集群突破,利用车轮攻势发起连续进攻消灭敌人。

在曲南杰的主持下,西线众将很快统一了意见,各回本部进行调度准备,并在当天夜里集结突袭,沿着第21步兵师留下的缺口进入了苏联国境。

第21步兵被击溃之后,布柳赫尔临时调来了两个团堵在缺口后面,虽然兵力单薄,但也聊胜于无。

之所以兵力如此之少,首先是因为苏军恰逢新败正在混乱中,可调动的部队不多,更重要的还在于布柳赫尔认为,中国人不会向苏联腹地发起进攻。

一来他们没有这个能力,二来也没有这个必要,放着第35步兵师这个香喷喷的超级诱饵在那里,中国人没有理由不扑上去。

只要35步兵师能拖住中国人,这场战役就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三八三章大家还是谈和吧

达兰鄂洛木河的河面上,被炸开的冰层已经再次上冻,但是因为厚度不足,暂时还不能走人。.)

在苏军被炸坏的铁桥基础上,绿脚兵搭建了一座新的浮桥,源源不断的民夫推着独轮车,从这里迈出了国境线。

桥西突然出现了一支小小的队伍,十几个人,中间还抬着一副担架。看这个阵势,受伤的应该是个大官,民夫们纷纷让到一旁,给担架队让路。

“咦?怎么是个老毛子?白俄吗?”眼尖的已经发现不对,担架上半躺半坐的,分明是个大鼻子的苏联人。

“不是,这家伙是苏联的大官,第21步兵师的师长。”说话的是个年轻的小战士,口气中不无炫耀。

“师长?我的老天!那得是个将军呀!”民夫们轰得一声围拢上前,争先恐后想要看个稀奇。

“都让开,都让开,这个老毛子师长身上有伤,耽误了你们吃罪不起……”

在士兵的吆喝下,民夫们向后退了几步,但仍然盯着安启诺夫上下打量,目光中充满好奇。

安启诺夫听不懂这些中国人在说什么,胸口的伤口又疼得厉害,就这么摇摇晃晃任由中国人抬着。

在冰天雪地里躲了两天,最后走投无路选择自尽,偏偏又没有打中心脏,以至于当了中国人的俘虏。这几天折腾下来,安启诺夫的­精­气神都已耗尽,没有能力反抗了。

突然。一阵隆隆的引擎声在耳边响起,安启诺夫奋力睁开眼睛,看到了一支长长的车队,足有三十多辆,上面坐满了全副武装的中国士兵!

天哪,中国人坐着汽车去打仗!

安启诺夫心中猛的一惊,这曾是他的梦想。没想到中国人首先做到了,这其中蕴含的意义非常重大,在冰天雪地的雪原上。有了汽车机动能力就增加了好几倍,中国人可以选择的战术就更多了。

三十多辆汽车,上面足有两千名士兵。他们这是要去哪呢?……

因为图哈切夫斯基尚未到达,布柳赫尔仍然暂时代理远东集团军的司令员,指挥作战。

对这个短暂的缓冲时间,布柳赫尔非常珍惜,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如果能够创造奇迹,就能挽回自己的军事生涯。

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也许是两天,也许是一天,就看中国人会不会上钩了。

令布柳赫尔失望的是。中**队没有按照他的预想行动。

不动如山,动如雷霆。

面对苏军薄弱的防线,绿脚兵以摧枯拉朽般的攻势将其粉碎,然后沿着突破大步向前挺进。张延枢部、梁忠甲部等友军跟在后面,甩开苏军第35步兵师这个诱饵。强渡达兰鄂洛木河,快速进入苏联境内。

被避实就虚晃了一下,布柳赫尔的妙计没有成功,只好紧急收缩兵力,准备在阿巴该图和大乌里节节抵抗,以消耗中**队的进攻力量。

但前线传来的情报再次出乎意料。中**队的推进速度非常快,先头部队乘坐坦克和汽车直杀克拉斯诺卡缅斯克,经过一个小时的激烈战斗,占领这座兵力薄弱的边境城市。

克城在大乌里后方数十公里,是个五六万人口的小城。苏军前几天还在猛烈进攻,没想到这里会变成战场,以至于被中**队轻易攻克,带来了严重的后果。

中国人占领克城之后,拦腰斩断了赤塔到大乌里的铁路交通,数万苏军赖以生存的补给线被截断,中国人迂回到了侧翼后方,苏军却仍然阵型散乱,无法组织有力的反击。

一时之间,还散布在达兰鄂洛木河两岸的苏军纷纷撤退,指挥调度陷入混乱,中**队却抱成一团,如狼群般不断分割包围小股苏军,一个团,一个营地加以歼灭……

面对中国人咄咄逼人的攻势,克林姆林宫的主人终于失去了耐心,斯大林当天晚间发来急电,解除了布柳赫尔的指挥权,临时指派伏罗希洛夫担负领导责任。

不过斯大林非常清楚,伏罗希洛夫只是一条咬人的恶狗,难以担负指挥中东路战争的重担,真正能力挽狂澜的,还得看列宁格勒军区司令员图哈切夫斯基…………

冬日的西伯利亚上空密布着厚厚的彤云,预示着一场暴风雪即将来临,空旷的雪原上寂静无声,只有北风吹过原始森林的树梢,发出阵阵尖利的呼啸。

空中突然传来一阵单调沉闷的引擎声,一架军用飞机从云端穿过,向着东北方向飞去。

“图哈切夫斯基同志,刚刚飞过赤塔,再有半个小时就要到大乌里了。”说话的是苏维埃外务委员会委员,斯曼诺夫斯基。与别的苏维埃官员不同,他没有穿着流行的列宁服,而是一身得体的西装,带着金丝眼镜,文质彬彬,风度翩翩。

“是的,我们该说再见了。”图哈切夫斯基合上厚厚的卷宗,表情异常的严肃。

“怎么?前线的战事非常被动吗?”Сhā话的是梅里尼可夫,驻哈尔滨俄国总领事。

他和斯曼诺夫斯基要去伯力城,和东北当局的代表会面,如果苏军在战场上太过被动,被谈判极为不利。

面对两个文职官员,战场形势三句两句也说不清楚,图哈切夫斯基默默地点了点头,在脑海中梳理着刚刚看到的各种军报。

在西线二次战役中,中国人动员了社会各阶层的力量,展现出高度的组织能力,并采用了许多全新的战术战法,有效地克制了苏军的装备优势。

自从中国人渡过达兰鄂洛木河,就采用车轮战术不断冲击、包抄、歼灭小股苏军部队。积少成多之下,反而累积了一个惊人的数字,苏军阵亡、受伤、被俘、失踪的总数将近一万人,等于被整整歼灭了一个师。

尤其麻烦的是,中国人在克城车站缴获了两辆运送物资的火车,并改装成全副武装的铁甲列车,今天中午时分。中国人的铁甲列车一路北进,直到距离赤塔市三十公里的地方才掉头拐了回去。

赤塔市内已经处于紧急戒严之中,所有政府机关和工厂学校停工停课。准备迁移撤退,普通民众更是蜂拥出城逃离战火,大批市民拥堵在赤塔火车站中。

一州首府受到威胁。伏罗希洛夫急于援助,因此停止必要的集结调整,将前线撤下来的兵力逐节投入克城方向。

图哈切夫斯基敏锐地看出其中的危险,西线二次战役的结果充分说明,这支绿脚兵与以往的中**队完全不同,不能用固有成见来看待,幻想在英勇的苏联红军冲击之下,中国人就会一击而溃,最后却只会害了自己。

不过没关系,自己这次带着斯大林同志的最高指示。很快就能纠正伏罗希洛夫的错误。剩下的事情也很简单,收拢败局,尽快停火以结束战争。

在图哈切夫斯基心中,还是感到一丝浓重的遗憾,自己上任的太晚。已经无法挽回败局,西线二次战役已经彻底失败了。

斯大林交给自己的,是一个替人擦ρi股的脏活,如何能在有限的时间内创造奇迹,图哈切夫斯基绞尽脑汁却一无所获,和两名外交官聊上几句。反而感到一阵轻松。

“外务委员同志,领事同志,中国不是已经统一了吗?为什么我们要和东北当局谈判?”

中东路战争开始之后,苏联和中国南京政府一直在打口水战,甚至把官司打到了国联,­唇­枪舌战这么多天,怎么突然又绕开了南京政府?

“南京政府方面的态度很强硬,对东北的控制力也很差,我们的对手是张学良,当然要和东北当局谈判。”斯曼诺夫斯基推推眼镜答道:“我们会先和张学良达成一个停火协定,然后在进行正式的外交谈判,张学良那个时候通知南京政府就可以了。”

“是这样啊。”

图哈切夫斯基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下说道:“我想提出一个请求,如果进入正式谈判,我希望能加入代表团。”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这支中**队都是值得尊敬和学习的对手,图哈切夫斯基希望亲眼去看一看。

斯曼诺夫斯基不由得一愣:“这个,我无权同意……”

“我会向斯大林同志提出申请的,只请外务委员会配合一下。”图哈切夫斯基的态度很坚决。

“好的,这个没有问题。”斯曼诺夫斯基的神态轻松了下来,又叮嘱道:“司令员同志,你在大乌里的担子可不轻呀,停火之前一定要争取最有利的态势,为外交谈判创造条件。”

图哈切夫斯基刚刚点了点头,梅里尼可夫又Сhā话问道:“司令员同志,赤塔会失守吗?”

赤塔如果失守,就没有继续谈判的必要了,说什么都要调集全国之力,和中国人决一死战,哪怕为此经济倒退十年,也在所不惜。

“不可能,完全不可能。”图哈切夫斯基的声音很坚定:“中国人只是在虚张声势,赤塔距离克城将近500公里,他们没有这个能力。”

“他们不是控制了铁路吗?一天时间就能打到赤塔。”梅里尼可夫不依不饶地追问。

“不可能的。”图哈切夫斯基回答的很简洁,没有多做解释。

以中国人的能力,以11月末的寒冷天气,以敌人有限的兵力,都决定他们不可能攻克赤塔,500公里的战略纵深,就是赤塔最好的防线。

在图哈切夫斯基心中,还盼望中**队大举进攻赤塔,他们本来就是孤军深入,如果再把战线无限拉长。甚至不用苏军出动,这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雪就能将其打败。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请报上说,中**队的指挥官叫肖林,这个人在二次战役中表现的非常­精­明,甚至可以说老辣成熟,当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等等吧。等我在大乌里稳住阵脚,一定要去伯力城会会这个肖林…………

赵四风流朱五狂,翩翩胡蝶正当行。

温柔乡是英雄冢。哪管东师入沈阳。

这是旧时空中马君武在“九一八事变”后写下的诗作,用来形容中东路战争中的张学良,最为恰当不过。

父亲去世的悲痛渐渐被时间冲淡。少帅又陷入了裘马声­色­的糜烂生活中,一边忙着和赵四小姐搞婚外恋,一边忙着注­射­吗啡代替鸦片,在这种情况下又豪情冲天地决定对苏作战,稍有见识的人都不看好这一战的结果。

但他们算漏了一件事,算漏了一个人,少帅在战事不利的情况下,重用肖林,几乎是登台拜将,调来数万绿脚兵。一举扭转了战局。

上午十点钟的时候,奉天帅府小青楼中还是一片静寂,张学良此刻还没有起身,所有人都不敢大声说话,生怕扰了他的好梦。

张学良其实已经起来了。不过,他正在……

卧室的房门紧闭,屋中却是烟雾缭绕,一个烟泡堪堪抽完,张学良放下烟枪,心满意足地长长吁出一口气。

“汉公。感觉怎么样?还是抽大烟比较合适吧,吗啡太伤身体了。”说话的是黑龙江政务厅长蔡运生,以他的年龄,如此称呼张学良实在有伏低做小拍马屁的嫌疑,但偏偏他却显得如此自然,令人生不出半点反感。

看到张学良放下烟枪,他连忙接过来,又挑起一个烧好的烟泡对了上去。

“不抽了,不抽了。老蔡,咱们说正事。”

张学良从桌上拿起一盒美国骆驼,撕开递给蔡运生一支:“这次和苏联人谈判,一定要寸土必争,前线将士流血拼命换来的胜利,谈判桌上一定要对得起他们呀!”

“明白。不过……这个尺度如何把握?”

领导有交待,蔡运生毫不犹豫先应了下来,然后才发现张学良的话太过隐晦,不好把握。如果是别的事情,他自然直接交待下去,让手下人做到极致就好,但是这次和苏联人谈判不同,他是张学良的首席私人代表,责无旁贷,推无可推。

不行,还得问个清楚,哪怕惹得张学良不高兴,也比办砸了差事强太多。

“苏联人已经撑不住了,咱们的条件决不能低了。”刚刚抽完大眼,张学良消瘦蜡黄的脸上有了一丝血­色­,­精­神头也足了,赤脚腾的跳下地,在烧得热烘烘的地砖上走来走去。

“嗯,当初列宁还活着的时候,亲口答应废除沙俄时代一切不平等条约,新疆的事情我不管,外蒙也是民国后的事情,但是东北这疙瘩就有几十万平方公里,从海参崴到外兴安岭,这片地方你都给我要回来!”

看着张学良满脸兴奋的神­色­,蔡运生不由得暗暗叫苦,这位爷可真是异想天开,也不想想那个斯大林是好说话的?

都是那个肖林闹得,在前线连着打了几个大胜仗,少帅觉得老毛子很好对付,准备当一回收复国土的民族英雄。

“汉公,这个难度恐怕不小,苏联人刚刚修建了西伯利亚大铁路,在远东投入很大,肯定不会放弃。”

张学良将烟头啪地弹进痰盂:“不放弃?不放弃就接着打呗,无所谓的事情。”

战场上打了胜仗,张学良的底气十足。

“汉公,我是做民政工作的,最了解经济方面的问题。自从和苏联人开战之后,咱们的奉票一日三跌,已经跌到了年初的十分之一,再这么打下去,经济上也坚持不住了呀!”害怕在谈判中背雷,蔡运生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张学良。

“哎,打仗就是打钱呀!”张学良还没从兴奋中冷静下来,一挥手说道:“没关系,南京方面答应的200万元经费很快就要到了,有这笔钱撑着,足够和老妈子打到过年。”

如果能收复《尼布楚条约》之后的大片失地,张学良仿佛已经看到欢呼的人群,舆论的称赞,史书的记载……赌上这么一把,值得!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蔡运生接着劝道:“汉公,咱们和苏联人在前面死战,要小心日本人渔翁得利呀!”

“这个……”张学良一时无话。

中东路事件爆发后,日本人一直蠢蠢欲动。关东军一方面不准中**队由南满铁路北运,一方面派出关东军参谋长板垣征四郎和关东军主任参谋石原莞尔等组织“参谋旅行”,一行赶到哈尔滨,刺探中东路之战的虚实。

更为严重的是,绿脚兵情报部门送来一份报告,石原莞尔起草了一份《关东军占领满蒙计划》。对中东路之战“异常侧目”。这些天关东军异动频频,驻长春第三十八联队部并第二大队日夜进行实弹演习,抽调200万元的资金修建营房和陆军医院,准备再从本土调集一万部队充实关东军。

这是要­干­什么?蔡运生说的不错,鹤蚌相争渔翁得利,日本人打的如意算盘,想等中苏双方­精­疲力尽后趁机下手。现在连奉天的卫戍部队都调到了前线,如果关东军突然暴起发难,恐怕立即酿成大祸。

“想想看,我再想想看。”

意识到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张学良终于冷静下来……

三八五章中方代表

.dtxsj.雪原上的世界广漠无垠,挺拔的白桦林点缀在平原和山丘之间,树叶凋落,­祼­露的枝­干­直刺苍穹,放眼所见都是苍茫肃穆的原始地貌,除了西伯利亚铁路以外,很少有人类开发的痕迹.26book.

一辆卡车,两辆吉普,组成一个小小的车队,在雪原上颠簸而行。这是东北当局派出的谈判代表团,正在赶往谈判地点——双城子。

前头是一辆开道车,后面跟着随行的卫队,谈判代表团的几位重要人物,都坐在第二辆吉普车上。

道路坎坷,积雪湿滑,汽车的速度一直起不来,几十公里的路程,跑了两个小时还没有到。

随着车身的颠簸,苏民毅微微有些发困,合上眼睛开始打盹,坐在他身边的邹尚友却异常兴奋,不停地擦拭着窗户上的水气,欣赏着车窗外的景­色­。

“苏将军,这座山很壮观呀,叫什么名字?”邹尚友把苏民毅拍醒,指着远处一带逶迤的山脉问道。

“哦,当地人把它叫做东大山,属于老爷岭山脉,俄国人把它叫做锡霍特阿林山脉。既然看到东大山,就快到双城子了。”身为参谋长,苏民毅对这一带的地形很熟悉。

“噢——,原来它就是锡霍特阿林山。这可是一座宝山,原来是咱们中国的领土!”

邹尚友眼中闪动着虔诚的光辉,贪婪地打量着这座绵延的山岭,又拍拍副驾驶的座位后背说道:“蔡厅长。你还不知道吧,以前锡霍特阿林山就是咱们的地盘,但是满清打不过老毛子,把这块地盘全割让给了俄国,真是我华夏的奇耻大辱……”

在1689年签订《尼布楚条约》的时候,中国在地图上的形状就像一片桑叶。

但是老大的清王朝日趋没落,中俄相继签署了《瑷珲条约》、《北京条约》等。乌苏里江以东100余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被沙俄夺走。等到外蒙形成事实上的独立后,中国地形就变成了一只雄­鸡­。

“不过现在好了,咱们终于打败了老毛子。这块地方说什么也得拿回来!”邹尚友越说越激动,神态异常严肃。

“是啊,是啊。多亏了前线将士英勇杀敌,咱们才能有这个机会。”代表团团长蔡运生扭过身来,向着苏民毅呵呵一笑:“苏将军,恭喜你呀!全国的报纸都在报道二十三军,你们现在是民族英雄了!”

“蔡厅长此言差矣,我们只是执行命令的普通军人,张总司令才是代表三十万东北军的民族英雄。[]”苏民毅滴水不漏地挡了回去,不过语气表情都分外真诚,并没有让蔡运生下不来台。

代表前线部队加入谈判代表团,和蔡运生、邹尚友都进行了沟通。苏民毅大致了解了张学良的态度。

蔡运生是张学良亲自点的将,很大程度上就代表着张学良本人的意见。少帅虽然答应和苏联人谈判,却更想做个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民族英雄,提出的条件苛刻异常,一看就是狮子大张口。苏联人肯定不会答应。

谈判谈判,肯定要讨价还价,各自判断。张学良的要求远远超过对方的底线,这场谈判的艰苦程度可想而知。

至于这个邹尚友,明显就是肖军长口中的“愤青”,态度比蔡运生还要激进。派这么两个人来和苏联人谈判,张学良到底有没有和谈的诚意?……

不知不觉间,汽车已经驶入了双城子市区,数百年沧海桑田的变化,给这座城市带来了多民族的文化融合,街头随处可见各种风格的民族建筑,既有古希腊的白­色­条纹柱,又有俄罗斯洋葱头,当然还有古典中式的红砖碧瓦。

车队的目的地就是这样一座建筑,穿过西城朱尔根宽阔的街道,吉普车停在了一座红砖小楼跟前。

五十七师师长马三儿等人正在门前等候迎接,代表团下得车来,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这座红­色­的小楼,悬山顶,围合院,抱鼓石吻兽昂头,正是标准的中式建筑,门口挂着中苏两国国旗,说明这里即将进行一场重要的外事谈判。

“蔡团长,这个地方挑的不错吧?一看就是咱们中国的地盘。”马三儿得意洋洋地炫耀着。

“的确不错,非常合适!”

蔡运生不吝赞誉之词。同江和伯力城只有一江之隔,却舍近求远跑到双城子来谈判,就是为了给苏联人制造压力,提醒他们两个事实。一,中国人打胜了,占领了双城子。二,这里本来就是中国的领土。

“走吧,进去瞧瞧,下午就要和苏联人谈判了,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布置的。”马三儿领着大家一起走进小楼,谈判前的任何细节都不能小瞧,环境的心理暗示会直接影响谈判的进程。

会议室中整洁大方,挂着几幅中式山水画,家具物件也都充满了中国气息。

“这里布置得不错,”苏民毅点了点头,随口问道:“苏联人到了吗?”

“昨天晚上就来了,十几个人,都住在旅馆,离这里不远。”马三儿答道。

“好的,下午三点就要开始谈判,咱们简单吃个饭,饭后再商量一下。”蔡运生拿出了代表团团长的架子,苏民毅等人都很配合,点点头一起向后堂走去。

下午三点钟不到,中方代表早早就来到会议室中,正襟危坐等待苏联代表团。

大家都显得很兴奋,头一次在战场上打败外国人,谈判代表的腰杆也直了不少,就等着看那些老毛子的灰头土脸。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三点五分,却还没看到苏联人的影子。

三点十分,三点十五,三点二十……,苏联人一直没到,中国代表都发现不对,议论纷纷。

蔡运生皱了皱眉头,和苏民毅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苏民毅叫过马三儿:“派人查查看,苏联人到哪里了。”

马三儿吩咐下去,不一会儿手下人来报,苏联人还在旅馆里面,根本没出来。群书院.qunshuyuan.

三八六章苏联人的条件

远东大旅馆,是一家苏联国营旅馆,绿脚兵占领双城子之后,并没有封闭这间旅店,苏联代表斯曼诺夫斯基和梅里尼可夫等人就住在这里。.)

在一间豪华的套间之内,梅里尼可夫正在接待怒气冲冲的中国代表。

“斯曼诺夫斯基?斯曼诺夫斯基同志正在休息。”梅里尼可夫一脸莫名其妙的神情:“尊敬的邹尚友先生,苏民毅将军,谈判还没有开始,你们来这里有什么事?”

“领事先生,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下午三点开始谈判呀!”邹尚友很是愤愤不平。

“没有错呀,下午三点。”梅里尼可夫一指墙上的挂钟:“现在是中午十二点三十分,距离谈判还有两个半小时,下午三点之前,我们会准时出席的。”

“现在几点?你是不是搞错时间了?”苏民毅一愣。

“现在是苏联东部时间中午十二点三十分,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梅里尼可夫一脸严肃。

“错了,现在是中国时间下午三点三十分。”没想到苏联人在时间上搞小动作,这场谈判刚刚开始就是针尖对麦芒。苏民毅冷冷对梅里尼可夫说道:“领事先生,您长期在哈尔滨居住,不会不了解中国时间吧。蓄意引发这样无谓的争执,我很怀疑贵国的谈判诚意。”

“怎么是无谓的争执,你们脚下站着的是苏联领土。当然要遵守苏联时间。”

梅里尼可夫在斯大林面前唯唯诺诺。在图哈切夫斯基面前也不见锋芒,但他能混到俄国驻哈尔滨总领事的位置,当然不是一个草包,在外交中颇有手腕,虽然苏军战事不利,却仍然坚守原则,寸步不让。

“错了,你说错了。”邹尚友上前两步,一把推开了厚厚的落地窗,一股冷风立刻吹了进来。衣着单薄的梅里尼可夫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

“你看,那座山叫大东山,那条河叫绥芬河,这座城市叫双城子。从古至今都是我们中国的地方。”

“不,那都是以前的事情,1860年以后,这里就叫乌苏里斯基,这里原来是一座破旧的村落,我们苏联人一砖一瓦才建起这座美丽的城市。”

“那是你们抢过去的,列宁说过,苏联要废除沙俄时期的所有不平等条约……”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吵了起来,还没有开始谈判,邹尚友和梅里尼可夫就争执不下。苏民毅皱眉看了一会了,伸手拦住了他们。

“不用争了,有些问题没有争论的必要,有些问题可以到谈判桌上去谈。不过我代表中国代表团通知阁下,以后所有会晤安排都采取中国时间,与苏联时间的时差请自行调整,过期不候。”苏民毅撂下这个表态,又对邹尚友说道:“邹先生,咱们走吧。”

邹尚友想了想,跟着苏民毅一起向外走去。梅里尼可夫面带微笑,冷眼看着他们,口中仍用中国话说道:“慢走,不送了。”

苏民毅突然站住,回头说道:“今晚6点。也就是你们苏联东部时间3点,我们安排了一场接待晚宴。既然今天的谈判已经耽误,我们可以在餐桌上进行沟通。”

灭里尼可夫面带高深莫测的冷笑,不知打的什么主意,苏民毅却亲切和蔼地一笑,又说道:“我还要提醒领事同志,双城子所有的市政设施现在都实行中国时间,这座酒店晚上8点半后停止供应晚餐,10点后停止供应热水,12点之后熄灯断电,为了避免带来不便,请苏联代表团尽快调整时差,适应中国时间。”

“你们,你们太过分了……!”

苏民毅等人走了出去,顺手将房门带上,把梅里尼可夫的怒吼挡在身后。

“苏将军,你具有外交家的潜质呀!”

刚刚走出远东大旅馆,邹尚友就兴奋地连声称赞:“刚才那几句话太带劲了,把梅里尼可夫气得够呛……你真要停他的水电吗?”

“那当然,双城子在咱们手上,那还不是想圆就圆,想方就方,随便怎么捏都行。这件事交给马师长,保证办得利利索索的,让老毛子学学咱们的规矩。”

“嘿嘿,明明打了败仗还这么神气活现的,这老小子活该!”……

为了维护外交官的尊严,苏联代表团还是坚持到了晚上6点才出现在小红楼。

冬天天黑得早,小红楼内外却张灯结彩,一股股浓郁的香气飘出足有二里地。

一见到斯曼诺夫斯基和梅里尼可夫,蔡运生就热情地伸出双手。

“来来来,两位尊敬的苏联外交官同志,为了表示我们的热情,今晚请你们吃一顿正宗的中国火锅。”

“不,我们是来谈判的。”斯曼诺夫斯基坚持自己的原则。

“饭桌上谈一样嘛。”蔡运生笑容可掬,仿佛无心般随意劝道,却意味深长地盯着斯曼:“虽然在时间计算上出了点误会,但最好的解决办法还是求同存异,你们说呢。”

两位苏联外交官互相看了一样,终于点点头,走进了小红楼……

当天晚上,中苏代表团进行了第一轮磋商,在正式谈判开始之前,首先确定双方部队在两日后晚间八点停火。

既然要和谈,就得拿出点诚意。一边动刀子,一边套交情,肯定全乱套。

东线本来就处在对峙状态,两天后停火和现在也区别不大,西线却还在激战之中,停火的协议刚刚确定,中苏两军都如同打了­鸡­血,更加凶猛地拼杀起来。

既然要停火,能多抢一块地盘是一块。眼看马上就要进入冬天,这场谈判又不知道持续多长时间,必须尽量占领有利态势,以争取军事上和外交上的主动。

图哈切夫斯基到了大乌里之后,对混乱的苏军重新进行组织,沿着中东铁路对中**队设置了一道防线,暂时稳住了阵脚。而中**队因为后勤补给的条件太过落后,部队连续进攻的能力很差,占领克城之后就受阻于寒冷的天气,没有继续发动实质­性­的攻势。

一个是力有不逮,一个是惊魂初定,中苏两军本来就是半斤半两,这一同时拼起命来,还是势均力敌。大家都无力发动大规模进攻,连续恶战两天,互相错进错出,彼此的势力范围更加纠缠,更加犬牙交错,谁都没占到什么大便宜。

到了第二天天黑之后,两军终于停止了厮杀,各自收拢部队,准备停火。

但是绿脚兵却在夜­色­的掩护下,转身又拿下了边境小镇圣尼克,打通了克城与海拉尔的直接联系……

“卑鄙!这是无耻的背叛!”斯曼诺夫斯基怒不可遏,完全不顾堂堂外务委员的身份,在谈判桌上对中方代表大声咆哮:“你们竟然在晚上7点40分对圣尼克发起进攻,这是在钻停火协定的漏洞,请问贵军和谈的诚意又在哪里?”

苏民毅淡淡看了他一眼:“外交官同志,请问圣尼克什么时候失守的。”

屋子里突然静了下来,圣尼克的守军兵力单薄,又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不到10分钟就溃不成军,圣尼克失守肯定在8点以前。

“我们是合理地利用规则,如果苏军能坚守到8点,我军必定停止进攻。”苏民毅却不依不饶,继续陈述事实。

比最­精­辟的讽刺还犀利,事实隐含一种真实的力量,斯曼和梅里尼可夫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说不出话来。上风占尽,中国代表团的成员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和对面那些身材高大的俄罗斯人不相上下。

“好了,这个问题不说了,咱们开始谈判吧。”蔡运生和几位中国代表团的主要成员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远来是客,请苏联朋友先发表意见吧。”

“我要再次纠正蔡先生的一个错误,这里是苏联的国土,我们是这里的主人,你们才是客人。”

斯曼诺夫斯基亮明自己的态度,然后展开一份文件说道:“我首先宣读一份谈判纲要,这是斯大林同志和苏维埃最高主席团会议共同作出的决定,是这次谈判纲领­性­的指导意见,请中方代表认真对待。”

“第一,东北当局和苏联双方即日起停止战争状态,各自撤兵到战前态势,苏军占领的富锦、扎贲诺尔归还东北当局,东北军占领的克城和双城子归还给苏联。

第二,中东铁路暂由中苏双方共管,但是中方可以一百万元进行赎买,赎买款项支付完毕后,苏方即刻将中东铁路所有之权限交换东北当局……”

这场大战的起因就是中东铁路,既然苏军打败了,斯大林只好把这条铁路还给中国人。

反正中东路是沙俄修筑的,和红­色­苏维埃关系不大,一咬牙也就送出去了。

不过为了顾全面子,苏联还是提出了一百万元的赎买款,与中东铁路的价值来说,这的确是个大甩卖的白菜价,只是为了遮羞。

三八七章谈判

(ps:首先感谢书友“青山过客”指出了两处bug,吉普车诞生于二战,但因为半渡的粗心大意,在本书中穿越到了二十年代末。最近有点赶文,资料查的不够仔细,抱歉!

另,章节编号出了点小问题,漏掉了三八四章,这是一个数字错误,根本没有这一章,大家放心阅读。再次致歉。

以上文字不在收费字数中。)

会议室中,中苏代表­唇­枪舌剑,火药味渐浓。

“斯曼诺夫斯基先生,非常遗憾,我现在就可以代表南京政府和东北当局明确表态,贵国提出的和谈条件与我方意愿相差太远,完全不能接受。”

蔡运生声音平淡而坚决:“看来需要和各位重新回顾一下这场战争。我们中国人一向爱好和平,但是因为中东铁路的权益分歧,苏联军队悍然向我方发起进攻,侵入边境,打死打伤数千名军民,这个过程可有什么差错?”

“你说的不错,但这些都是战争中的一方面,不能以偏概全……”

梅里尼可夫有些恼火,这个中国人好一张利口,说的虽然都是实情,但把中国人的责任撇得一­干­二净。上帝作证,中东路事件刚刚激化的时候,苏联方面还是很克制的。

不理会他的分辨,蔡运生接着说道:“苏军蓄意发动这场侵略战争,我东北边防军措手不及,损失惨重,黑龙江舰队全军覆没。梁光弟第17旅大半殉国,在政治、经济和军事上都蒙受了巨大损失!”

蔡运生的声音越发沉痛,沉默了片刻才昂首说道:“但经过我军英勇作战,终于打败了苏联远东集团军,我军兵锋直直赤塔和海参崴,苏军方面毫无还手之力。各位尊敬的苏联外交官先生,请问在这种情况下。我方怎么可能接受恢复到到战前的局面呢?”

这就是外交官的语言方式,什么话都要拐着弯说。但是苏联的几位代表都有丰富的谈判经验,立刻听明白了蔡运生的话中之意。

我们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才打赢这一仗。这件事决不能轻易罢了,苏联方面必须多给些赔偿。

一名虎背熊腰的苏联军官忍不住了,叽里咕噜向着蔡运生激动地说了一大套。又满脸不服地看了苏民毅一眼。

旁边早有人轻声介绍,原来此人名叫罗科索夫斯基,苏军骑兵第5旅旅长,他的那番话也经过翻译,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这场战争已经进行了半年,中苏两军都曾经取得过暂时的战略优势,但离真正分出胜败还早得很。红军现在虽然暂时处于被动,但也绝不是战败一方,所谓毫无还手之力云云,与事实完全不符…”

“不服气啊。好得很,咱们可以接着打!”

苏民毅眉头一挑,两道目光直刺罗科索夫斯基。屋中众人的目光一时全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几名苏军代表团的成员为他的气势所逼,低头佯作他顾。

没想到自己竟有如此的威势。苏民毅外表虽然镇定如山,心中越是一阵波澜起伏。

这种感觉太爽了!从军二十年,此刻才体会到军人的荣耀,也许只有在抵抗外虏的战争中,才能体现出军人的价值。

不过苏民毅很清楚,他只是一个代表。这份荣耀不属于他个人。能在苏联人面前如此强势,全靠背后数万绿脚兵的坚强后盾。

那罗科索夫斯基却毫不气沮,也腾地挺直了腰板,和苏民毅怒目相对,嘴里还在叽里咕噜说着什么,不用翻译光看表情也知道,大概就是乐意奉陪、战场上见高低这一类的内容。

苏民毅淡淡一笑:“我东北边防军东进双城子,西取克拉斯诺卡缅斯克,连续歼灭苏军过万,苏军主力困守于大乌里,如此战果还被称为胜败未分,这种论调实在太可笑了……”

都是车轱辘话,但又必须得说,两名军人首先展开了一场大辩论,谈判不得不中止。

任由他们反复争论,斯曼诺夫斯基抱着胳膊只是冷眼旁观,脸上的表情镇定而坦然,心中却被一阵阵的焦虑反复烤灼。

作为苏联代表团的团长,斯曼诺夫斯基身负斯大林亲**待的使命,一定要和中国人达成谅解和妥协,以从这场疲劳的战争中抽身出来。

因为国际环境的改善,苏联的工作重心已经转向经济建设,第一个五年计划刚刚轰轰烈烈地展开,可以说是百废俱兴,一片兴旺。

这是苏联基本国策的重大调整,会关系到今后几十年上百年的国运,在这种情况下,苏联实在不愿意和中国打一场全面战争。

在中东路战争之前,苏联上下把中国看做一个羸弱的没落帝国,既然对方敢于对中东铁路发起挑衅,斯大林不介意用武力教训对方一下。但通过这一仗才发现,中国已经不是那个老大腐朽的清王朝,赫然已经能对苏联的权威发起挑战。

这样一来,反而更加激发了斯大林的急迫感,连中国人都能和苏军掰掰腕子,可见苏联这些年发展的速度多么缓慢。相比之下,这一仗的胜败并不重要,尽快改善加强的国力才是重中之重。

斯大林终于明白,发动中东路战争是一场错误,既然有错,就得尽快纠正。

临来之际,斯大林口头悄悄嘱咐斯曼诺夫斯基,只要不是割地赔款一类的不平等条约,其他的条件都可以和中国人商量,尽快解决这场战争。

背负着这个重要使命,苏维埃外务委员斯曼诺夫斯基来到了远东,又屈尊来到了双城子,就是为了完成斯大林元帅的指示。但是作为一个老练的外交家,斯委员又深谙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到了双城子之后一直在维护着苏联人的原则,将自己的底牌深深藏了起来。

罗科索夫斯基和苏民毅争执不下,在斯委员听来都是无用的废话,但为了谈判的必要,他还是尽力克制焦虑的心情,摆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

不料,蔡运生却是心怀坦荡荡。直接开口相劝。

“两位将军,对不起,你们争论的内容和谈判没有直接关系。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蔡运生向着苏民毅微笑点点头,然后对罗科索夫斯基说道:“我个人不是职业军人,对战争的胜负无法做出准确评价。不过中国代表团出现在这里,却是贵国外务委员斯曼诺夫斯基一再要求的结果。”

这话说得噎人,你们苏联人主动求和,到底谁打赢了一目了然。

罗科索夫斯基脸­色­一红,刚想争辩两句,蔡运生却一摆手说道:“我们还是继续谈判吧,请各位苏联代表听听我们的意见……”

掏出一份早就准备好的文件,蔡运生照本宣科,也摆出了东北当局开出的条件。

随着翻译的低声解说,苏联代表的表情都越发激动。早就想到中国人会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但万万没想到,他们竟会提出如此过分的要求。

“第一,苏方原持有的中东铁路所有相关权益无条件转让,所有工作人员一概撤离。关闭东省特别区内的苏方机构,停办销毁各种赤化宣传书籍报刊……”

“第二,废除沙俄时期中俄之间《瑷珲条约》《天津条约》《北京条约》等所有不平等条约,以1689年《尼布楚条约》为基础,重新勘定边境……”

“第三,苏方承认外蒙是中国领土的一部分。并停止对外蒙的一切支持,撤离驻蒙苏联红军,外蒙问题由中国内部解决……”

“第四,开放长春至海参崴陆路及水路交通……”

蔡运生一边逐条宣读,一边暗中打量着苏联代表的神­色­,他心里也清楚,这份和谈纲要是标准的狮子大张口,几乎没有兑现的可能。

只是一场局部战争的胜利,不可能要回数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作为一名外交家,开出这样不合实际的条件本是一件有失风度的事情,但是蔡运生却是不得已而为之。

这都是张学良的意思,他也无能为力。临来同江之前,张学良交给他一条底线,无论如何都要从苏联手中讨回一块失去的领土,最起码也要保住已经占领的地方,比如双城子和克城。

虽然百般相劝,少帅还是一门心思想做民族英雄,蔡运生只好硬着头皮漫天要价,准备等苏联人就地还钱。

果然,斯曼诺夫斯基再也忍耐不住,不顾外交家的风度,愤然拍案而起。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你们的条件太过荒诞,这场谈判已经失去了意义!”

拂袖而去,愤然离场,苏民毅脑海中瞬间闪出了几个词,心里也是一阵焦急。

天气越来越冷,绿脚兵的战线又拉得过长,如果没有谈判停火,就该主动后撤了,尽快促成和苏联人的和谈协议,这是肖林交给他的任务。

外兴安岭以南,乌苏里江以东,这些地方虽好,但也要实力做保证才能夺回来。只要能在这场战争中占些好处,绿脚兵就算圆满的完成了任务。

得把苏联代表留下来,苏民毅身子一动,就想站起挽留,不料那边蔡运生已经慢悠悠地说话了。

“好吧,既然我们双方分歧过大,不妨各自好好考虑一下,今天就到这里吧。”

就这么完了?跟着众人礼貌送客,苏联代表团气呼呼地离去,苏民毅也不好说什么,站在众人身后沉默不语。

见他面­色­有异,蔡运生笑着说道:“苏将军,不要着急,谈判第一天都是这样的,刚上来大家就是亮个态度,还要各自回去请示商榷,不会有实质­性­进展的。”

“明白,明白,只是看这天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变,前线将士御寒是个大问题。”

天空中连续两天彤云密布,但就是迟迟不变天。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这场暴风雪正在积蓄能量,拖的时间越长,一旦发作威力就越大。

12月,黑龙江边境,暴风雪,这几个词连在一起意味着自然界重新夺回主导权。意味着人类活动的中止。

“再等等,问题不大。苏联代表心浮气躁,看来是急着签约。一定会做出让步的。”

蔡运生到底是谈判高手,分析问题的方式非常独特,苏民毅仔细一想。不由得眼睛一亮。

是啊,斯曼诺夫斯基可是堂堂苏联外务委员,半辈子都在谈判桌上渡过,怎么会如此沉不住气?蔡运生的分析很有道理。

苏民毅没有料到,蔡运生只猜对了一半。

接下来的几天里,电报纷飞,双城子、奉天、莫斯科、南京、同江、大乌里、克城……中俄双方各级军政高官,还有二十万大军,都随着谈判进程进行着自己的努力。

请示、沟通、试探、妥协、圈套、交换……艰苦的谈判一点点向前进展,逐点逐条反复研究。双方的差异一天天在变小,眼看即将达成一致,却突然停滞不前。

中方要求保持现在占领区域态势,最少也要收回双城子或者伯力城之一,苏联却坚决表示不能接受。大家在这点上陷入了僵持。

领土,是和谈中最为敏感的一个词,想让骄傲的苏联人归还一块土地,蔡运生也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但是几次请示张学良,少帅都表示不能放弃,一定要收回一块失地。

第二个矛盾点在于外蒙。因为事关西伯利亚铁路的安全,苏联人在这个问题上也异常强硬,对中方提出的所有要求一概拒绝,毫无商量的余地。

谈判陷入了僵局。

苏联人的确急于签订合约,中国代表团也不乏诚意,但是双方的底线完全没有交集,无论怎样努力都不会有结果……

北风呼啸,漫天的大雪飘飘洒洒,似乎无边无垠,也永远不会停下。

在停火期限的最后一天,中苏双方还是没能达成一致,首轮谈判陷入破裂。11月29日晚上八点,中苏两军重新进入交战状态。

但是前线却异常平静,一场西伯利亚寒流不期而至,中苏两军都被恶劣的天气所阻,没有发起任何行动。

一天,两天,三天……暴风雪似乎永远不会停止,既然没办法再打,­干­脆就接着谈吧,12月初,中苏代表团又回到了谈判桌前。

但是谈判又一次陷入僵局,中苏双方都坚持着自己的底线,始终无法达成一致,前线的将士只好在暴风雪中握紧钢枪,时刻保持着警惕……

早上起来,漂亮的护士小姐一直没有出现,安启诺夫只好忍着疼自己洗漱,然后穿上外套,来到医院中的食堂用早餐。

因为身份特殊,安启诺夫受到了特殊照顾,在绿脚兵设在满洲里的医院中进行治疗,因为子弹没有留在体内,伤势恢复得很快,除了一些特殊的动作会牵动伤口,平时已经可以慢慢地行走。

要了一份中式的馒头稀饭,再来一根酱萝卜,这就是安启诺夫的早餐。虽然吃惯了面包黄油的肠胃无比怀念冷牛­奶­泡燕麦,但是自从看到医院院长也吃着同样的早餐,安启诺夫就没有任何不满了。

将馒头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然后泡在稀饭里,安启诺夫的吃法别具一格,这根酱萝卜尤其美味,不知不觉就吃了个­干­净。

正在遗憾之中,身旁突然递过一个小碟子,里面俨然是两根圆圆胖胖的酱萝卜。

“安启诺夫将军,你的胃口很好,看来身体恢复得不错。”说话的是个中国人,­操­着生硬的俄语。

“你是谁?找我­干­什么?”安启诺夫下意识地绷紧了身子。和这个面貌普通的中国人在一起,好像面对一条毒蛇般令人紧张。

“我叫常空,二十三军的一名少校,具体部队番号不方便透露。”

常空说着话,自己也端着盘子坐了下来,抓起一个馒头送到嘴里大嚼:“嗯,请将军同志抓紧时间吃饭,然后咱们出去一趟。”

“去哪里?­干­什么?”安启诺夫没了胃口。

“曲南杰曲师长要见你。”常空端起稀饭,呼噜噜三口两口喝完,然后放下碗说道:“安启诺夫将军,恭喜你。如果你足够配合的话,很快就会获得自由。”……

一天后,大乌里,远东集团军司令部。

图哈切夫斯基和伏罗希洛夫并排坐在桌子后面,表情严肃地看着安启诺夫。

“安启诺夫同志,中国人就这么简单把你放回来了?”伏罗希洛夫的眼神很冷,声音更是直叩心弦,就像西伯利亚冬天户外的金属制品,在低温下产生了特殊的黏­性­,如果­祼­露的手掌挨上,立刻就会被沾在一起。

安启诺夫的心中一阵狂跳,伤口处不禁隐隐作痛:“是的,他们还让我带了一封肖林的亲笔信,转交图哈切夫斯基司令官。”

可恶的中国人,难道不知道我是图哈切夫斯基的上级吗?

伏罗希洛夫的脸­色­更加难看,伸手问道:“信呢?拿来。”

接过来展开细看,非常贴心,这封信用中俄两种文字写成,不用再找翻译。

信写的并不长,三两分钟就看完了,伏罗希洛夫楞了片刻,交给了图哈切夫斯基。

“司令员同志,中国人是不是又在用什么诡计?”

“不知道。”

图哈切夫斯基已经看完了这封信,想了想又说道:“不过中国人的动机很容易理解,以后就是漫长的严冬,他们孤军深入克城,后勤补给的压力太大。我觉得可以接受中国人的建议,即便有什么意外也损失不大。”

三八八章妥协

在军事上各退一步,为和谈创造条件,这就是肖林的建议。.)

事情最后报到克林姆林宫,斯大林经过审慎考虑,终于答应了肖林的提议,中苏两军开始心照不宣地收缩。

中**队首先退出克城,退回了边境小城圣尼克,同一天下午,苏军也主动退出了富锦,返回了黑龙江以北。中苏两军的突出部一起向后收缩,犹如猛兽收起利爪,不那么锋芒毕露,做的都是长远打算。

经过这个交换,苏军完全退出中国境内,在谈判桌上更为被动。但是他们得到了价值巨大的克城,大乌里的数万苏军终于打通了铁路补给线,从军事价值上来说还占了些便宜,这也是斯大林同意交换的原因。

绿脚兵之所以进行这个交换,原因更加简单,克城的补给能力支撑不了一个冬天,早退晚退都是要退,还不如趁着大乌里的苏军难过,可以要点好处。

一波三折之后,中苏之间展开了第三轮艰苦的谈判。

不能再拖下去了,双方二十万大军陈兵边境,不战,不和,不走,对中苏双方都是一个沉重的负担,尽快结束这场战争,才是双赢的局面。

但是因为存在根本­性­分歧,这一轮谈判还是变成了马拉松比赛,旷日持久,遥遥看不到尽头。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谈判桌上毫无进展,边境线上受阻于天气,双方部队不战不和不走。就这么硬着头皮僵持着,中苏双方都感到疲惫不已。

严重对立的情绪逐渐缓和,中苏双方都在不断释放试探气球,沟通,讨论,说服……试图找到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解决方案……

奉天帅府,不。按照正规的说法,应该改叫沈阳张学良司令府邸,不过在老辈人口中。还是习惯把这里称作帅府。

大青楼,老虎厅,张司令正在会见谈判中东北的主要代表。

“汉公。在刚刚结束的第六次正式会议上,终于和苏方达成了初步协定,距离谈判成功迈进了一大步。”蔡运生满脸带笑,从手提包中取出一份厚厚的文件,双手递到了张学良的案头:“这是协定草案,请汉公过目,如果没有什么大问题,就可在下一次会议中敲定和平时间。”

“具体内容我都知道,不用细看了。”

张学良的脸上挂着笑容,却稍显有些热情不足。伸手在文件上拍了拍,眼神中露出一丝遗憾:“这是一件大好事,可喜可贺不过美中不足,还是没能要回来哪怕一寸领土。”

“汉公明见,虽然没能直接取得领土权益。但苏俄方面的态度也不再是磐石一块,在外蒙和黑龙江水道上都有所松动……”

“不错,所以谈判能达到这个效果,也可以向国人交待了。”

说到这里,张学良的心情终于好转,把那点遗憾丢在了一旁。又拿起那摞厚厚的文件在手中哗啦啦地翻动,说不出的得意爱惜,又对蔡运生夸奖道:“你们代表团是首功,‘搁置争议,共同发展,暂时不能解决的问题留给子孙后代解决’。这个理论提得好,很有创意!”

“全靠汉公运筹帷幄,指挥若定,我们才能取得这次谈判的胜利……”

蔡运生忙着给张学良戴高帽,旁边坐着的邹尚友身子却突然动了动,看他神­色­有异,张学良随口问道:“怎么了?希古兄,有什么话要说吗?”

“这个,这个……”

邹尚友看了蔡运生一眼,低声说道:“你刚才那番话不是我们的构思,而是苏民毅苏将军最先提出来的,这次和谈中几次陷入僵局,也都是苏民毅找到解决的办法,并得到苏方的认可和接受。苏民毅将军作为一名职业军人,却比我们这些专业外交人的思路更加灵活,眼界也更加开阔,我觉得……觉得非常惭愧,也非常敬佩。”

张学良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苏民毅,代表的就是肖林,怎么到处都有他?

肖林的确是个人才,如果能够专心带兵打仗,或者一心发展民生经济,都会成为自己最为倚重的左膀右臂。但令人不安的是,此人自有一套行事准则,这两年渐渐骄纵,每每不能和自己保持一致。一个不安分的人才,要比碌碌无为的庸才危险十倍……

战争还未结束,肖林在东北军中的威望就急剧上升,甚至引起了全国的注意。张学良十分头疼,仗打胜了,该如何为众将酬功?肖林又如何安排呢?

已经有呼声传来,要求让肖林进入新一届东北军事委员会,并出任军委会副主任。对于这样一个敢于挑战自己权威的人,张学良实在不愿把他安排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上。

“希古兄,这就是你的偏执了。”看到张学良脸­色­不对,蔡运生连忙打圆场,邹尚友不幸成为批评的对象:“不管是谁的主意,都是为国家着想,苏将军也是代表团的重要成员,更是汉公的下属,何必这么在意?”

张学良恍惚一下,这才醒悟过来,顺口说道:“是的,中东路不光是咱们东北的事情,也是全国的大事件,和苏联人签订正式协议的时候,必须有南京方面的人到场。希古兄,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一定要从南京请来几位重量级人物,压压场子。”

“是,请汉公放心。”邹尚友应了一声,不敢再多说……

于此同时,克林姆林宫中。

领袖同志的个子不高,但高加索人堂堂正正的相貌,再加上一副考究的小胡子,使得斯大林同志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威严的力量。

“斯曼诺夫斯基同志。为什么没有我的批准,就同意放开蒙古口岸,和中国人进行陆路商贸?”

因为中苏关系不断恶化,又因为白俄猖獗,同时为了弱化蒙古,使之彻底成为苏联的附属国,苏方在中东路战争爆发前就关闭了张库大道。昔日繁忙的黄金商路突然断绝,察哈尔和绥远的经济损失很大。

“尊敬的领袖,请听我的解释。”

斯曼诺夫斯基有些紧张。不过这件事当初就经过慎重考虑,所以回答起来几乎不用考虑:“按照您的指示,在外蒙地区接受中国人的意见。搁置争议,共同发展,所以我认为可以充分利用这一地区,为苏维埃打开一道通向世界的窗户。”

因为意识形态的不同,年轻的苏维埃政权处在帝国主义的包围之中,技术、人才、原材料……所有的一切都受到西方国家严密控制,只能自力更生,依靠苏联自身的力量解决。

这是斯大林万万不能接受的,如果不能和整个世界互通有无,社会主义经济建设就会变成闭门造车。第一个五年计划也会变成纸上谈兵。

斯大林却不为所动,反驳道:“你说的虽然也有道理,但是开放蒙古会造成地区的不稳定,给白俄分子可乘之机。同时,还会给中国人带来巨大的利润。扶植我们的敌人。”

苏联军方这一段时间在进行战后反思,一致认为红军不是被东北军打败的,而是败在绿脚兵手下,斯大林对这支部队的情报也非常了解,深知绥远和张家口就是绿脚兵的后方基地。对外商贸当然是一件好事,但如果因此扶植起一个强大的对手。就有些得不偿失。

“斯大林同志,我来解释这件事。”

Сhā话的是图哈切夫斯基,这位远东集团军的新任司令官专门赶回莫斯科,就是因为这件事对红军的建设具有重要意义,必须亲自向斯大林报告,取得领袖的支持。

“斯大林同志,在中东路战争中,我们对中**队新颖的防御战术印象深刻,不得不承认,其二十三军在很多作战理念和指导思想上走到了我们的前面,并积累了大量的经验,如果能和这支军队建立一种密切的合作关系,对红军的现代化建设具有重要的意义。”

在旧时空中,图哈切夫斯基是一位英年早逝的军事天才,他就是大纵深理论的始作俑者,被苏联军方当做金科玉律奉行了半个多世纪,直到苏联解体。

以他的眼光,当然立刻看出绿脚兵作战思想中那些超越时代的闪光点,如果能将这些经验系统整理并加以推广,苏军的整体能力将得到迅速提高。

“既然打了败仗,就得学会点什么,所幸对方也非常配合。在和二十三军接触的过程中,对方通过各种渠道向我们表达合作的意愿。从其提供的合作计划书来看,这是一种全方位、深层次的合作沟通,其力度和覆盖面甚至超过了北伐战争时期。”图哈切夫斯基接着说道:““斯大林同志,我强烈建议立刻和中国方面展开这种军事合作,这样一来,我们和中国人就成了朋友,而不是相互对抗的敌人。”

“军事合作?我们刚刚和中国人打了一场战争,马上又进行深度军事合作,是不是转换地太快了一点?”被对方一顿胖揍打了个鼻青脸肿,马上又热乎乎地贴上去,斯大林元帅的面子有些下不来。

“斯大林元帅,外部世界的具体条件不同,我们也得采取不同的手段,输出革命绝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需要一个复杂曲折的过程。”

梅里尼可夫以为最高领袖还在拘泥于意识形态的不同,出言相劝道:“肖林虽然同属帝国主义的走狗,但相比别的中**阀来说,更加实际,更加功利,身上的民族主义气息较为浓厚。从他提供的资料来看,可以为我国引进先进的轻工生产技术,填补我国工业布局的空白,对第一个五年计划的顺利实现具有重要意义……”

“轻工业?如果他真的能够带来最新的技术能力,我们当然双手欢迎。”斯大林终于松了口。与肖林合作能带来军事上、经济上的双重效益,战场上的一时胜败又算的了什么。

气氛稍感轻松,几位苏联代表互相看了一眼,心中都充满了喜悦。只要得到斯大林元帅的支持,这场谈判很快就会结束,苏联虽然做出了不少让步,但得到的也很多。未必是输家。

双赢,中国人说的不错,只要在战后尽释前嫌。中苏双方就可以达到双赢。

但是斯大林却不打算就此罢休,接着追问道:“第二个问题,为什么开放黑龙江航道和海参崴?鞑靼海峡的出海口对远东具有重要军事意义。中国人染指这里,整个西伯利亚都变得不安。”

海洋意味着财富,海洋意味着资源,海参崴更具有重要的军事意义,与中国人共享黑龙江出海口和海参崴,斯大林心中感到一阵阵刺痛。

“这个,这个是中国人最后的底线,他们放弃了领土要求,但一定要得到出海口,我们没有足够的理由说服他们。”斯曼诺夫斯基的声音低了下来。准备迎接最高领袖的怒火。

但意外的是,斯大林并没有发火,风平浪静。

“好吧,这件事不怪你们,战场上打了败仗。总要付出代价……”

斯大林之所以没有生气,是因为突然想起了最近收到的一份情报。

东北数省虽然物产丰富,但因为被日本霸占了关东地区,大连、旅顺都在关东军手中,所以同样缺乏出海口。虽然东北方面这两年努力想把葫芦岛建成一座大型港口,但是因为资金问题。进展速度一直很慢。

东北想要发展起来,就需要一座真正的出海口,这个时候放开黑龙江航道,东北的经济重心必然向此转移,离日本越来越远,和苏联方面加强合作……

也许,放开黑龙江航道是一步好棋。

“这件事就按你们的意思办吧。”斯大林摆了摆手,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又接着问道:“第三个问题,中东铁路的赎回方式为什么变了?钱落进那些中国官僚的口袋,怎么还可能还给苏联?”

与最初的和谈方案不同,中国人对中东铁路的赎买方式做了修改,100万元赎买款不变,但却分成了二十年期限,每年从铁路赚取的利润额从抽出5万元归还苏联方面。

这一招是肖林想出来的,按揭还款,旧时空里每个房奴都要面对的问题,盗版过来对付老毛子正好合适。

“本来我们也不同意。”

斯曼诺夫斯基又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低声对领袖解释道:“但是中国人实在没有钱,所以才想出这么一个办法。为了避免在战争赔款问题上纠缠,我们做出了小小的让步,答应了这个方案。”

还好,斯大林没有多说什么,默默地翻看着手中的文件,看来是接受了代表团的解释。

良久,他终于抬起头来,有些疑惑地问道:“最后一个问题,中国人为什么想要取得克拉斯诺卡缅斯克的采矿权,他们在哪里发现什么了?”

一片沉默,没人能回答最高领袖。

良久,斯曼诺夫斯基才嗫嚅答道:“我们还没有答应中国人,所以暂时没来得及去调查。这,这是我们的失误。”

“尽快去查,除了科学家实地勘察以外,也要利用其他手段加快调查速度。”

斯大林表情严肃,众人连连点头……

出乎意料,调查进行的非常顺利,第二天下午,斯曼诺夫斯基又一次来到斯大林的办公室,向他进行报告。

“中国人的目的搞清了,克城有一座小型煤矿,中国人缺乏燃料,看上了那里优质的无烟煤……”

斯委员所说的这个理由,是绿脚兵­精­心准备的搪塞之词,他们在克城呆了两个月,总算找到了一座煤矿,就以此为借口

真正的原因只有一个人知道,肖林。

身为资讯爆炸时代的网络宅男,肖林脑海中记得一些稀奇古怪的片段信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之间也没什么必然的联系。

克拉斯诺卡缅斯克,俄罗斯最大的铀矿,这是肖林脑海深处的一条记忆,也是旧时空生活给他的一丝纪念。

这个秘密现在没必要戳穿,将来能不能用上也在两可之间。总之一句话,这件事不急,肖林只不过是早做准备。

原子弹,这个时代的终极大杀器,现在还是科学家脑海中的粗略的想象……

经过再一次的沟通和准备,中苏双方高调宣布,将在同江召开第三轮会谈第九次会议,也是最后一次会议。

之所以如此大张旗鼓,是因为中苏双方已经达成谅解,将在这次会议上签署正式的停火协议。

新闻界的专业人士立刻认识到,双方的遣词用句非常统一,都将这份即将签署的文件称为停火协定,而不是停战条约。

这其中的差别就大了,所谓停火,大家就还在交战状态,所谓协定,其约束力更是远远小于国与国之间的正式条约。

难道说,中苏之间还没有打够?报纸杂志议论纷纷,国际社会纷纷侧目,日本人尤其莫名其妙。

三八九章独善其身

就在中苏两国北疆鏖战的同时,西方世界也发生了一件大事,一场世界­性­的经济危机如约而至,对日后国际形势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1929年10月24日,纽约证券交易所的股票价格突然崩盘,拉开了这场经济危机的序幕。

危机初起,尚有多头奋力护盘,试图维持股票市场的稳定,连续三四天的放量交易和激烈震荡,股票价格渐渐稳定下来。惊魂未定的投资人刚刚喘了一口气,市场上突然传出消息,来自东方的投资大鳄john?linda反手做空,持有的债券股票已全部抛售。

受此利空消息打击,纽约股票市场应声如瀑布般狂跌,在如雨的跟风抛售之下,多头彻底放弃抵抗,1600多万股票在一天内被抛售,50种主要股票的平均价格下跌了近40%,成为美国历史上著名的“股灾”。

股票市场是经济的晴雨表,这场巨大的股灾引发了全面的金融危机,大批银行倒闭,企业破产,生产停滞,失业剧增,农产品价格下降,无数人濒临破产,所有的这一切都在宣告,自世界大战后欣欣向荣的资本主义经济即将进入前所未有的大萧条时期。

在短短两个月内,经济危机就蔓延至整个西方世界,美、欧、日列强极其周边国家均陷入危机之中,“资本主义世界工业生产缩减了36%,世界贸易额缩减了近三分之二,失业工人达三千多万,几百万小农破产,上万家银行倒闭,整个资本主义世界遭到沉重打击。”

为了在这场危机中攫取最大的利润,肖林孤注一掷,将所有海外资本全部进行投机,但是这场危机却姗姗来迟,一直拖到了1929年的10月底。让他白白担心了一场。

这场危机爆发,肖林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焦虑和紧张尽去,只剩下收获的喜悦。

赌赢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作为肖林集团的代言人,赵立德(john?linda)在西方资本市场上踏对了每一步节奏,先做多,后做空。全力以赴,疯狂吸金。

12月中旬,带着沉甸甸的收获,赵立德低调回到国内,悄然来到了同江。

晚间时分。肖林在住所内摆下便宴,为得胜归来的赵立德庆功。

因为是经济口的事务,所以一众武将都没有出席,只有邵得彪作为肖林的副手,和王惟祖、王希来父子作陪。

“来,先满饮了这杯酒,以酬立德兄之大功。”肖林亲手斟满酒杯,举到赵立德面前:“资本市场就是另外一个战场。打了这么一个漂亮仗。立德兄抵得上十万­精­兵!”

受肖林如此礼遇,赵立德惶恐而激动,连忙起身双手接过,张口欲言,声音却有些哽咽:“赵某人本是一个乡野村夫,要不是肖先生提携。哪有今日扬威异域之荣!”他举起酒杯向众人团团一拜:“肖先生之赞,愧不敢当。无以为报,先­干­为敬!”

邵得彪笑道:“不为过。不为过,立德兄能从美国人手中赚到千万美元,增强我中华国力物力,这番功劳怎么称赞都不为过。”

听说赵立德带回来这么一笔巨款,王惟祖父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到了震惊的神­色­。早知道绿脚兵根基雄厚,却不料经济力量如此强大,简直可以说富可敌国。

王惟祖不由得一阵兴奋,如此重要的秘密,在自家父子面前却毫不避讳,看来已得肖林信任,这一年来的兢兢业业终于有了回报。

听其言,观其行,这个赵立德只是中上之资,却能成为震动美日商界的金融大鳄,自家儿子比他只强不差。假以时日,焉知不会成为第二个赵立德?

“立德兄大才,老朽也借花献佛敬杯酒……”王惟祖说着话,和王希来一起和赵立德碰了一杯。

一圈见面酒下来,算是接风洗尘,酒宴上话题展开,当然,免不了围绕着刚刚发生的经济危机。

肖林问道:“立德兄,你从海外归来,对国外形势最为了解,美国国内现在的情况如何?”

“嘿嘿,闹腾的厉害,工人罢工此起彼伏,退伍军人示*威游*行,一天都不得安生。”赵立德坐得直直的,想了想又说道:“不仅美国,欧洲和日本也是一样,国内矛盾急剧激化,社会动荡。”

“德国那边怎么样了?”肖林声音平淡,目光中却露出关注的神情。

“正要说这个事呢,还是肖先生远见卓识,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赵立德一脸兴奋的样子:“纳粹党这回得势了,短短两个月就在好几个州拿下了议会的多数席,照这个势头下去等到明年国会选举的时候,他们就得是第一大执政党了!”

当初在纳粹党身上投资,赵立德也曾经暗自腹诽,但在肖林的权威面前选择了习惯­性­服从,不料短短半年不到,纳粹就如同火箭般蹿升起来,赵立德再一次得到坚定的印证,肖林就是无所不能的化身。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纳粹的事业刚刚起步,正在用钱的时候,你再调一笔钱汇过去。”肖林想了想,又说道:“不过咱们也不能光做赔本生意,纳粹既然得势,总得怎么利用一下才好,为以后的合作定个调子。”

“请肖先生放心,这件事已经安排人去办了,德国人的工业发达,进山都是宝,不会空手而归……”

赵立德刚刚说到一半,王希来忍不住Сhā话道:“能不能引进一套大型冶金设备,白云鄂博铁矿的潜力很大,只要设备能力跟得上,钢铁产量还能翻几个跟头。”

“没有问题,德国人在这方面经验很丰富,正好能用得上。”肖林兴奋地说道:“但是不能只引进设备,还得包教包会,最好派来一批技术人员直接进行支持。”

赵立德连连点头:“没有问题,那个希特勒和德国几家大托拉斯关系都很密切,这个忙一定能帮上。”

随着纳粹的崛起,希特勒已经成为德国政坛冉冉升起的一颗明星。很多观察家都做出预测,最多两三年,他就会登上德国的权力顶峰。

这件事敲定。肖林又嘱咐道:“你再去美国的时候,先去日本走一趟。真武太郎那边也发展的不错,我想把桑尼株式会社拆分一下。”

日本是最大的假想敌,所以需要打起十二分小心应付。因为赵立德这一年来主要­精­力都放在欧美。真武太郎在桑尼株式会社中日渐权重,虽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肖林还是打算防患于未然,尽早将权力分散,以免有些人在诱惑面前野心膨胀。失去控制。

赵立德事先没有思想准备,突然听说要拆分桑尼株式会社,楞了一下才说道:“这件事并不简单,桑尼株式会社的业务覆盖面很广,拆分下来恐怕会受到一些影响。还有,真武太郎怎么安排,如果对他的权力剥除太快,就算真武本人没有意见。恐怕也会引起日本官方的注意。”

既然要拆分。真武就不可能还掌管所有的公司,但他在日本已有一定的影响力,堂堂一名新锐财阀,手里各种生意做的好好的,突然大半拱手送人,这种事情的确没法解释。

“没关系。真武还是整个桑尼集团的名誉会长,不过他以后不再直接管理商业运作。转向政界发展。”肖林明显早有考虑:“对这次经济危机要有充分的认识,这是一场长达数年的大萧条。会影响到世界的各个角落。日本在这场危机中陷得也很深,经济政治都会有重大改变,真武如果成功把握机会,就能在日本社会取得更大的话语权,对我们未来的发展更为有利。”

“明白了,肖先生这样安排,真武太郎一定非常满意,果然是一举两得的好办法。”赵立德甚至有些羡慕真武太郎,在中国人心目中,官员和商人的社会地位相差太远,商而优则仕,这也是赵立德的梦想,真武可真是捞着一个大便宜。

“不用羡慕他。”肖林淡然说道:“我反复说过,日本是中国的生死大敌,早晚必有一场大战,真武打入敌国内部,哪怕他做到日本首相,也只是咱们手中的一颗棋子。”

赵立德悚然而惊,连忙答道:“是,我一定圆满完成肖先生交给的任务。”

对于这种没营养的表忠心,肖林没有理会,自己陷入了深思。

随着经济危机的加剧,日本社会矛盾不断激化,各种思潮都会抬头,不过按照历史的走向,最后胜利的一定是军国主义,日本即将走上向外扩展掠夺的不归路。

这是一股祸水,在真实的历史上对中国的伤害也最大,如果能够对其加以影响,让苏联也来承担一部分压力,中国的苦难就会减少很多。

支持真武从政,就是出于这种考虑,尽量增加他的影响力,将来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想到苏联,肖林回过神,又对赵立德说道:“这次急急忙忙把你叫回来,还有一个任务给你,我们准备和苏联建立合作关系,外务上的事情,有些东西还要你来通盘掌握。”

赵立德眼珠动了动,猜测着问道:“肖先生,‘我们’指的是绥远吗?”

肖林赞许地点点头,回答道:“不错,既不是南京,也不是沈阳,而是绥远。

通过安启诺夫搭线,绿脚兵和苏联方面建立了秘密联系,在军事、经济领域寻求合作的可能。

赵立德闪了闪眼睛,应道:“苏联人是个不错的合作伙伴,能在这场危机中能独善其身,了不起。”

经济危机席卷全球,但也有部分国家在这场危机中屹然不动,其中最显眼的就是红­色­苏联。

因为社会制度和经济体制的不同,苏联没有受到这场危机的影响,反而趁机全力发展经济建设,为日后成为超级大国打下了坚实的物质基础。

肖林微微一笑,刚要说话,王希来却Сhā言道:“苏联也不算独善其身,咱们中国也没受影响,这两个月来对外贸易还增加了不少。”

“噢,为什么?”肖林来了兴趣,这个时候的中华民国可是标准的资本主义国家。怎么会如此坚挺?

“这个,主要还是因为金贵银贱。”王希来解释道:“经济危机发生,西方国家都产生了通货紧缩。白银价格大幅下跌,所以咱们出口上占了便宜……”

29年危机爆发初期,中国的工业发展和对外贸易保持着相对繁荣,主要原因在于金融制度和西方国家不同。在20年代末30年代初。西方列强一律采用金本位金融体制,而中国是世界上唯一的银本位体制大国,白银占到货币总量的60%以上,国外市场的白银价格下跌带来了中国货币在对外贸易中的汇率优势,大量白银流入中国。货币供给增加,刺激了经济的发展,以及对外贸易的增长。

汇率的大幅降低提高了外国商品进入中国的成本,却降低了中国出口商品的销售价格,竞争能力增强,其效果等同于提高进口关税,降低出口关税,中国经济迎来了一个夹缝中的发展机会。

可惜的是。当时国内内战连连。追剿红军,中原大战,消耗了国家的财力和时间,浪费了一个难得的崛起契机。

两三年后,随着西方国家危机深化,购买力不断下降。中国的出口也随之逐步疲软。1933年之后,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列强开动印钞机。推行扩张型的货币改革,增加纸币供应量。以刺激经济发展,摆脱经济危机,中国就成了最大的牺牲品。

日货倾销,是当时国内经济市场的写照,在矛盾、老舍等人的著作中多有反应,西方经济渐渐复苏,中国却陷入困境不能自拔。蒋中正政府不得不在1935推出法币全力应对,同样摆脱了银本位制度,在经济上向英美考虑,和日本的矛盾愈发尖锐,这也是中日之间爆发全面战争的一个重要原因。

“我听说过这么一句话,形势喜人,形势逼人。既要肯定发展的方向,又要有紧迫感和危机感。”肖林不清楚其中复杂的联系,但他知道历史的大致走向,深知这个发展机会难得之至:“马上要和苏联人进行谈判,咱们好好商量商量,如何和他们进行合作……”

历史已经证明,在“九一八事变”爆发之后,美英等西方列强都在袖手旁观,直到日本炸了珍珠港,美国佬才和中国人并肩作战。这些孤立主义的奉行者,靠不住。

但是只凭中国的力量对抗日本又嫌太过单薄,苏联就成了一个最佳的合作伙伴。在真实的历史上,中苏之间因为中东路战争而交恶,更由于意识形态的差别而不相往来,使得日本人失去了最后一丝忌惮,悍然发动了“九一八事变”,侵入东北。

可惜了,北极熊力大无穷,应该利用一下,肖林有心和苏俄拉上关系,以共同对抗日本。

酒宴结束之后,肖林等人又来到书房中,畅谈直至深夜…………

第二天一早,肖林和邵得彪起了个大早,来到同江城外的公路上,等候迎接南京方面的和谈代表,郭泰祺。

就像在踢足球的时候,弱队中最显眼的往往都是守门员,,羸弱的民国也造就了一批杰出的外交家,在历史的天空中留下了一串长长的名字。

此时寓居国外的外交先驱陈友仁,巴黎和会中风采逼人的顾维钧,在国联会议上第一次使用中文发言的蒋作宾,为中国收回关税主权的现任外交部长王正廷,以及在济南惨案中呕心沥血,却被迫免职顶罪的前任外交部长黄郛……民国时期的外交人才数不胜数,个个都是璀璨夺目。

与不断丧权割地的满清王朝不同,民国同样处在列强环饲的条件下,但却大致保持了领土和主权的完整统一,民国时期的外交家忍辱负重,为国家做出了自己的贡献。

郭泰祺,北伐时期属于武汉方面的国民党左派,宁汉相争的时候主动倒戈,投入了蒋中正阵营,并出任南京政府的外交次长。不过蒋中正明显对这员降将不太放心,从日本回来重新上台之后,就解除了郭泰祺的所有职务。

失势之后,郭泰祺再次投到汪­精­卫门下,成为汪系重要­干­将,和蒋中正相斗不停。但在汪­精­卫叛国投敌之后,他却谨守民族气节,没有同流合污,后来成为民国政府的外交部长,驻联合国安理会首任中国代表。

此时的郭泰祺还不是外交部长,但在几个月前,郭泰祺凭着三寸不烂之舌,硬是说服张学良加入南京国民政府,实现东北易帜,国家统一,所以是东北军的老熟人。

马上要和苏联人签订和平协定,南京政府当然要派人出席,郭泰祺责无旁贷,来到了冰天雪地的同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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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零章纷沓而至

鏖战半年,中苏两国终于准备签署和平协定,立刻吸引了各方目光——%网

小小的同江城内分外热闹,除了南京政府派来了郭泰祺以外,几家重要的实力派也派出代表观礼,冯玉祥、阎锡山、李宗仁……三大巨头一个不落。

这场签约仪式也引起了国际社会的关注,尤其是日本人分外活跃。他们先提出派来一个“官方顾问团”,却遭到肖林的坚决抵制,于是乎化整为零,高级官员以私人名义来到同江,普通喽啰马仔变身商人记者,就是为了探探中苏之间和谈的虚实。

日本人早将东北地区看做自己的囊中之物,对这里的风吹草动都非常敏感,中苏之间,尤其是东北当局和苏联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他们都急于了解所有的细节,以便主动应对。

令日本特务机关失望的是,中苏双方的保密工作都做得极好,无论是高层试探还是外围渗透,始终不能掌握谈判协定内容,更不要说东北当局和苏联有什么私下交易。

谜底只能等到签约后揭晓,正式签订协约的这一天,各种各样的人物早早围拢在签约会场外,心急火燎,蠢蠢欲动。

从八点等到九点,又从九点等到十点,大家都等得焦躁不已的时候,总算有住持人出来宣布,中苏代表团已经完成签约仪式,即将发表联合声明,请大家稍候。

这么简单?

和事前的高调宣布完全不同,中苏代表团悄无声息就完成了签约。直接拿出了结果。报刊记者们大为不满,早知道如此,等在家里听消息就是了,何必辛辛苦苦跑到同江来受冻?

不料,底下的过程同样是快节奏,无论是记者还是特务,都感到信息量严重不足。

“众所周知。中苏双方在边境地区发生了一场令人遗憾的军事冲突,为边境人民和两国政府都带来了严重的损失,为了尽早恢复和平。经过两国使节磋商,中苏双方决定于即日起中止这场冲突,结束对立态势……”

郭泰祺手里捧着一份别人给他的稿子。嘴里机械地念着。

这份协定由东北当局和苏联人一力达成,和南京政府根本没什么关系,郭泰祺很不喜欢这种提线木偶的感觉,但是形势所迫,又不得不勉强为之。

还好,协定内容不只局限于东北,新疆和外蒙的边境冲突也都有提到,苏联方面承认争议,暂时搁置以待解决。

沙俄一共侵吞了中国上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加上外蒙更达到惊人的四百万平方公里。这都是吃到嘴里的­肉­,能够逼着苏联人承认争议,已经是外交上的极大胜利。

如此,不枉来同江一趟,足以向国人交待。

果然。当这份并不太长的联合声明念完之后,会场内静了一小会,突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中东铁路赎回,开放黑龙江水道,边境争端再堪议…这一切已是非常完美的结果,中国记者洋溢的笑脸说明了这一点。

“中苏双方业已达成共识。需要不断增强彼此的互信和了解,努力保持远东及东北地区的和平稳定,是双方的共同责任……”

随着郭泰祺的声音,场内的日本人脸上神­色­变幻,­阴­晴不定。

这些狡猾的骗子,公然愚弄整个世界,把中东路战争说成了一场军事冲突,可笑又可恶!要知道,当初开战的时候,两国可是正式断交,正正的打了一场大战,哪是简单的军事冲突。

更令人不安的是,中苏双方竟然隐隐有合作的苗头,郭泰祺最后的一番话,其中隐隐有警告日本的意味……

简短的签约仪式结束后,中方设下西式酒会,招待各方来宾。

作为中国方面的最高军事长官,肖林出席酒会并致辞,在一篇热情洋溢的讲话中,对南京政府和东北当局推崇之至,绝口不提绿脚兵在这一仗中的表现。

这就叫闷声大发财,和苏联人达成了好几项秘密协定,在军事和经济各方面都有合作的意向,绿脚兵在中东路战争中可谓满载而归。

猪养的太肥,懒得哼哼。

和众多宾客一一举杯叙话,苏联人、南京代表、日本关东军头面人物……肖林都报以亲切的微笑,感谢他们的莅临。

“肖将军,您好,鄙人乃是晋省交际处长梁汝舟,能够与和肖将军见面非常荣幸。”说话的是个瘦瘦的中年人,金丝眼镜,文质彬彬。

山西代表?梁汝舟,这个名字肖林听说过,他的心里动了一下,面上却没有带出来:“欢迎,欢迎,有梁先生代表百帅亲来,同江可谓蓬荜生辉,梁先生什么时候有空,肖林必定登门拜访,咱们好好叙一叙。”

梁汝舟微微一躬笑道:“不敢劳肖将军大驾,本该梁某人主动拜见将军。这样吧,今晚肖将军如果没有别的安排,梁某人求与将军一晤。”

“噢?好啊,肖某求之不得。”肖林不由得微微一愣,本来只是一句客气话,这个梁汝舟真能顺杆爬。

梁汝舟追随阎锡山多年,是他旗下有名的纵横家,专门负责对外联系沟通。这些年军阀混战,阎锡山却一直左右逢源,其中不乏梁汝舟的功劳。

二次北伐结束之后,山西和南京方面矛盾渐深,这个时候梁汝舟要单独求见自己,就显得颇具意味……

正在走神的时候,身边突然响起一个沉稳的声音。

“肖林将军,咱们又见面了。”

抬头看,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身形消瘦。鬓角花白,脸上两道深深的皱纹,平添了几分风霜之­色­,看上去有些眼熟。

“你是……”

“肖林将军怎么忘了?咱们在浑善达克沙地见过面。”这中年人笑眯眯的,脸上的神情越开越熟悉,好像一个常常想起的女人,邵菊。

“噢——。我想起来了,您是邵菊的父亲,刘克斌!”肖林热情地伸出双手:“伯父您好。您,您怎么会来这里?”

下意识的,肖林压低了声音。虽然和苏联人的矛盾有所缓和。但停火协定中明确规定,苏联不能继续在东北宣传**思想,所有红­色­报刊杂志一律停办。

蒋中正一边和其他几位军阀巨头闹着矛盾,一边还在奋力围剿井冈山的红军,国内大环境就是如此,刘克斌身为**高级­干­部,在明面上是不能曝光的。

刘克斌微微一笑,道:“肖林将军如果方便,不如咱们晚上谈一谈?”

怎么都这么神神秘秘的?肖林刚想答应,突然想起来梁汝舟。连忙改口道:“晚上……晚上还真有个安排,今天下午行不行?”……

当天下午,肖林前敌指挥部内的一间静室,肖林和刘克斌相对而坐。

“当年多亏肖林将军相助,我自天津脱险后辗转抵达苏联。和组织取得了联系,这几年一直共产国际工作,最近才回到国内。”

刘克斌简单介绍了一番自己的经历,然后说道:“我这次来,是受组织上的委托,想和肖林将军建立进一步的联系……”

苏联在绿脚兵手底下吃了大亏。把肖林的过往经历扒了个底朝天,发现共产国际下面的刘克斌父女和这支部队渊源颇深,喜出望外之下,当即把刘克斌派回中国,负责和肖林的联络工作。

“好,好,好事啊。咱们自己打交道总是方便些,起码省了翻译啦。”不管心里怎么想,肖林面上都显得非常热情,然后又随意地问道:“不知道伯父这次来,是代表苏俄的共产国际还是国内的**?”

“这个没有本质区别,王明同志早就说过,中国***是国际**之中国支部,受共产国际直接领导,中国的**运动是国际**事业的一部分,根本就是一家人。”刘克斌提到一个历史课本上的名字。

王明?此人好像掌权时间不短,差点把红军送上绝路,具体情况肖林记不清楚,但也并不关心。

“不,必须明确身份,这个很重要。”熟归熟,到了关键问题上,肖林毫不让步。

刘克斌只好答道:“嗯,我的组织关系还在共产国际,不过很快就要调到国内。”

稍微好一点,但还是不对劲,肖林又问道:“这么说来,伯父代表的就是共产国际,而不是苏联政府喽?”

“一样的,苏联以党治国,共产国际的地位很高。”

“不一样,政府和党派本来就不同,何况共产国际并不是苏共。”

肖林的表情转为严肃,对刘克斌说道:“共产国际的政治­色­彩太浓,不适合绥远的情况,伯父这一趟恐怕是要空手而归了。”

党派之争,政治斗争,肖林一向敬而远之,但是日本强敌在侧,又不得不和红­色­苏联合作,跟着来的麻烦也不少。这不是,刚刚和苏联达成秘密协定,共产国际跟着就过来了。

共产国际受到斯大林的控制,一方面支持其他国家的**,一方面却在隐隐控制­操­纵,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和他们打交道没有任何好处。

“肖将军,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刘克斌的声调渐高,有些激动:“你现在非常危险了,知道吗?”

“危险?什么危险?”肖林一愣。

“你现在所走的道路非常危险,即将堕落成一个新军阀,毫无知识,毫无功能,­干­预政治,只顾自身小团体的利益……”

“北洋已经被打倒,我怎么又成了军阀啦?”肖林微怒。

“但你继承了还是北洋那一套,以中华儒家糟粕为中心,以封建伦常为纽带,全都是过时的东西。”刘克斌的声音越来越大,激昂不已:“你手下的军队维护的是集团的私利。依靠亲族、同乡、部下的私人关系来维持掌握,割据地盘,以军治政,非文治,非武治,早晚有走向覆灭的那一天!”

肖林却愣在了那里,心中一阵迷茫。

私兵。地盘,以军治国,这的确是军阀最准确的描述。自己本来是个懦弱自私的宅男。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军阀?

刚刚来到民国,肖林只想混个温饱安逸,顺手就做了黑心商人。哪顾得上道德和­操­守。

作为一个沉浸在物欲中的现代人,一点点地被民国的环境改变,不知不觉中变得杀伐果断,甚至登上了历史的舞台,千万人随他的一念之动而流血牺牲……这一切,到底是对是错?

军阀,意味着人头滚滚,意味着血流成河,哪怕有抵抗外侮的遮羞布,也难以改变事情的本质。

但是这一切难以回头。绿脚兵发展到现在,肖林身边有一个巨大的利益集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被这些人绑架着,肖林只能替他们的利益考虑。继续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将来会怎么样,会发展到哪一步,肖林完全不知道,他如同推动了下山的石块,想停也停不下来。

环境会改变一个人,时间会磨灭一切。别人所能看到的,只是光环照耀下的表面……

对于共产国际抛出的橄榄枝,肖林最后还是将温言拒绝了,客客气气地送走了刘克斌。

敬而远之,肖林还是这个态度。

在资本主义国家,将私有财产的重要­性­上升到一个极高的高度,和**完全相反,而这一点恰恰和肖林的观点符合。

从本质上来说,人类就像寄生在这颗星球上的细菌,生物个体的本­性­决定了人的本­性­,归根结底都是自私的。

不尊重私有,就只能是一群穷光蛋混在一起,无论谁稍微发了点财,都想赶快换个地方呆着,这个问题实在不好解决。

不过在送走刘克斌的时候,肖林终于还是忍不住,询问邵菊的下落。

“她呀,她在莫斯科中山大学读书,将来肯定要回国参加革命工作……”刘克斌并不气馁,像肖林这样的高级军官大军阀,背后的关系错综复杂,本来就不是一两句话能说通的……

当天晚间,山西代表梁汝舟又来到了这间静室。

梁汝舟此次来同江,背负着说客的任务。

绥远就是绿脚兵从晋绥军手中夺过去的,肖林和阎锡山的关系本来不怎样,看到苏联人都被绿脚兵打败,阎百帅终于放下那些陈年旧怨,准备和肖林拉拉关系。

之所以要拉拢肖林,百帅是为了对付另一位强敌——蒋中正。

蒋中正和阎锡山自从开始打交道那天起,矛盾和隔阂就从没有间断过。二次北伐之后,各方实力派不断发起倒蒋战争中,阎锡山在其中和反蒋势力暗通曲款,有所应求,早成了蒋中正的眼中钉。

阎锡山和蒋中正的矛盾不断激化,俨然已经半公开,山西各地国民党党部被关闭,人员被晋军抓捕,阎锡山又派出部队进入河南,努力争抢地盘。

明眼人都看出,双方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在这种情况下,阎锡山派出梁汝舟来到东北,对张学良进行了大量的工作,不过少帅这回非常冷静,也采取了两面应付,静观其变的策略。

虽然没有把张学良拉入反蒋阵营,最起码也要让少帅保持中立,张学良能给出这么个态度,梁汝舟就算不辱使命。

除了坐拥三十万大军的张学良,肖林也引起了阎锡山的注意,绿脚兵十万人马,战斗力强悍,也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

“肖林兄,二次北伐结束后,蒋中正日趋跋扈,为一己之权势置国家民族利益不顾,粤汉分裂,三全异议,理论各执一端,祸变相继不惜,令人慨然。”

梁汝舟不愧说客出身,一旦提起政事,长篇大论,出口成章:“国家糜烂至此,百帅痛心不已,本想礼让为国,与蒋公共息仔肩,完成党事国事之决议,如有跋扈军人违抗国家命令者,再以党国元勋身份负责纠正。可惜蒋公不明百帅之苦心,贪权恋位,毫无解决时局,担负国家的诚意……”

幸好肖林这两年苦读经史,总算听懂了梁汝舟半文半白的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国家羸弱,时局动荡,人心思变,这种情形下只有下野,才能维持党内团结,解决困境……

简单来说,就是阎锡山出了一记狠招,拉着蒋中正要求一起下野,结束个人独裁和军人­干­政,这种政治伎俩蒋介石当然不会上当,根本就没理阎锡山这个茬。

“为了拯救国家于水火,冯焕章、李宗仁都有联合抗蒋之意,七十万大军不日将举起义旗,一扫蒋氏新军阀,肖将军,你可有什么想法?……”

两个月后,过了农历新年不久,原北伐军二三四集团军(就是冯玉祥、李宗仁和阎锡山的部队)将领五十七人,由鹿钟麟领衔发表联合通电,拥戴阎锡山担任中华民国陆海空军总司令,冯玉祥、李宗仁、张学良为副总司令,联军讨蒋。

同一天,冯玉祥、李宗仁分别宣誓就任,中原大战爆发。

三九一章入沈阳

阎锡山、冯玉祥、李宗仁三大巨头联合发动中原大战,都投入了全部力量。

因为在政治斗争败在蒋中正手下,阎、冯、李为了争取政治生存空间,不惜拼尽全力发动这场存亡之战。中国几千年的历史早就证明,军事斗争不一定能取胜,但是坐以待毙最后必然任人宰割,中原大战实际上是国民党新军阀政治斗争的延续。

阎、冯、李都将此战视为政治生涯的最后一战,动员了所有能够调动的战争资源,反蒋联军兵力总数高达70万,后方除了少量的保安部队,预备役已动员至极限。蒋中正也毫不退让,以中央军组成“讨逆大军”,孤注一掷,和反蒋联军在陇海、津浦、平汉线以及湖南几个战场杀的昏天黑地。

战争初期,双方势均力敌,一时难分胜负,关外东北军的态度就显得非常重要。但耐人寻味的是,张学良一直保持着中立,除了不疼不痒地发表了几份调停通电,再没有任何动作。

与战火连天的关内不同,1930年的关外诸省和平安定,欣欣向荣,充满了蓬勃生机。

受到中东路战争胜利的影响,东北当局的国际形象大幅改观,原本一个落后昏聩的地方军阀集团,却因这场胜利而让英、美、日等列强刮目相看。苏俄、美国、日本,甚至英法德,都改变了对东北当局的看法,开始或深或浅的试探合作,在政治、经济、文化等领域都有涉及。

战争。从来就不是单一的军事问题,国战胜利带来的好处不胜枚举。

东北地区的经济状况也大幅好转,自奉系被迫出关老帅身亡之后,奉票已贬值到一年前的十分之一,但随着中东路战争的胜利,又突然强劲反弹,短短两个月之间劲升数倍。

纸币的坚挺意味着巨大的财富。只要开动印钞机,就有源源不断的资金流入,无论当局政府还是私人都顿觉富裕无比。开矿办厂,兴农促商,到处都是一片百废待兴的景象。

在这种情况下。中原大战突然爆发,东北军上下明着不说什么,暗自却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心理。当初二次北伐,这帮家伙把我们逼得好惨,现在自己窝里斗起来,狗咬狗,一嘴毛,嗯,最好打个两败俱伤,东北军还有再次出关之日……

发表通电呼吁和平的同时。东北当局低调宣布了数项人事命令,其中引人注目的是这么几条。

免去万福麟黑龙江省主席及保安司令职务,调任东北边防军副总司令。免去高维岳兼任的察哈尔保安司令一职,继续担任察哈尔省主席,邵得彪接任察哈尔保安司令。免去肖林绥远保安司令一职。由曲南杰接任……

这种高级官员的任免难免引人关注,市井和官场间不乏高人指点评说,分析其中的原因和道理。

万福麟本来一肩挑两职,兼着黑龙江军政大权,是名符其实的土皇帝,在黑龙江一言九鼎。调任东北边防军副总司令名义上好听,实权上却差了不少,是典型的明升暗降。

这还是战场上失利造成的原因,万福麟能力有限,在中东路战争初期畏战损兵,消极防御,前线指挥上犯了很多低级错误。同江、富锦、扎赉诺尔失守,以及黑龙江舰队和韩光第之第17旅覆灭,他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与之相反,绿脚兵在这一仗中战功赫赫,自然也要酬功,二十三军全军上下都有升赏,曲南杰和邵得彪更是分别出任绥远和察哈尔保安司令。

至于高维岳辞去察哈尔保安司令,则完全是因为身体原因,随着年龄的增加,他的糖尿病越来越严重,繁忙的军务已经力不从心,趁着这个机会,正好给邵得彪腾了一个位置。

肖林的任免却显得有些神秘,只是免去了绥远保安司令一职,后续如何安排不得而知,市井间有两种完全不同版本的传言,有人说他即将受到重用,甚至成为张学良的左右手,也有人说他功高震主,已经被少帅雪藏……

不过在明眼人看来,这种传言就显得非常可笑,和空有贤名却无实权的杨宇霆不同,肖林的根基非常牢固,手下有军队有地盘,以绿脚兵为中坚,以一批实力派为外围,肖林集团俨然已经成为奉系中一个举足轻重的新锐派系,邵得彪、曲南杰、魏益三、李天宏、李虎臣……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更别说还有张作相作为奥援,又刚刚力挽狂澜打败苏联人,俨然成了民族英雄,张学良哪怕对他心有疑虑,又岂能轻易下手?

奉系高层大佬都知道,肖林必将进入东北当局决策高层,只是具体如何安排,张学良还有些犹豫…………

口外寒冷,五月末的绥远仍是十几度的天气,草原上一派早春气象。

早晨天刚亮,刚刚八个月的小闺女就睡醒了,呜呜呀呀地嘟嘟囔囔,张思瑜喂了一回­奶­,肖林帮着穿戴整齐,然后抱着她走出房门,在院子里看花看鸟。

和张思瑜成亲两年,一直光开花不结果,肖林本来还以为穿越带来了什么问题,不料无心之间却珠胎暗结,和苏联红军鏖战满洲里的时候,张思瑜生下一个可爱的胖丫头,按照旧时空的习惯,肖林为她取了一个叠字的小名,丫丫。

刚刚回家一个多月,小丫丫和爸爸已经非常熟悉,报在怀里不哭不闹,瞪着黑溜溜的眼睛东瞧西看,还不时伸出胖嘟嘟的指头牙牙叫个不停。

“好,好,咱们去看小狗狗。”

明白女儿的心意,肖林抱着她走出大门,穿街过巷来到一间早点铺子。一只小黑狗早迎了出来,咬着尾巴汪汪叫个不停。

叫上两笼包子,稀饭馒头若­干­,和随行的两名卫兵一起吃早餐。早点铺子的许老板早就见怪不怪,肖司令虽然是大官,却和普通百姓最是亲近,没事总来这里吃早点。还要和自己聊上两句。

“许老板,今天生意这么好,别忘了给我留一笼素包子。”吃早点的人很多。小笼包子流水般往下减,肖林惦记着给张思瑜带些早点,特意提前嘱咐。

许老板殷勤答道:“您老放心。早就预备好了,一直在笼屉上蒸着,保证拿回去还得热热乎乎。”

“哎——。不是跟你说过吗?咱俩是同行,你就叫我肖老板吧。”

“那可没了规矩啦,不行不行。”许老板连连摇头,惶恐感慨道:“您看得起我老许,把我当朋友,我可得知道进退。刘邦原来当过亭长,朱元璋还当过和尚,您老开馆子都是过去的事情。现在可是堂堂的大司令!”

肖林不和他争执,笑着岔开话题:“许老板,我还没问你呢,怎么这两天你的生意这么好,眼瞅着都忙不过来。”

“可不是。咱这个铺子守在十字街口,南来北往的都打这里过,最近归绥城里来了好多外省人,咱这个铺子也客人不断。”

“噢?都是哪里的外省人?”

“哪个省的都有,山西、陕西、甘肃、河南,还有山东和安徽。听说那边打仗打得凶,好多人来咱们绥远讨生活。”

“嗯……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兵危战凶,百姓避之不及呀!”肖林对这场中原大战非常反感。

资本主义国家正在发生严重的经济危机,中国迎来了一个难得的发展机会,但令人失望的是,政客和军阀为了一己私利大打出手,将宝贵的国力和时间浪费在内战中,等到几年后真的面对强敌入侵,却没有能力阻挡。

中国两千年封建**历史,从辛亥革命突然转成现代国家政治体制,形式上可以简单模仿,思维方式上却难以转变,没有妥协和让步,只有兵戎相见,你死我活……

无心再吃饭,摸出几枚铜钱放在桌上,许老板拿枞叶粗纸把包子包好,递到护卫手上。

“肖司令,关内打成这样,老百姓可遭了大罪,要依着我说呀,您­干­脆带着大兵再走一遭,尽早平定这场叛乱。”

肖林眉毛一挑:“怎么?你支持蒋先生吗?”

“那是,蒋先生代表国家政府嘛,山西和陕西就是叛乱。我们老百姓就想不明白了,阎锡山和冯玉祥都那么大的官,为什么一定要开仗,难道不当皇帝就不成吗?”

许老板的看法代表了当时的民心向背。自民国初建至今将近二十年间,军阀混战不止,百姓人心思定,阎、冯、李起兵反蒋,虽有其个人不得已的苦衷,但在天下百姓看来,他们就是造反作乱。

回到家中,将小丫丫交还给张思瑜,肖林来到书房处理公务。

自知疏于照顾,亏欠家人甚多,肖林本想多陪陪妻儿,但是全军上下,一省之民,太多事情等着他处理。

敲定了两个赴俄考察团的项目,还有一个派往苏联红军的观察组,绥远方面和苏联的合作越来越密切,覆盖的范围也越来越广。

这是一件互惠互利的事情,大家都能从中得到好处,所以绥远方面和苏联建立联系后不久,合作的力度和密度都在飞速增长之中。

苏联的工业基础雄厚,在很多领域都有独到之处,但同时缺点也很明显,他们的工业体系不够完全,比如电气、通信、仪表等轻工业都是明显的短板。偏偏他们处于资本主义国家的包围之中,相关技术和设备都受到封锁,以至于工业发展的速度大受影响。

绥远方面却和西方世界沟通紧密,尤其纳粹党和罗斯柴尔德家族能量巨大,可以迂回搞到这些技术设备。对于一穷二白的中国来说,只靠几项引进的设备难以迅速改善薄弱的工业基础,但对于本来就拥有不凡实力的苏联人来说,这些关键技术就显得非常重要。

简单来说,红­色­苏联需要一扇通往外部世界的窗口。绥远方面恰巧起到了这个作用。

对于绥远来说,可以从苏联方面借鉴的东西就太多了,无论是王惟祖父子的钢铁厂和冶金厂,还是三棵树的军工厂,全都向苏联方面提出了深度合作的要求,从设备到技术,再到人才和管理模式。都可以采用最简单的拿来主义。

在肖林的设想中,绥远方面的工业体系主要建立在军工产品之上,前线和部队需要什么。就开发生产什么,中国还有十几年的仗要打,军工企业大有可为。

火炮、高­射­机枪、迫击炮、各种高爆弹药……就是三棵树兵工厂的努力目标。不求­精­良,只求实用,在苏联人的帮助下,尽快实现仿制。

钢铁厂、化工厂、兵工厂,一条完整的产业链,结构清晰,目标明确,就是为将来的战争服务。

当然,军事方面也有很多合作的机会。俗话说不打不相识,绿脚兵和苏军这一战后。彼此都各自佩服,在肖林和图哈切夫斯基的促进下,两军各派观察组,深入对方军中学习。

忙碌中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就是两三个小时。肖林一直伏案工作,直到被副官的敲门声打断。

“报告军长,沈阳方面发来电报,请您出席6月3日之高级军事会议,以及张学良总司令的生日庆典。”

“噢?公私兼顾呀。”肖林接过电报粗粗看了一遍,心中暗自揣摩着背后的含义。

中东路战事结束之后。有感于东北军战斗力低下,曾向张学良提出整改军队的建议,张学良也表现得很有兴趣,估计这次军事会议与此有关。

除此之外,应该要宣布自己的任命,必须去沈阳长住了。这一个月能在绥远专心处理绿脚兵的内务,已是肖林和张学良反复讨价还价的结果。

“把德源楼包两天,今天晚上宴请政务部门袁金铠主席等人,明天请苏联专家和观察组。”肖林对副官交待道:“还有,通知夫人,准备跟我启程回沈阳。”……

火车一声长鸣,离开了归绥车站,穿过草原沙漠和戈壁,向着千里之外的沈阳奔驰而去。

摇晃的车厢之中,小丫丫早已沉沉睡去,肖林默然望着车窗外飞快逝去的景­色­,思考着与张学良即将到来的见面。

那些市井传言并非没有一点道理,从中东路战争之后,肖林在东北军中的威信迅速上升,和张学良之间的隔阂也在不断加深,要不是有其他顾忌,少帅也许真的下手把自己拿下了。

虽然和张学良之间的关系敏感,肖林却不愿和他翻脸,内斗只能造成消耗,有百害而无一益。扶不起的阿斗也要扶,“九一八事变”应该不远,只有张学良才能领导整个东北军。大多数中国人都像那个朴实的许老板,不认什么主义,只认忠­奸­善恶,肖林如果和张学良分道扬镳,甚至取而代之,肯定难以得到东北三千万父老的拥护……

就在肖林的列车驶过张家口的时候,另一辆火车驶入了归绥车站,在曲南杰的热情迎接下,一群苏联军官走出了车厢。

来到绿脚兵军中参观访问,一切都是那么新鲜,所见所闻所感,让他们明白了为什么会败在这支军队手中。

作战室中,中苏两军高级将领正在推演西线二次战役,因为有最先进的坦克飞机等技术装备登场,这场战争更接近于未来的发展,具有很强的借鉴意义和研究价值。

当然,绿脚兵采用的战术更加先进,领先了将近20年……

“各位,在西线二次战役的反攻中,我军的突破口战术得到了进一步完善,增加了突然­性­要求。比如利用黎明采用探照灯战术营造突然­性­,利用佯动佯攻等牵制迷惑苏军。”

就事论事,曲南杰说话直截了当,苏军将领顾不上面子,一个个都竖着耳朵听得认真无比。

“我们在这次战役后经过总结,总结了以下几点要素。”

曲南杰接着说道:“首先,突破口应尽量选择在适于装甲突击的地段,并集中大部分兵力在狭窄正面展开,航空兵以及炮兵部队在战役发动时按照计划对突破地段进行火力准备,营造一种兵力火力压倒­性­的优势。请注意,因为技术装备的限制,苏军在这一点上更具备优势。”

“其次,在向纵深发展胜利的过程中,不求在第一时间围歼敌人的有生力量,而应更加重视突破的深度,以免敌人趁机在纵深组织有效防御,并回避包围圈中敌人的有生力量以及坚固工事。”

“再者,部队的建制必须适应将来战争的发展,从营连一直到野战军,都必须形成一个有机的整体……”

中苏之间的交流富有成效,苏联人在绿脚兵的帮助下,拿出了一个全新的部队建制调整方案。

步兵团增加一个反坦克炮连,一个迫击炮连,步兵师则增加一个反坦克营,一个后勤连,以及各种火炮的数量……

三九二章三朵金花

与战火中淬炼壮大的绿脚兵相比,绥远的内政系统这一年来发展的速度稍嫌缓慢。.)”

顾不得细看内容,又拿起第二份文件——《康硕的成长日记》,作者康硕,任怀松听说过这个名字,是一名年轻的女­性­土改­干­部。在这份文件上同样有肖林的红笔批示:“建议向全体土改­干­部推广学习。”

第三份文件——《土改­干­部的任命选择建议》,作者苏民毅,原任土改领导小组副组长。这也是绿脚兵以军代政的一个体现,苏民毅身为二十三军的参谋长,军务繁忙之余还得兼着这个土改小组的副组长,难怪绥远的内政总是比军事方面慢一拍。

就手打开第三份文件,触目就是几个大大的红圈,圈里面都是一个个人名,外面写着肖林的批示。

“温咏南,建议调到清水河地区工作,苏艳,建议调平地泉地区工作,康硕,建议调固阳地区工作……”

因为要加大土改推广的力度,所以急需大量的­干­部,苏民毅虽然离任,却仍受肖林的委托,推荐了一批年轻的­干­部以供选拔。

任怀松在肖林手下数年,早已熟悉他批示的文件格式,知道这些被红笔圈住的名字都是被选中的幸运儿,也就是说,康硕、苏艳和温咏南都通过了肖林的审核,即将得到提拔。

但奇怪的是,肖林特意加注了这几人的工作地点,似乎隐藏着什么深意。

这几个名字好熟,拿起前两份文件一看,果然,康硕和温咏南就是那两篇文章的初始作者。

有点意思。

这几个人以后就是自己的得力手下,任怀松也想加深对他们的了解,于是又拿起第三份文件,翻到后面附录的­干­部资料,细细查看起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这三个人都是女­性­,还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

温咏南,女,二十一岁,北京女子师范大学毕业,1928年参加工作。

苏艳,女,二十一岁,北京女子师范大学毕业,1928年参加工作。

康硕,女,二十岁,北京女子师范大学肄业,1929年参加工作。

原来她们还是一个学校毕业的校友,只是康硕低了一届,从­干­部资料表上贴的照片来看,这三个姑娘都不难看,尤其那个苏艳堪称美女。

没想到,土改­干­部中竟会涌现三朵金花。

仔细想想也不奇怪,这个年代的女大学生十分少见,可以说个个都是才女,再加上学的是教师专业。口齿伶俐,大方得体,很容易和地主农民拉近距离,在土改工作中取得成绩很正常。

再拿起前面的两篇文件细看,首先是那篇《当前土改工作中需要注意的几点事项》。

“土改中最大的困难在于情况的多样­性­,这其中既有土地的多样­性­,还有租赁关系的复杂­性­。每个农民个体都有单独的土地诉求,如何将这些诉求凝聚成合力,是我们必须解决的问题。

在当前工作中。个别土改工作人员为了完成任务,对土改目标进行简单化一刀切处理,在实际工作中造成了矛盾和障碍。应当在今后的工作中引以为戒……”

任怀松点了点头,难怪肖林批示“此文大好”,这篇文章和实际工作联系得很紧密,和自己的某些观点也不谋而合。

“总的来说,当前土改工作取得了一些成绩,但也要看到,这是在相对有利的条件下进行试点,如果在绥远全省乃至全国进行推广,必然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复杂局面,对此我们应该慎之又慎。充分考虑到可能遇到的各种困难……”

不错,不错!任怀松忍不住暗自击节叫好。

在平地泉几个土改试点看了一遍,当前主要采取减租减息的政策,通过行政手段强制降低佃农负担,又在地主的接受范围之内。

同时。外来人员则统一安排开垦荒地,以承包的模式进行耕种,长期保有使用权,和本地的地主农民冲突不大。

但是随着土改工作的深入,必然要重新核定田赋,并清丈土地重新分配。这是一个矛盾集中爆发的阶段,也是整个土改工作的难点,其尺度很不好把握。如果偏右,对地主过于宽容,土改工作难以展开,回收土地的成本也会压垮整个土改工作,如果偏左,就只能以暴力剥夺地主的土地,造成社会的动荡不稳。

“土改工作中同样要防止赤化现象,这在南方已有血淋淋的教训,**控制下的农会推翻了农村的就有秩序,对有产有田者进行无情的掠夺……”

好文,全说到我的心里去了,温咏南和苏艳果然都是人才。

一目十行看完这篇文章,还觉得不过瘾,又回过头细细看了一遍,仔细体味一番,然后拿起笔来,在肖林的批示下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意犹未尽地放下这篇文章,又拿起了那篇《康硕的成长日记》。

与上一遍引经据典缜密分析的风格不同,康硕的这篇文章很朴实,很清新,记录了她在平地泉二王村土改工作队中的点点滴滴,从工作到生活,或者说工作和生活本来就融合在一起,都在这篇成长日记中得到体现。

这个姑娘的文笔很好,读着读着,任怀松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幅幅生动的画卷,完全融入到这篇文章中了。

二王村在大青山余脉脚下,山多沟多平地少,自然条件恶劣,一个二十岁的年轻姑娘在那里扎下根来,经过兢兢业业的工作,将当地的土改工作开展的有声有­色­。

好,这个姑娘也不错,尤其是好文采,一篇平常的小文却写的有声有­色­,任人不知不觉沉浸其中……

正在此时,门帘一挑,走进来一个英俊的年轻人,任怀松不由得一喜,站起来笑着迎了上去。

“李大处长,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个疑问想找你。”

来人正是肖林的密友,李叔白。因为杨宇霆常荫槐事件,李叔白失去了张学良的信任,于是来到绥远和故人在一起,担任肖林的­干­部处长。

­干­部处长,也就相当于后世的组织部长,任怀松碰上了不解的人事问题,正好向李叔白请教。

“噢,请任组长指教。”

“这个,你看看这个。”任怀松把几分文件递了过去:“这三个丫头都不错,难怪肖先生选中她们。不过奇怪的是,为什么要点着名安排工作地点呢?”

“噢,这个事情我倒真的知道一二。”李叔白微微一笑,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先说说这个温咏南吧,这个姑娘我见过两次,泼辣能­干­,工作能力很强,算得上女中丈夫,很多男同志也很佩服她。不过……”

“不过怎样?”任怀松对温咏南的印象很好。听李叔白竟然还有如此转折,不由得有些关心。

“不过这个姑娘事事争风,稍嫌有些好高骛远。比如说这篇文章,有些问题事关全局,不该由她考虑点评,她却大肆指点评说,显得有些浮躁轻狂。”李叔白说到这里。突然压低了声音:“这是肖先生的意见,他说此女有钻营投机的嫌疑,需要放到艰苦的地方磨练考察一番。”

李叔白和肖林私下里还是兄弟相称。但当着外人提起,李叔白总以肖先生称之,以免为人侧目以视。

任怀松突然想起肖林的批示。建议温咏南到清水河地区工作,那里是河套地区有名的穷地方,内蒙数得着的山沟沟。

把温咏南派到那里是这个原因?任怀松不由得愕然,楞了半晌才问道:“难道,难道她那篇文章写的不对吗?”

“对,她说的基本都对,但是以她的角度和高度,根本看不到如此的全面,所以只剩一个解释,她这篇文章是瞎蒙的。有企图一鸣惊人的嫌疑。”李叔白顿了一下,又说道:“随着咱们的发展,有不少投机分子从外界涌入,他们虽然能带来一时的好处,但长远来看必有更大的危害。所以在实际工作中要不断加以鉴别,保持我们的­干­部队伍吐故纳新……”

思想教训和监督的匮乏,这就是肖林拒绝党派的负面作用,青年军人联合会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缺陷,但是在民政系统内,却完全是个空白。

“……冷处理。这就是肖先生的意思,烧不死的鸟是凤凰,如果她能挺过这段艰苦地区的考验,会给她更大的机会。”

李叔白讲述完毕,任怀松还是楞了半天,反复消化着这种用人哲学。不可否认,这种先抑后扬的做法自有其道理,也不知道肖林年轻轻轻,如何会通晓这种手段。

“那这个苏艳,她也这篇文章的作者之一,也应该放到艰苦的地方锻炼……不对,我刚从平地泉回来,那里的条件还不错呀,既有部队直接驻兵支持,还是土改的老试点,方方面面都熟悉…”

“苏艳又和温咏南不同,那篇文章我知道,她只是附议,温咏南才是第一主笔。”李叔白解释道:“苏艳放在平地泉就是为了守成,那里具有一定的工作基础,生活条件也不错,算是照顾了。”

“为什么要照顾这个苏艳?”任怀松不解。

“因为她太漂亮了。”李叔白的回答出人意料。

“漂亮?”任怀松的脑子一时短路,嗫嚅道:“难道说她和肖先生……”

“老任,不要乱讲话!”

李叔白正­色­提醒了一句,然后解释道:“相貌是女人的资本之一,漂亮的女人很容易受到各种照顾,她们从小就一帆风顺,不用付出太多努力就能获得成功。这是她们本身的­性­格,很难改变,所以过于漂亮的女人往往缺乏坚韧,不堪大用。”

“所以呢?”任怀松听得眼睛发直。在19世纪20年代,这种后世常见的理论还非常新鲜,简直可以说匪夷所思。

“所以要把她放在平地泉,在生活上照顾她,但逐步增加工作量,以增强她的抗压能力。”平地泉的土改工作即将进入第二阶段,也就是温咏南文章中提到的丈量土地,重新分配的阶段,在这个阶段必然要遇到许多全新的考验,苏艳的压力其实并不小。

“这都是肖先生的意思?”匪夷所思,只能在肖林身上找答案,大家已经习惯了。

“不错,我刚才只是鹦鹉学舌罢了。”李叔白笑着点了点头,又接着说道:“当然,她如果承受不住也没有关系,大不了以后不提拔,就放在那里当个花瓶。”

漂亮的女人总有用处,最起码赏心悦目。

“大受启发,大受启发,肖先生的御人之术竟然­精­妙如斯,我实在大开眼界。”任怀松也许是受了美女的刺激,又指着最后一份文件问道:“那康硕去固阳工作,又有什么高深的含义吗?这个丫头写的文章我看了,没有什么锋芒呀……”

固阳和清水河一样,也是有名的穷地方,以此类推,康硕和温咏南一样,也是派到艰苦的环境下考验,肖林对她也必有不满之处。

不过李叔白的解释每每出人意料,任怀松也不敢乱猜了。

“既然是艰苦地区,肯定是要考验。”李叔白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不过她和温咏南的情况不一样,派她到固阳就是一番磨砺,只要能­干­出成绩,回来就要大用。”

没有开垦的土地最肥沃,艰苦的地方出成绩,这个道理很简单。

不过,为什么她和温咏南的待遇如此不同,任怀松很不理解。

“这是肖先生的意思?”

“是的,肖先生很欣赏她。”李叔白的手指在那份文件上点了点说道:“这份《康硕的成长日记》,就是肖先生一手安排炮制出来的,要把这个康硕树成全系统的典型。”

全系统,这是绿脚兵系统的一个特定的称呼,指的不单单是农业口,二十整个肖林集团。

土改,几乎关乎到每个人的切身利益,和绿脚兵也息息相关,肖林要借着这个成功的典型进行宣传,安定军心,增强凝聚力。

三九三章黑化肥发灰

中国是一个传统的农业国家,土地在农民心目中的地位无可比拟。.)

经过清王朝将近三百年的统治,土地兼并非常严重,辛亥革命虽然打倒了满清,却没有建立有效的新秩序,地主和农民之间的矛盾是最主要的社会矛盾之一。农民占了人口的绝大多数,这是中国的现实情况,不解决这一矛盾,所有的努力都将成为无本之木,空中楼阁,只要轻轻一推就会轰然倒塌。

只有进行土改才能解决这一矛盾,让广大农民成为既得利益者,当遭到外敌入侵的时候,千百万农民就会主动保卫他们的家园,整个社会的力量才能糅合在一起。

对于绿脚兵来说,土改是最佳的政治思想工作,也是最牢固的维系纽带,其威力要远远超过以三民主义武装的国民党党军,当所有的士兵都在为自己而战,这支部队会爆发出惊人的勇气和力量。

笼络和控制,恩威并施,优厚的抚恤待遇……这一切都是必要的,但比起个人、家庭、乃至整个家族的切身利益来说,其作用相差不可以毫厘计。

肖林要的不是雇佣军,而是一支子弟兵。

在绿脚兵军中,普通士兵几乎都是农民,家里条件稍好一点的,受过些教育,提拔的往往都很快,。哪怕打仗的能力差一点,也会担任各种文职工作,最不济的起码是个高军饷的技术兵。

蔡普安就是一个这样的通信技术兵。

所谓通信技术兵。其实就是一个电话线路维护兵。绿脚兵和其他的部队不同,野战电话直接普及到营一级单位,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带着笨重的电话设备,还有大盘大盘的电话线缆,蔡普安就负责五十五师二团的野战电话维护。

他是去年刚刚入伍的新兵,平地泉城关镇赵村人,因为上过几年私塾,所以识文断字,入伍后进行了一个月的专业培训,就被分到一线部队。来到满洲里前线。

在冰天雪地炮火连天的战场上,有时度日如年一分一秒都那么难熬,有时又忙忙碌碌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半年多过去。绿脚兵打败了老毛子,蔡普安也成了第二年的老兵,还获得了一枚满洲里二次战役纪念章,风风光光回到了绥远。

只要参加过二次战役的都有这枚纪念章,虽然不如军功章那么威风,但戴出去也非常神气,无论是乡里乡亲还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任谁见了都会客气三分,几个同时入伍的老乡都对他羡慕不已。

没办法,谁叫你们没有分到五十五师或者五十六师。没赶到那场著名的满洲里战役。

在前线就听说家里分了地,只是父亲母亲一个大字不识,又舍不得在集市上花钱找先生代写家信,所以蔡普安也搞不清具体情况。不过听一个县的战友们说,平地泉正在进行土改试点,地租田赋都是二五减息,减到了七成五。

这可是个好消息。

早几年家里日子过得还凑合,勒紧裤腰带把蔡普安这个长子送去私塾,但后来光景一年不如一年,家里最后一块地也抵了高利贷。只能靠租种田地过活。减去两成五的地租,家里的收成增加了一半还多。”说话还是漏风。

“苏队长是女的?”蔡普安更惊讶,­干­脆先不回家。跟着几位老汉一起向场院走去。

来到舞台下,热闹的锣鼓点刚刚停下,吱吱丫丫的二胡声调欢快,舞台下黑压压的都是人头,赵老财一家和几户小地主坐在前排,分外显眼。

不过,穿着军装的蔡普安还是引来了大家的注意,有乡亲热情地指点。

“蔡家老大,你家里人都在西边坐着呢。”

蔡普安没想到,竟然碰上自家父母和两个弟弟。

“爹。娘,我刚才想去家里的……”没回家直接来看戏,又被父母撞个正着,蔡普安有些不好意思。

“别说话,来这就对了。”老娘眼睛盯着台上,根本顾不上搭理宝贝儿子:“快坐下,和老二老三他们挤一挤。”

几块石头垫着,蔡普安有些不自在地坐了下来,心疼着崭新的军装。

什么戏,把老娘迷成这个样子。蔡普安也有些好奇。

正在此时,舞台上通往后台的布帘一挑,一个婀娜的年轻姑娘碎步走上台来,舞台下立刻响起了一阵惊艳的喊声,给客串表演的苏艳送上了一片碰头好。

她就是苏艳?蔡普安的眼睛有些直。这姑娘好像从画上走下来的一样,和部队里看到的电影演员一样俊。

台上剧情进展。苏艳眼波流动,喜悦而欢快。

“人家的闺女有花戴,

我爹钱少不能买,

扯上二尺红头绳,

给我喜儿扎起来,

扎呀么扎起来……”

喜儿、杨白劳、黄世仁纷纷登场,这出戏的背景就放在中国北方农村,仿佛大家身边的故事一样,台下的观众渐渐入神。

地租、田赋、高利贷,看戏的农民们一个个扪心皱眉,被戏中人的悲喜而牵动,向坐在前排的赵老财投去了敌视的目光。

舞台上,黄世仁一脸无奈地向杨白劳耐心解释:“杨家老弟,这些年兵荒马乱的,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呀!”

这是肖林故意做出的改动,地主和农民就像交警和司机,天生就有矛盾,却未必是你死我活。暴力土改联合农民将地主彻底打倒,只是为了合法剥夺地主的土地,所以往往美化农民,丑化地主。

但实际上,农民未必都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地主也未必都是黑心的豺狼。

肖林实行的是温和的改良派土改,和暴力土改完全不同,他试图调和缓解租佃之间的矛盾,所以将黄世仁的角­色­重新刻画。

作为一个普通的地主,黄世仁也受到各种盘剥压榨,日货倾销造成他的商铺关门歇业,欠下日本人大笔债务,无奈之下只好将压力传递,逼迫杨白劳还账。

欠账还钱,天经地义。赵老财和其他几位地主都在连连点头,一副于我心有戚戚焉的样子。

戏剧冲突不断加剧,日本人东条突然找上门来,逼迫黄世仁还债,正好见到了年轻貌美的喜儿,就顺手抢走了杨白劳的欠条,准备搞一场三角债追讨,人财两得。喜儿无奈逃入深山,父女失散,黄世仁也被逼得变卖田产,眼看就要败家。

正在这个时候,政府突然开始推行土改,以各种优惠政策扶助农民和地主。

佃农实行三七五减租,杨白劳拿回了多交的地租,又在土改工作队那里承包了土地,摆脱了卖儿卖女的困境。黄世仁的命运也同样发生大逆转。他在土改工作队的帮助下。将准备变卖的田产换成了煤矿铁矿的股份,每月都受到大笔的分红利润,不但偿还了所有债务,还当上了无所事事的幸福富家翁。

大团圆结局,所有人都有一个好的结果,只有日本人东条竹篮打水一场空,灰溜溜地滚出了中国……

“好戏!”到底在部队上锻炼了一年,蔡普安这点眼光还是有的,对于目不识丁的农民来说,这种喜闻乐见的教育方式效果非常明显。

一片如雷的掌声中。《新白毛女传》结束了,饰演喜儿的土改工作队长苏艳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演讲,不时被农民的掌声打断,那几家地主或者面带微笑。或者连连点头,或者若有所思…………

第二天早上起来,蔡普安来到了自己承包的地头。

昨天演出结束后,苏艳队长来到蔡普安家中通知他们,明天有一个重要的参观团要来赵村,来专门要看看蔡普安家承包的那三亩地。

专门从外县赶来参观,化肥有这么重要?蔡普安特意起了个大早,要亲自看看到底有什么神奇。

神奇,太神奇了。蔡普安在农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密。这么壮的庄稼。难道这都是化肥的效果?

压抑着激动的心情,守在地头等了两个小时,总算等到了参观团的汽车。一大群二三十个都是地主模样打扮,苏艳作为地头蛇亲自陪着,

不出所料,这些人和蔡普安一样,对化肥的效果非常惊讶,纷纷表示要尽快去化肥厂参观。蔡普安找个机会一问,原来这个参观团的目的地是新建的化肥厂,赵村正好顺路。所以来看看土改的效果。

蔡普安好奇心起,缠着苏艳帮忙,想临时加入这个参观团,美女的威力果然不凡,这件事竟然办成了。除了蔡普安,还有赵村的第一大地主赵传世赵老财也加入了参观团。

和苏艳、赵传世一起跟着大家登上汽车。在草原上颠簸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来到了平地泉郊外的化肥厂。

一下汽车,一股刺鼻的味道就涌了过来,大家都捂着鼻子眯着眼,一时很不适应。

“没有关系,过一会就好了,就像我们总在这种环境下,根本就闻不到了。”迎接他们的是化肥厂的厂监,石军。

石军,小名军子,原来是天津馒头铺的伙计,眼活手快,被肖林逐步提拔重用,新开的这家化肥厂非常重要,就把石军派来做厂监。

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

肖林作为一名化工专业的毕业生,自然了解氮磷钾三种肥料的基本生产工艺,更深知化肥对粮食产量的巨大促进作用。

发觉西方国家化肥生产还是一个空白,肖林不禁欣喜若狂,给赵立德派下任务,一面注册专利,一面开厂生产。今后数年间资本主义国家都在经济危机,金融投机已经没什么搞头,John?linda准备向化工实业发展。

美国是重中之重,欧洲也不能放过,尤其德国是肖林的重要伙伴,当然也得给点甜头。

说起来还是肖林占了便宜,德国科学家维勒两年前就用人工方法合成了尿素,打破了无机物和有机物的绝对界限,被称作化学界20世纪20年代最重要的突破,不过这项成果长期停留在实验室阶段,没人发现有什么实际用途。

但是尿素的­性­价比最高的化肥之一,旧时空中国人最贫穷的时候,农村有人穿着尿素包装袋做的裤子,可见这个东西的实用­性­。在希特勒的牵线搭桥之下,肖林用一小笔钱买下了这个专利,略加改造准备实行大规模生产。

苏联,还有苏联,苏联不在乎什么专利不专利,对于刚刚经过大饥荒的红­色­苏维埃来说,能成倍促进粮食产量的化肥无疑是个好东西,最少也得换一套坦克车的生产工艺,慢慢和他们讨价还价不迟。

全世界都不放过,却不能在日本开厂,那个国家地少人多,又是中国最大的敌人,能卡一天算一天。

在化肥厂各个车间转了一大圈,这些外行完全看不明白生产过程,不过就像那句话说的一样,虽然看不明白却觉得很厉害的样子,从车间里出来后好久,大家都还沉浸在现代化生产流程带来的震撼中。

又到化肥厂的试验田里看了看,这里的效果比蔡普安家承包的三亩地更好,绿油油的麦苗一尺多高,密密麻麻迎风波动,一阵阵麦浪翻涌。

离开试验田,来到化肥厂的食堂,门口几个小不点正在念着绕口令:“黑化肥发灰,灰化肥发黑。”

苏艳和赵传世赵老财落在后面,两个人说话的声音隐隐传入了蔡普安的耳中。

“赵先生,化肥厂参观完了,您有什么感想?”

“大开眼界,非常佩服……”

“化肥对粮食产量的促进非常明显,根据测算,无论是小麦还是红薯,各种作物平均都能增产一倍以上。”苏艳推心置腹地劝道:“趁着化肥还没有推广,现在实行减租核算可是个好机会呀!”

三九四章肖林的新任命

清丈土地,定租定赋,只是土改工作中必须解决的实际问题,但是很多地主心存顾忌,土地相关的一切都视为禁脔,不愿配合土改工作,赵传世就是其中的一个。.)

面对地主的反弹情绪,简单强行压服并不是上策,面对这个难以解决的问题,增产效果显著的化肥无疑是一件强力武器。

在使用化肥之前核定土地产量,必然低于以后的实际产量,而单块土地的产量核定越低,所需交纳的田赋就越低,当然,佃农支付的地租也越低,这对地主和农民都是好事,只有政府少收了地租。

让利于民,绥远的土改政策充满诚意。

回去的路上,蔡普安特意坐在苏艳旁边,仔细询问土改的政策细则,一个小时的路程转眼就到,下午时分回到了赵村。

蔡普安到家之后,家里人正等着他相亲。

“老大,你和人家苏队长黏糊啥?女人家抛头露面的太张扬,总不是好事。”老娘竟然看不上苏艳,虽然蔡普安一百个愿意:“好容易才给你说合了邻村杜家的闺女,家里殷实,姑娘也俊的很,就等着让你们互相看看了。”

包办婚姻有包办婚姻的好处,老人把一切都考虑到,安排好,各方面做过慎重的比较,虽然少了几分浪漫­色­彩,却往往非常般配。

“娘,你说的哪里话,我就是向苏队长请教问题。”蔡普安的心里有些痒痒的,苏艳的确像一朵鲜花般娇艳。和她说上几句话,一颦一笑都是令人心动。但是这么漂亮的姑娘,还是行政17级的女­干­部,怎么也得嫁个少校中校,自己小小的一个通信兵实在高攀不上。

自知和苏艳的差距太大,蔡普安不敢多想,和家里人老老实实上路。去邻村相亲。

令他喜出望外的是,相亲的对象竟然和苏艳有三分相似。

姑娘出来后和大家匆匆打了个照面,始终没用正眼瞧蔡普安。只向蔡家二老行了个礼就转身进了里屋。不过临走的时候惊鸿一瞥,似有意似无意眼神轻轻一瞟,已将蔡普安彻底电麻。

眼看她婀娜的身姿消失在门后。蔡普安心中十二分的满意愿意。

当然比不了苏艳,但更加实际。

相中了,直接表态,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看到儿子满意,蔡家父母自然欣喜。

不白忙一场,给儿子挑了一个满意的媳­妇­。

女孩要娇养,男孩要粗养。杜家是邻村数得上的大户人家,家里二百多亩地,养着十几个长工。这样人家养的闺女自然比那些小家小户的要­精­细,才配得上自家儿子。

如果搁在头几年,这种富裕人家肯定不会相中蔡普安做女婿,但是绿脚兵这二年行情见涨,找个部队上的女婿渐渐流行。“一人参军全家光荣”,军属的好处可多了去喽……

“杜二爷,蔡家后生可是绿脚兵部队上的士官,到年底还得高升,真真的年轻有为……”媒人一个劲地炫耀蔡普安的身份,如今在绥远地面。在绿脚兵中服役是最风光的。

和老妻互相看了一眼,杜二爷咳嗽一声说道:“嗯,这孩子是不错,就是得再问问闺女的意思。”

“我去问。”杜家太太越看蔡普安越喜欢,自告奋勇起身进了里屋。

怀春男女,异­性­相吸,一切都很顺利。杜家太太不多时就喜滋滋地走了出来,再见到了蔡家父母已经改了称呼。

“亲家,丫头害臊呢,不过这事是成了。”

两家并一家,当然要摆席庆贺,村居酒宴,自然都是些­肉­食菜蔬,酒杯一端,倒也其乐融融。

酒过三巡,杜二爷放下筷子,对蔡普安说道:“普安那,土改工作队也到咱们村子来了,马上要定产定赋,听说以后还要收缴土地,这件事关系我杜家的气运,你在部队上眼界开阔,帮着我参合参合……”

作为一个乡村小地主,杜二爷自然将土地看成命根子,排斥土改工作队,但是自古民不与官斗,杜二爷又有些惧怕土改工作队,不敢和他们相抗。

“外舅,土改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如同历史潮流滔滔荡荡不可阻挡……”

外舅是岳父的别称,蔡普安毫不客气地和杜二爷翁婿相称,将刚从苏艳那里听来的一套说辞搬了出来……

于此同时,赵村赵传世府中,几位本村的乡绅地主围坐一圈,聚­精­会神地听得十分认真。

“各位高邻,我今日到平地泉走了一趟,从苏艳口中得知土改的整个计划。”

赵传世满面肃容,忧心忡忡地样子,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土改分有几个步骤,减租减息是第400章。

“这怎么行?减了两成五的地租已经吃了大亏,再搞什么三七五减租。我们全家还不得喝西北风去?!”一名瘦瘦的中年汉子先叫了起来,他家的田地最少,只有六七十亩,每年的地租收入有限。

其他几人也纷纷出言附和,或者切齿痛恨,或者摇头太息,牢­骚­满腹。对三七五减租大大的不以为然。

“各位,你们到现在还不明白吗?”赵传世突然拔高声调:“这就如同下棋一般,土改工作队步步紧逼。又怎会甘于三七五减租?他们真正的杀招还在后面。”

“赵员外,他们还有什么杀招,难道真要将死我们不成?”那瘦瘦的中年汉子脑筋活络。已经隐隐猜到些苗头,脸上的表情更是紧张。

“不错,最后一招就是想要咱们的命。”赵传世冷冷说道:“清丈土地完毕,下面就要核定地权,按照各家人口设定土地上限,多出的部分由政府以债券和矿山企业的股票抵扣……”

他的话音未落,屋中已经炸了锅,一众地主纷纷跳脚大骂,恨不得这就冲出门去和土改工作队厮拼一场。

地主,地主。土改就是要平均地权,剥夺地主的土地,难怪他们如此抵制。

“不行,卖儿卖女不卖地,这是老辈传下来的祖训。想收我的地,除非要我的命!”

“债券,债券就是一张空头纸,官字两张口,早晚一抹脸,就什么都没有喽。”

“地租田赋可以商量。但别想收走一分地!赵员外,您是大家的主心骨,可得帮着拿个主意!”

……

赵传世叹道:“哎——,土改工作队都有绿脚兵支持,就是告到绥远省府也没用,胳膊拧不过大腿,咱们斗不过呀。”

“不妨,不妨,绥远告不下来,咱们就去沈阳告,请少帅为百姓做主。再不行还可以去南京,这天下总有管得了绿脚兵的地方。”那瘦瘦的汉子得意地说道:“土改,这都是共产共妻的,绥远这个搞法肯定没有上面的同意,一告一个准。”

“好,好的很,咱们这就写状子。三叔,这件事您得出头,辛苦一趟。”

“也罢,责无旁贷的事情,我就去沈阳跑一趟,反正现在有火车,路上的费用有限。”赵传世成功拉起了一支反土改同盟,心中很是得意。

写状纸,签名画押,按手印,凑盘缠…第400章诞生在笔下——《论新儒家思想与中国特­色­的发展道路》。

无论还是国民党,肖林一向敬而远之,绿脚兵中的政治委员很少涉及党派之争,只以爱国主义和中华传统美德教育士兵,也就是说,绿脚兵并不是一支党军。

但随着地盘和军队不断扩大,肖林愈发感到思想政治工作的重要­性­,绿脚兵进行的爱国主义教育太过朴素,要保证整个部队系统思想的稳定,还得有一套成熟的理论纲领。

俗话说纲举目张,没有理论纲领做指导,整个绿脚兵系统、尤其是中高级核心就会迷失方向,不提出一套完整的救国思路,就无法长久保持整个集团前进的动力。

《论新儒家思想与中国特­色­的发展道路》,这就是肖林的初步尝试。

儒家思想起源于中国,在亚洲,尤其是东亚、东南亚一带影响巨大,深入到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其作用可以与西方新教伦理催生资本主义相媲美。

新教,在资本主义­精­神扩张的过程中发挥了巨大的杠杆作用,并且最后成为迫使全社会接受的­精­神准则,西方资本主义现代化与西方新教伦理背景息息相关。社会的变革前进绝不是简单的技术理论突破,而是整个价值观和行为方式的改变。如果超出社会的接受能力,先行者只会被绑在火刑柱上烧死。

中国却深受儒家思想的影响,社会的基本结构和儒教伦理排斥和阻碍资本主义发展。以至于在明清时期被西方赶上超越,承受了巨大的苦难。

自鸦片战争被坚船利炮强行打开国门,中国的思想界人士就一直沉浸在痛苦之中,一方面是不得不承认的巨大差距,一方面是传统的价值观在西方文化的冲击下轰然倒塌,西方各种思潮纷纷趁机而入,开花结果。并引入社会实践。

这种情况下,中国该向何处去?

肖林尝试做出了回答。

“亚洲应该向西方借用现代­性­,同时保全原有的文化­精­髓。借传统来标识自己,改变对西方亦步亦趋的跟随……”

数千字的文章却耗尽了心血,再三斟酌。反复修改,搁笔时已是子夜时分,肖林站起身来,轻轻活动了一下酸麻的手脚,浑身上下一阵轻松。

还不能睡,明天还有事。

命勤务兵准备夜宵,再到浴室里冲个澡,简单休息之后又坐在书桌前面,拿起另一份文稿做最后的修改准备——《东北边防军部队建制改革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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