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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第十章

登科出现在旺兴村头时,已接近正晌午时。望着旺兴村农民学校的白『­色­』牌子,登科停住脚,快速地整理了一下思路。工夫不长,登科便有了主意。

这时正是过晌,日头斜靠在槐树梢头,散布着懒洋洋的热度。登科站在树后,仔细观察着进出夜校的农民。看清登高不在之后,便大摇大摆地走进学校。

旺兴村的农民刘二正在清扫院落,见一个陌生人进来,便上前盘问说,这位老兄,你找谁呀?登科不耐烦地一瞪眼,骂道,关你屁事,滚一边儿去。刘二也是一个倔脾气,一听话茬儿不对,马上拦住登科的去路。登科威胁说,滚开,小心吃亏。刘二自小练过几手功夫,并不搭话,一招掏心手,直扑登科前胸。登科侧身避过刘二的袭击,还了一记顶门杠子,刘二猝不及防,被击中心口,顿时眼冒金星,捂着胸口颓然而倒。登科骂道,就这样的功夫,也想挡住老子。

岭后村的赵锁柱是刘二的拜把子兄弟,见哥们吃亏,扔下手中的烧火棍也扑上来。登科见赵锁柱比刘二更高大,便下了狠手,一记朝天蹬,被踢中了下巴,赵锁柱口鼻流血,当场昏厥。远道赶来的农民学生见有人行凶,都抄起家伙围上来。登科冷笑一声,采用远避近攻的战术,没多大工夫,就****了十几个人。登科下手很重,轻则­肉­伤,重则骨残。

打闹声惊动了和尚,他从正房堂屋里跳出来,横在登科和学生之间。和尚高诵佛号:阿弥陀佛!

登科见到和尚,才停止打斗,­阴­沉着脸说,和尚,我大哥呢?让他出来说话。和尚说,二少爷,大少爷不在。登科狐疑地问,不在?他去哪儿了?我告诉你和尚,你少替叶登高打马虎眼,我今天找不到他,就拆了你们的老窝。和尚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叶少爷真的不在。登科­阴­笑着说,当真不在?和尚说,当真不在。登科低吼一声,用脚拈起一根粗木­棒­,再转身一踢,木­棒­打着旋儿扫向对面的一扇窗户,木制窗棂顿时粉碎。登科转身再抡起一把锄头,随手一甩,那锄头啸叫着飞向堂屋的房门,只听咣啷一声,那扇木门立即裂成碎片。登科又一次转身,助跑几步,踹向院墙,在场的人谁也没想到,清瘦的登科竟然把一堵厚厚的­干­打垒泥墙踹倒。登科不等众人有所反应,一个燕子钻云,竟然轻松地上了房,一阵闪转腾挪,三间正房的瓦顶,都被登科掀了下来。院子里一片狼藉,瓦砾的缝隙间,躺着十几个负伤的农民学生。他们的惨叫声,随着腾空而起的尘土,传遍了旺兴村。

登科一个鹞子翻身,从房顶翻下来,转到门前,摘下那块农民学校的木牌,单膝一顶,便折为两段。登科大叫,叶登高,你给我出来!

和尚的手忍无可忍地攥成了拳头,他再次挡住登科,目光如炬地说,二少爷,你住手!登科轻蔑地望着和尚,讥笑道,凭你?和尚,看在你曾经救我的份上,我饶你不死,不过,情面不是天天都有,从现在起,你给我滚开,再让我看到你,可没这么客气了。和尚说,二少爷,你太过分了,你这么做,不怕大少爷伤心吗?登科冷笑道,他伤心?他把我父亲气得半死,你问问我伤不伤心?和尚上前一步,正义凛然地说,二少爷,就算你和大少爷有私隙,那也不能破坏革命。你知道吗?破坏革命就是******。登科听到革命,脸『­色­』更加难看。他上前一步,手指和尚的鼻子说,和尚,少拿大『­奶­』子吓唬小孩子,我不管什么革命不革命,我只知道,你们把我爹气坏了。和尚怒道,二少爷,你讲不讲理?登科双脚夹起一块砖头,往空中一掷,再一脚踢向和尚身后的一个农民。农民躲闪不及,面部中着,立时鲜血直流,栽倒在地。和尚上前一步,怒喝一声:叶登科,不要撒野!告诉你,忍耐是有限的。

叶登科对着和尚摆出一个门户,轻蔑地说,和尚,没准儿你也练过?来,别忍了,动手吧。和尚把僧袍掖好,单手前伸,做出一个铁罗汉状。和尚说,出家人,后发制人,你先出手吧。登科怪叫一声,使出少林拳的看家本领,直取和尚面门。因为隔得远,登科离和尚尚有几步,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娇嗔。登科气恼地停住脚步,回头大叫,你来­干­吗?

站在身后的是一身红装的井改子。

井改子板着脸,慢慢地走近登科。登科目光躲闪,神态尴尬地讪笑着问,你到这里来­干­什么?路上不太平呀。井改子不客气地说,怕我不安全,别劳动我出来呀。井改子看看院里院外,皱着眉头说,看看,好端端的,拆了不可惜?不等登科有所表示,井改子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到和尚手上,歉意地说,和尚,拿去吧,给兄弟们扎咕一下伤,再把房子修好,五百个龙洋,应该够了。和尚接银票在手,面无表情地说,阿弥陀佛。

井改子大步走向旺兴村外,上了马车。登科瞪着井改子,气得直叫:五百个龙洋,你倒大方,甩手就给和尚了。五百呀,够我赌几天呀。井改子猛地站住,没好气地说,除了赌,你还会啥?

登科恨恨地望了一眼旺兴,也爬上车。

这一路上,登科一直没再开口。五百个龙洋,登科想起来就心疼。这个该死的井改子,平时老子赌几把,看把她小气的,夜里都睡不着觉,不停地唉声叹气,能把人烦死。可到了旺兴,她却来大方劲儿了,一出手,五百!拿老子的赌本去医治那些穷鬼,去替卢大头修房子,这不是傻是什么?登科想找茬儿吵一架,却苦于找不到。钱是井改子的,她怎么用,是她的事。可是,登科越想越窝火,那可是五百龙洋啊,五百!

走到去诸城和新生庄的岔路口,井改子毫不犹豫地让车夫拐向县城。登科说,不是说要回新生吗?井改子说,得了吧,我们哪儿也别去了,省得你惹是生非。登科急了,急哧白脸地说,改子改子,我们还是回家看看爹吧。井改子严肃地说,登科,你这是看爹的架势吗?我看你是想气死你爹。登科嗫嚅着说,那好,我再也不惹事了,听你的,行不行?井改子苦笑着摇摇头说,这可是你说的,听我的。我可有言在先,再闹事,我转身就走,再也不管你了。登科说,行行行,我保证再也不闹事了,走吧走吧,你看天快晌了,我都饿了。井改子说,饿死也好,谁让你跑到人家那里耍驴了?

半个时辰许,马车走到新生庄口。远远地看到那棵老槐树,在正午的日光下,显得格外苍郁。无数只秋蝉置身其间,吱啦吱啦地叫着,叫得登科格外郁闷。看到老槐树,登科紧张地想,带一个­婊­子进叶家大门,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可是,井改子已经到了新生,不让进门又于理不合。怎么办?如果现在弄出个变故,把井改子骗出新生,那也不现实,井改子何等聪明,骗过山神骗过土地,却骗不了井改子。登科的脸上不由得沁出一层油汗。

井改子已经感觉到了登科的迟疑,但她一直默不作声。­婊­子怎样?­婊­子该进门也得进门。谁让你们叶家人招我呢?招了,就得认账。如果谁敢说­婊­子不是人,那我井改子就要骂他八辈祖宗!这么想着,井改子脸上开始有了笑意。这是她开口说话的前兆。井改子说,登科,一会儿进了门,我管你爹叫什么呀?登科沉『吟』着说,这个嘛,依我看,你还是……井改子接口道,我还是什么都不叫吗?登科字斟句酌地说,改子,凡事都得有个过程,对不?你看,你这个人,我是认了,可我爹我娘认不认,那要由我来圆和圆和,爹娘是老派,他们对你可能有二话,这你要想开些,你得把你的好处亮出来,让他们明白,­干­你们这行的,也有好人,也是可以进大户人家家门的,对不?井改子冷笑道,听你这话,我也有可能进不了你家,也有可能被你爹你娘挡在门外,哈!登科适时地建议说,改子,要不,今天你不进去?井改子脸一板,翻着白眼说,凭什么?我告诉你,今个儿,我还非进去不可。登科不满地嘟囔说,没事找事,图什么呀?

谁也说服不了谁,登科只好硬着头皮下车,一步一步往叶家大院挪动。

何黑子牵着一头牛出来,一眼看到登科,便叫起来,哎呀,二少爷回来了,你是怎么回来的……再抬头,看到后边的井改子,何黑子的嘴便像塞进一摊牛屎,变得黏糊不清。可上次去县城,何黑子吃过井改子的饭,现在到了自家门口,不说话便是不仗义。何黑子只好硬着头皮,对井改子打起了哈哈。何黑子说,哟,井姑娘来了?稀客呀,你怎么有空走到新生来了?何黑子说完这句话,暗骂自个儿蠢,这还用问吗?明明是跟着二少爷来的。可是,他又搞不清楚,二少爷是搭错了哪根筋,怎么会把这个窑姐儿带回来了?老爷刚被大少爷气得半死,再加上这么个脏主儿,这条老命恐怕得交代了。

登科带着井改子,战战兢兢地进了正房,拐进二道门,进了堂屋。登科一见到躺在炕上的叶福清,便跪在地上,重重地磕头。鲁氏听到动静,回过头来,见是登科,­阴­阳怪气地说,哟,二少爷回来了?走错门了吧?登科带着哭腔说,娘,你就别寒碜我了,儿子回来晚了。登科爬到叶福清身边,马上流下泪来,他抱住叶福清,涕泪涟涟地叫,爹,你怎么啦?你怎么啦?鲁氏发现了情况,一把拉住登科说,等等,你等等,这位是谁呀?鲁氏所谓的这位,便是立在登科身后的井改子。井改子一身紫缎旗袍,头发盘成麻花,脸上挂着­婊­子独有的媚态。鲁氏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女人,大小也见过世面,心里早就明镜儿似的。鲁氏的话也提醒了叶福清,他扭过头,也看到了井改子。其实,登科在诸城挂了一个­婊­子,叶家早就知道了。但谁也没想到,这个『­色­』胆包天的叶登科,居然敢把­婊­子带进家门。叶福清心里一急,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鲁氏顾不上再去嘲讽儿子,急忙扶住老头子,又是捶胸,又是抚背,好一阵折腾,叶福清才喘匀了这口气。叶福清艰难地抬起手,指了指井改子。说,是井姑娘吧?

鲁氏心里的火儿,已经烧到了嘴边,听老头子这样问,­阴­损的嘲讽便控制不住了。鲁氏说,行,叶家够可以,­婊­子都进了堂屋了,何黑子,来宝,你们进来。

何黑子和来宝应声而入。

井改子知道,决定命运的时刻到了。她没工夫考虑后果,竟然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坚定地说,二老容禀。鲁氏说,你有什么好禀的?井改子抬起头,直直地盯着鲁氏说,我所以敢登叶家的大门,就是为了叶家的声望不倒,为了叶家的家业不败……鲁氏大叫,什么声望不倒,什么家业不败,你无非是看中了叶家的财势,想进叶家大门,你休想,何黑子,把她给我轰出去!登科脸上挂不住了,上前挡住何黑子。何黑子望望鲁氏,面『露』难『­色­』。鲁氏说,好啊,登科,你小子没王法了是吧?何黑子,来宝,你们把二少爷给我绑起来,老娘今天要动家法,这种忤逆的东西,不打就成祸害了。

何黑子和来宝亮出绳子,奔登科而来。登科挨了父母一通教训,心里非常不快,但他不敢以小犯上,只好强忍着没敢发作。见到何黑子和来宝,登科总算找到了出气筒,趁其不备,登科突然出手,把何黑子摔出一丈开外。来宝未及反应,也被登科踢了一脚,何黑子扑上去抱住登科一条腿,登科闪身抄起一只花瓶,对着何黑子的后脑就要砸下去。井改子尖叫一声,猛地扑到登科面前,高声叫道,登科,你要打,先打我。登科暴跳着大吼,你滚开。井改子迎着登科,一步一步地上前,毫不退让地说,登科,这一切,都是由我而起,也许我死了,你们家就太平了。你再也不用烦我了,我也不用天天牵挂着你了,大家一了百了,不是挺好吗?登科咆哮着说,你滚开,你给我滚开,再不滚开,老子真开了你。井改子说,来吧,这辈子侍候不了你,死在你手上,也是我的造化。登科,你下手麻利些,别让我受罪,也不枉我们相好一场。登科却有些犹豫,毕竟恩爱过,他实在下不了手。井改子的眼里涌起了泪花,她尖叫道,来呀,不把我开了,你叶登科就不是爷们!

何黑子和来宝再一次『逼』上来,欲作拼死之斗。一直沉默的叶福清突然强硬地一挥手,大叫道,慢!黑子,来宝,你们先出去,我有话对二少爷说。

何黑子和来宝唯唯而退。

叶福清招手让登科靠近炕边,待登科俯下身来,叶福清扭过头,久久地凝视着登科那张瘦削的长脸,泪水慢慢地流下来,一直流进耳朵眼里。叶福清的嘴张了几张,想说话,可是话都哽在喉咙下,他粗粗地喘息几声,登科听到的,只是压抑的哭声。登科劝慰说,爹,想说什么?我听着呢。叶福清费着很大的气力才说,你大哥……他不孝啊!登科听到大哥二字,心里便冒出一股火。登科恨恨地说,爹,我今个儿把大哥那套败家的把戏都砸了。叶福清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好不容易平息下来,他盯着登科说,老二呀,我早算过了,你大哥是庙上出来的和尚,是来败咱叶家的,可是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我养的,我不能对他下狠手。登科跟了一句,说,爹,你的意思是让我……叶福清眼一瞪,骂道,畜生,不许这么说话,那是你哥,你们可是一『­奶­』同胞的兄弟,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手足相残,记住了吗?登科说,是。

当着井改子和鲁氏的面,叶福清嘱咐登科,一定要振兴家业,把老大登高糟蹋掉的家财,再一五一十地买回来。登科点头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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