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儿俩还是没有笑。天真的芳菲还责怪爸爸不会讲笑话。候伍新只好打开窗子说亮话。这个县有一块响当当的大牌子，就是国家级贫困县，人围全国十大贫困县之列。全县年总收人不到总开支五分之一。如果国家取消财政补贴，县委县政府全得关门打烊。

这一说，常月娥心情更加沉重，不由唉声叹气一番，心酸地说：“亲爱的教导员同志，你就叫咱娘儿俩在这风水宝地欢度时光吗？”

候伍新一时语塞，想了想，坚决地说：“别后悔！娥子。边远地区贫穷落后，并非我们这一块。我们边防部队也很穷。但是，这儿地大物博，有发展潜力。咱们听总设计师的，一切朝前看，好嘛。”

“当时啊，我点点头，紧接着又摇了头。”她不好意思地说，“郭­干­事，现在想起来呀，幸亏当时老候说了这些话。为什么我点头。因为他的话在我的意识上擦出了火花，萌发了随夫共建边防的念头。为什么又摇了头呢？意识薄弱，没牢固起来呗。但是，回到家我就集中想这个事了。”候伍新不是思想神医，见一时不能奏效，不再等待，火急火燎地赶回营里去了。娘儿俩留在了家属院里，望着空荡荡的小屋，不是发呆，就是惆怅。

发呆和惆怅也是动力，只要人们善于利用就成。常月娥属于开拓者，她没有向艰难困苦屈服，而是选择了随夫携女一起艰苦创业。

丈夫上了边防。大雪降临到娘俩头上。一大早起来，打开房门，一溜狼脚印吓得常月娥连喊都没喊出来。短暂的恐慌过后，她恢复了镇静，拿起扫把跨出门来，把门前的雪扫得­干­­干­净净。接着，她捅开炉火，为孩子做早饭。吃过早饭，她一边教女儿认字写字，一边把房子收拾得整齐利落。

团里营里的领导和官兵们来看望她们，问她有无什么困难。她坦然笑道：“没有困难。我的军嫂生活真正开始了。”

她留意看报看电视，搜集相关工作信息。只要有招工的消息，第二天，她就抱着孩子上门应聘。这一来，团里领导有些不好意思了，候伍新就更是汗颜。她却善解人意，笑呵呵地说：“自力更生，自强自力，人生才有意义。嗳，你们边防军不都是这样嘛！”

边境地区的小县城，找份工作真是难上加难。然而，常月娥是幸运的，或者说她是有实力的。经过许多次失望之后，她的简历被县委工委主任发现了：当过办公室秘书，本科毕业，爱人是边防军少校军官，哟，这条件多好啊。

于是，她接到了通知，到县委工委当了一名工作人员。

她高兴地抱着芳菲，摇动床头那部黑­色­座机，给候伍新打电话，要让丈夫分享她的喜悦。可是，电流声大大，候伍新的声音又尖又细，要费很大劲才能听清楚。

“娥子呀，你好着呢吧？”

“能行。你呢？”

“我好得很啦。你就放心。”

“我放心哩。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找上工作啦。”

“什么？你说你找上公婆啦？不是早就找上了嘛？哦，是逗我乐啊。好，好。”

“我找到工作了！在县工委办公室。”

“这太好了。不过，更辛苦了，你身体行吗？”

“行！行！女儿想你呀，天天吵着要爸爸。”

“你跟她说，我也想她……”

“哎呀！你们完了没有哇？”总机带着训斥的声音。

她只好挂了电话。芳菲却要她把爸爸喊出来，她哄她说，下次你自己来喊。

夜­色­深沉，寒风嗖嗖，从窗户里钻进来，呼呼作响。

院子里不知何物被风刮落在地，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听上去像上甘岭战斗中从坑道里往外扔罐头盒子，怪吓人的。

娘儿俩正在紧张，突然有人踢门，嘭嘭！咚咚！“开门！睡死啦！”她赶紧搂紧女儿，屏气凝神，看着门后面的工兵锹，想着如果那醉鬼打开门进来的话，她就勇敢地拿起小铁锹。

女儿睡着了，梦中发出微笑，甜甜地喊着爸爸。她也笑了，自语道：“这丫头，就会想爸爸。”

说到这里，常月娥又停顿下来，给郭大成续上茶，笑道：“当时，老候老打电话来问我们怕不怕，我说不怕。部队的家属院嘛，安全得很。其实呀，哪里哟，天天都怕。怕狼，怕鬼，怕贼，唉哟，怕的多啦。后来，我想出了一个办法。睡前啦，把院子里的铁锹煤铲扁担等等器具拿进房间来，布置防御体系：就是以房门为支撑点，先用Сhā销把门Сhā上，闩死，再用锁子锁上，还不放心，左边用铁锹支上，右边用长板凳顶住，再在长凳上放一个脸盆。这脸盆啦，是报警器。如果有坏人来了，一碰就掉在地上，会发出叮哐的响声，半夜三更的，会很响，对贼也是一个震慑。整个布置好了，还得过细地检査一遍，确信可以安然无恙了，才跳上床，哄女儿人睡。时间一长，女儿也学会了，总帮着我做。”

“真是难为你了，嫂子。”郭大成感动地说，“怪不得卢小跳老是不给我实话呢。”

“对呀。你不说我倒忘了。”她连忙问道，“你跟这个上海大美人恋上了没有哇？要我帮忙不？要的话，尽管开口。嫂子这张嘴，现在还是很有说服力的。赶不上‘香辣红’，比候伍新不差。”

郭大成一扬脖子，说：“嫂子，还是一心为公好。个人的事抽时间向县长军嫂汇报。

接下来，郭大成告诉常月娥，烽塔军分区够上全国级别的典型屈指可数。分区自己的典型能够赴京参加会议，自分区组建50多年来只有3个人。第一个，1969年在中苏边境摩擦中，坚持与敌人斗争到底的钢铁战士李增和。第二个，带领连队艰苦奋斗，大­干­快上，因而荣获模范标兵连队的加威连队连长王正昌，1986年金秋时节，他赴北京参加了国庆观礼。第三个就是好军嫂常月娥了。她可是唯一的一个与军人有关的非军人，而且是半边天。这正可谓巾帼不让须眉。50多年，弹指一挥，出了3个英模人物，平均17年一个，这是多么奇妙的事情。

常月娥脸上浮现出得意之­色­：“人啦，只要善于学习，啥都能行。郭子，我给你再说说常月娥带着小小女儿，学会了防范，紧接着又学会了摸黑到外面取煤，劈柴给炉子生火，晚上封火炉，还要帮着女儿在炉墙上画画。

停电了，一停好几天。常月娥不得不学会点用蜡烛。

停水了，也是一停好几天。团里的水车来了，家属们争先恐后，否则就用不上水，洗脸刷牙做饭都不成。她又学会了抢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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