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么一个小小的拦阻，耽搁了钟国疆半个小时的路程，陈大双那边增加了一番争吵。复退老兵们硬说组织上说话不算数，就是糊弄他们，越说越激愤，差点动了拳头，还是陈大双拍着胸脯，以人格做保证，再等一阵子，钟政委一定会来，方才熄了火。

本来再有半个小时就能赶到，没想到事情格外凑巧，开出福塔县城没多远，老猎豹又趴下了，也不知道是哪儿坏了。梁文东查西找，费了半个多小时才发现是滑油气不通了，没有新的换，就把旧的拿下来吹，吹不通。钟国疆急了，一把夺过来，也不管它油呼呼的，张嘴就吹，也吹不通，又叫小梁吹。吹来吹去吹不通，气得小梁火从胆边生，“哐”的一下砸在地上。嘿！这一砸，拿起来再吹，就通了。

钟国疆啼笑皆非，说：“还是欠揍！小梁，快换上！开足马力，有多快开多快。我怕陈副政委他们扛不住了，要出大乱子。”

左等不来，右等不至，老兵们忍无可忍，向陈大双他们大喊大叫，勒袖子的勒袖子，攥拳头的攥拳头。

候伍新一看不妙，脑子一热，就要调兵弹压。还是索正超清醒，果断的阻止了他，训斥道：“老候，你想­干­什么！冷静点，别把点灯的事搞成放火了。你别忘了，把你从银塔武装部政委调来接何百忍的班，就是因为你创造了银塔武装部连续五年无案件事故的奇迹。”

候伍新惭愧的笑笑，说：“急昏了头，急昏了头。”说完，上前继续做劝说工作。

双方剑拔弩张，眼看就要矛盾激化。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浑身泥浆的老猎豹呼啸着，终于出现在老战士们的面前。

钟国疆跳下车来，来不及同陈大双他们握手，双手高举着，大声喊道：“老战友们，你们都辛苦了！钟国疆向你们致以最崇高的敬意！请允许我同你们——握手，然后与你们平起平坐，拉拉家常话。你们有什么苦水，苦恼，苦处，尽可以一古脑儿倒给我，也可以向工作组的同志倾吐。君子动口不动手，君子不趁人之危，君子以礼义为先。”

老战士们报以一阵热烈的掌声，他们差不多都见过钟国疆，心中早就对他有了信任感。一相情愿的想，这个大政委一向立威立信，半夜三更硬是赶到了这儿，令人信服。香辣政委肯定会有好办法解决我们的问题。你看，他来这里才不到一年，不是把分区的烂摊子稳住了嘛。

钟国疆没有和陈大双他们握手，双方都清楚，这是一种工作意识、工作方法，避免产生心理上的负面影响，使老兵们觉得钟国疆心里向着他们，而对工作组的人不满。

按钟国疆的吩咐，30多名老战士被请进了营部的会议室，叫陈大双他们端来很多小板凳，都在会议室坐下，一起说话。

退伍老兵们先是不说，钟国疆和颜悦­色­，要大家大胆讲，言无不尽，言者无罪。这是一次机会，可不能放过哦。大家还是不吭气。钟国疆笑了：“那我就点兵点将了，吴发辉，请你先讲。”

“讲就讲！”吴发辉把脖子一梗，“反正快滚蛋了，就说个痛快。‘香辣政委’，说得对，请你采纳。万一不对你的脾气，请你千万别跟一介草民一般见识。”

“有勇气！”钟国疆鼓动道，“说说，你为什么要压床板？经受了暴风雪的考验，同暴风雪抗争，那么英勇，怎么打了胜仗之后还反而躺倒了？是不是有啥难言的苦衷？”

“‘香辣政委’，你还是不够香啊。”吴发辉有些不恭敬地说，“我告诉你，这场暴风雪是我在边关呆了整整两年的最后一次。它使我想起了当兵前在老家遇到的那场暴风雪，非常难过。”

陈大双他们不由的“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钟国疆也“哦”了一声，同情地说：“旧情往事使你暗然伤神，难怪你了。你是觉得回去还是受苦，过穷日子，两年兵白当了。”

“就是白当了嘛！”吴发辉被说到了心坎上，口气一下子缓和了许多。“钟政委，你说，我当兵两年730多天，除了挣了一脸黑以外，还有什么？连党员都不是，都临走了还吃了一场暴风雪，你说亏不亏啊？”

他挑开了头，其他的老兵们便纷纷跟上，七嘴八舌，都把自己的心里话倒了出来。钟国疆和陈大双他们一声不吭，耐心听着，让他们每个人都把心里的话说完，把苦水倒完，尤其要把意见和要求全都说完。

好家伙，30多名老兵整整说了两个多小时。

钟国疆一归纳，这么长时间说的事情，只要一句话可以概括：回家怎么办，出路在哪？心中有了底，他如释重负，对陈大双说：“陈副政委，老战友们都说完了，你给他们讲讲吧。”

陈大双“嘿嘿“一笑：“还是政委你讲比较好，争取时间嘛，免得重复，我恐怕也讲不到点子上。”

没等钟国疆再谦让，老兵们一起鼓起掌来。钟国疆不便再推托，站起身来，给大家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平心静气地说：

“老战友们，同志们，我非常理解你们的心情。人往高处走。谁都要期盼幸福和快乐。你们为国戍边两年了，无私奉献，为边防军作出了应有的贡献。大家都看得很明白，咱们分区现在有了很大起­色­，你们功不可没。我钟国疆，陈副政委、候政委他们，还有边关老百姓，像岳永香老妈妈，还有好多好多勤劳善良的边疆老百姓，都会记得你们，记得所有曾经在边关贡献过的人民子弟兵。我们是战友，我们是兄弟。我不仅是你们的大政委、大书记，也是你们的老大哥。在你们最需要的时候，帮助你们排优解难，我义不容辞。所以，今天我不辞辛劳连夜赶来，跟你们谈心。算是为你们宽心，叫你们都放心，也算是为咱们边防连队进行一次随机教育。我权且把它叫做指出路教育。我给你们指的路有五条。”

“第一条路，办企业。用你们的复员费再借点钱办个小企业，开个小店，或者小铺子什么的，大胆试一试，不要畏首畏尾。你们都知道，改革开放以来，有很多农民、工人、复员军人，从几百块钱甚至是几十块钱起家，最后成了大企业家，大富翁。我不妨告诉大家，我有一个老部下，转业到地方，先给人家当小工，后来当老板，再后来成了大老板，现在是上海某个房地产公司的老总，资产几十个亿啊。他叫钱大位，已经答应帮助我们加强边疆经济建设。”

“第二条路，学技术。现在科学技术发达了，农村农业逐渐科技化了，谁都知道科技致富是发家的快速之路。你们在部队两年，文化水平提高了，心理素质增强了，意志更坚定，身体更健壮，见过了世面，问题看得准，脑子也灵活，学技术没什么问题啊！手中有了技术还怕什么呢？一招先，吃遍天嘛。”

“第三条路，打工挣钱！前面说了，你们有文化有知识有头脑，有使不完的劲，到外面去闯荡闯荡，不但能赚到钱，还能见世面。比如说，大上海，大首都，还有广州、深圳等等大中城市，都是勤劳致富的好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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