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江迟昼可真能给我添事,他要站着不说话,老师骂着骂着也就泄气了,可你看你一说话老师就更来劲了,她看着我语重心长地说道:“回锦,你也没什么特长,不要眼高手低。”
我盯着她看了半天最后也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词来,反倒是江迟昼一脸无所谓地看着我:“没特长就没特长呗。大不了。”
班主任用无药可救的眼神看着我们,最后不耐烦地挥了一下手发出了最后通牒:“你们回去,再讲话就抄学生守则吧,反正你们也闲着。”
我和江迟昼就算天不怕地不怕,对抄书这事情也是望而却步的。接下去的日子里我们俩就安分多了,一到上课江迟昼就玩手机,我要么睡觉要么看小说,再也没做过任何违反班级秩序的事。夏时忆对我们俩的行为很是不解,她和我不一样,夏时忆是一滴血一滴泪地考到这个学校的,她对她的母校抱有十二万分的热爱,对学习则抱有无与伦比的坚定信念,天崩地裂都打扰不了她上课注意听讲的决心。而我和江迟昼就完全不同了。我们俩那是半斤八两,他是花钱买进来的,而我是靠关系转进来的,我们的共同特点就是不爱学习不爱老师,怕苦怕累,不想受罪。
虽然江迟昼在老师面前很给面子地告诉她,我是因为不努力才考不好。可是我心里明白,我压根就不是读书的料,中考的时候我也和所有人一样挑灯夜战,努力苦读,连体重都少了好多斤,皮肤都变差了。结果呢,还不是考了个不上不下的成绩。但无论怎么样,我的理念是,这罪受了一次就不要受第二次了,高一就应该好好玩。
至于江迟昼嘛,我和他一起隐瞒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他前几名的小测,全都是抄的。
我和江迟昼没办法在上课时联络我们伟大的革命友谊,便把这时间挪到了午餐时间。第四节课下课铃声一响,江迟昼就“腾”地一下跳了起来,低头问我:“去买饭,还是老三样吧?”
我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我去占位置,还是老地方。”
“好,食堂见。”
然后他就“嗖”地一下消失了。
我们这样相依为命地过了几天,终于,某个好事的路人甲发出了这样的疑问:“江迟昼,你和江回锦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为什么你们整天都在一起?”
迟昼故作高深地回答道:“你这都看不出来吗?”
我在边上大叫:“喂喂喂,你别乱说啊。”
“你不说明白我怎么知道。”
“你可以猜。”江迟昼笑笑继续打迷糊。
“你们是不是在谈恋爱?”对方改变了政策单刀直入。
江迟昼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道:“没错,江回锦是我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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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迟昼话音一落。我就感受到四周的空气一下子凝结住了。
路人甲同学兴奋地“哇!”了一声,边说还边鼓掌,不远处的桑槐回过头用鼻子哼我们:“狗男女。”
我正要发作,还没来得及骂出口就被江迟昼一把搂了过去,差点没呛到,他搂着我一脸大爷状对桑槐说道:“指桑骂槐你乱讲什么,江回锦可是哥我明媒正娶的老婆,你没看我都给她冠了夫姓了。聘礼还花了我不少钱呢,以后见面记得叫大嫂。”
路人甲笑嘻嘻地看着我,刘黯回过头,面无表情:“大嫂,恭喜了。”
我问江迟昼:“请问您给我什么聘礼了?”
江迟昼学着我当年的语气,不屑道:“你还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随便说说而已,你真当我要娶你啊。”
刘黯Сhā嘴道“我看也是,:江迟昼虽然吊儿郎当的,可是他要是娶了你,那我看我也就只敢娶夏时忆了。”
刘黯你真牛,一句话把我们仨都给骂了。
“你现在知道他为什么叫刘黯了吧。他只是用一张像萝卜一样白的脸来掩饰他黑暗的内心。”江迟昼随后指着难得在下课期间出现在班级的夏时忆说:“就像你用萝卜一样大的头,来掩饰你肥硕的身材。”
夏时忆和刘黯回过头一人拿了一本书毫不客气朝他丢过去。
我开心地看着他:“哈哈哈哈!你这是罪有应得。”
江迟昼一边捡起他们丢过去的书,一边神秘兮兮地对我献宝:“知道我为什么不骂你么?”
“为什么?”
“我骂他们,是怕你说我胳膊肘往外拐,回家让我跪搓衣板。而且哪有人骂自己老婆的。”
我二话不说就拿起书像刘黯一样恶狠狠地朝他头上砸下去:“就你嘴碎。”
刘黯看着我们摇摇头:“家庭暴力真不可取,你们别生孩子了,万一给子女造成不良影响怎么办。”
江迟昼一听饶有兴致地扯了扯我的袖子:“我们以后孩子就叫江回绣绣吧。”
“为什么?”
“现在流行四个字。而且‘锦绣’嘛,你看挺有深意的。”
“可如果是男孩怎么办?”我不希望取错一个名字被孩子记恨一辈子。
刘黯倒是很简洁:“叫江回气气。‘秀气’嘛。”
我还没开口江迟昼就叫了:“不行不行,太难听了。”
“那叫江回嘉嘉吧。你看‘回家’,多好。”夏时忆一脸母性地开口了。
我点点头:“嗯,这个好一点。”
江迟昼不放心地看着我摊牌道:“江回锦,我只是随便说说,你别太认真了,我一点儿要和你结婚生孩子的意思都没有。”
“放心,以后我不管找谁,只要把前面的姓氏换了就行,x回绣绣和x回嘉嘉。挺好的。”我又看向夏时忆:“你可以给你的孩子取个名字叫沈夏回回。”
不想夏时忆一听脸色就变了,毫无预兆地别过了头,留下我和江迟昼刘黯三人面面相觑。江迟昼凑过来小心翼翼地对我耳语:“别多问。”
我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说起来,夏时忆和沈年的发展在我印象里一直是很顺利的,尽管没有在一起,两个人的关系也如行云流水一样连绵不绝。好吧,我承认这个句子造得有点奇怪。总之我看他们已经把交往前奏给发挥得淋漓尽致了,看电影,吃午饭,送水,一起回家。怎么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能突然变卦了不成?
我想像周芷若一样深沉地对赵敏说,我想请你替我解开心中的疑惑,边想边陶醉地用手遮住了脸。我把手挪开就看见江迟昼放大的脸近在咫尺,他说:“江回锦,别陶醉了。体育课。”
听到体育课这三个字,我顿时感觉一阵沮丧,就像动画片里背后是阴云密布灰蒙蒙的背景还有几只乌鸦,一边叫“嘎嘎”一边飞过去。我并不讨厌体育,可是我讨厌体育课。体育课是干吗用的,是男生打球,女生聊天培养感情用的。可是,我既不能去和男生打球,也不会和女生聊天培养感情。这一点让我觉得很是难过。原本与我交好的夏时忆却要在体育课参加田径队训练以迎接即将到来的市运会。剩下唯一有瓜葛的女生便是和我简直就像是水火不容打死不相往来的冤家桑槐了。江迟昼总说这不是他的错,因为先出口和桑槐起争执的人是我。想想也对,只不过女生之间的隔阂本是可以简单解决的,却因为江迟昼这么一折腾,变成了复杂忧愁的感情问题。虽然班上人人都知道我和江迟昼一清二白没关系,但是桑槐就是看我不顺眼,因此她们那一批人我是不可能来往了。
所以一上体育课,我就看着夏时忆等等被老师聚集的一群去后操场跑步的人,心里暗暗惆怅自己就是沧海茫茫中的一粒沙,何去何从渺茫得很。
我正想着,江迟昼就凑过来问:“江回锦,你会打羽毛球吗?”
“我小时候是羽毛球队的。”
江迟昼哼了一声,一副“就你?”的挑衅样子看着我:“那就让我这个全能王在今天的体育课上与你一较高下吧!刘黯!”
刘黯闻声回头懒洋洋地问了一句:“干吗?”
“这场比赛的裁判权就交给刘氏黑哨你了。”刘黯看着江迟昼,若有所思,却什么也没说。
这时候桑槐跑了过来,意想不到地没和江迟昼讲话,反倒径直问刘黯:“你会打羽毛球吗?能不能教我?”
我心里在呐喊着,你不是因为勾引不到我们家江江就改站刘黯了吧,怎么这样。可是刘黯也很给我面子,他看了一眼桑槐,保持着那张千年扑克脸,问我:“走不走?”
我点点头,江迟昼也站了起来,一边对着桑槐摇头,一边“唉”一声叹气。然后我们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出去了,桑槐脸色尴尬地站在原地。我心里开心地打起了鼓。
一出教室江迟昼就搂住刘黯:“兄弟,我们家指桑骂槐就交给你了。”
“节哀,”我也凑上去说,“她貌似看上你了。”
刘黯哼哼笑着摇摇头并不打算搭理我们俩。
我和江迟昼安分守己了没几天,就又被叫去老师办公室了。全都是那个坐在我们后面长得像怪兽的班长造成的。说真的,我们的班长学富五车,成绩位居年级之首,尽管才高一我就能够一眼看到将来他拿着清华保送名额时得意洋洋的样子了。可是他长得真的很像怪兽,侧面像猩猩正面像河马,很不好看。但即便如此,以他的才学怎么说也算是个好青年,可是偏偏,他又自视过高。
真的,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班长,他简直就是班主任的升级版,每天一到自习课就坐在讲台上口沫四溅地骂我们。那样子就像老总骂打翻他咖啡又长得很丑的秘书,说不出的厌恶和嫌弃。
那天的自习课上我们一个个都很亢奋,我和江迟昼正在下纸上五子棋,其他人也该干吗干吗很是精彩。
班长在上面怒气冲冲地拍了一下讲台:“你们给我安静一点。现在是自习课,你们不读书在干什么啊?别以为考进了这高中就能上好大学,考不上还不是得回家喝西北风。”
班上顿时安静了。我和江迟昼对视了一眼,不做声。
怪兽班长好不得意地继续:“也不看看你们自己算哪根葱,有吵的资本么?”
“班长那你算哪根葱啊?”我不经思考脱口而出。
我觉得换作以前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我肯定只敢在心里想想,可是和江迟昼待久了,也变得口无遮拦放肆起来。
我话音刚落,就听见江迟昼学着怪兽班长的样子一拍桌子说:“江回锦,你给我安静一点,你别以为进了这个高中就可以不读书不努力,你到底有没有常识,你有见过那么大一根葱吗,那么大的只会是一坨”他十分故意地意味深长地停了下来。
平时从不在公共场合说话的刘黯回过头指责我们:“自习课好好读书不要乱讲话。你看怪兽脸都气肿了。”
班上顿时炸开了锅。这一炸锅的代价就是,我和江迟昼这两个始作俑者又被叫去了老师办公室,刘黯却安然无恙地坐在位子上看着我们。
班主任坐在办公室里狠狠地一拍桌子:“回锦你一个女孩子牙尖嘴利的算是怎么一回事,你是要当辩论员呢,还是要竞选总统啊。”接着她又看着江迟昼说:“一个男孩子一点风度都没有,说话这么难听。你们谁也不要解释了,我不想听。回去把学生守则抄五遍明天给我。”
我看着班主任一气呵成的动作神态语言,和怪兽简直如出一辙,我和江迟昼对视了一眼,悲哀地叹了一口气走出了办公室。
我记得小时候我妈妈说苏云乐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可是牙尖嘴利一肚子坏水。我想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现在牙尖嘴利的变成我了,也许苏云乐小时候不小心认识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江迟昼的哥哥叫江早昼才会变成这样的。我们都只是不小心失足。
我问江迟昼:“你有哥哥吗?”“哥哥没有,姐姐倒是有一个。”
我还是不甘心,问他:“那叫江早昼吗?”
“同母异父的姐姐。”江迟昼轻描淡写地补充道:“不姓江。”
我有点惊异。可是想想父母离婚的人现在多得是,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扫了我一眼“我跟她交情淡漠,:她大我四岁。不过名字还是知道的,叫苏云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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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云乐,云朵的云,快乐的乐,寓意希望她像云一样快乐。
我怎么也没想到我心心念念的苏云乐居然是江迟昼的姐姐,亦或者这个名字在我心里已经埋了太久以至于如今忽然听见,反而像核弹一样骇人。我不由分说一把抓住江迟昼的手:“什么什么,你姐姐叫什么?苏云乐?!”
江迟昼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你别这样好吗,就算将来会是小姑子,那也是将来的事。”
我尽量无视他的油嘴滑舌:“可是你知道吗,我有个小时候玩的好朋友就叫苏云乐啊!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
江迟昼看着我愣了片刻,最后还是摆出不屑的嘴脸:“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
“可是”
“别可是了,这重要吗?”他一脸不耐烦。
我觉得挺重要的:“那我明天带她小时候照片给你看好不好,这样就知道了。”
“为什么我要看?”他撇开了头。
我很郁闷:“因为她是你姐姐。”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江迟昼往走廊后的墙靠了靠,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并没有直视我探寻的目光:“我跟苏云乐从小就没感情,小时候每次我妈带我去看她,回去后我都能被我妈打一顿。”
“为什么?”
“很多原因,反正她整天想尽办法折腾我,那会儿,我所有的玩具几乎都是被她给骗走的。我爸从美国给我带回来的变形金刚”江迟昼说到这骤然收声,抬头看着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主要是我父母从小就对我实行放养政策,唯一几次挨打都因为她,那时候小,总觉得玩具都给她了我还得被打,心里很不平衡,所以我记忆深刻。”
江迟昼说到这,我完全有理由相信他的姐姐就是我认识的那个苏云乐,小时候我新买的东西几乎都是被她给弄坏的,她还常常和我做一些物品交换的买卖,比如用我的地球仪和她交换个橡皮,我的八音盒和她交换来的小木钢琴现在还摆在我的桌子上,那时候我也被我妈妈揍了一顿,她跟我说百来块的八音盒你换个破木头,你最好是很喜欢,这辈子都别扔了,要不然你看着办。
江迟昼难得的深沉反而让我不习惯,他微微皱着眉头,显得更加刚毅好看。我锲而不舍地问道:“那怎么说她也是你亲姐姐,血浓于水,你就一点也不在乎吗?”
“说完全不在乎是假的,但比起这些连边都碰不着的亲情,我更在乎身边的人。比如刘黯,还有你。”
我抬起头正遇上江迟昼诚恳的目光,我不是第一次近距离看他,却第一次注意到他的眼睛如此明亮清澈,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用一滩清泉来形容人的眼睛,江迟昼的目光让人觉得说不出的纯粹。
我发自内心地开口:“你这么说我真感动。”
“感动那抱一个好了。”江迟昼假装一脸严肃地朝我张开手。
我一把推开他:“去你的,别吃我豆腐。”江迟昼看着我哈哈大笑。我想了想又问他:“那苏云乐现在在哪里你知道吗?”
“读书吧,我闹不清楚,她是我妈妈和她前夫生的。然后我父母现在出国了。我和她几乎就没见过面了。”
“你父母出国了?那你自己住?”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看来有钱人家的小孩也不容易。
“我奶奶跟我住。”江迟昼解释完看见我一脸复杂欲言又止的神色,推了我一下:“你在乱想什么。我绝对没有什么心理障碍。”
“为什么?”枉费你长了一张男主角的脸。
“这么说吧,我爸是做生意的,常年不在家,小时候家里一般就我跟我妈还有一群三姑六婆,那时候我妈觉得她是个全职家庭主妇,再请个保姆就太铺张了。偏偏我妈煮饭非常难吃,我经常趁她不注意就偷偷倒掉,真是有上餐没下餐的太可怜了。而且她和一群人在家打麻将唱卡拉ok,吵得不得了,我从小就在这种饥饿和噪音的双重折磨中成长。”江迟昼一边说还一边煞有介事地摸了摸他干燥的眼角。
“你的重点在哪里?”
“重点就是,后来我妈终于和我爸一起去加拿大了,请了个保姆,我奶奶也来了,家里的伙食这才有所改善。而且我的姑姑婶婶房子全买在一个小区里,三天两头就到我家来陪我奶奶,你想要的那种庭院冷清的效果肯定是没有的。”
我白了江迟昼一眼,果然在他身上找悲情效果是个错误,这人就是没心没肺的典范,否则怎么能一笑连冰天雪地都变成热情仲夏。我嘀咕着:“要是苏云乐是我姐姐多好啊”
不想江迟昼却听到了:“你跟她很有感情么?”
“大概应该是我对她很有感情吧。”我自嘲地说。这么说真讽刺。
“那还不够,你觉得她重要,她就是重要的,跟血缘没有关系。”
“可是她未必觉得我重要。”否则又怎么会一去不返杳无音信呢。
“那就得看你怎么想了。”江迟昼看着我出奇的淡定,“在意一个人没必要,也不会因为对方对自己的态度或者自己在对方心里有多重而改变。如果我在乎一个人,我不会因为自己而让对方难受,并且希望他能过得好,不管有没有我。”
“好像蛮有道理的。”我突然觉得挺释然的,不得不承认,江迟昼总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人家都说女生的友谊靠促膝长谈来维护,这话在我和我们家江迟昼身上也同样适用。看着我和他一路从阶级感情变成革命感情我心里十分欣慰。夏时忆不理解阶级感情和革命感情到底有什么区别,我告诉她,这之间存在着本质的差别,阶级感情属于惺惺相惜那种,我好可怜你也好可怜,于是很有感情,而革命感情就是我们在阶级斗争中坚强地互相帮助,狼狈为奸而产生的深刻情谊。那是有质的区别的。
可是看着我和江迟昼的友谊日渐稳固,夏时忆和沈年的感情却亮起了红灯。我已经接连好几天看见夏时忆中午和刘黯这个面包超人一起在教室里啃面包,放学时准时出席田径队训练了。这是非常不可思议的,虽然夏时忆在田径方面十分有天赋,她跑步和我跑步的速度是呈倍数差别的。可是夏时忆虽然身材生猛,骨子里却充满了琼瑶女主角的献身精神,夏时忆的生活格言只有一句——“为爱冲冲冲”。她从来都会为了和沈年一起回家而无视田径队队规,几乎从来没有在放学时出现在田径场过。因为夏时忆并不是体育特长生,却有着让人望尘莫及的速度,于是体育老师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她近日却全勤于田径队训练。
我煞有介事地告诉江迟昼:“夏时忆绝对有问题。”
刘黯回头对我比了个小声点的手势。然后递来了张纸条,上面写着:出去详谈。
我起身准备跟上刘黯,江迟昼却坐在位置上不动,埋在我耳边说道:“你和刘黯出去谈,我陪陪她吧。”
我想想也好,免得夏时忆一个人胡思乱想。于是我被江迟昼一副“包在我身上,你放心去吧!”的表情目送着离开。
第一次和刘黯单独相处,我其实很紧张。我记得军训的时候我跟夏时忆就为我们的高中生活定下了第一个目标:和刘黯说话。
刘黯摆着一张千年不变的小白脸,即使炎炎夏日的军训也没能轻易把他晒黑。当时他惜字如金的态度和江迟昼正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江迟昼见谁都友善微笑的对比下,刘黯硬生生地把自己给反衬出了流川枫的冷酷,蒙娜丽莎的神秘。
我和他一起去买水,一路上我就神经紧张,于是没话找话地打破僵局:“那个,夏时忆和迟昼喝什么?”
“夏时忆喜欢喝水蜜桃汁,迟昼喝绿茶吧。”出乎意料的,他态度平和。
“我也喜欢绿茶,你呢?”
刘黯抿抿嘴:“我喜欢喝甜的,奶茶吧。”
我突然发现,外号扑克死人脸的白面书生刘黯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和夏时忆关系这么好了。连她喜欢喝什么都知道,不过也难怪,他们也一起坐很久了,而且连着一周天天一起在班里啃面包,这就是阶级感情向革命感情转变的一个关键啊。
刘黯看我半天不说话,问我:“你在想什么?”
我摇摇头:“没什么。”
“夏时忆说你有一点跟我很像。”刘黯侧头朝我狡黠地笑了。
“什么?”我跟你哪像了,刘黯可是天上少有世间难求的闷骚男。到现在为止班上说过话的女生仅限我和夏时忆。男生几乎就没和谁说过,说也是干净利落一两句。可是熟悉了以后你就会惊奇地发现,咦?这个人怎么这么损,咦?这个人怎么这么臭屁,咦?这个人怎么这么好相处。太可怕了。
“夏时忆说你嘴巴损。”
我眯着眼睛指着自己的嘴问他:“你觉得会吗?”
“我也这么说,我说哪里会。但是夏时忆说,那是因为你和她不熟。”
我真想一个拳头把夏时忆打扁了从楼上扔下去。这就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
刘黯看我一副吃瘪的表情笑着拍拍我的头:“其实你们三个挺像的。”
“哪里像了?”敢情在你心里人人都一个样么。
“你们都挺单纯的。”
我白了他一眼:“这位公子,请您别一副深沉的样子好吗。咱们都是正值花季的青少年。”
刘黯笑道:“你跟迟昼混久了,说话也乱七八糟的。”
我十分不满,什么叫我跟江迟昼混久了,我告诉他:“那是江迟昼跟我混久了好吧。”
“夏时忆还跟我说,其实你很孤单。”刘黯趁着说话的间隙上下打量着我。
“是不是还要摆着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我笑着打哈哈,刘黯却不动声色地看着我,一双眼睛不似江迟昼的明亮,却有着洞察一切的敏锐,在他的注视下我几乎是不自然地撇开了脸。孤单这个词太过写意和疏远。
刘黯浅笑着解释道:“之前迟昼也说,一上体育课你就一个人坐着,所以叫我别打篮球了,三个人一起打打羽毛球。”
“那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不知道该脸红还是脸白。
“你在说什么傻话,我们都是好朋友,不一起玩怎么行?”
我觉得很久没有人对我说“我们都是好朋友”这样的话了,看着刘黯的表情甚至有一些感激。
刘黯眼睛的颜色很深,头发也是,这更显出他苍白没有血色的脸颊,他说:“你是不是缺乏安全感?其实我也是,因为我从幼儿园开始就一直和迟昼一个班,从来一起玩,他太优秀了,我有点跟不上,所以很自卑。”
“有必要吗?而且说江迟昼优秀的人实在是少啊。”
“我那时候哪里会想这么多,只是觉得没什么朋友而已,渐渐地也不爱说话了。”
“那现在呢?”我小心地问。
“长大后就不会了啊。”刘黯喝了口水,自嘲地说:“我比较小心眼吧,对这些事很计较。但是后来不常说话完全是因为不爱说。特别是女生,太吵了,虽然江迟昼也够吵了。还有你和夏时忆也是。”
我恶狠狠地瞪着他:“其实你也很吵!”
刘黯笑着看着我,表情很安静。我觉得刘黯给我的感觉非常矛盾,他是我见过最温柔的毒蛇男。那么江迟昼就是我见过最帅的毒蛇男吧。哎,他们俩一起玩真是太合适了。
我跟刘黯说:“其实我不觉得我孤单,我从很小就学会怎么一个人自己和自己玩了。但是没安全感和自卑是有一点。不过那是不碍事的。”
毕竟,我曾有过漫长的岁月过着别人都不知道的孤独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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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和刘黯的对话,抄完了五遍学生守则,第二天我觉得自己拖着一个毫无知觉的身子和乱糟糟的大脑到了学校,不但精神不济还脸色惨白,就和学校里尚未开放的玉兰花一模一样,连我早晨洗澡时用的沐浴露都散发着玉兰花一样的优美香味。
江迟昼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已经体力不支连续睡了两节课了。
可是偏偏今天下午倒数第二节课还要考语文。
睡男人江迟昼在第三节课下课的时候终于醒了,但是他对语文也很没热情。因为他说他是要出国的人,不学古文这种没造诣的东西。不过临时抱佛脚的他还是举着书有一句没一句地背起了名句。今天考的是古文,只有默写和翻译。热爱古文是我唯一可见的优点,所以此刻就显得我特别悠闲。江迟昼看到我这么闲有点不舒服,派遣我帮他抽背。
“你这样的背书才华应当去学考古。”
我看不惯他骂骂咧咧的样子:“你快点先想出‘铜雀春深锁二乔’上面一句是什么吧,别转移话题。”
江迟昼“嗷嗷”叫了两声:“不背了,太烦了。”说罢就又趴下去准备睡觉。我拎着他的领子把他抬起来:“不行,背完才能睡。”
“找个你这么有责任心的人当老婆以后都不怕孩子不成器。”他伤心地翻着自己被我抓皱的领子。
我白了他一眼不做声。
下午开始考语文的时候我们俩一个因为熟练一个怕忘记所以效率都很高。开考不到二十分钟我就全部做完了,看着自己龙飞凤舞的字迹填满了全部的空格,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于是百般无聊的我就开始骚扰我们江大款,我看到卷子上的题目提到apple电脑,就无聊地问他:“哎,你用什么牌子电脑啊?”
然后班主任就又出现在了窗户边,我感觉自己在炎热的夏天吐出了一口可怕的寒气。她看着我的表情就像韩寒那本书里写的,忍无可忍毋须再忍。
这不,老班的眉毛眼睛额头全都皱到一块了,怒气冲冲地问我:“回锦你刚才跟江迟昼说什么了?”
“我问他用什么牌子的电脑。”
老师就转头问江迟昼:“那你跟她说什么了?”
江迟昼平时常搞些坑蒙拐骗的招数,今天却特别老老实地开口了:“我说,江回锦考你的试去,哪那么多废话。”
于是班里的同学又全都笑得花枝乱颤,原来严肃寂静的考试气氛一下就没了。
我和江迟昼便又一次去了老师办公室。路上我痛苦地捂着我的右手,想着今天晚上又要为难你了,真对不住。
班主任非常怒,她一拍桌子,问我:“江回锦,考试可以说话吗?”
我讶异于为什么连班主任都管我叫江回锦,可见江迟昼真是个移动大喇叭。
江迟昼看我半天没反应就替我回答了:“不能,老师。”
“那你们在说什么?这是作弊你知道吗,如果是高考你们就直接零分没成绩取消考试资格了你们知道吗?”
我和江迟昼都特别耿直地直点头。他似乎打算说什么,被我瞪了一眼不敢说了,我觉得江迟昼从来都只有把事情搞大发的天赋,收浑水从来没他份,所以他不说话天下才会太平。
可是有个词叫做覆水难收,还有一个词叫做在劫难逃,说的就是我和他。班主任说:“好啊,你们既然抄那么多遍学生守则一点效果都没有,那好吧,看来抄是不够的,背下来,明天中午过来抽背。”
我听到“背下来”这三个字的时候觉得脑袋都要爆炸了,看来我跟学生守则还真是结下了不解之缘,我愤愤地问班主任:“老师,既然我和江迟昼这么吵,你干吗不把我们调开。”
“你以为说调就调?这个班里的人每一个在学校里都有关系,我一换个位置就有校长啊各种领导往我家打电话。你说我能动得了吗?”
江迟昼忽略掉了老师,问我:“你要调去跟谁坐啊?”
“我没有要调,我只是纳闷,你不觉得莫名其妙吗?”
“我不觉得。”江迟昼的口气闷闷不乐。
班主任看不惯我们俩,一挥手:“好了你们俩有什么话出去讲,别在这里说。”
我又问:“那之前为什么调我和迟昼坐?”
“反正你们两个都不读书,不要再拖刘黯和夏时忆下水。”班主任顿了顿:“现在也一样的,把你们调开就要再影响别人。”
我耸着肩膀不说话,除了高中这个班主任,从小到大我就没被老师嫌弃过,我一直都是个品学兼优不动声色安分守己坐在教室前几排的好孩子,连中考失利的时候大家也都说没事以后还有机会。可是现在呢?如果这叫风水轮流转,我真担心它转不回来了。
回班的路上,我看着江迟昼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都是你的错。”
江迟昼摆上了一副看白骨精的表情看着我:“你自己关心我用什么电脑,你不问就没事了,还说是我的错。”
“你就不能婉转一点吗,你干吗要那么跟老师说,你就是想捣乱。”
“谁想捣乱了,我说实话也不对吗。”
我开始无理取闹“:妈的就不对了,说实话也要看场合。你这人真缺心眼。”
“江回锦哎,你真世故,这样不好。我们还小,要有一颗纯洁的心。”江迟昼说着还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
我终于没忍住一巴掌推了过去。他也不躲,就站着笑。然后忽然抬眼仔细地一字一顿地问我:“你真的想换位置吗?”
“不想。”我矢口否认:“我只是觉得奇怪。老师爱使的老招不就是调位吗?”
江迟昼看着我浅笑着交代:“不想就别随便开口问,万一她真调了那我们不是就要分开了吗?”言毕他小声地嘀咕着:“我可不想和你调开。”
我听他这么一说先是心里一惊暗自怪自己太草率,随后便转忧为喜:“不过太好了,江江,看来咱们这一年都不会分开了。”
“对啊。”
我看着他的笑容很是动情:“迟昼,我觉得你长得可真帅啊。”
他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那是肯定的,我从小就是校草,哈哈。”我撅着嘴想难怪刘黯会自卑。哎。
自习课的时候我终于体力不支睡着了。我在梦里还迷迷糊糊看见自己和江迟昼坐在一块拼命抄学生守则,我还跟江迟昼说:“你真是口无遮拦。”
江迟昼哈哈大笑:“我就是口无遮拦怎么样怎么样。”
我看着他嬉皮笑脸的样子愈发生气了,骂了一句:“你这个无赖。”
“无赖你不还爱。”他的表情却亦真亦幻。
我又气又怒地醒了过来。看见四周一片阴暗,再看看江迟昼已经走了。桌子上还留着一张纸条:有事先走,自己小心。
我想他大概也没想到我能一睡就睡这么久吧,抬手看时间已经六点多了。估计是今天阴天的原因吧,大热天的六点多天就这么暗了。我打了个哈欠,喝了口绿茶,开始收书包。
“你醒了?”我抬头看见刘黯站在我面前,手里还拿着垃圾桶,他低头放下垃圾桶对我说:“江迟昼先走了,我留下来等你。”
我心里特别感动,你看江迟昼人多好,自己走了不放心还找了个朋友留下来照顾我。“你做卫生吗?”
“对啊。夏时忆下午有训练所以我一个人做,比较久一点。正好可以等你。”
我有点不好意思:“又麻烦你了。”
虽然我不知道原因,可是大部分时候我和刘黯单独相处的模式都和一群人时候不太一样,私下里他总是特别温和好相处。而我就变得彬彬有礼。
刘黯不理会我的谨慎,随和地笑笑:“学校那条路挺恐怖的,女孩子一个人走应该会怕吧。”
“其实没关系的,高三不是还没放吗?还是有人的。”我想起那条林荫大道。
刘黯并没回答我只是说:“收好了就走吧。”
我跟着刘黯一起出去,看着他一个一个检查窗户是不是关好了,然后细心地锁门。刘黯长得白白净净的,个子也很高,连手指都修长有力。他动作利落地锁上门,然后又检查了一遍,对我说走吧。我看着他觉得很有理由相信将来他老婆真幸福,睡觉绝对不用担心门没锁、房子进贼,多省心。
和刘黯并肩走在那条华丽的林荫大道上,四周除了风吹动叶子沙沙的声音以外就没别的动静了,我看着高三亮堂堂的窗户,还好刘黯陪我走,否则即使高四在都起不了什么作用。我告诉他,我每次走这条路都觉得很恐怖,特别是人少的时候,树太茂密了。
“你现在觉得恐怖么?”刘黯走在我的左手边,表情细心地看着我。
“多多少少有一点吧。你看就我们两个人,没有灯,阴森森的。还有鸟叫,等等如果突然冲出什么人你一定要保护我。”
“没事,”刘黯不声不响地伸手抓住了我的左手,“我牵着你,不用怕。”
我的手被他温热的手掌覆盖的那一瞬间,从指尖传递的触觉的确让我慌神,想说什么张了张口又觉得词汇枯竭,于是干脆闭上嘴巴却不知如何是好。我很想不通为什么牵个手都能变成折磨。我看着落了一地的玉兰花叶,想着原来秋意早就这么浓了,只是我不自知还一直在过温暖热情的夏天。
刘黯看着我,样子很从容:“你家在哪里?”
我想我也应该有出息点,不就牵个手么,于是大大咧咧地说:“就在江迟昼家那啊。”
“凯旋花园啊,等会送你回去吧。不是很远。”
我吸吸鼻子:“你可真殷勤啊。”
他的笑意更浓了:“那也得看对谁啊。”
这刘黯可真会讲话。而他看着我的目光却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温柔。我想我大概睡晕了。
经过田径场的时候,我看着空荡荡的操场想,夏时忆早就回家了吧,我至此也没弄懂她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几天夏时忆就像游魂一样每天在操场和教室之间穿梭,我看着她忽然从罗恩进化成不苟言笑的麦格教授,心里有些难受。
中午的时候江迟昼跟我说:“夏时忆那叫做为伊消得人憔悴,没事,过段时间就好了。时间能抹平一切。”
我瞪着他:“你又知道?”
“我从小到大阅人无数,那是经验。”
我听着江迟昼难得开金口用成语,翻翻白眼问他:“你是交了无数女朋友吧,哼,还阅人无数。”
“别玷污我的名节,”江迟昼像拍架子鼓一样拍着桌子以引起我的注意,郑重其事地告诉我,“我从来没谈过恋爱,初恋都完好无损的在那呢。”
我一时哑口无言:“您可真了不起。”江迟昼的形象在我心里就这么“噌噌”地往上涨了。
“那是,哪像你。说吧,你谈过几次恋爱?”
“这是个秘密。我不告诉你。”
江迟昼像变戏法一样从包里拿出两瓶绿茶,给我一瓶“:老婆告诉我嘛。”
我扭一扭身子说:“不要嘛老公。”
不想我们正肉麻着,前面的刘黯就被我们俩给恶心到了,回头瞪了我们一眼。
江迟昼又凑过来:“你知道吗,读初中的时候我是出了名的守身如玉,那时候我上贴吧都看见他们在评谁最难追,很多人说我,不过他(江迟昼偷偷指指刘黯),刘黯,被评为是全校最花心的。”
“什么他花心?”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他的女朋友用双手双脚都数不完。多得不得了。而且他最可怕的地方就是处处留情,凡是他女朋友,他都捧在手心里当个宝,他的宝贝起码一卡车。”
我听着觉得有点不对味,嘴上却很随意:“真是闷骚男啊,闷骚男。”
江迟昼竖起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说:“刘黯追女生的手段高明得不得了,江回锦你要小心点哦。”
我听着他声调上扬的那个“哦”字,觉得没来由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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