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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血色辛亥 > 第四章(本章免费

第四章(本章免费

饭很快端上了桌子,登科亲自为大哥倒上酒。井改子也坐上来,眉开眼笑地说,手艺不好,让大哥见笑了。登科正『­色­』说,你不能叫大哥,你应该叫大少爷。井改子打了登科一下,说不,我就叫大哥,他就是我们的大哥嘛。登高点头说,对,我就是你们的大哥,以后大哥还会来你们这里吃饭,你们可不要烦。井改子乐了,说大哥又不是外人,我请还请不来,哪会烦呀,说着话便给登高夹菜,鱼呀­肉­的把登高的碗都添满了。等登高吃下一碗饭,井改子便来劲儿了。她端起酒杯,开始给登高敬酒。井改子敬酒是男人式的,自个儿先喝,喝­干­了,再看着登高喝。登高是有酒量的,喝了几杯,再去吃菜。

放下筷子,登高说,兄弟,你以后想做些什么?是经商?还是做官?登科想了一下说,我这个人读书少,做不了官。登高说,眼下官场十分黑暗,这个官不做也罢。我看出来了,大清的气数已尽了,用不了几年,就该改朝换代江山易主了。登科脸『­色­』一变,赶忙制止登高,说大哥,你怎么说这种大逆不道的怪话,小心隔墙有耳,要砍头的。井改子却『Сhā』上来说,大哥说得对,是该改朝换代了,眼下这世道,黑白不分,我赞成改换朝廷。登高意味深长地笑道,你看,你一个男人,还不如女流有见识。你天天除了吃饭睡觉,还­干­些什么呀?登科随口说,我还能­干­什么?这几天­干­什么都背,几场下来,我就输了五百多个龙洋……井改子不失时机地接口说,登科,这是你自个儿说的。登科自知语失,马上缄口不语了。

登高并不马上训斥弟弟,他喝了几口茶,望了一会儿窗外,等登科的尴尬平静了,才说,兄弟,别老是赌了,十赌九输,你还是好好琢磨一下,做点儿好事,为民众谋些福利,免得一生白活。登科独自喝下一杯酒,口齿有些含混地说,大哥,你让我想着民众,民众想着我吗?我不赌也行,大哥给我指一条发财的门路吧!

登高从迎春院里出来,便去了悦来茶馆,独自倚窗品茗。无来由地,就想起了陈冰如那副一本正经地倒茶模样儿。登高暗想,陈冰如还会来吗?

眼下,已到了农闲时节,诸城县的农民没事­干­,正好可以组织起来,参加识字班。一个冬天下来,每人学会一千个字,完全没有问题。现在的问题是,学址设在哪里?经费出自哪里?谁来任教?登高初步计划第一期识字班办两个班,收一百到一百二十个学员。有这一百二十个学员做榜样,便不愁下一期没人参加,关键的关键是第一脚要大大方方地踢出去。

细细地想来,学址问题不大,随便找个宽敞些的房子,像家祠、寺庙之类的地方,都成。症结在于钱,以学制两个月计算,这笔开销将不小于三百个龙洋。到哪儿去找三百个龙洋呢?新生庄是不用想的,爹和娘都是财『迷』,给他们三百个龙洋,一点儿问题没有,若是让他们出三百个龙洋,尤其是为别人识字出钱,那绝对没有可能。这种事,说到底是他自个儿的事,只能自个儿想辄。难道还能跑到济南去找上级组织吗?

一杯茶喝下去,登高慢慢地倾向于找陈冰如借钱。县太爷的女儿,每年的压岁钱,积攒起来应该不止三百个龙洋。可再往深了想,还是不妥。陈冰如的危险似乎比登科更大。不消动摇,只要对她爹说上一嘴,大事就毁了。咳,登高一时陷入了烦躁之中。

正瞎想着,身后的门帘一挑,有人轻轻地走了进来。登高并没约人,所以也就没有回头。那人走到近旁,开口说道,哟,这不是叶公子吗?怎么这么巧?你也在这里喝茶?登高回头一看,马上站了起来。登高说,哟,是陈小姐,失敬失敬。

来人竟是陈冰如。

叙礼之后,陈冰如吩咐小二重上一壶茶,便一如先前,亲手为登高斟了一杯新茶,然后启齿一笑说,叶公子,请用茶。

登高心里莫名地闪过一丝欣喜。他赶紧告诫自个儿,小心,千万不能见『­色­』昏头。心里打鼓,嘴上却说,陈小姐好雅兴,也到这里喝茶,不期而遇,我……陈冰如截住登高的话头说,我是不是拂了叶公子的茶兴?登高说,哪里,不瞒小姐说,我有一种说不出的高兴。陈冰如脸一红,赶紧再去倒茶。等登高喝茶时,她才再次说道,叶公子,我刚刚画了一幅兰花,还请公子不吝赐教。

陈冰如拍拍手,随行的丫环进来,把一个宣纸卷放在茶桌上展开,登高只看一眼,顿觉清风扑面。俯下身仔细观赏,不禁叫出声儿来。登高说,好美的意境。

这是一幅工笔画,却有强烈的写意『­性­』,一笔一线,不板不腻,不滞不匠,繁而不『乱』,飞扬流动,意趣活泼又遒劲沉稳。再去看陈冰如,脸上一派疏离,无意矜持,却姿态横生。登高暗暗叫好,嘴上也多了几许不易觉察的赞誉。陈小姐,登高把画拿到光线足一些的地方,由衷地说,都说画如其人,看了这张画,可见此言不虚。陈冰如说,不要只是夸我,说说你对这幅画的感受吧。登高客气地说,我不懂画,但能看出其中的韵律。古人说过,所见者真,所知者深。以我的理解,陈小姐以兰寄『­性­』,用的是喜气写兰的心态,妙不可言了。陈冰如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给登高倒茶。

渐渐地,便谈到了识字班。陈冰如让登高再讲讲农民识字的益处,登高便娓娓而谈:农民识字,是提高全民族整体素质的一个重要环节。少了这一环,国家便不能真正的强大。远的不讲,单说甲午海战,中国打输了,日本海军获得了胜利。当日本国民获知他们胜了,举国欢腾,狂欢三日。而我们呢?败了就败了,除了几个读书人暗自垂泪,几万万农民根本就没有反应。好像割的是外国的地,赔的是外国的款。若全国民众都能关注国事,都能起来抗议慈禧太后挪用军费修建圆明园,满清『政府』还敢为所欲为吗?

说到这里,登高适时停住,两眼机敏地盯着陈冰如,不放过任何一丝表情变化。还是那句话,毕竟知之不深,不能因小失大。

陈冰如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俊俏的五官,平静得像瓷器。见登高住了口,陈冰如再次拍手唤丫环进来。陈冰如俯在丫环耳边低语几句,丫环急步退出去了。那一瞬间,登高有些紧张,冷汗沁上额头,后背也冒起了凉风。登高探头看了看楼下,和尚正坐在路边的树下,警觉地四处张望。稍有动静,便能拔枪跃起,掩护登高安然撤离。

趁陈冰如不备,登高掏出一个铜钱,暗暗弹到楼下。铜钱落地铿然有声。和尚见到暗号,手便伸进怀中,握住枪把,四下张望。和尚很快就松弛下来,明明没有情况,叶少爷这是怎么了?和尚挺起胸膛,高声念佛,这是在提醒登高,平安无事哟。

登高慢慢地恢复了平静,他若无其事地问,陈小姐,平时看书吗?陈冰如回答,看一点儿,都是杂书。登高忽然想起一个重要问题,略作斟酌,便问了出来。登高说,陈小姐,你喜欢接受新事物吗?陈冰如有些高兴地说,当然,我已经会织『毛』线,还会用缝纫机呢。

登高再行试探说,日本人说中国是东亚病夫,我们的朝廷病体沉重,病入膏肓,他们声称,中国再不改变现状,怕是要亡国了。陈冰如不解地摇摇头说,这个我不懂,那是朝廷的事,叶公子,我劝你也少谈这些,不要给自个儿找麻烦。登高故作深沉地说,男人还是要关心国事,有机会,我还要报效国家呢。陈冰如点头称是,说叶公子日后一定是国家的栋梁。

登高还想说话,丫环进来了。陈冰如接过丫环手中的细瓷瓮,掀开盖子,屋子里顿时香气扑鼻。陈冰如把满满一碗­鸡­汤送到登高面前,柔柔地说,叶公子,天冷了,喝碗­鸡­汤补补身子吧。陈冰如口里吹着气儿,把细瓷瓮中的­嫩­­鸡­撕开,一块一块地送到登高碗中。陈冰如说,叶公子,快趁热吃,凉了会走味道。

­鸡­炖得火候正好,­肉­脆生,味绵甜,口感极佳。登高吃得津津有味,一直把一只­鸡­吃得只剩下骨架,才放下筷子。陈冰如看看登高,微微笑着说,吃饱了吗?登高拍拍肚子说,很饱了。陈冰如又给登高添茶,动作轻得像猫儿走房梁。登高看得走神,忽然说,陈小姐,说句玩笑话,若有一天我……登高犹疑片刻,还是把话说了出来,若有一天我犯事坐牢,你还肯给我送饭吗?陈冰如一颤,茶碗失手落到地上,摔得粉碎。陈冰如说,真有那一天,我会倾己所有,把厨房安在大狱之中,如何?

登高一怔,竟无言以对。

陈冰如忽然说,叶公子,想问一句,你也有眠花宿柳的习惯吗?登高顿时明白,自个在诸城县的行动,一直在陈冰如的掌握之中。登高赶紧说,没有没有,那只不过是我兄弟的外室,因我有事寻他,偶尔一去。陈小姐不要误会。陈冰如说,泥潭陷足,还是少去为妙。登高说,叶某谨记。

正聊着,丫环忽然奔进来,小声儿地嘀咕几句,陈冰如站起来,向登高福了一福说,叶公子,家里有事,先告辞了,如果有闲,改日且请到寒舍一叙。陈冰如头里走,登高跟在后边送。走出悦来茶馆,两人依礼分别。

后晌没事,登高带着和尚去了榆树街。

榆树街紧挨着正街,是诸城县最大的布市。家织布、府绸、锦缎、浙纱……就连东洋的机织布,这里也应有尽有。登高家在榆树街上也有一家铺子,专卖府绸。前几年请了一个王掌柜,把生意做得红红火火,仅这一家铺子的收入,就占全家总收入的一半。

但是近两年,由于东洋机织布的进入,府绸生意一落千丈,不但不再赚钱,有时还会亏空。过八月节时,父亲就关照过登高,再进城一定要到榆树街走走,一来熟悉一下人头,二来熟悉一下买卖。父亲觉得自个儿老了,有必要让登高接触一下家里的往来生意。对父亲来讲,让位是迟早的事。

王掌柜正在柜上算账,见少东家来了,赶紧起身泡茶。趁登高喝茶的工夫,王掌柜一五一十地汇报了生意状况。一句话,不景气,却又不能不做。府绸生意毕竟是祖宗留下的传统,虽说受小日本的机织布冲击,但总有一天会再度振兴。王掌柜的意思是无论如何都要撑下去,直到府绸业重塑辉煌,到时候,凭着榆树街的位置,府绸店还会赚大钱。

登高认真地听完王掌柜的话,便在铺子里外走了走。这是一套老房子,房况还不错。地基很高,­阴­天下雨不受水欺,主要是临街,顾客一步就能迈进店来,训练有素的伙计们,把各『­色­』府绸摆放得齐齐整整,看着心里就格外舒坦。

登高忽然眼睛一亮。既然生意不好,不如把府绸店卖了,一来可以腾出人手­干­赚钱的生意,二来办识字班的经费也有了着落。最多被父亲骂一通,大不了打几下,可与办识字班的意义相比,打骂都是小事情。登高叫过和尚,让他马上去找买主。和尚说,大少爷,真要卖铺子吗?登高说,不卖铺子,识字班哪有钱办哪?和尚缓慢地点点头说,闹革命就是玩真的,祖业要变卖,命都不怜惜,有这样的心气儿,大清朝不垮也难。

和尚在天黑之前,还真把买家找来了。买家是隔壁机织布店的谢掌柜,一个瘦瘦高高的中年人。一见登高,谢掌柜拱了拱手,狐疑地问,真要卖府绸店?你是何人,做得了这家的主吗?和尚说,你还不认得吧?这位是新生庄叶家大公子,刚从东洋留学回来的。谢掌柜赶紧施礼说,哎呀,原来是叶少爷,失敬。如果贵店真要转让,谢某不才,愿做下家,叶少爷出个价吧?登高伸出一只手,岔开五指说,如何?谢掌柜盯着登高,慢慢地摇头说,要在十年前,恐怕还不止这个数,如今不行了,只能是这个数的十分之一。登高说,五百太少了吧?要不两千五?谢掌柜说,叶少爷,实话说吧,我只不过是看中了这个位置,我接手后,府绸生意一天都不做,我要把两间铺子打通,把我的东洋机织布生意做大。登高说,现在不是提倡抵制洋货吗?你就不怕学生来烧你的店?谢掌柜苦笑着摇头,不再接话。

识字班的事已不能再拖,挨到年后,农民就要备耕春播了。那时候,就算是给农民钱,人家也不会来识字。登高狠狠心,向谢掌柜伸出一只手说,卖了,五百个龙洋,点钱交铺子,一口清。

那边王掌柜火烧ρi股般奔出来,破着嗓子叫,大少爷,卖了铺子,我们怎么活呀?登高想了想说,谢掌柜,我有个条件。谢掌柜说,你说。登高说,你要把铺子里的掌柜和伙计给安置了,成不?谢掌柜说,这些人都是老相识,我开店正得用呢,行,我一体接下。

登高转身向街口走去,和尚站到谢掌柜面前说,谢掌柜,点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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