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高洁鼓掌叫道:“改得好,改得好!连长指导员,这是指路歌。”
邹、方都说,明白啦!请首长机关放心,我们要勤俭建连,自力更生,发展养殖业,修水库,把不毛之地建设成为风水宝地。
邹士林和方伟博请求合影留念再共进晚餐,还说要大政委给战士们上一堂课。钟国疆若有所思地说:“我也很想讲一讲,但现在不行,到合适的时候再说吧。”
双方告别,两位连队主管依依不舍,把两位上级来人一直送了10多公里,又驻马追望,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
梅高洁与钟国疆接触越来越多,胆子也就越来越大,不那么拘谨了。她策马与钟同行,问他为啥赶得这么紧。他说,一千多公里的边防线,如果按部就班地走,可是要花起码半个多月的时间,弄不好,还要再加十天。他新来乍到,事务繁多,不能慢条斯理,悠然自得,必须用一个星期,最好五天时间完成千里巡边的任务。她又问他为何不分几次跑,非要一次性处理。他幽默地说:“这叫毕其功于一役,一下子打好了基础,后面好做事啊。”
她似懂非懂,说:“这叫一气呵成吧,以前可是没有人这样做过。魏主任说呀,分区这几年太浮了,比学赶帮的精神几乎被抛进太平洋去了。”忽而,莞尔一笑,又说:“前头,你跟何百忍说七天五天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跟他较劲说大话气他呢,没曾想你是认真的。现在,我想啊,咱们分区这些年,缺的还就是较劲的精神,一个个灰心丧气,像秋天的茄子。政委,咱们要是真的一周穿越了千里边境线,岂不是创造了历史奇迹嘛!那样的话,所有边防军人都会刮目相看的啦。你说是不是呀?”
钟国疆不置可否,加了一鞭,跑到前头去了。她连忙追上。大约走了三个小时,来到了钢丘边防连。
连长冉东,个子不高,但很壮实,给人短小精干的印象。他是陕西人,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向钟国疆报告,指导员李金龙到哨卡上去了,请示要不要叫回来。钟国疆说不用了,看看连部,增加点感性认识就走。
冉东就领着他们四处转了一转,告诉他们这儿地名叫丘尔丘特,是哈萨克语,翻译过来就是窄沟。地理特色嘛,抬头一线天,到处乱石滩,崎岖路难行,这山套那山。钟国疆举目眺望,指着前方的湖泊说:“那就是阿拉湖喽。”冉东回答:“正是!”梅高洁感叹说:“五光十色,波満链涟,好美呀。”
冉东重重地叹口气:“可惜啊,不属于我们。我们这儿在巴尔鲁克山的肚子里头,据烽塔市近300公里,冬季大雪封山长达5个月左右,信息呀,报纸呀等等精神食粮就断了路。”
钟国疆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说:“别太悲观,我懂你们的意思。我向娘老子保证,尽快帮助你们战胜用水难、读书难、看报难、看电视难、精神健康难。”
梅高洁附和说:“冉连长,政委的意思是说你们连要兴修水利,播种精神食粮。”“谢谢首长关怀,我向娘老子保证,一定落实!”
“有志气!祝你好运。梅干事,我们继续赶路。”
“下一站去哪?”梅高洁不得不问,时候不早啦。
“去石头城!”钟国疆坚决地说。
“啊?”梅高洁和冉东不约而同叫了一声。梅高洁说:“圣塔连很远的。”冉东紧跟着说:“翻山越岭,路很不好走,要饶一个大大的圈子。”
“我们不能不饶吗?我看地图直线距离不远嘛也就是个百十公里嘛。”
“原来首长要走捷径。”梅高洁撅起嘴说,“我可找不到啊。”
“谁让你找了,胆小鬼!冉东,你们连有没有走过捷径的?”
冉东摇摇头:“钢丘连和圣塔连有史以来就没来往过,连鸡犬之声相闻都没有哇。高山峻岭,恍如隔世,从没听说过有谁横穿过这座山。”
“没听说过不等于没有。”钟国疆果决地说,“鲁迅早就说过嘛,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不麻烦你们了。小梅,我们开路!”
于是两人又挥鞭策马,“踢踢嗒嗒”跑到山脚下,来到了一处树木葱茏的地方下了马,梅高洁不知钟国疆要做什么,问道:“首长,你要干啥。”
钟国疆饶有兴趣地说:“进树林啊,来的时候我注意了,树林深处有人家。”
两人拨拉着草丛,探头探脑地走进树林深处,果然有几处毡房。他们敲开最前面的毡房门,打问有没有去圣塔连的小路,房东手抱胸前,上下左右仔细打量着他们,不吱声。
梅高洁说:“老乡,你说啊,到底有没有。”
房东支吾着说:“没,没有,没有嘛!”
梅高洁似乎有点幸灾乐祸,朝钟国疆摊开双手,又学西洋人样子耸耸肩,说:“首长,没有开山斧啦!”
钟国疆没有理睬她,从口袋里掏出一盒中华烟来,抠出一支,递给房东,自己也夹了一支,连说两声“请抽烟!请抽烟!”
那房东着意地看了他的肩章,迅速地掏出打火机来,先给他点着了烟,再给自己点上,惊喜地说:“这么好的烟!你四颗星星嘛,大官嘛!好嘛,没有架子嘛。够朋友!没有人找我带过路,真的嘛。不过,我可以试试。”
钟国疆这才哈哈笑道:“老乡,刚才,你的眼睛已经告诉我了,你经常穿山越岭,你是雄鹰,你的马也会飞。”伸出手来,同他热情地握了握,说:“朋友,请你为我们带路。”
“带路,你们行吗?”房东疑惑地说。指着梅高洁,又说:“羊缸子嘛,不行嘛。”梅高洁不乐意了,朝他瞪起眼,说:“哼!雄鹰也歧视女人嘛,太不像话了嘛。”钟国疆笑道:“朋友,这个羊缸子与众不同,不会拖累我们。”
房东却说:“我看她嘛,嘴很厉害。可惜,翻山嘛,不用嘴。”
“不用嘴,不用嘴!”梅高洁不无生气地说,“你别门缝里瞅人,把我看扁了,说不定,你还没我跑得快呢。”
“那咱们说好了。我只管带路,其他的嘛,一概不管。”
钟国疆笑道:“就按你说的办,其他的都由我们来做。走吧!”
房东一动不动,晃荡着两只手掌。钟国疆朝梅高洁使个眼色,梅便从小包里掏出五十元钱来,房东接了,还是不走。钟又给梅使眼色,梅再掏出五十元,房东接在手中,弹了弹,看了看,又吹了吹,塞进口袋里,还是原地不动。梅高洁不解地问:“怎么了?你还嫌不够啊?百把里路,一百块,够意思啦!你差不多些哦!”
房东摇摇头:“我就看你这羊缸子嫩得很嘛,不懂事嘛。你们是谁?我还不知道嘛,怎么敢带你们去山里头嘛?民兵营刚刚上的课,边境敌社情复杂得很哩。万一碰上假解放军、逃犯,特别是嘛,分裂、恐怖分子,我咋对付吗?我只有刀子,没有枪嘛。”
“啊哈,弄了半天,你没把我们当好人啦!”梅高洁气急地说,指着钟国疆,“你听好了嘛,他是烽塔军分区第八任政委,我是他的干事梅高洁。”说着激动起来,迅捷地掏出军官证,打开来,捧到他眼前,叫道:“朋友,你细细地看好了嘛!”
房东并不谦让,认真地看了她的证件,顿时喜出望外,兴奋地喊道:“真主保佑!让我看到了烽塔地区最高长官嘛。我太幸运了。”忽然想起,上前一把抱住钟国疆,激动万分地说:“你就是香辣政委,朋友们都在传嘛,烽塔的山,烽塔的水,烽塔有个香辣政委,喝香水,站在驼背上穿云破雾……”
梅高洁“咯咯”笑道:“朋友,你太激动了吧,囫囵吞枣啊,听我说:烽塔有个钟政委,酒桌上喝开水……”
钟国疆急忙阻止:“别说了,梅十事,得赶紧上路。”
房东一听,急忙说:“对,上路。为你们带路嘛,我愿意。这是掏心窝子的话嘛。”忽然记起,慌慌地从口袋中掏出那一百块钱来,羞愧地说:“我太不像话了,怎么能要钟政委的钱嘛?”转过身来,非要塞给梅高洁。梅怎么也不肯收回,他急眼了,往地毯上一坐,气呼呼地说:“看不起我嘛,你们走!我不知道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