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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陈冰如从那辆马车上下来,冲着登高嫣然一笑。

有一段日子没见面了,登高瘦了,黑了,但眼睛中的光芒更加让她『迷』恋。那是怎样的明亮与睿智,几乎能把她扔向空中,再直直地栽向地面。化身为土时的震颤,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描述的。陈冰如的心一颤,嘴上便开始发难了。陈冰如说,登高,能和你说说话吗?登高看了看和尚,和尚知趣,转身就走。陈冰如拉起登高,不轻不重地说,上车。

登高跟着陈冰如上了车。陈冰如说,这么些天,你知不知道我是怎么过的?登高诧异地问,怎么啦?病了?陈冰如恨恨地说,对,病了,病得还不轻呢。登高忙挪到陈冰如的正对面,认真地看了看陈冰如,不解地说,脸『­色­』还行啊,不像有病啊。

那一刻,陈冰如真是欲哭无泪。她在心里暗骂:什么人哪,连这点儿心思都不懂,人家明明是相思,怎么硬说是生病?你这个留洋学生,书是怎么念的?都学什么了?只会不近人情吗?这么想,却不能这样说,陈冰如瞪了登高一眼,把脸扭到一边去了。

其实登高明白陈冰如的意思,但他故作不知,看着陈冰如那张可人的面孔,登高的心里竟然闪过一丝痛楚。美人在侧,却要擦肩而过,何其残酷啊。登高不想这样,可是生死攸关,他又能怎样呢?工作要做下去,陈冰如便不能公然得罪,要尽力周旋,还得尽力克制情感,防止因情坏事,凭他目前的身份,他不敢超越情感的雷池,只能让陈冰如若即若离。老天爷呀,登高暗叫起来。

登高的短发,齐刷刷地立着,显得又黑又亮。说实话,陈冰如还是很讨厌男人留辫子的,男不男女不女的,像什么样子?瞧瞧登高的发型,陈冰如就知道日本的确比中国先进。人家穿的衣服,用的物件,样样都比中国好。就说人家的花布,织的又匀又密,穿几年,都不会脱『­色­』。中国的家织布行吗?可是,这几年学生和商人不知犯哪路风,今个儿抵制日货,明个儿又抵制日货。好东西,为什么要抵制呢?都穿着又厚又硬又爱脱『­色­』的家织布,那就算爱国了吗?明明是瞎胡闹嘛。

可是这样的话,陈冰如不敢对登高说。她隐隐约约地感觉到,登高做的事,可能是对的,至于为什么对,她说不出来。想问问登高,又怕登高多心。自个儿的身份不同,毕竟是县令的闺女,敏感呀。

剩下的只有无条件支持了,陈冰如知道,支持登高有风险,没有危险。危险是属于登高与和尚的。就像日光下的影子,陈冰如已经预感到危险正向登高靠近。最近几天,爹为此变得神秘起来。平时,不管什么事,爹都愿意跟她说说,可是,昨天她进爹的房里找宣纸,却见爹把几件朝廷的公文塞进抽屉当中,显然不想让她看到。能是什么呢?吃饭的时候,陈冰如借口找个汤匙,快步走进爹的房间,从抽屉里找到那份公文,一看题目就把她吓了一跳——朝廷严令清除革命党!眼下要做的事就是确定目标。下面的一份名单,就更让她吃惊了:登高赫然出现在诸城县革命党要员的第一位。这就是说,诸城县即便是抓一个革命党,那就是登高。即使是杀一个革命党,那还是登高!

陈冰如的眼睛湿润了。

陈冰如找了一辆车,带着丫环,快马加鞭地向旺兴奔来。到了旺兴,领头识字的刘会宇告诉她,登高去了石桥镇。陈冰如又掉转车头,往石桥赶。到了石桥郝家,人家又说登高和和尚已回旺兴了。那人还热心肠地告诉陈冰如,叶少爷他们走的是西道。这时,陈冰如才知道,旺兴到石桥,可以从东边走,也可以从西边走。于是,陈冰如便往西赶。走出五六里,丫环眼尖,一指前方说,小姐,那不是叶少爷?陈冰如看看,可不是?却不知为什么,西装脱掉了,换上了长袍马褂儿……

陈冰如思虑再三,还是想把情况说出来。也许登高知道了情况,会选择离开。不是有人说过吗?有一种逃命不叫逃命,叫撤退。如果登高能在此时撤出诸城,她就有把握让爹从黑名单上抹掉登高。爹不追究,谁还能追究呢?登高从此就回到良民的行列,抽个空子,挑个日子,把婚结了,小两口儿到省城开个买卖,或者让爹帮登高在省城谋个职位,凭登高的学历和才­干­,几年下来,商可言富,官可言赫,那岂不是神仙日子?为了这一天,陈冰如豁出去了。

大车很快进了旺兴,刘会宇和闫二辣等人迎上来,扶着陈冰如下了车,又把登高迎进正房。刘会宇有些激动地搓着手说,登高同志,你怎么才回来,中午饭又不够了,我回家取了一百斤高粱,才把饭吃下来了。登高叫过和尚,取了两个龙洋塞到刘会宇手中。登高说,辛苦了,会宇。

说了一会儿闲话,刘会宇站起来,拼命地拍拍巴掌说,哎哎哎,别吵了,听登高同志向我们介绍新同志。人们一下子安静下来,期待地望着登高。

登高向陈冰如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把她拉起来。略为暗淡的光线,让陈冰如的脸显得格外润白,加上陈冰如不凡的装束和超常的恬静,看上去,真是美若天仙。登高说,同志们,这位是我的未婚妻,姓陈,叫陈冰如。她来自诸城县城,我们这个识字班的经费,就是陈冰如小姐出的,现在,让我们把热烈的掌声送给陈冰如小姐,大家说好不好?闫二辣带头高喊,好!刘会宇在一旁示意大家鼓掌,大家都热情鼓掌,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陈冰如显然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她站起来,郑重其事地向大家鞠躬作谢。

大家都笑了起来。

接着,和尚宣布上课,大家纷纷走进教室,屋子里只剩下了登高和陈冰如。两个人似乎都有话说,但谁也没开口,只是轻轻地啜着茶水。初冬的日光钻进室内,在登高和陈冰如的眼前划出几条锃亮的光道,登高可以看到陈冰如的鼻尖上,隐伏着几条淡蓝『­色­』的血管。登高再一次感叹陈冰如的美丽,在日本四年,他还没看到这样美丽的女子,像九天仙女悄然下凡,让这个世界都增添了许多颜『­色­』。登高的心头滚过一丝强烈的憾意。这么好的女子,却无缘相对,这就是命吗?登高忍不住轻轻地握住陈冰如的手,他感觉到陈冰如碰到炭火般一抖。这个小小的恐惧,让登高更冲动了。他大胆地说,冰如,今天不要走了,住这儿吧。陈冰如白了登高一眼,不满地说,瞧你说的,闹了半天,你还想把我赶回去啊?你也不想想这里到诸城有多远的路,就不怕我半道上被卢大头绑了票?说到这儿陈冰如又笑了,恍然大悟地说,我忘了,卢大头可是你的好朋友,他再坏,也不至于绑架我呀。登高略有些得意地说,看看,有人缘就是不同,连十恶不赦的卢大头,都对我钦佩有加,就别说这些农民了。

陈冰如看了看登高,半天没说话。她不无焦虑地想,这些人就是你们革命党的发展对象?如果一个朝代的基础是一群乌合之众,那这个朝代在初生之时就已经死了。为了一个没有存活可能的朝代,拼死拼活还有意义吗?看来,有必要给登高泼泼冷水,让他早日清醒。

陈冰如不时地给登高添茶,动作之细腻,表情之温柔,都是前所未有的。她还不时地伸出手,让登高随意地握着,偶尔还要用一根调皮的手指,轻轻地挠一下登高的手心。女人的挑逗可以穿透男人的内心,即使只是这一根手指,也能把登高撬得失去平衡。对此,陈冰如深信不疑。

让登高体验到女人的好,就是让他记住女人的好,当有一天需要抉择的时候,登高才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她。陈冰如深知登高是个感情丰富的男人,只是为了他的革命,故意在她面前绷着一颗心。陈冰如暗自好笑,男人的心,是用来绷的吗?陈冰如疲惫地打了一个呵欠,还用胳膊肘儿碰了碰登高。陈冰如说,叶少爷,能躺一会儿吗?

这话平时再累也不会说,但在此时,陈冰如非说不可。她知道话就是用来说的,只是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得有个度。陈冰如眼下的度就是尽量撒娇,一直让登高软在她面前,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登高没说话,麻利地上了炕,从炕柜上边取下一套­干­净被褥铺好,然后下地穿鞋。登高错身之间,陈冰如一把拉住他。登高挣了一下没挣开,但也没转身,就那么站着。陈冰如说,登高,别走,我一个人害怕。登高说,让丫环进来陪你吧。陈冰如固执地说,不,要你陪。

登高仍旧试着挣脱,但陈冰如的手攥得紧,硬是把登高拉住了。登高后退半步,坐在炕沿上。登高说,好,我陪你。开始的时候,陈冰如只是拉着登高的手,一个躺着一个坐着,相安无事。看看天『­色­』渐晚,陈冰如爬起来,从包袱中取出从诸城带来的糖面饼,还有一堆咸鸭蛋,一块济南安得居的酱牛­肉­。陈冰如剥好咸鸭蛋,撕碎酱牛­肉­,再把糖面饼塞到登高手上。陈冰如说,吃吧。登高也不客气,就着咸蛋和酱牛­肉­吃完饼,又喝了几杯茶。肚子饱了,几天的困倦袭来,他便歪在炕边,呼呼地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香,醒来时,屋子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登高躺在炕上回忆一下,这才想起,炕上还有一个陈冰如。他悄悄地手一『摸』,正好『摸』到了陈冰如的一只手。陈冰如显然醒着,也不说话,轻轻地一翻身,牢牢地抱住了登高。可以看出,登高很冷静,他试图阻止陈冰如的冲动。可是,陈冰如异乎寻常的坚定,让他很快就失去了抵抗的信心,稍一迟疑,他便瞬间崩溃了。陈冰如步步为营,顽强地搂住登高,一纵身子,温热的舌头破开登高的嘴­唇­,直奔纵深。登高心头一颤,身体发软的同时也坚硬起来,两只手无目的地向陈冰如身上延伸,他在心里叫,啊呀,太曲折太幽深太博大太动人了!他凭感知掠过了陈冰如的额头、鼻子和眼睛,很快就找到了微尖的下巴。接着是脖子,温润而细腻;再下来,是那两个神秘的宝宝儿,一直颤动在登高心里的宝宝儿!那么柔软,那么实在,又是那么坚挺。登高几乎在叫出声来,啊,这就是女人,这就是一种与男人相反的力量,可以让人沉没,也可以让人消亡的美丽的陷阱。天哪,登高绝望地想,再往下游移,又是什么呢?掠过一段优美的曲线,登高感到了起伏,他的手像蛇咬了一般痉挛着,心几乎要跳出喉咙,呼吸如牛,可以吹翻那张老黄榆木的炕桌儿。他迟疑片刻,手还是突破了理智,继续向下移动。他在内心高喊,革命者不要爱情吗?革命者就要绝情吗?革命者就不能爱自个儿的女人吗?登高啊登高,你该怎么办?这时候,你能从陈冰如的身边走开吗?你舍得让心爱的女人失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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