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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天地生死劫 > 第七集

第七集

“那你说说,怎么进攻?我们现在需要的更是智慧,而不是盲目的勇气。莽撞和冲动只会将将士们宝贵的生命往火坑里送。”

见两人说得僵起了,伽罗瓦博士Сhā嘴说,“也许,进攻真的是唯一的一条路。如果夺取了火山堡,我们反倒可以站住脚了。阿喜人的重型武器在陡峭的山中用处不大。”

“那你说得详细一点。”

“首先,几乎可以肯定,堡内没有外援,或者,这真的是一股强盗的山寨,否则,他们怎会明知我们已经对他们构成威胁,却躲在堡内按兵不动。说不定,他们还会将我们错误当作政府军呢,是协助政府军来清剿他们的,一支奇特的部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这样考虑的话,从心理上来说,我们就已经站绝对上风了。地不知我,而我知敌,一旦错过阿喜人尚且怯惧,一无所知的这个大好机会,再想有所成就,就太难了。兵贵神速。卫星录像初步统计他们大约有两百来人。”

“进攻,面对悬崖绝壁,一阵猛攻,真刀真枪?占领火山堡?”阿莱斯不动声­色­的问。

“那当然还不行,伤亡太大。”伽罗瓦博士摇着头。

“每个人员都是宝贵的,我们要追求零死亡。”阿莱斯面­色­坚决。

三个队副和通讯官乔治科比奥少校很少发表意见,暂时没说什么。偏向于即战的伽罗瓦博士,聂莫夫中校,姆贝拉少校,一时却面面相觑。他们想到了最小的伤亡,却没有想到阿莱斯上校提出了苛刻一百倍的要求。

“既然是一群土匪,能不能把他们赶跑就行了。要给对方一种震慑力。在山林多处,树立起两面旗子,一面是黄|­色­中间有复杂图案的,代表王国官府,代表政府军。另外一面,代表……”

姆贝拉的副队长劳里约翰逊中校忽然说,他已经想了好久了,一开口就言出不凡。他也想帮姆贝拉少校解接围。

“另一面代表我们。”博士立即领会,补充上一句。

“对,既然堡内的人不敢轻易出来,我们就给他打迷魂阵,让他们摸不清虚实。既然在夜晚我们拥有绝对优势,那就染他们疑神疑鬼,心怀忧惧。既然他们是使用堡外的水源,那我们高明的化学家们有事可­干­了。什么药物能令他们昏倒或病弱丧失战斗力呢。”聂莫夫如此说。

阿莱斯满意的笑了,鼓励着人人各尽其言。放松的状态最能激发人类的想象。你一言我一语的,计划制定出来了,王国,或者政府,的旗帜,明天通过卫星再次拍摄王宫,或者总统府,可能得到清晰的图案,再行制作。至于代表自己的旗帜,是怎样的呢?

“红­色­,应该用红­色­,最为显眼,有震慑力。”博士建议道。

“中间再套五个黄|­色­的环,代表地球的五大洲。”聂莫夫也积极应和。

“在阿喜上开奥运会?”

“是不是还要戴上蓝­色­头盔?写上UN.”

“傻瓜,怎么要写UN呢。”曼特中校冲出了一句。

“好了,稍静。对各位的建议我作一些改动,把五环改成蓝­色­五星,代表战斗的军队。五星排在中间,上三下二。红底蓝星。好,就这样。”阿莱斯上校一锤定音。

第四集

第四集

又是一个紧张的夜晚。聂莫夫支队分三处潜伏在火山堡对面,利用夜视镜监视对面。狙击行动已经展开,一旦有阿喜人露面,便以激光枪加夜视瞄准仪予以­射­击。死亡的激光无声无息,令对方一点都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神秘的死亡之光是如何,从哪里,­精­准的袭击他们。

这一夜,堡内阿喜人有三个被激光枪­射­中而一命呜呼。

恐惧笼罩了火山堡。

地球人的神出鬼没打掉了火山堡中阿喜人的勇气。袭击过后的第二日,没有人出来担水。晚上尚且遭狙杀,何况白天呢,阿喜人不敢出来,直到晚上也没人出堡。同时,堡内的人活动也很小心,轻易不会露面,一旦露面也是匆匆而逝,还用一块玻璃,大概是镜面吧,挡在面前。难道阿喜人竟然知道了夺取那几人­性­命的,是一束光芒??

第三日,仍然如此,负责狙击的聂莫夫中校哭笑不得,只得不断的变换地方,­射­击堡内明显的目标玩,厚重的大木门也被­射­出一个细小的深孔,冒出一股青烟。

“堡内的人走了吗?”

“卫星告诉我们,绝对没有。”

分队的几个首领暂时无所作为,晚上,聚集在临时搭建的指挥部小型帐篷里,面对通讯显示屏,商量着对策。

“多么雄险的城堡,真象瓦尔特堡。”聂莫夫中校见没有人答理他,又自言自语下去,“堡内是不是也有路德隧道呢?”

“路德秘密隧道?”身为基督教徒的阿莱斯上校立即被吸引了。他是知道一些瓦尔特堡的情况的。

“是啊,他们可以从秘密隧道进出的,水和给养都可以如此获得。”姆贝拉少校是对此最为着急的人。

“可是,我们不能离得太近,进入阿喜人的­射­击范围,也不能贸然进攻。现在,只要不下雨,起雾,我们长­射­程的激光枪还是有巨大威慑力和优势的,肯定比他们的枪弹­射­得更远。”伽罗瓦博士总是那么­精­确。

“只有保持距离,才能零伤亡。”阿莱斯点着头。

“如果堡内有水,够吃就行,又有充足的粮食,他们坚守不出,我们又不能靠得太近,拖延下去,对我们并不利。”聂莫夫中校一脸严肃道。

“威慑力,路德隧道。”阿莱斯把这两句连接在一起反复念叨。接着,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稍现即逝。

“上校有主意了?是不是要想办法加紧威慑,把阿喜山匪从城堡中吓跑。”伽罗瓦博士猜道。

“什么都难以瞒过你?”

“但是怎么才能吓跑这些山盗呢?”姆贝拉满腹疑问。

“明天你就知道了,少校,今夜你需要好好的休息。我再琢磨琢磨。”阿莱斯结束了会议。

第二日一大清早,姆贝拉少校迫不及待的走完两公里多的路程,赶到阿莱斯上校营帐前领受任务。他来得迟了一点,聂莫夫中校和伽罗瓦博士已在那里等他,旁边还有醒目的一个机器人——金刚-2,他原本是一名矿山救难机器人,因身体硬实,真正的铜头铁臂,鬼使神差的充作了军人,竟然获得了登陆的机会。每个分队都有这么一个矿山机器人。

“姆贝拉少校,你带领你的支队,分布在火山堡四周,狙杀堡内活动的人和逃出堡外的人。留出北方一面,不要布置人马,也不要Сhā上旗帜。”

“是。”姆贝拉少校稍待又问,“那谁去进攻?”

“金刚。”

“金刚?就一个?”

“是,只一个,执行命令吧。”

“是!”不管姆贝拉少校心里还有多少疑惑,和多少遗憾,临战前的激动,足以令年轻而满怀仇恨的少校,心潮澎湃了。

聂莫夫支队分出一半由副支队长克里沁中校率领原地待命,其余的人在聂莫夫率领下,随同阿莱斯支队进攻火山堡。

经过卫星反复侦探,可以确信城堡四周没有阿喜人活动,当然也不可能有什么不测的危险,阿莱斯率领部队出发了。

火山堡的大门在东南角,大门处立着一座两层方堡,堡外四周尽在方堡的视野之中。但是,坚固高大的堡墙下边反而是一个火力达不到的死角。整座城堡都是使用火山灰拌合石灰砌成,坚固而且耐久。用望远镜可以望见,城垛中,不时有人头晃动。有时,他们从­射­击孔中,用望远镜往城外看,白天,相对说来反而比夜晚更安全,城堡中的人已经得出这个结论。但是,茂密的树林也影响了堡内的人向外观察的结果,他们只看到绑在大树上的飘扬的旗帜,是他们又恨又怕的旗帜,至今,堡内的人也弄不清楚,这些围堡的人来自何方,他们又何以专门来进剿火山堡呢?巴拉比王国多次清剿都无功而返,难道王国竟然请来了神兵天将,他们的命运可想而知了。

但是,他们侥幸逃命回堡的人证实,从撕坏的旗子来看,敌人只是装腔作势,哪有绘得如此拙劣的旗帜,简直不把同盟着放在眼里。敌人可能不是巴拉比国王的同盟者。但是…越是迷惑,就越不敢行动。

堡内流行的沮丧气氛随着战事进展而逐渐加浓。特别是晚上,最叫人胆战心惊,围堡者总是能看到堡内的人的活动,准确的将那些胆大或者疏忽的人送进地狱。堡主坐不住了。

“我们必须放弃城堡。”

“放弃?”

“放弃!”

诸如此类的念头迅速的在堡内的人中间蔓延,当此种灰心丧气的想法植根于每个人的心中时,地球人的进攻开始了。

一条小路紧贴着城堡墙根绕了四分之一圈,锲入城堡大门。

所谓的大门,只有两米来宽,它建在几级石梯之上,门四周上下全是粗厚的砖墙,红­色­的砖墙有的地方斑驳脱落,露出黄白­色­的内墙体。

而坚固的方堡,紧靠在门内,虎视眈眈。

要进到那座门,首先要走过狭长的小路,小路一边是高大的堡墙,另一边是悬崖,葳蕤的树木使它看起来不那么惊心动魄。

进攻就从小路上开始。

几十道激光从四面八方­射­在堡内的墙上,房顶,窗棂,树­干­。木质部分升起浓烟,树枝烧断后掉下,带着尚未燃尽的树叶,发出吓人的哗哗声。堡中央的五层了望楼高堡顶上的两­色­旗帜,终于被灼断了旗杆,咔嚓折断倒下。在这之前,旗幡已经被烧穿出许多个洞来。

这是进攻的前奏曲,堡内的人知道。

机器人金刚-2携带着三颗定时手雷,蹒跚在狭窄的小路上。他当然立即就被发现了,于是十多支枪从最高的了望方堡顶上,或从堡墙上的­射­击孔,伸出来,时不时有子弹打在他身上,咣咣作响,火星直溅。

机器人金刚并不在乎这些子弹,只有爆炸力更巨大的炮弹,或反坦克导弹之类的东西,才能伤到它。它就象一辆人形坦克,矮壮结实,英勇无比。从墙上­射­击孔向小路­射­击需要伸出枪来,垂直向下,方堡中对下­射­击也要暴露身体,于是,那些用子弹招呼金刚的阿喜人受到了更好的招待。

他们一半被死亡之光送进了地狱,这些死亡之光来自于他们火力达不到的神秘地方,来得悄无声息,却追魂夺命。

剩下的人不敢轻易露面了,他们心中的恐慌可想而知。金刚-2大摇大摆走进了门洞,放置好定时手雷,这些手雷现在将变成遥控起爆。金刚-2做好这一切,走下石梯,走上小路,靠着墙,等待轰隆一声。

金刚-2成功了。轰隆一声之后,堡门,粗厚的木门,外面包了层铁皮,在底部被炸开了一个大洞。破裂的碎木片象龇着的牙齿。即使是最魁梧的人,地球人,也能从洞里轻易地钻进城堡。

这时候,两层高的小方堡刚好扼守住了大门,但是无所畏惧的金刚-2,谁能抵挡它他的进攻呢。他简直就是不生不灭的天神。

末日到了,末日到了。堡内每个人都这么想。

于是在城堡的北方,那恰是地球人没有进攻的一方,也是最为陡峭的一边。堡内阿喜人有了新的举动。

两根粗大的绳索从方垛口中缒下。紧接着,陆续的有人扭着绳索往崖下边缒去,身上还绑着什么东西。

堡内人的这些举动当然逃不过卫星的天眼。阿莱斯接到了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没有秘密隧道,阿喜人反扑的机会几乎为零,他们也不用费心去寻找这条即可逃生,当然也可以反扑,从内攻击的秘密隧道了。

接到指令,机器人金刚-2又在空旷处引爆了一枚手雷。攻击得手的地球人当然不会再损伤城堡了,这枚手雷象是送行的礼炮,催促得缒城的人心惊胆战,又象是他们激动的祷告:快跑,快跑,这边没有敌人。

卫星信息显示确信堡内没有活动人迹了,阿莱斯分队才大摇大摆的开进了城堡。以没有一个人受伤的代价,阿莱斯上校他们夺取了火山堡。

堡内的阿喜人留下七八具尸体,其余的跑得­干­­干­净净。他们的重型装备却无法带走,这其中包括两门火炮,这些火炮由于始终找不到目标,而没有响过一次。这些武器装备,加上地球人信息通讯的巨大优势,对付将来可能反攻的阿喜人可是大有作为。

然而,最令阿莱斯上校开心的,是厨房中一种嚼起来很粗的饼,味道还不错,很象粗小麦饼。它们显然是堆放在一间­干­燥的房间中植物粒籽磨成粉做的。分队的人找到了磨房。这些粮食供全队一百二十人,吃上两三个月,是不成问题的。这样一来,阿莱斯上校不必为一日三餐发愁了。实际上,由于阿喜星每日是29.4小时,他们得每日四餐才能捱过一天。

对阿喜人的形象,阿莱斯分队的人已经不感到新奇,但是,在厨房了找到的两具尸体,却让第一次见到的人,还是觉得兴奋不已。

这两具尸体紫­色­的眼睛,黑­色­卷曲的头发,脸很长,象一匹会站立的马,长着六肢,结实粗壮的下肢,修长有力的上肢,上肢之上还有一对小上肢,长得要短小一点,却明白无误的,是两只手,两只长着四个指头的手,同逃跑的、瘦小的阿喜人一样。他们的体形比四肢阿喜人要大。

雄的,或者说男的那位,从伤口上看,显然就是姆贝拉少校两人­射­杀的。但是,另一个却是雌的,或者说女的,因为女的穿着上衣,不象男的只系了围裙,上身赤­祼­。她长着两对Ru房,竖着并排在一起,Ru房不大,但是将热季所穿的单薄的衣服顶了起来,她的个头也不低于一米八零。但是,女的却是被枪弹击毙的,阿喜人的枪弹。

“可以这样设想,这两个也是阿喜人,另一种类的智慧生物。两种阿喜人之间发生战争,这是他们的俘虏,他们可以任意支配的奴仆,正是如此,两个俘虏才得以活命。他们在厨房里­干­活,伺候别人,甚至还可以说,死者是一对夫妻,所以才不容易逃跑。但是从面相上看,这两个阿喜人的种族,文明程度似乎要低一些。”

伽罗瓦博士一口气说完了他综合情况后所得出的见解。

这些实物的画面资料,还有堡内储藏的文字资料等,也迅速的传送到了舰队总部,传送给了穆姆托分队和徐豹分队。

第五集

第五集

沃尔夫先生遭受抢劫的三枚金戒指没有找到,在堡内也找不到半点黄金制品。可以这样说,这充分暴露了阿喜人对黄金的喜爱。

逃走的阿喜山匪,是四处流散,还是集结成群,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阿莱斯上校发现了阿喜人对黄金的感情,对黄金的崇拜。现在他有了新的想法,这个想法源自他和伽罗瓦博士谈及阿喜人的价值观和喜好习俗时受到的启发。

他向舰队总部打了一长篇报告,报告上附有详尽的证据说明和分析,他要求帮助。总部不久便答复了阿莱斯上校的请求。

火山堡是坚固的,坚固得即使储藏了富可敌国的宝物,主人也有信心将它守住,保管。聂莫夫中校反复将它和德国图林根洲的瓦尔特堡比较,最终他的愿望得到了更大的满足,因为在秘密的地下储藏室中,找到的不仅有大量的食物,果酒,炸药,还有土漆,铁器。

利用这些土漆,聂莫夫中校将两座两面坡屋顶漆成了砖红­色­和浅蓝­色­,后来,他将两种颜­色­的土漆混合,又得到了紫罗兰­色­。阿莱斯上校带着欣赏的微笑,看着聂莫夫中校饶有兴致的完成这件事。

从空中往下看,一片葱茏的绿­色­中,有三块非常显眼的斑块,分别是砖红­色­,浅蓝­色­和紫罗兰­色­,那便是地球人的第一个安全堡垒——火山堡。

又过了两日,在水井源泉边有了一个建筑工程,因为这里是附近一带唯一能提供足够的冷却水的地方,平坦的地方也宽得足以满足要求。沃尔夫先生,疯疯癫癫的沃尔夫先生,如今是头脑清醒令人尊敬的鲁道夫沃尔夫工程师,指挥着修建一座冶炼塔,协助他工作的还有另外一位工程师及远在太空的舰队总部工程师智囊团。

他们用木柴锻烧一种岩石而得到石灰,于是主要建筑材料问题解决了。堡中遗留下来的金属,铁器,派上了重要用场。它们用来和登陆舱中的材料一起,制作成了黄金原子反应釜。冶炼得到的半成品,再送入原子反应釜,这便是主要的两道工序。请不要对人类的创造力感到怀疑,真的,一座黄金合成工厂在阿喜星上诞生了。

起初,每日能产出成品黄金零点五盎司,只够做一枚大戒指,后来增加到了每日二点二盎司,接着产量越来越高,增产进展令人鼓舞,不久达到了日产一磅,这金灿灿的贵重金属可都是十足赤金。不过非英语母语国家的人如聂莫夫中校,都反感使用盎司这个英制单位。中校在轮换当值时,总是改成用国际单位制。

阿莱斯上校最终同意了一些人的建议,那付阿莱斯上校带来的英制衡器终于珍藏在地窖隐密而­干­燥的角落,姆贝拉少校在搬运它时称它为文物。在这时候,谁都不得不佩服总部在筹措登陆使用的各种东西是时,思考得多么周密。

黄金产量逐渐增加并趋于稳定,二十天之后,每天能够产出一点八千克左右的黄金。这些黄金做成一根根长一十五厘米的金条,每根搁在手里都沉甸甸的坠手。金条统一放进城堡内牢靠隐密的地下室储藏起来。

黄金工厂,这便是阿莱斯分队在占领火山堡之后,唯一的重要工作。有时,阿莱斯上校也想到了山下的登陆舱,怕受到什么损伤,虽然已派人到那里值守看护,他仍然不时隔上几日去走上一遭。他在等待着另外两队的消息,所以暂时停止了一切更进一步的行动。

阿莱斯上校的报告得到了舰队总部克里司令的深深嘉许,以一个军人而具有如此细腻的心思及远见卓识,嘉奖和升衔势在必行,以激励其余两队。阿莱斯上校,应该升作阿莱斯少将了。但是总顾问,双颅人希斯更愿意把这个奇思妙想看作是伽罗瓦博士与之合作的结晶。

“等到克里将军登陆阿喜星,亲自为将士们授勋,那才能显示出荣耀和诚意。”

“好的,先发嘉奖令,升衔令稍作等待,相信我们很快会等到这一天。”接着,克里命令将阿莱斯分队令人欢欣鼓舞的消息传遍各个飞船,人人都为此振奋。

奥特丽小姐当然是这些振奋人群中的一员。在三个队登陆阿喜星后极短的时间里,她被解除了休眠。她感觉象是做了一个短暂的梦,一晃之间,竟然十年光­阴­从身边溜走了,从生命中一去不复返了。

经过十来个小时的适应­性­生活后,奥特丽小姐开始了她的工作。克里第一次见到她时,象一个老熟人一样向她微微一笑。真是亲切的微笑,舰队的最高长官的欢迎仪式如此细微,平易近人,奥特丽小姐的感觉真是好极了。奥特丽不知道,这个微笑,将会彻底改变她的命运。当然也没有谁会知道,实际上,在命运显示他奇妙的力量之前,谁都懵懵然一无所知。

奥特丽小姐做的第一件事是往主控制室送四份咖啡。享用咖啡,这是极少数人的特权。三个分队刚刚登陆,总部主控制室总是有繁忙的身影。送到后,奥特丽等待着他们饮用,待会儿她还要将咖啡密封罐收回,进行洗涤处理,飞船上是不允许浪费材料的。

休息间隙中,双颅总顾问希斯又同布鲁诺号首席科学家下国际象棋,主管帕欧卡将军也喜爱上了这种深奥的智力游戏,唯独克里站得较远一些,闭目养神,再过一会儿,将是他的健身房活动时间。

“将军不用了吗?”奥特丽悄悄来到了克里身边。

“噢,不是,我还没喝呢。”克里取下罐边别着的吸管。

“你是奥特丽小姐吗?”克里又问。

“是。”

“你可真美。”

奥特丽仓促之间无言以对,只有羞涩一笑。“在你醒来之前,基弗里中校已经登陆了。”

“是吗,祝福他。”

“你爱他吗?”克里突然唐突地问。

“啊!爱情吗?不知道。”奥特丽四下一望,稍待又补充道,“真的,我不知道。”

“基弗里中校派往阿喜星执行任务。顺利的话,或许我们要过几百日,几百个阿喜日,才能见到他。真抱歉,连我也不说不准是几百日,一百,还是两百,或者三百。”

“哦,祝他好运。”奥特丽对克里反复的唠叨有些好奇,“将军对基弗里中校特别关心。”

“是吗。他是我的侄子呀。我已经没有儿子了。基弗里就象是我的儿子。所以现在我是以长辈的身份和你说话。”

“长辈?”奥特丽对克里老气横秋装模作样的话感到好笑,她这一笑,嘴与脸颊相交的地方便出现了一道柔美的凹痕,显得楚楚动人,“是长辈吗?可是将军看起来一点也不老。”

的确,克里的实际年龄应该是五十七八了,可是由于宇宙太空高速航行及休眠的延迟生命消耗等原因,他看起来还和在CT基地一样,四十七八的年纪。

“承蒙恭唯。不管怎么说,我都比你年长将近一倍。”

“英雄是没有年龄的,少女的心仍然会为阿喀硫斯跳动。”

克里心里听得非常舒服,若有所思,他回头对奥特丽淡淡一笑:“你去休息吧了。”

“可是,将军还没有用呢,咖啡。”

“喝完后,我叫人,不,我亲自送来。我历来是一个忠诚的环保人士。”

奥特丽又露出了微笑,这微笑里面含着一丝赧然,她摇着纤手走了,然而这微笑却把主管帕欧卡将军也吸引过来了。

“将军这次要自己清洗咖啡杯了,打工可是没有钱赚的呀。”他取笑克里道。

“实在不忍心啊,难道帕欧卡将军就不会怜香惜玉。”

无所顾忌是克里的一贯作风,帕欧卡哈哈笑起来,这番对话他没有占上风。帕欧卡半带揶揄道:“我倒是有心呢,可是哪有那么多奥特丽啊。”

说着,帕欧卡便往四处看,希斯等人还沉醉于国际象棋的杀伐中,一点也没有注意他俩斗嘴。两人互相指着,嘿嘿地笑起来。

等一个人独处静思的时候,克里才想起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在太空船寂寞漫长的日子了,休息一个词语,等于是一种惩罚。他本该更加细心的。克里懊悔的摇着头,觉得自己实在有愧于佳人。

第一集

第一集

当莱昂多穆姆托上校和罗贝尔上校突然迎面撞见两个矮小的阿喜人时,他内心的紧张几乎也是不亚于对方。他确信这就是和加和正夫上校发生激战的那类阿喜人。虽然还没有清晰的照片,但是加和正夫临难之前,简短的描述,已经足以让他作出判断。只是,这些阿喜人处于不同的国度,或者还并未将地球人认作明确的入侵者,作为敌人那样对待呢。

穆姆托上校默念着麦地那的安法勒章:信道的人们啊!当你们遇见一伙敌军的时候,你们应当坚定,应当多多记念真主,以便你们成功。

上校手中的枪,直指对方,随时准备击发。

但是阿喜人除了嘴巴哆嗦,全身哆嗦外,甚至想要向后移动外,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这些可怜的阿喜星的主人,他们吓得连行动的能力都丧失了。这时候,他们还无从知道阿喜星上有异类降临的消息。

穆姆托上校于是放下了激光枪,他相信即使两个阿喜人突然发难,他也有足够的时间击倒他们。

“嗨,你们好,你们从哪里来?”穆姆托说,他平和轻松的姿态使身后的罗贝尔上校也降低了紧张感,枪口逐渐朝下。他们的激光枪枪管很短,与阿喜人具有长长的枪管的弹药枪完全不一样。激光枪造型优美,线条流畅,枪的贴皮和迷彩服是一样的颜­色­,根据需要,这些贴皮是可以更换的。所以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它都象是一件卡通型的艺术品,逗人喜爱。

两个阿喜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疑惑都表露在脸上。这些高大威猛的从未见过的人啊,是人吗,他们究竟来自何方,意欲何为啊?

他们互相咕噜了一句,穆姆托同样一无所知他们的语言。对立了一会儿,罗贝尔轻声道:“这两个阿喜人似乎不知道与地球人之间的战争,或者他们只是生活在这方丛林里的土著民吧。”口里说着,手中却没有放松。

要不是因为一直戒备着,防备阿喜人突然行动,穆姆托真想伸手取下绑在肩膀后背上的卫星电话,向远处的队伍通知他们的遭遇。一伸手就够了,但是,要是这个行动引起了对方的怀疑而还击,那可真是弄巧成拙了。两位上校都没有动。

其实,两个上校不知道,他们巨大的登陆舱已被这些阿喜人从空中发现了,惊愕之余,派出了两名侦察兵往降落方向寻找侦察,而这两个阿喜人正是往地球活动方向来的,没料到半路不期而遇。

穆姆托摊开两手,仍旧拿着枪,但表示他绝无恶意。他指着自己的胸脯,又指指天上,比划了一个自天而降的动作。

“我们从天上来。”穆姆托上校说,“你们呢?”此时他指了指阿喜人。

看着穆姆托上校的举动,阿喜人似乎有点琢磨出了他话语的意思,而且,他们竟然相信上校并无恶意。他们中的一人——他胸前也挂着一付黑­色­望远镜,腰间别着转轮手枪,枪套是棕­色­皮,半露的,因次手枪的外形十分明显的显露出来,这可不是普通士兵,好象应该是一名军官,或者侦察兵吧,——他指指胸前,又指指北方,划动着手指,嘴里叽哩咕噜的,意思好象是说:“我们从北边来的。”

“他们从北边来?好象不妙。”

“镇静,上校。他们什么都不知道。随机应变吧。”穆姆托大胆的说,反正此时阿喜人对于他们的谈话犹如聋子一般。

穆姆托上校放开枪,任它挂在胸前,往前走了两步,伸出手,摆动着,示意相握。军官模样的阿喜人犹疑着,也向前跨了几步,伸出手来,哦,他的手掌上只有四个指头,仅用弯曲的三个指头碰碰穆姆托的掌心,便立刻缩了回去。

罗贝尔上校看得直发笑,对阿喜人的四根手指印象很深,但是两个阿喜人都一直盯着穆姆托胸前镀金的望远镜,也被罗贝尔同时认真地看在眼里。

突然,草丛中一阵急速的哗哗的响动,嗷的一声,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窜出一只大兽,猛然跃起,咬住了一个阿喜人的手臂,那动物样儿类犬,毛稀少而短,ρi股后边几乎没有毛,后腿粗壮有力,个头挺大,看模样不少于三十公斤,几乎有半个人重。穆姆托上校立即钻出了一个名称:土獒。

被咬住手臂的阿喜人军官大惊失­色­,甩了几下,却怎么都甩不掉,脸­色­疼得由微褐变成了青紫,但是他心灵上的恐惧似乎还更甚于手臂剧痛的痛苦。另一个阿喜人惊惧之下,愣了半晌才想到去掏腰间的转轮手枪。

穆姆托上校比他更快,唰的抽出匕首,跨前一步,勾拳一样由下向上,狠狠的扎进了土獒胸腹之间,刀尖刮过肋骨的噤牙的声音都历历可闻。土獒闷哼一声,并不松口,更加狠命摇头,似乎要将阿喜人的手臂咬断才肯罢休。另一个阿喜人举着枪,在混乱与扰动中却不敢开枪,怕误伤了。穆姆托抓住土獒后颈皮,匕首用力向外一别一划,猛地将匕首拉出来,匕首的锯齿边立即扩大了伤口,血喷溅而出。

土獒嚎叫一声,嘴松开了,负痛掉在地上。

穆姆托上校一下跳开了,臂下还夹着痛得和吓得几乎晕过去了的阿喜侦察军官。罗贝尔上校趁机瞬间打出了两枪,土獒可怕的低沉地嘷叫几声,仿佛死不甘心,这时候,它的肠子从破开的大裂口出挤了出来,花花绿绿的,与獒皮的颜­色­完全迥异,十分令人恐惧。

忽然,它高高的跃起,扑向用匕首扎它的穆姆托上校。上校反应奇快,一沉腰,攥紧拳头瞅准了,砰地击在土獒的侧胸上,两力相撞,只听得喀嚓的骨折,砰嗵掉地,嗯嗡的低嘷.

土獒被这迎面一拳砸出去四五米远,星星点点的血滴四处飞溅。罗贝尔上校的激光又至,烧得土獒在地上打滚,肠子露出来更多了,最被一根树桩挂住,拉得更长,而且随着土獒的翻滚,越滚越长。最后,土獒爆吼一声,再无声息了。

阿喜人惊魂甫定,受伤者伤口血­肉­模糊,深已见骨,可见土獒犬牙之锋利和撕咬之狠劲。罗贝尔上校抽出万能包里唯一的一卷救急纱布替阿喜人包扎。穆姆托上校已是满身血渍斑斑,一只手更是沾满血迹,他捋了一把树叶擦擦手。经过这一擦,手上的颜­色­更加丰富了。上校好不容易从地上找到了几片较­干­的落叶,认真擦拭着望远镜上的污渍。

在罗贝尔上校包扎的时候,阿喜人的目光依然长久的注视两位上校胸前的望远镜,尤其是穆姆托上校表层镀金的望远镜,虽然他疼得不时龇牙咧嘴,但是看起来分了心反而对他减缓疼痛感有所好处。

罗贝尔上校包扎完毕,拿起自己胸前也有的黑­色­望远镜,贴在眼前,往远方望了望,伸出去,递给阿喜人,又指着阿喜人胸前黑­色­的望远镜,说道:“我们交换着看一看。”

阿喜人明白了罗贝尔的意思,却指着穆姆托胸前叽咕着。罗贝尔上校恍然大悟,他们喜欢黄金。他凑近穆姆托上校耳语几句。

穆姆托取下镀金望远镜,递向阿喜人示意交换。阿喜人欣喜异常,却并不立即交换,迟疑着。穆姆托拿着望远镜,两手在胸前互相交叉晃动几下,他不知道这个动作阿喜人能否理解为交换物品,可是上校也只能这样表达了。

吊着膀子的阿喜人终于上前一步,取下望远镜与他交换。他们仔细打量着,发现表面的确是镀的黄金后,大喜过望。即使是镀金,起珍贵程度,在他们的眼里,看来也是非同一般了。一不小心碰着伤手,那个军官模样的叽咕着骂人,挨骂的惶恐地后退了一步,眼睛却还不时地往那金灿灿的东西望。

两个阿喜人又盯上了两位上校左手中指上的卫星定位跟踪器,表情很异样。他们究竟想­干­什么,穆姆托上校不能完全确认,总之阿喜人看来是不能平静的模样,难道他们对镀金的戒指也不放过。太贪婪了可不行。穆姆托上校不禁开始厌烦了。

阿喜人互相说了一阵子,然后对着两位上校叽哩哇拉说着,比手划脚,指着一个方向,正是他们来的方向,也许就是他们的居住地,示意两位上校跟着他们去。穆姆托上校觉得已经猜对了阿喜人的意思,却迟疑着,两个指挥官孤身进入险地,是违背军规的,但是,不去的话,岂不是失去了一个绝好机会,这样绝妙的时机稍纵即逝。

穆姆托上校是不想放弃任何机会的,此刻,他才后悔没有抽调两个军尉出来加入巡逻。

“罗贝尔上校,你先回营地,我跟着他们去一趟。”他对罗贝尔上校说。

“不行的,上校。”

“好运气来了就得抓住。刚刚着陆,阿喜人便送来这么大一件礼物,能不收下么。笑都来不及呢。我敢打赌这些人对北方晚餐和战事还是一无所知。或者他们就是这里的土著,用不着关心北边大陆上的事情。”

“我完全赞同上校的乐观想法。这样吧,上校先回营地,由我跟着他们去。你是主帅。”“兄弟,把危险交给别人,自己安享自由和平安是不义的。你应该回营,派出两个军尉跟随卫星定位跟踪器,找到我将要去的地方。我会随时跟你们联系的。营地就暂时拜托你和密罗辛中校了。”

罗贝尔眼眶发热,这一天中,穆姆托上校两次让他领略了头领的英勇风采。他举手行了一个军礼,然后当着阿喜人的面,拿起卫星电话机联系营地,找来了自己支队的副队长莫宁中校,要求他立即派出两个最勇敢和敏捷的尉官,跟随01001定位信号,直到找到穆姆托上校为止。

“遇事要听听埃芬博格院长的意见。”临行前,穆姆托上校突然特意嘱咐了一句。

罗贝尔差点就改变了主意,要么跟上校互换,要么跟随上校一路去。但是穆姆托上校坚定的目光深邃而不可抗拒。

罗贝尔再次举手触额,方转身离去。

为了避免引起阿喜人的怀疑,一路上,穆姆托上校一直没有使用卫星电话。可是营地打来了卫星电话,穆姆托上校断定此时罗贝尔上校还没能赶回营地呢,时间还不够呢?是什么事呢?

阿喜人十分好奇,指指他腰间响着他个­性­设置的音乐铃声的卫星电话机,以为他没有听到,提醒他。他绽颜一笑,取下接通了电话。

“距离你所在位置大约十公里的海边,港湾中停泊着两艘船,附近还有木房,可能是阿喜人的营地,或者是一个港口。请注意。”

通讯官阿仆杜拉上尉把卫星才发现的情况对上校重复的说,直到上校强调已经清楚了为止。

十公里对于走路来说,不是一段短路程。可是急切盼望的心情驱使之下,就不觉得远了。阿喜人和上校都是这样。穆姆托上校抱着不入虎|­茓­,焉得虎子的想法,跟随两个阿喜人一路疾行,只一个来小时便来到阿喜人的泊居营地,位于两面山峦围抱着的港湾。

一边是高耸的条形峭壁,深入海中两百来米,一边坡度较缓的曲形的海岸。面积不是很大,却绝对是一个良港。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泊在港湾中的两艘巨大的木船。一艘船舷两侧都装有巨大的轮子,远远的高出甲板。轮子上边排着八片铁质叶片,那想来应该是蒸汽机作动力的船,船的中央竖着一根巨大烟囱也能够证明上校的猜测。

另一艘却是五桅帆船,比蒸汽动力船小一些,中部三根高桅,卷着三张大帆,船艏和船艉各加有一根辅助桅,中部船舷有橹孔,单侧便有十六支桨。船艏上翘,画着一只巨大的眼睛,黑白分明,眈眈而视,那里也是锚锭孔。前舷两边各有三眼炮孔,船的后部建有两层木楼,了望台在最上面,下边单侧也有三眼炮孔。大约看来,这艘长约三十来米(包括虚梢在内),排水量上千吨的木海船,装有十二门火炮,而且帆橹并用,设计巧妙,进出港口缓行和海上无风时航行,都应该十分方便,并不完全受制于海风。

边走边看,半是观察,半是猜测,走完那段路后,穆姆托上校已经将阿喜人的舰船构造和海上势力作了个大致的估计,如果这就是这支阿喜部队的全班家当的话。现在,上校可以断定,这里不是什么海港,而是一个军事营地,只是规模看起来很小。卫星初步拍照探测,也从来没有侦测到整个番离岛有什么大型海港,大型城市,甚至连有没有高度智慧的阿喜人都存在疑问。那么,这些阿喜人,又为什么在这里建立了军事营地呢。

进入营地范围后,一路上,所碰见的阿喜人都惊异的打量穆姆托上校,多半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这可是亘古未见的呀。港湾里­骚­动了。

阿喜人将穆姆托上校带到了他们首领的木楼中。那木楼悬空于地面约0.5米,木楼地层用此地取之不尽的粗大的圆木拼就,楼面刨得很平。上校注意到,他所见到的几座房子全是纯木头结构,就地取材,难道这里只是一个临时营地?

阿喜人首领的个子也罕只及穆姆托的肩颈处。依上校所见,几乎没有超过一米六零的阿喜人,他所见的这个首领差不多就是较高的一个了,当然也不排除有的阿喜人在躬着腰­干­活,视觉会有误差,难以判断准确。

阿喜首领也罕初见异人,颇为镇定,表现得大度得体。他在听完带上校来营地的侦察军官的话以后,两手在胸前交叉拍了两下,又摊开双手,再合拢拍两下。

这大概就是阿喜人的欢迎仪式了。迄今为止,穆姆托还没有看出阿喜人有何恶意,也许北方的消息真的还没有传到这里,因为隔着海洋的缘故。上校也以地球人的方式躬身还礼。

也罕首领在欢迎过客人之后,请穆姆托上校就座,那座具竟然是一截锯平的树墩,倒也分外的结实。首领简单看了看受伤的侦察军官的伤臂,又对了一番话。他的眼睛里流露出对穆姆托上校一种奇样的态度来。

“他们是想要扣押我呢,还是敬佩?”穆姆托费心的搜索起古兰经上的教义来,看看哪句话能鼓舞自己,处之泰然。

阿喜首领也罕在仔细的看过镀金望远镜后,脸上有了一种舒展的表情。上校不知道那是不是叫做笑。接着,也罕首领邀请穆姆托上校到海边去,他两手比划一通,见上校不理解,又换了一个看起来是营地里智囊人物的稍胖一些的阿喜人,跳到门口指着外边矶哩哇啦叫,最终才让穆姆托理解他们的意思。

他很高兴的随着他们出去,没有敌意的邀请总是不应该拒绝的。木结构的栈桥在穆姆托上校看来还算坚固,但是在海水的浸泡腐蚀中不知能使用多久。从榫头处看,这座伸向海中连接战船的栈桥似乎新建不久。他们让他仔细看那艘五桅船,那个首领偶尔拍拍手,又向两边分开,这样重复的做了多次。

这个动作有点象先前的欢迎动作,但是肯定少了在胸前交叉拍手的细节,也肯定不是欢迎的意思。这下穆姆托上校可要费点心思去猜迷了。

阿喜人也有些着急。忽然,侧面一阵­骚­动,穆姆托掉头一看,两个阿喜人抬了一只土獒过来了。它四脚用草绳紧紧缚住,倒吊在一根木­棒­上,虽然已经死去,龇牙咧嘴模样依然十分凶狠,它的颈下穿透了一根剥了树皮光滑的木­棒­,正是穆姆托上校于陷阱里看见的那种坚硬尖锐的木类。显然,阿喜的陷阱对于身重力猛的土獒起作用了。

大概是阿喜人尝够了土獒的苦头,看着它死去的模样都很兴奋,围着前后奔跑,又唱又跳,不知是因为晚上有了美餐呢,还是因为报仇的快乐。他们走近后,有意走到首领那里说了几句话,首领也抖了一下肩膀,伸出两手相拍,又两边分开。这个动作和刚才对上校做过的几乎是一样的。

噢,穆姆托上校觉得自己领悟了,这个动作是称赞的意思。

“你意思是说船很结实,很好。”穆姆托上校指指船,重复了首领的动作。

首领和跟随着的四个阿喜人看到穆姆托上校如此动作,都显得很高兴。他们指北方,比划着,船将要开动,他们将要回去,又指着船和穆姆托上校,来回比划着,表示要将五桅船给穆姆托上校。

“送给我们?难道天上掉馅饼了。”上校同样比划着,满腹疑问。

阿喜首领摇着头,他们几个交头接耳说了一阵,首领拿过交换得来的望远镜,擦擦它金黄|­色­的表面,与帆船之间指来指去,又将手指点点上校。

用黄金,交换帆船,穆姆托上校居然猜出来了。哈,哈哈!他想,自己没有在牛津大学弄个语言学博士真是浪费了。上校认真想了想,也擦擦戒指式跟踪器的黄金表皮,将阿喜人的动作原封不变重复地做给他们看,然后点头。他同意了。

阿喜人也跟着点头,欣喜得手舞足蹈。上校感喟不已,嗨,难道全宇宙的智慧生物都理解点头“Yes”摇头“No”?

啊,真主,全世界的主,“他创造了人,并教人修辞。日月是依定数而运行的。草木是顺从他的意旨的。”

订下了这笔古怪的生意,阿喜人请上校和他们一起喝果酒。土獒­肉­烤熟的香味扑鼻而来,十分诱人。几个重要的人物一起享受了着特殊开怀的美餐。

正用得高兴的时候,穆姆托的卫星电话机响了起来,原来两名寻找他而来的军尉已经赶到,他们看见了泊在海湾中的两艘船,也通过卫星确认上校就在这里,却不敢贸然行动。营地通讯官阿仆杜拉上尉监视到了跟踪器亮点已经靠近,只得冒险给上校打电话试试。

穆姆托开着机,向阿喜首领连说带比表示他有两个手下来了,阿喜首领明白后立即表示欢迎,他委派他的智囊军师出去迎接。穆姆托上校立即开通了短距通讯器,也通知两个军尉放胆地跟着阿喜人进营来。随后,上校比较详细的将准备黄金的事告诉了分队顾问埃芬博格院长,要求他务必集全队之力,完成此事。

“上校的吩咐,我等当竭力去做。我先同两位支队长商议此事。希望能够让上校满意。”

“好,一定。我等着院长的好消息。”穆姆托上校继续将卫星电话开着,急切盼望营地的回复。

没过多久,没有关机的卫星电话哔——,哔——的叫起来,低电告警了。

穆姆托上校这才想到,整日里,从巡视丛林到遇见阿喜人,他不断的与营地通话,刚才也说了那么久,耗电过大,电池没电了。所幸军尉已被阿喜军师接到了。三人相见,真是说不出的感慨,各各压抑着激动,也来不及对阿喜人的营地表示出过多的探奇愿望,商量回营筹备黄金的事。

第二集

第二集

罗贝尔上校和密罗辛中校召集齐分队的全部人,要求收取他们身上全部的金饰品,戒指,项链,或是小巧的烟具酒具,佩饰什么的。要知道,这些物品既然带了这么多年,总得有它的纪念意义,一定是在心里留着一段美好的回忆。虽然黄金并非特别昂贵之物,只与白银相当,但是谁舍得轻易将珍藏的物品舍弃呢。

尽管队中军衔目前最高的罗贝尔上校许以十倍的补偿,可那补偿的也就是普普通通的黄金呗,个人物品的人世意义远远超过它的财富意义,谁会稀罕那些补偿呢。大多数人迟疑着不肯立即捐出来,彼此观望着。有的人大声说着赞同,却等着进一步的行动。埃芬博格院长耐心的尽自己所知道的情况,向全部队员作着解释。

罗贝尔上校有些着急,仅仅凭着对穆姆托上校的敬慕,他就一定要完成这件事,穆姆托上校还正等着他的消息呢。

说完需要黄金来交换木质炮船的事后,穆姆托上校不打招呼匆匆挂机,然后就再也打不通了,转收基站台再也收不到卫星电话的半点信号。

难道这是穆姆托上校借此暗示他的处境吗。罗贝尔上校关切的思索着,密罗辛中校和他的心情也几乎一样。

可能,卫星电话被阿喜人搜走了。他们正讪笑着,得意地举着轻而易举就获得的战利品,四下炫耀。个子矮小的人总是狡猾多谋的。那些可恶卑鄙的阿喜矮子,罗贝尔上校甚至猜想着穆姆托上校已经被拘禁,关押在一间闷热的木屋中。天一下雨,雨水会从屋顶嘀嗒嘀嗒往下掉,蚊蚋一类丛林里的盛产品就不用说了,肯定每日每夜狂飞乱叮,密集­骚­扰,驱虫燃香是肯定没有的。阿喜人可没有加入优待俘虏国际公约。

罗贝尔上校和密罗辛中校不时互相望着,心里怀着能够突然从对方眼中看到欣喜的成分,那是在想通了身陷险境的上校的确处于真实而良好的情况之后。

但是,很多时间过去了,两人都没有轻松一点,反而更加疑云重重。

虽然在电话里穆姆托上校语声平静,但是那是上校一贯的作风,临危不惧,胆存于心,他只是不想叫营地的人担忧罢了。几乎每一个人都按照着这个假设推理下去,得到了同样的结果。上校被阿喜人挟持作为人质,需要一大笔黄金去赎取,事情再也明白不过了。说什么交换炮船,想想都觉得比天方夜谭更……

这么轻易就上了阿喜人的当,居然最高首领轻易的就落入了圈套,还得准备黄金去做更加窝囊的人质交易。上校能不能安全返回,还完全是一个未知数。不久这个笑话就要在登陆部队和舰队中间传开了。恨,恨。

谁能力挽狂澜呢?罗贝尔上校思忖着,要不惜一切赎回上校,只要穆姆托上校能够平安回来,赎金是可以夺回的。

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对!!

“听我说,如果我们凑不齐足够的黄金,上校就不能回来了。”

营地中,三个支队的人都已经到齐了,埃芬博格院长已经比较委婉的将穆姆托上校的处境作了最坏的判断,以此激发军人们的同仇敌忾的激|情。现在,在再次讲过之后,他也暂时沉默了。

“那有什么,他们的安拉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肯定会解救他于危难之中。”一个基督教徒公然说。他故意边说边把十字架项链翻在了衣服外边。登陆之后,他知道了他们的队长,他的顶头上司是个安拉的信道者,他十分不屑,才故意出言羞辱。

“不可妄言,遵守军纪。”穆姆托支队的副队长索莫斯中校警告道,言辞却不甚严厉。

“难道不是吗?”那个坚定勇敢的基督教徒­干­脆站了出来,正要发表他的­精­论。

“中尉。”罗贝尔上校立即上前,抬起激光枪顶住说话者的脑袋,“再听见这样的话,我会­射­穿你的脑袋。虽然你是穆姆托上校支队的人。”

看来罗贝尔上校真的会以蛊惑动摇军心来军法处置任何一个人,看他盛怒样儿,杀掉个敢于置首领安危于不顾的军人,眼睛都不会眨一下。那个中尉眼中飘过胆怯之意,只剩下缄口不语的份儿。

密罗辛中校趁机叫道,“穆姆托上校不在之时,由罗贝尔上校代理队长一职。我队全力支持罗贝尔上校。”话一出口,谁都不敢再吱声了。

此时,看到事情陷入僵局,多数赞成响应,少数却明确反对,而且反对者居然来自于穆姆托上校自己的分队,分队高级顾问,被舰队总部委派类似于参谋长一职的丹尼埃芬博格不得不再次出来打圆场。他前身是瑞典皇家科学院院长,圆滑周到,察人知微恰是他的长处。

他说:“中尉对上校有些不满,看出来了,我们可以忘却这些的。没有宽恕,就没有未来。要知道我们现在代表着地球文明,而不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或一种信仰,当然要互相兼容,相容共济,切忌彼此对抗,相互拆台,导致变生肘腋间。尤其不能抗上不尊,违令不从。”

“顾问先生,我可以说话吗?”先前那个中尉问。

“当然可以,这是你的权利,但是请遵守规则。”

“为什么上校一直隐瞒和欺骗我们,他原来是安拉的信徒。”

“不可以吗?”“怎么不可以,当然可以,如果他前后一致的话。我说的是以前上校总是以基督信徒的面目出现的?他是什么居心?宗教间谍。”

“呵呵,真是一个新鲜的名词。稍安勿躁。时过境迁,一个人难道不可以改变信仰么?在飞行太空的十年中,什么信念不会改变。穆姆托上校不是公开了他的信仰,并且仍然尊重各位的信仰么。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中尉终于无言以对。

丹尼埃芬博格院长和中尉的这番对话,释去了许多人心里的疑问,抵触情绪如冰雪消融。看看情况缓解,院长又继续说:

“我当然理解大家对自己用物的情愫,敝帚自珍嘛。辞旧迎新可也正是我们远赴巴纳德星系的来由。仔细想想,与我们已经丢失和放弃的东西相比,还有什么舍不得的。我承诺,你们的每一件物品都将用两千万像素的数码相机拍照并保存下来。将来偿还与你们的,将会无比神似,和形似。你就只当自己的心头之物到阿喜人的营盘里去旅游了一转好了。如果筹不齐赎金,我们只有立即攻打阿喜人,但是知敌甚少,敌情不明,根本没有必胜的把握。我们初来乍到,对这个地方的任何情况都不太了解。因此,你们的捐出将不仅是解救穆姆托上校,也是将解救你们自己于战争和危险的边缘。”

“拿去吧,都拿去,只要远离该死的战争。”一个中校嘟哝着捐出了他的纯金烟斗,他已经十年没有找到烟丝了。

“我们不惧怕战争。”立即有许多人反驳这位中校,“只是为了上校。”

“需要多少?”有人问道。

“当然越多越好。尚且不了解阿喜人的胃口。”埃芬博格院长这样说。

一大堆黄金饰件堆放在一块轻薄的军用帆布上。谁也不知这些一米见方的绿­色­军用帆布将会派上什么用场,只觉得它可能有用,而且纳米材料的质地,非常轻软,带上它费不了多少劲,就随登陆飞船带来了。

在所有的黄金物件中,其中有一些是金币,它们作为纪念某一件重要的大事或人物而发行,比较早的年代里,曾经也是可以当作货币来流通的。24K,18K甚至8K的金件都有,粗略计算一下,全部以赤金换算的话,也该有七八千克了。看起来,似乎能够做一件事情了。

天­色­已暗,从天象看,还似乎要下雨。罗贝尔上校等人商议明天再着手去送黄金换人。卫星定位跟踪器能够分辩出实际两三米的距离,从显示屏上的数据看,穆姆托上校他们三人应该在一起,而且在移动,而且移动的范围还比较大。

难道上校等人并没有被拘押,他们是自由的?

罗贝尔,密罗辛,还有以聪明周全见长的埃芬博格院长,以及三个副支队长,都弄不清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不过这种情况肯定比其它任何的情况都显得要好,毕竟穆姆托上校还在活动呀,自由的活动。

当晨曦透过森林斜着照在各顶帐篷上时,用不着林中各类鸟来唱一段起床曲,分队的人纷纷都起来了。这是第一分队在阿喜星上的第一个早晨,心中有所挂念有所期待的人,不会贪睡懒觉。

帐篷上还往下滴着昨夜下的一场小雨的雨水。早晨的一丝清凉,很快就会消失,代之而来的赤道上的炎热。趁此时机,营地选派了两名中尉和一个少校,领队的是穆姆托上校的密友安德鲁卡洛尼少校,送黄金到阿喜人营地去。

十多个全副武装的接应人员尾随于后,相距千米左右。激光枪,手雷,匕首,每人皆备的短距通讯器,迷彩服。前面三人没有在脸上涂上绿­色­油彩,跟在后面的人却人人一个大花脸。千米,在丛林里,这么长的一段距离,对于阿喜人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发现跟在后面的接应人员的,这同时也是地球人能够迅速发起攻击的恰当距离。

凭借地球文明的信息通讯优势,谁都怀着信心能够从阿喜人手中赎出或者救出穆姆托上校等人。从跟踪器亮点移动情况来看,穆姆托上校似乎还处于正常的安全状态。这是怎么一回事呢?聪颖过人,头脑灵活的丹尼埃芬博格院长除了静待事情的发展外,也是无计可施,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他倒有些埋怨起穆姆托上校的胆大莽撞来,但是罗贝尔上校和密罗辛中校毫不掩饰那种对上校真实得恨不能以自己去替代上校那样的关切感染了他。

埃芬博格院长守在通讯器旁边,全神贯注的注视着显示屏上微小的变化。他的卫星电话已经被卡洛尼少校拿去了,现在只有通过卫星通讯装置才能了解情况。院长祈祷着三人的平安。

卡洛尼少校三人处处提防着阿喜人设置的陷阱。可以判断出,这些陷阱不仅仅是为了保护阿喜人的营地,而且还是为了捕杀丛林里的什么凶狠但是缺少智慧的动物。穆姆托上校曾经用卫星电话机告诉过营地的人要特别提防,小心陷阱。罗贝尔上校也以他的危险经历告诫了卡洛尼少校。

丛林里简直是蛮荒状态,林深树密,人迹罕至,丰富而充满生机的植物,还有潜藏的厉害的动物,当然现在谁都不知道是什么动物。依靠着营地的通讯指挥引导,卡洛尼少校他们终于看到了阿喜人在海边的营地。

他们看见,许多矮小的阿喜人在忙碌着往船上搬运东西,人虽然不少,却是有条不紊。这时候阿喜人还没有发现有人在近处偷偷窥视,所以卡洛尼少校等人暂时没有出去,与阿喜人见面。他想能够多用一点时间去观察这个营地,如果一旦发生冲突,他们应该首先占领哪个地方,以及穆姆托上校三人会关押在哪里。

望远镜的两个圆形区域慢慢的变换着场景。蓦然,卡洛尼少校激动了。

“穆姆托上校!”他叫道,一时竟然忘记了声音过大,完全可能被阿喜人察觉。

“谁。上校?”另外两人异口同声问。

“是的,上校。他竟然在散步,有几个阿喜人陪着他。噢,他卸妆了,脸上没有伪装油彩,很­干­净。天啦,他的络腮胡快要成型了,梳洗的那样整齐,英雄的男人。我肯定上校的心情很舒畅。他在散步,而且,神情轻松。多么悠闲的海滩假日。”卡洛尼少校有些语无伦次。

三人商议几句,径直从密林中走了出来。

阿喜人看见了他们突然出现在眼前,一开始大吃一惊,本能的想要­射­击,却没有枪。巡逻的队伍还没转到这边来呢,他们只是­干­活,搬运东西的,枪支还放在营房里。

稍稍定下心来后,发现来者和昨天来的奇怪高大的外星人一模一样,而且显得平静和善,阿喜人才逐渐安定下来。

“早上好,请问你们的头领在哪里。”卡洛尼少校克制着激动,面带笑容打着招呼。穆姆托上校就在远处,但是卡洛尼少校不敢叫喊。

“依哇依呜叽哇。……”

阿喜人说些什么?三人都听得云里雾里。一个年长一些,嘴突得更厉害的阿喜人,摇着手示意他们跟着他走。这时,远处的阿喜人也看见他们了,顿时营地又是一阵­骚­动。

穆姆托上校等人和卡洛尼少校相见了,自是一番欣喜激动的亲吻。此刻,卡洛尼少校直觉地感到赎金一事是个误会,地球人陷入了坏念头的泥潭。但是他也无法弄明白,怕不明就里多嘴之下坏事,只是将沉甸甸的包裹递与上校。

穆姆托接过一看,再掂掂份量,点着说:“不知这些够不够买那条船。”

卡洛尼一听此话,顿时心中一块巨石落了地。

上校带着他们去见阿喜人的首领。这首领正是前面提到陷于进退两难境地的先遣队头儿也罕。议员温温儿成为统帅后,第二件事就是召集议会,通过了决议撤回南征部队。这支南征军队原意是报复番离岛上的个别土著在中洋抢劫过往商船的。在温温儿看来,如果不打算彻底征服南蛮土著的话,吓吓他们就足够了。这块大陆那么宽阔,毕喜国人口又那么少,连自己的国土有时都感兵力稀少,哪里还顾得上南部这块蛮荒之地。

但是,统帅温温儿的策令还没有到达,无线电发报机暂时还没有配备在海军中,陆军也刚刚开始试用。没有接到国内的命令,也罕打算擅自行动,率军回国,他能够找到的理由就是:毕喜公民的生命之珍贵,无须浪费在没有价值的南征中。近来,由于南征军的威慑力,毕喜国附近海域,海洋上几乎已经没有海盗了。也罕完全有信心说服开明的议会。尽管无令而退,他是有辩解权利的。

只是在回国之前他如果能弄到一些献给国家的礼物,方不虚此行,也好在议会面前解释。能用一条准备放弃扔掉的帆船交换黄金,也罕还是感到十分高兴的。可以说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从这些天外来客任意挥霍黄金来看,他相信对方会给自己一个好价钱,甚至远远超过他心中满意的底数。昨天,也罕已经提出具体的数目了,只看对方怎样交待。

彼此按照自己的礼节见过面后,穆姆托上校托出了布包裹。一打开包裹,顿时金光闪闪,引起木屋内一片激动的嘈杂声。也罕首领看样儿肯定是露出不悦之­色­,重重的哼了几声,屋内的阿喜人方才噤声。

“这些足够了吗?”上校问,将黄金饰件一一拨开,给也罕首领看。

阿喜首领也罕凭上校的动作也能知道他说什么。也罕默不作声,沉思着,模样显得犹疑,或者是故意拿架子。与静穆的屋内相比,屋外的嘈杂声此刻显得非常突出。许多阿喜人有意无意都要经过首领屋前,瞥一眼新奇壮观的景况,满足一下个人好奇心和团体的荣誉之心。

也罕的眼光故意扫过上校等人的手指上,他们每个左手中指都戴着一枚镀金指环,那其实不过是跟踪器,阿喜人误做是真金宝贝瞧上眼了。卡洛尼少校从旁看得清楚一些,知道阿喜人嫌黄金少了。他凑近了上校耳语几句。

穆姆托上校举起手指着指环,一边摇头一边连声说:“这个不行,不能交换的。”

也罕首领也猜出了穆姆托上校决不肯以指环交换,要是进一步后悔,连用黄金交换战船都不愿意了,他可就真的一无所获的回到毕喜国了。但是,与他对对方的黄金拥有量猜悉情况相比,怎么也罕首领也没有想到会只有这么点。对方可是连一个望远镜都要镀上黄金的啊。难道狠狠赚上一笔的愿望就此落空了,只落得个保住本钱而已。

同意交换,还是要求再加筹码??

穆姆托上校取下了短距通话器,比划着请也罕戴上。旁边的军师理解了,与也罕说了几句后,自己先拿过戴上了。他的头,耳朵比地球人的小,轮廓也不一样,费了好大工夫,才勉强挂住耳塞。卡洛尼也戴好了一只耳塞,让军师站得尽量离自己远一点。他打开自己的开关,同时示意军师也打开开关。

卡洛尼刚一开口说话,军师惊得东张西望,终于他明白声音是从耳塞里传来的,才不好意思的扶住差点掉了的耳塞套。

卡洛尼少校友好的笑了笑。他开始吹出嘘声来,吹的是一段《友谊地久天长》的调子。一边吹着,一边询问似的向军师点头。

军师脸上现出奇怪的表情来。他一时随着节奏晃起头,一时又跟着卡洛尼少校点着头。

穆姆托上校拿下另外一副通话器,和黄金放在一起,比划着,意思是再加上一对短距通话器,希望这能让阿喜人满意。

军师走进也罕说了几句话后,也罕这下开始乐了。他抚摸着通话器,爱不释手。这神奇的玩意,不,还可能是具有重大军事作用的秘密通讯工具,足以让国民和议员们目瞪口呆。

也罕是有成就的,也罕不是无功而返。

他咂咂嘴,与身边的军师咕噜几句后,点头同意了,交换成功。穆姆托上校还白赚了一个拥有多间木屋的临时营地。

也罕陪着穆姆托上校登上炮船检查了各部份情况。穆姆托上校再次对炮船感到满意,他甚至兴致勃勃的摇动起卷帆索轮,将一面麻灰­色­的船帆升了起来。港湾中的微风立即将帆涨满,船,也轻轻一动。

上校只对也罕首领提出了一个要求,请求多给他们留下一些弹药。因为制造弹药对于地球人虽然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但是目前没有工厂和材料的前提下,穆姆托上校也不想自找麻烦。

这个要求,也罕首领迟疑了很久,才颔首应允。他派人多增加了一些弹药,但是数量很有限。他亲自看着手下将弹药运上船。五六个小时之后,毕喜人全部登船完毕。也罕首领此时一刻也不愿意在此地呆了。面对高大且智慧的地球人,毕喜人总有一种压抑着的恐惧。迅速远离陌生的危险,是每个毕喜人的愿望。

穆姆托上校估计他们有六七百人,看来人口在阿喜星上的确是很缺少的。

蒸汽动力炮船回航了,烟囱口冒出黑烟,巨大的转轮搅动了水面,顿时波浪翻滚。刻着­精­细动物图案的舵柄在一双褐­色­的,长着四个手指的手­操­纵下,引导着轮船慢慢离开木制栈桥。海鸟盘旋,炮船驶出了港湾。

“上校一定该把通话器给他们么。”卡洛尼少校此时才想起问。

“你不是已经执行了么?”

“执行时不需要疑问。”

“我敢肯定他们不知道怎么给通讯器充电。”穆姆托上校拍拍卡洛尼少校的肩膀,望着远去的炮船说,“那个薄锂电池最多还能使用十个小时。”

离岸远去的毕喜人,目送远去的地球人,谁都不知道,此时,两双紫­色­的眼睛,在很远处,悄悄的通过透镜的放大作用,把临时海港中这一切情景都看见了。他们拿着的正是毕喜人制造又遗落的望远镜。土獒,咬死了望远镜的主人。

第三集

第三集

“上校说要很多黄金。电话又突然断了,我们正为上校的安全担心呢。为什么上校要购买这一艘炮舰呢?”罗贝尔上校与穆姆托上校在丛林营地会见后,这样问道。海港营地已经派了密罗辛中校带领的支队驻守了。奇Qīsuu.сom书穆姆托上校来到丛林营地,正是打算清理并放弃这个营地。

“事情缘起我们所处大陆的特殊情况。”穆姆托上校一边看着剩下两个支队的人拆除营地,一边解释说,“许多情况表明,番离岛的土著与北方大陆的人不一样,属于另外一支智慧生物体系。虽然具体的土著我们还没有见过,另外两个支队也没有这方面的消息。但是我们可以肯定,他们是相对北方来说很落后的文明。北方舰队正是来尝试征服番离岛的,但是在丛林之中他们遇到了困难。什么困难呢?番离岛土著身手矫健,善于丛林作战,而且天生不怕死,勇敢无畏。加上他们豢养的凶狠的土獒。北方人一点也没讨好,只能占据着海港,而不敢深入丛林内部。

这是我个人的判断。我们将要征服这个大陆,成为整个番离岛的主人。在侦察,信息方面,我们巨大的优势会成为对付番离土著的杀手锏。“

穆姆托上校此时流露出一种近似迷茫的神圣面­色­。

“征服番离岛,不错的主意。我们要监督,指挥那些番离土著修建一座足球场。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尽情的跳桑巴足球舞了。好啊。”罗贝尔上校兴致盎然。

“上校的意思是要用炮舰做交通工具,弥补我们缺少大型运输工具的不足。可是有一点,这样一来,我们将无法接收卫星信号。卫星接收器必须以极大稳定和­精­度才能接收信号,颠簸的海面上是做不到这一点的。而如果将人员分散,留一些驻守营地,恐怕我们应付不过来。”埃芬博格院长说。

“怎么需要留守呢。番离岛有五百多万平方公里,说是岛,还不如说是大陆。无论如何我们想要凭地球人力量全部占领,都会心有余而力不足。我们是要四处征战,直到整个大陆臣服于我们,然后再进军北方,与阿莱斯上校和徐豹上校会师。”

“此主意过于浪漫。依我看,不如占据海港,开拓基地,建立生产工厂,等待太空舰队大队人马到来。”院长突然固执己见说,这与他一向圆滑的态度可有些变化。

“上校的意思呢?”穆姆托上校转而问罗贝尔。

英雄的幻想此时正激励着罗贝尔雄心勃勃的身体,能和穆姆托上校一起并肩创立一个帝国,怎不令人热血沸腾呢?他攥紧拳头说:“我们有了炮船。我们只需要一个更为详尽的征服计划。”

“寻找开阔地,建立营地,开垦土地,让番离土著来劳动。每隔半年左右我们就可以建设好一个营地。一个基地,就是一个城市的基础。然后再沿海而行,寻找更多更好的基地。”获得支持,穆姆托上校坚定的侃侃而谈,“我们可以留下十来个人驻守基地就够了。只是可能首先需要大量的麻醉枪药,以捕获番离土著,再进行教化——驯化。的确,我们是很缺人手的,需要大量的劳动力。怎样弄到,不,怎样生产出麻醉枪药,这个问题恐怕要依赖于埃芬博格院长带领非军事人员去完成。目前除了技术外,我们一无所有。”

院长见无法抑制两位上校的的雄心,只得提醒说:“待密罗辛中校会齐后,再研究一下周密的行动计划吧。”

正说话间,通讯官阿仆杜拉上尉来电话说,红外线监测器发现有三个热点正在从丛林中向营地奔来,速度很快。

“只有三个番离土著?”埃芬博格院长十分不解。

“不,是土獒,我们已经领教过了。这是一种凶猛无比宁死不屈的动物,是番离人最可怕的武器。”穆姆托上校深知土獒的厉害,立即命令副队长索莫斯中校带领几个人迎击,且叮嘱他们准备好匕首,切不可让土獒近身。

两个小时过后,索莫斯中校带回了烧得千疮百孔的三只巨大土獒。他们在土獒来袭的方向上树设伏,土獒一进入­射­击距离,便遭到了激光枪悄无声息的偷袭,可怜的土獒根本不知道死亡袭击来自何方,想撕咬却找不到对象。它们傻啊,绝不肯逃跑放弃,在原地晕头转向狂哮一阵后,一一被击毙。

“今晚有美餐了。”罗贝尔上校仿佛已经闻到了烤­肉­的香味。

“不,上校,你不能享受这顿美味。”穆姆托上校出人意料的说。

“啊,为什么?”

“把它高挂在树上醒目的地方,挂在登陆舱附近。”

登陆舱不能跟随队伍周游,它太庞大,太沉重了,缺少大型运载装备,也没有宽阔的公路,来把它弄到炮船上,可是它的确是个以后还必须重复使用,目前又缺少条件不能在阿喜星上制造的宝贝。

在这之前不久,埃芬博格院长就关于登陆舱的问题反复与穆姆托上校争执过,甚至隐晦的嘲笑过上校是一个不懂得尊重文明的野蛮人。身为顾问的他除了据理力争外,他缺少权力去阻止穆姆托上校做任何事情。作为最高长官的穆姆托上校在取得罗贝尔上校和密罗辛中校的支持后可以­干­任何事情。

在军队中没有民主可言,院长为此郁闷不已。但是穆姆托上校还是命令对登陆舱进行加装必要的防卫设施。

这种防卫装备是,当动物体接触到登陆舱体的时候,舱内警戒检测器检测到接触信号,立即产生并释放脉冲高压电。它的电流很小,电压却达几万伏,足以给入侵者留下颤栗不已终身难忘的痛苦记忆。

穆姆托上校打算用尽一切方法,来吓唬番离土著,使他们俯首称臣。万事具备,可以移营了。

“现在,我们还要进行纵深搜索,看看有何危险,看看这些丛林野人到底是何模样,最好是找到他们的居住点。”

穆姆托上校刚表达出他的想法,罗贝尔上校和密罗辛中校立即表示,他们支队希望领受这个任务。

埃芬博格院长一言不发,不偏不倚,等着穆姆托上校定夺。

穆姆托瞟瞟罗贝尔上校,后者一付孔武有力,高大硬朗的足球前锋样儿。他笑而不答。

密罗辛中校也笑了。他竟然明白了穆姆托上校的心意。

第二天一早,罗贝尔上校带领自己队中五人出发了。他们的目标是南偏西三十五至四十度,纵深三十多公里的搜索范围。卫星照片和卫星红外线检测都显示,这个地带似乎有智慧生物活动。一张照片上显示的甚至可能是他们聚居的村落。丛林内高大参天的树木阻碍了卫星对地面的监测。

罗贝尔上校一行人无所凭借,只能摸索着前进。他们不知道阿喜人的陷阱安装范围是多大,也不清楚土獒就在何处藏匿着,随时可能猛扑过来。这两者,都令罗贝尔上校还怀着半分心悸。尤其如此,他才知道怎样嘱咐部下小心。

过了一个多小时了,罗贝尔上校估计还没有走出五公里。此时,穆姆托上校已经带领着部队向海港营地迁移。罗贝尔上校默算一下,今天之内,他们很难完成纵深搜索,是否要在丛林荒野里过上一夜呢,还是加快速度,减少搜索距离,争取一天内完成目标任务。

在一个稍显开阔的地方,罗贝尔叫停了队伍,让军人们都说说自己的想法。

一停下来,丛林里嗡嗡的飞来飞去的巨大昆虫的声音就显得更加响亮。这些昆虫形态象蜜蜂,个头却象蜻蜓,长着鞘翅又象金龟子。嗡嗡的声音来自它快速振动的共两对四支透明的膜质后翅。这时,它质地坚硬的鞘翅努力朝前举着,避免妨碍它的飞行。

飞行的昆虫掠过一个少校的眼前,膜翅几乎碰上了他的鼻尖,一股锐风扑进了他的眼睛。少校狠狠的骂了一句,举起了枪。

怪模怪样的丛林昆虫过慢的速度给它带来了杀身之祸。激光枪很轻易的击中了它。它跌落在地,一股焦臭味儿散发出来。少校发出两枪才击中,更高处,一片树叶也立即烧出一个洞,冒出白烟来。

少校撇撇嘴,弯腰捡起一根木棍,拨弄它的尸体。

所有参与搜索的军人都表达了意见。从谨慎的角度出发,他们应该保持缓慢的进度,至于时间问题,他们可以用在丛林里歇上一夜来弥补。

这是罗贝尔上校提出来的建议之一,可能他比较倾向与这个方案,手下也受了上校的暗示,很快都选择了慢行搜索的方案。

嗡嗡嗡的声音更大了。每个人都被吵得心烦。

“啊,来了一群甲虫蜂。”

突然最左侧的军尉叫道。

众人定睛一看,顿时不由得都大吃一惊。前面,有一大群被情急之下叫成甲虫蜂的昆虫,正飞过来。它们似乎目的明确,难道是来报复人类的?

“它们尾部有刺。”刚才拨弄过甲虫蜂虫体的少校叫道。

来不及多想,罗贝尔上校下令开枪。

甲虫蜂被突如其来的死亡之光打乱了阵形。第一轮­射­击过去,有三只掉落下来,第二轮过去,又掉下四只。

剩下的不屈不挠继续往前飞。杀戮,在紧张和悄无声息中进行。

每轮­射­击,相隔还不到三秒。一会儿,三四十只甲虫蜂­射­落地上。剩下的一百来只,已经飞过了这段距离,来到六个地球人面前。

甲虫蜂急速扇动着膜刺,调整着方向,对着这群地球人类疯狂的蛰刺。

每个军人,都拔出了匕首,挥舞着,远­射­,近劈。甲虫蜂身体硕大,这反而是它们的致命伤。太大的目标,使它们无论远近都易遭受攻杀。许多好不容易接近地球人身体的甲虫蜂,生生的被手臂抡飞了,或者被回过来的匕首戳中而魂断魄飞。

一只,又一只。四五十平方米的范围内,掉满了甲虫蜂的尸体。空气里,充满浓烈的尸体焦臭味儿。

终于,空中只有几只甲虫蜂在飞舞了。

“怎么阿喜星上尽是一些宁死不屈的硬汉。连一只甲虫蜂都这样。”

望着兀自飞舞着,寻找攻击目标的几只甲虫蜂,罗贝尔上校叫道。

“上校注意。”

原来,说话间,一只甲虫蜂飞临上校的头顶,正寻找着下刺的间隙。上校仰头一看,一声冷笑。手中匕首划出一道白光。

那只在头顶飞舞的甲虫蜂,竟然被一刀两断,卟,卟,掉在枯叶堆积的地上。

尽管不好瞄准,剩下的几只甲虫蜂仍旧被锲而不舍的军人们反复­射­击之后,全部­射­落下来。

范围不大的地方,白烟四起,从天上看下去,象是着火了一般。

“哎哟,疼死了。”战事结束,有个军人叫了起来。

“他妈的,怎么往这里招呼啊,真是下流。”叫骂的是一个尉官,他的ρi股上挨了一下蛰。

六个人中,有三个人受到了甲虫蜂的蛰刺。衣服脱下了,肩膀上红肿了两块,每块四分之一巴掌大;裤腿挽起来了,大腿外侧肿起半厘米高;­内­裤脱下了,象在臀上盖了一个粉红的印章。

“哟,你咋长了三个ρi股墩,真不愧是外星人啊。”

叫骂过的尉官被取笑,可是他却没有力气来反­唇­相讥。

所有的肿起来的地方都火辣辣的疼。附近连水也找不到,想冷敷一下都不行。更要紧的是,谁也不知道甲虫蜂的毒­性­有多强,会不会危急生命。

“我们还向前行么,上校?”

“回去,的路程,一样很远。丛林营地,已经空了,我们还只有赶往海湾营地。对蛰伤来说,赶回海湾营地也无济于事。”

罗贝尔上校迟疑着说。

肩膀上有两个红肿包块的校官,用刀尖划破了其中一个,伤口渗出鲜红的血。

“可能没有什么毒­性­。”罗贝尔上校看过后说。

“我也这样想。红肿,只是皮肤对甲虫蜂分泌液的过敏反应。疼是有点疼,不过还忍受得了。”

“那,我们稍事休息一下,再往前行。”罗贝尔上校拿定了主意。

第四集

经过甲虫蜂的一番惊吓后,罗贝尔上校一行人行进得更加小心了。上校也下了严禁随意开枪的命令。尽管丛林里已经很闷热,每个人都还是长袖长裤,灌木荆棘奈何不了韧实无比的纳米材料迷彩服。只有挽起袖子的小臂偶尔会被枝条挂上,有时也会留下细小的划痕。

搜索中,有时,他们会闻到丛林里散发着的一种特殊香气,若有若无,这种香气竟然给人一种莫名其妙的愉快满足感觉。这种芳香,谁都没有闻到过。当他们靠近一种高大茂盛,树冠硕大树叶密布的树木时,香气会更浓一些。在这些树上,结着许多颜­色­艳丽的拳头大小的果子,样子象苹果。也有的果实掉落到地上,崩裂开来,果­肉­包着的核内,几颗石榴籽般大小的褐­色­籽实,也显露了出来。偶尔地,在这些大树下,还能看见类似于鸟,鼠之类小型动物的骸骨。

罗贝尔上校蹲下去,拔出匕首,划开了一个新鲜的果实,然后用鼻子快速的吸吸气嗅一嗅。

“香气不是果实里发出的。”上校摇起头说。

“也许,可能是大树上发出来的?”

“各位有没有注意到,这股特殊的芳香有种迷醉人的作用?”罗贝尔问。

“如果更浓的话,有可能。刚才我觉得很香的时候,差点晕倒。”臀上被甲虫蜂蛰过的那位少校说。他看起来已经没有什么疼痛大碍了。

“是不是,你体内的甲虫蜂毒液发作了。”罗贝尔上校关切的问。

“不应该是。”

“不会的,上校。”

“我也觉得不会。想想看,这附近地上的动物尸骨怎么解释。”

所有的人都把晕眩偏向于怀疑结着美丽果实的大树。

“难道,这些就是传说中的食人树。”

“你说的不对,最多只能算是杀人树。”

“会有这种树。”

“当然可能,地球上也有,在非洲的扎伊尔。——我没见过,听说的。”

一阵毛骨悚然的恐惧,迅速地袭过每个人的心里。

队伍停下了。罗贝尔上校从肩上取下了卫星电话,接通了尚在迁营途中的穆姆托上校的电话。

“我需要一个植物学家。”他简短的叙述了遭遇的情况。

“你确认树上的果实正在成熟期吗?”植物学家从后面赶上来了,接过电话问。

“是的。”

“香气不是果实里的。”

“是的。”

“那么,有以下几种可能:大树散发出愉悦人的特殊芳香,是要吸引动物前来,吃它们的果实,把种子带走,从而通过粪便排泄的方式,将种子播洒向四方。”

“可是,大树附近常有小型动物的尸骨。”

“那,也可能是第二种情况。果树在果实成熟期,会散发出一种特殊的气体来催熟果实,就像苹果树在苹果成熟期会散发出乙烯催熟果实一样。如果散发的气体毒­性­较强、浓度较大,对小型动物就会产生较大的杀伤力。上校看到了新的动物尸体了吗。”

“是的,有。这类树都很高大,树冠浓密。”

“对了,那就基本上可以确定了。树冠的笼罩阻止空气流通,使大树下的香气,——毒气久久散发不开,达到一定浓度后,就能令小型动物晕倒,甚至毙命的——如果晕倒的时间很长,久久不能醒过来的话。上校请离开这类树远一点就行了。对于大型动物,它们的迷醉力还是有限的。从上校说的大树附近只有小型动物来看,我的判断应该是正确的。”

罗贝尔上校将植物学家的话原封不动的转告给每个军人听。大家虽然都有些惴惴不安,但是都同意继续前进搜索。

搜索在进行,各类奇特的植物,不断映入眼帘,直看得人眼花潦乱。不知名的小动物也不时从不远的地方跑过。军人们忘却了危险,兴致勃勃的谈论着,好奇心此刻得到了很大的满足。但是他们都尽量避免去碰触那些看起来不怎么友好的植物。有一些树,树根部盘着许多气根,貌似柔软的匍伏在地面,好象一根根粗大的绞索。一个尉官谨慎的用匕首试着Сhā入了刀尖。

没有反应。树根的木质也很坚硬。大伙儿都开心的笑起来,嘲笑这名军尉的胆小谨慎。

忽然,西面传来凄厉的尖叫声。声音穿透了密林,也仿佛穿透了耳膜。所有的人一下子紧张起来。叫声不断,声音却变的沉闷起来,好象发出叫声的动物被蒙住了嘴一样。

躬着腰,一步一步的接近了发出声音的地方。突然,一幅景象,令看见的人都惊呆了,但是忍不住要更靠近一些去观看。

十多米之外,一头兔子般大小的丛林动物,被一棵巨大的“芭蕉树”叶卷住了,它四脚离地被卷到了树腰上。树根部原先摊伏在地上的巨大“芭蕉叶”正在向上收卷起来,只见这些硕大的“芭蕉叶”把丛林小动物逐渐包裹得严严实实,看不见了。小动物还在挣扎,惨叫,两条腿还露在叶片外面,只是声音逐渐变小,然后只是偶尔的发出一声呻吟了。

但见“芭蕉叶”越裹越紧,林中重新恢复了原先的寂静。

“先前见到过一次这样的芭蕉树,树叶也是摊在地上的,还差点上去,看它叶片上水珠一样的粘稠液体物呢。”一名中尉心有余悸地说。

所有的人都停下来,静观其变。

向上翻卷的“芭蕉叶”越卷越紧,偶尔从叶片的缝隙中漏下几滴浅红­色­的液体,那肯定是小丛林动物的血水。

这巨大的“芭蕉树”其实是一棵外形颇像芭蕉的大树,它足有八九米高,顶部开着一些淡黄|­色­的花。伏地的叶片呈蜡质的深绿­色­,厚实而显得韧劲十足,有一米至两米五长,由两片组成。现在,就还有十多片叶片环绕在芭蕉树四周,有的还互相重叠,粗大的叶柄连着树­干­。仔细一看,叶片上沾着粘稠的一些液体,还长着许多细小的尖刺。中间的叶脉呈浅棕­色­,象一副坚韧的骨架。

罗贝尔上校捡起一段手臂粗细的枯枝,扔进了“芭蕉叶”。

两片“芭蕉叶”突然弹起合拢,象老鼠夹子一样敏捷。众人不由得都吓了一跳。

“芭蕉叶”开始往树­干­方向卷曲,这时,它收缩得比较慢。周围的叶片也助援一般,随着卷曲起来,这样一来,包住木棍的叶片就变成三片了。谋杀口袋变得更加结实。

人们都静静的等待着。

“我相信,这些叶片不仅分泌消化液,还分泌一种麻醉液,使落入陷阱的动物肌­肉­麻木,失去知觉而动弹不得。”

“芭蕉叶”已经不动了,沉寂中,充满了恐怖。有人忍不住说话了。

“说得不错。我们看看结果。”罗贝尔决心彻底的弄清杀手“芭蕉”的面目。

于是,军人们在附近找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坐了下来。

大约1小时后,卷曲于树腰的“芭蕉叶”开始一片片地舒展开来。“哗啦啦”掉下一堆白骨,落入树­干­旁浓密的草丛中。丛林小动物的血­肉­不见了。

“芭蕉叶”重新摊伏在地面上,隐蔽于草丛中。可是人一眼就看得出来痕迹,因为它旁边的草都被压倒了。

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想,今天,我们就搜索到这里吧。”罗贝尔上校见人人都有悚惧之态,打破了死一般的沉寂说。

“是啊,装备不够,人手也少。来日方长啊。”ρi股受蛰的少校赶紧跟着打退堂鼓。

头儿的话自然是对的。罗贝尔上校连忙与穆姆托上校联系,简短的说了声“见面详谈”后,就带队沿着曾经走过的路返回。他们不知道通往海港营地最近的捷径,而且也不愿意去重走一条充满危险的陌生的路,只有先回丛林营地,再沿袭大队迁营人马的老路了。

罗贝尔上校相信,只有丛林深处,才充满了这样的危险。

第五集

第五集

凌晨或许是个容易放松警惕的时候。天­色­还很暗淡,熹微刚刚显露在天边,无涯的海轻轻的把深蓝融化在天与地之间,使它们几乎浑然一体,颜­色­也灰黑而模糊。海港营地在经历了头两天的喧闹后,正迎来了又一个寂静的清晨。

穆姆托上校被执勤通讯官吉米上尉从梦中叫醒。他拍拍胡子连在一起了的络腮胡下巴,揉揉惺忪的眼,眨了几下,立即从眼中放出抖擞的神采。

“有大群动物正向营地逼过来。”

“数目多少?”

“很多,超过两百。距离还有六七公里。”

“啊,六七公里。这么早。速度呢?”

“速度不是很快。”

“马上通知埃芬博格院长,罗贝尔上校和密罗辛中校到我的营帐来。阿仆杜拉上尉起来了吗?密切注意情况的变化,随时向我报告。”

吉米上尉领命而去。

穆姆托上校用润湿的毛巾擦擦脸。水还是昨夜下雨时,毕喜人挖的坑截留下来的雨水。海湾处在一个没有淡水河流的地方,一个连接几条水沟,在低洼处人工挖出的大坑,便是海港营地的储水窖。临战状态使穆姆托­精­神振奋,久疏活动的上校觉得全身筋脉都在发痒了。

停止了丛林的纵深搜索,地球人当然没能找到当地土著的聚居地,也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土著人的形象,但是,穆姆托上校有足够的信心应对。

三分钟过后,三人都赶到了穆姆托上校的木屋,这间屋子正是毕喜国南征军先遣队统帅也罕居住过的地方。上校请进来的三人也擦擦脸,喝了一口昨夜就储存在水瓶里的开水。保温瓶是毕喜人留下的贵重物品。

“有两百来人的阿喜人开始进攻我们了。”穆姆托上校直奔主题。

“是吗?北阿喜人还不是刚卖了一条船给我们吗?难道其中有诈。炮船!有假?”埃芬博格院长打了一个冷噤。

“可能今天前来偷袭的不是北边的阿喜人,说不定正是番离土著。”罗贝尔上校­精­神倍增。

“连北阿喜人都放弃了南征回去了,可见番离土著从文明上讲虽然落后,确实是个难缠的角­色­。他们拥有天时地利,熟悉环境,我们可得小心。”密罗辛中校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时间不待。密罗辛中校带领你支队的一半人到炮舰上守住,以防万一。要特别注意那些水下试图靠近的潜藏物。”说到这里,穆姆托上校觉得自己说过了头,以阿喜人的文明想要从水下潜近后攻击炮舰,即使以较先进的北阿喜人都不可能,番离土著就更难做到了,不知为什么,穆姆托上校凭直觉一直认为前来偷袭的是番离岛土著。

“密罗辛支队的另一半人由泰米尔中校率领,巡视海湾,防止有人突袭。罗贝尔上校支队分出一半人从正面拦截敌人。”

“支队一半的人正面迎击,只有十四五人,而敌人可是两百来人的队伍啊。”罗贝尔上校担心地说。

“别急,我的支队会从侧面包围敌人,务必将他们全部歼灭,当然我们也不拒绝他们投降。我们首先从两侧袭击他们,使他们不能找准一个方向集中力量进攻,这样上校就可以下手了。注意不要冲锋,等着敌人送上门来就可以了。以逸待劳而已,罗贝尔上校不必担心。”

“我的支队还有一半人员呢?”罗贝尔上校又问,“是不是派他们驻守基地,防止混乱。”

“完全正确。至于埃芬博格院长,请你集中非军事人员到一块安全地方,莫宁中校会保护你们的。最好不要呆在木屋中,因为我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这可是阿喜人的木屋,目标明显,小心为妙。”

埃芬博格院长不得不折服了穆姆托上校的机智周全,临危不乱。“不需要保护,我们也会开枪,我们也有枪呀。”他说。

“你们当然得拿好枪,还得学会准确发­射­。等营地建设初步结束后,即可抽时间进行训练。”

三分钟后,各队人马集合完毕。二十五分钟后,以穆姆托上校支队为两翼,罗贝尔支队的一半人马为正面的钳型口袋,完整形成,静静地等待着阿喜人自投罗网。伏击地,距离营地不到两公里。时间太紧,不能设得更远了。

穆姆托上校和他的亲密战友卡洛尼少校藏身于一棵茂密的大树上。宽大的树叶还有些湿漉漉的,想是晨露的聚集。这些晨露在炎热的番离岛上,保留不会再超过一个小时。

呼吸着清新湿润的林中空气,感觉不象是在做死亡游戏,而是更象丛林探险。自然虽然危险,却绝对不会存心编织好了陷阱,等着猎物往里跳,自然从来没有用心险恶。

主动权完全在穆姆托上校这一边。对于来袭的阿喜人而言,不管是背信弃义的北阿喜人,还是当地土著,那却纯粹又是残酷的死亡之路。穆姆托上校信心十足。

埋伏圈设在距离海湾营地近两公里的地方,这近两公里地就是一个缓冲地带,即使有部分阿喜人侥幸冲出伏击圈,也难以对海港营地构成任何破坏,难以威胁到营地里其他人员的安全。宽裕的时间,迅捷的通讯,守卫营地的人二次阻截,当能全歼敌人。

可惜时间太紧,麻醉枪尚未能配制,要不然穆姆托上校认为这是一个绝好的捕获俘虏的机会。现在对对方一无所知,而且对方人数又多,当然不敢冒任何风险去活捉俘虏。

但是上校心中却有暗暗抱着一个幻想,来袭的敌人中肯定会有伤者,不可能悉数毙命。有伤者,所以,还是有希望在这一战中捉到俘虏的。

手持式红外线远视镜已经能够捕捉到远处林中移动的红­色­斑点了。树林很密,这时候还看不到任何敌人。根据数据测算,大约还有一千多米的距离。上校悄悄告诉了身边的卡洛尼少校,少校激动得浑身都有些哆嗦。

身藏大树,两人靠的很近,穆姆托上校当然察觉得出卡洛尼少校的激动和紧张。他递过去了望远镜。

卡洛尼接过望远镜,微微一笑,向前方仔细的搜索起来。

“啊!”

“什么事?”

“阿喜人有多少只手呀?”

“你说有多少支?”

“晃过了,没看清楚,树木又挡住了,反正不只两只手。他们象是马呢。好像是有两种动物在走,一种高大,另一种矮的几乎看不见。树叶太密了。啊!看到了,他们长着四只手,举着长矛。”

“长着四只手?”穆姆托上校拉过了望远镜。

“好,这才是真正的番离土著,他们身材高大,长着马一样的头,不过要短得多。啊,一群丑陋的家伙。拿着木制长矛,矛尖很尖利,有的举着弓箭。窜来窜去的动物是凶狠的土獒。请务必小心土獒,它们可是一些决不吝惜同归于尽的家伙。”穆姆托上校一边观察,一边打开了短距通话器,把消息通知所有伏击的分队人员。此前,远隔千里之外的阿莱斯分队已经将一些阿喜人长有六肢的情况汇报给了舰队总部。作为队长,穆姆托是知道一些情况的。

从现在开始,不到一个小时之后,包括徐豹分队在内的所有登陆人员,都知道了长有四只手的南阿喜人,或者说,番离大陆土著居民。这是穆姆托上校的功绩之一。

­精­心选择的伏击圈里,林木要比四周少一些,多为高大的参天大树,地面上事物因此比较容易看得清楚。慢慢的,近了,有一两个番离土著出现在视线中,接着一个又一个出现。不用望远镜,也能看的清楚。

这些番离土著人,看起来每个都超过一米八十,手中硬木柄长矛也差不多和土著一样高。他们果然长着四只手,相比之下,两腿就显得短了一些,不过十分粗壮,这使得他们的腰背看起来更加强健。他们全部赤­祼­着上身,腰际说不清是布条围成的呢还是坚韧的草叶,活脱脱像夏威夷草裙,但是更短一些。他们的头长而微突,只在头顶长着短毛,善于幻想的人会觉得似乎和地球上的马有亲缘关系。耳朵也较长,直立,还会动,以搜集来自各个方向的微弱声音。看来,阿喜星上的番离土著的听力应该是很好的了。

他们中一些人还同时擎着或拿着两种武器,弓箭和长矛。他们的手多啊,真是物尽其用。长矛顶部缠着黑硅石一类坚硬石块磨制而成的矛头,极象是古代地球人的克洛维斯长矛。毫不怀疑他们也能同时使用这两样武器,远­射­,近戳,一定是凶悍无比,勇不可挡。

再近了,后来又看见,应该还有第三种兵器,标枪。其实就是一根硬木棍,枪杆比长矛细很多,没有矛头,顶部削得很尖,象是投掷用的。十来只土獒窜前窜后紧紧跟随着主人。它们不时停下,用鼻子去嗅四周的气味。但是土著为了防止它们在行进中发出嗥叫声,会坏了大事,因而用布套套住了它们的嘴。当到达海湾营地的时候,便会扯掉布套,驱动土獒发起撕咬的攻击。

但是这种做法,恰恰帮了穆姆托上校他们大忙。土獒失去了它们往日极其敏锐的嗅觉,因而对森林中飘过的微弱的人类气味难以清晰的辨别出来,所以不安的四下乱望,跑前跑后。

穆姆托上校的藏身之处位于伏击圈的最前面。

“这约翰身穿骆驼毛的衣服,腰束皮带,吃的是蝗虫野蜜。”穆姆托引用圣经悄悄的在卡洛尼耳边低语,以此嘲笑番离人。再过几秒中,距离就近得没有机会说话了。

一个,又一个,高大强壮的番离土著经过了树下。

当最后一个番离人从穆姆托两人藏身的大树下蹑手蹑脚经过后,上校举起枪瞄准前面那个不时低声吆喝,看起来象是首领的番离人,用短距离通话器下达了­射­击的命令。

三十来条死亡之光无声无息的­射­出,突然,只听见正在行进的番离土著,发出一片慌乱低沉的吼叫声。激光­射­出并不立即致人于死地,多数都需要两枪,三枪,才能击毙,因此有人也把激光枪­射­杀叫做中国式凌迟。

悄然前进的番离人一下乱了套,他们的首领在剧痛之余奋力的毫无方向地投出一标枪后,才慢慢倒地。这时候,他手中依然仅仅攥着一柄长矛。第一阵突如其来­射­击过后,番离人已经倒下了二十来个。因为准备充分,这一轮的­射­击效果是最好的。然而死亡­射­击却几乎是连续的,因此番离人一个接一个倒下,没有喘气的间隙。

土獒遭受突袭,却找不到攻击之人,原地吼叫着。又有几个番离人痛苦的倒下后,他们终于明白了神秘的死亡之光来自于他们的身后和两侧,来自于高高的大树上。

空气中开始弥漫着皮­肉­的焦糊味,刚才还宁静清新的林中平地,刹时成了一个宽阔的烧烤屠场。番离人在不断的倒下。­射­击的人并不急着去解决那些土獒,如果方便凑巧的话才瞅准也­射­上一枪。

土獒永远不知道怎么去进攻树上的人,但是树上的人却可以轻易的置它们于死地。动物与人类,智慧与蒙昧,这真是不公平的较量。可是番离人开始反击了。

一个披着长发,身高足足超过两米,脖子上系着暗红­色­巾条,鼻孔上还穿着一只金属环的番离人,在中了一枪后,奔跑着跳近一棵有人的大树,事实上,这里几乎每棵大树上都有人。立即,又有两道看不见的光盯住了他的­肉­躯,青烟升起。

高大雄壮的番离人巨臂猛摆,奋力一掷,竟将标枪呼地飞起,直指十多米开外的树梢上。那正是穆姆托上校和卡洛尼少校藏身的树。标枪迅疾如风。

卡洛尼少校惊叫一声,来不及侧向躲避,只得仰身一闪,避开标枪。标枪躲过了,人却直挺挺掉了下去。

就在他掷出标枪的同时,一道激光指向了鼻孔穿环的番离土著的头。他来不及欣赏他的英雄杰作,便永远失去了在生存之地的所有感觉。他倒地和卡洛尼少校落地恰在同一时刻。这时,他的左上手,还捏着一张不大的弓。

四只土獒两前两后飞速地窜了过来,甚至比激光枪瞄准的速度还快。穆姆托上校连忙­射­击,只放倒了一只,另一只被另一个方向­射­来的激光烧倒了。它们都是在蹦跳了几下后才挣扎倒地,以至于­射­手怀疑它只是受了伤,不足以致命,所以又补了几枪。而它们的拼命劲头足以让它们窜起来,张着大嘴,妄图以锐利有力的牙齿去撕咬正从地上爬起来的卡洛尼少校。

借着惯­性­,扑倒在地的土獒擦着地,翻了几个滚,才完全止住。最近的一只,距离卡洛尼少校只有两三米距离。

另外两只土獒已经扑到了卡洛尼少校跟前。少校本能的举起手中的激光枪去格挡,然而土獒的速度比他快得多,动作也准确得多,一张嘴,竟一下咬住了他伸出的手腕。

卡洛尼少校听得见牙齿刺穿皮­肉­和咬破骨头的咯嚓声,一阵钻心的疼痛立即袭满全身,卡洛尼少校几乎晕了过去。这还不算完,另一只土獒扑咬住了小腿上的腓肠肌,摇头猛摔,结实的裤子象草叶一般被撕碎。一块血淋淋的腿­肉­被撕了下来。卡洛尼少校只觉得地狱里的惩罚也就是这个样了。

穆姆托上校大吼一声,纵身跃下大树,借着六七米高度的重力冲量,咬住卡洛尼少校手腕,还摇头始终不肯放松的土獒,一下就被踩憋气了。这家伙几乎半个身子都陷进了因积累了大量的腐殖质而比较松软的表土里。

在空中,上校已经掏出了匕首,刚一落地站稳,匕首猛地扎进了土獒颈项。上校左手摁住土獒,右手往匕首的锯齿方向用力,一拉一锯,一大股鲜血崩­射­出来,土獒几乎半个颈子都要掉下来了,它再也嚎不出凶狠劲来。

另一只土獒在稍一愣神之后,掉头咬向上校,就在这一刹那间,上校的匕首来不及抽出,顺势右拳横着向外猛砸,土獒的前胸受此一击,倒飞出去三四米远。等它一连翻身起来,想再进攻时,两道激光­射­来燎倒了它。滚了几圈后,再被两道激光结果了。

番离人中,有几个看见了这边的情况,呜拉呜拉吼叫着,不顾激光的穿­射­,也冲了过来。他们挥舞着蜘蛛般的四只手,把长矛,标枪抡得呼呼响,以壮声势。其中两个张弓引­射­。穆姆托上校暗叫不好,未等他扑倒已经疼得反应迟钝的卡洛尼少校,哧的一声,一支箭,穿透了卡洛尼少校的咽喉。

穆姆托还是倒地了,他这样做是为了减小挨打目标,赢得时间。一颗手雷冒着烟,划出一条弧线,轰然爆炸,冲过来的番离人倒下一半,其余几人也被激光枪搁倒了。最近的,只有七八米远,穆姆托上校这颗装了高能炸药黑索金的手雷,真是让他险中求生。

可是更多的番离土著似乎已经察觉到了这边突然出现的情况,蜂拥而来。立刻,二十多道几乎看不见的激光在他们面前交织成一道死亡之网,——是的,由于散­射­非常小,激光是很难见到的,但是地面上几乎燃烧的情景和一个个嗤嗤作响的小坑,只有死亡的透明的光,才能将远和近,枪指和燃烧这两种事物联系起来——阻止了他们的进攻之势。

一颗,又一颗,手雷轮番在番离人中间炸开了。他们开始四散奔逃,寻找突破口。现在,似乎只有朝向海滩方向没有阻力。他们中间的一个头领模样的人叫了一声,立刻,剩下的土著开始向海湾方向涌去。已经有超过一半的偷袭者倒在地上。这片堆积着落叶和枯枝,肥沃神奇的森林土地,原本是他们自在的乐园,现在成了他们永远安眠之地。这来回之间,又有十来个番离人倒下。土獒已经没有了。在袭击卡洛尼少校的过程中,剩余的四只土獒悉数毙命。

吼叫声渐渐远去,穆姆托上校用最后一颗烈­性­手雷为番离人送行。一般说来,手雷是不可轻用的。由于飞船上常规弹药的拥有量,以及登陆舱运载量的缘故,手雷极其稀少,只是面临紧急时刻才使用,因此可以看作是护身手雷。普通校尉和非军事人员一人一颗,副支队长及以上才有两颗,可是穆姆托上校一口气砸完了全部。他身边躺着亲密好友卡洛尼少校,洞穿的咽喉已经停止出血,头颅旁边的土地都变成深褐­色­了。上校心中的悲痛可想而知。

仅仅过了一分钟,番离土著的吼叫声又再次剧烈响起来,显然,守株待兔的罗贝尔支队很好地接待了如约而至的客人。等番离人弄清楚激光的­射­来方向正在前面时,已经损失了近十人。

后有追兵,前有阻截,他们只有拼命往前冲锋。投枪,距离太远,只有一面借着大树的遮掩,跳来跳去冲锋,一面张弓欲­射­,然而却难以找到清楚的猎物目标。一旦有人终于看见了藏在树上的目标,正欲施展他丛林骄子的本­色­时,已经有一两道激光远远的过来招呼他了。

疼痛不仅挫伤了番离人的斗志,也极大的消耗了体力,因此,他们­射­出的箭多半失去准头和远度,但仍然是有一定威胁的,有的箭支飞出去钉在树­干­上,铮铮作响。

番离人的英勇着实让参战的所有人都心惊不已。只要番离人还有一点力气,就决不倒下,而是愤怒地发出他们的复仇之火,标枪和箭支在丛林里飞舞,高大的树木遮挡了他们的视线,也极大的削弱了箭和枪的威力,然而激光却可以通过细小的缝隙,穿过来引导他们走向死亡。偶尔的一颗手雷爆炸,更叫他们不知如何是好,简直是被炸得晕头转向了。

他们不断的在叫,在跳,可是只剩下四十来人了,纠结在一起,这样一来更为树上的人提供了­射­击的靶子。不知是谁又扔出了一颗手雷,虽然只在空地爆炸,还是有一个番离人倒地,但是这声爆炸提醒了纠结的番离土著,是该各自逃命的时候了,敌人是杀不到的了。

有人高叫了一声,顷刻间,番离土著四散奔逃,不再去寻找藏身树上的敌手。这一来,反而使­射­击的人不知该先击倒谁了,并没有一个瞬间反应法则和­精­细无比的指挥,来分配谁负责攻击谁,以便全歼敌人。有时,一个人招致了几道激光的招待,而有的土著却侥幸的却没有一人照顾。

最后,大约有十来个番离土著躲脱直­射­,扫­射­,逃进森林,不见了踪影。

青烟,白烟,在丛林里弥漫。番离人除逃脱的十余人之外,全部静静的躺在林地中。穆姆托上校这边,除一人轻伤外,只有卡洛尼少校一人阵亡。

罗贝尔上校四处游看,检查他们的胜利结果。他无法安慰穆姆托上校,走近卡洛尼少校的躯体时,他默立了一分钟表示哀悼。番离人横七竖八躺在地上,他们几乎都把一种痛苦和惊恐的感觉停滞,保留在了脸上,许多人都并非立即死去,所以才把痛苦表现得淋漓尽致。罗贝尔上校此刻并未有打了彻底的胜仗的喜悦和满足,相反心情沉重。以番离人的英勇无畏和人数优势,以及他们逐渐对人类的一些了解,地球人类的优势能够占多久呢?如果刚才他们不是在树上,而是在地面,正视着番离人的冲击,他想,那一定才是惊心动魄。

罗贝尔上校伸腿,踢踢他面前番离土著头领身上伏着的一个番离人,从他张开四只手想要保护首领的姿势看,他可能是头领的卫士。上校弯腰拉开了卫士,以检查头领的样子。忽然,尚且闭着眼的头领倏地伸出上面两只手,抱住了罗贝尔上校的脖颈。他想往下拉,终究没有什么力气了,这个小小的动作也无法办到。他下面的两只手则努力想要抓住上校的腰身,但是举起来晃了几下后,无力垂下了。这时候,他的眼倏地眨开一下,紫­色­眼瞳发出逼人的光芒,随即暗淡下去,眼睑也合上了,抱住上校的手软软的滑了下去。

番离土著头领突然的动作令罗贝尔上校心惊胆跳,第一次本能的反应,要挣起身来,竟然没有挣脱,待头领丧尽一点仅余的力气后放下手,他才起身后退,退的远了,却感到心脏还在怦怦发紧。

第六集

第六集

庆功会是在海湾营地的白­色­海滩上召开的。此时除徐豹分队尚无明确的与阿喜人交火的消息,阿莱斯分队正在进攻火山堡。说是庆功会,首领穆姆托上校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在火葬还是土葬,或者海葬卡洛尼少校的问题上,分队的几位首脑产生了分歧。穆姆托上校当然是要求土葬,这需要费劲的去做一副棺材。密罗辛中校认为火葬是神圣,净洁的;罗贝尔上校则倾向于魂归大海的海葬,即水葬;埃芬博格院长则习惯于看到火化。最后,穆姆托上校考虑到,今后海上巡征还要倚仗各位的鼎力合作,作出了让步,不再坚持土葬,同意火葬。在离营地一公里左右,风景秀丽的地方,先火化,再土埋,安葬了卡洛尼少校。舰队总部也发来了唁电。

火化的时候,穆姆托亲手将准备好的一块白­色­毛巾,——这也是北阿喜人即毕喜人临走时的遗留物,——盖住了卡洛尼少校的脸,轻声说了一句:土里来,土里去。

接着,穆姆托上校在追悼仪式上,亲自这样念了祷词:

啊,安拉!宽恕我们这些人:活着的和死了的,出席的和缺席的,少年和成|人,男人和女人。

啊,安拉!在我们当中,你让谁生存,就让他活在伊斯兰中;你让谁死去,就让他死于信仰之中。

啊,安拉!不要为着他的报偿而剥夺我们,并且不要在他之后,把我们来做试验。

没有人对于这段悼词公开表示异议。哀思超过了信仰。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平和而安静的,听完了穆姆托上校为亲密好友所念的悼词。

在培土的时候,有人轻声哼起了莫扎特安魂曲的《号角声起》乐章,接着有人加入随声附和的队列,并以增二度音程完整的演绎出悲伤,哀怨的情绪。加入无伴奏合唱的人并不多,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唱这首安魂曲,但是那种情绪感染着每个人,使他们都在安静中屏息,无言中聆听。

埃芬博格院长则于此时间中,远离了送葬队伍,在营地里单独和总部通话了十多分钟的时间。总部虽然没有对穆姆托分队说什么,但是院长领会到其中暗含着责备,从反复叮嘱的要谨慎从事来分析,院长猜想舰队总部正是对分队的好勇冒进有些担忧。

庆功会上,每人都分得了毕喜人回国前赠送给他们一点酒。数量很少,却人人欣然。借着热烈的气氛和安葬卡洛尼少校后还留在人们心中的那份悲壮,穆姆托上校发表了慷慨的演讲,号召地球的勇士们乘胜出海,依次征服番离大陆,将番离岛作为传播地球人类思想的理想王国,将番离大陆作为地球人未来的家园。他的演讲引起了一阵欢呼声。

散会之后,人静之处,埃芬博格院长跟在穆姆托上校后面走,趁四下无人,他委婉的问上校是不是真的打算立即就开始征服番离岛的行动。

“那是当然。院长还有什么迟疑的吗?”穆姆托上校信心十足。

“可是舰队总部好象并不十分赞同我们的计划。”

“是吗,可是我还没有向总部汇报呢。院长已经打了秘密报告了吗。”

“绝对不是。以上帝的名义起誓。不可作假证见害人,这是耶酥基督的训诫。”

“哈哈,院长误会了,这将是事实呀,什么假证见。环游并征服整个番离大陆,将是伟大的事实。”

“目前,当地的番离土著已经吓破了胆,他们不敢再来袭击我们。慢慢地,或许还会与我们建立互相了解的联系,这不是很好的开端吗?而四处征战的话,别处的土著并不知情,仍旧会找机会来袭击我们,那样,我们不得不时时提防,疲于奔命。”

穆姆托上校一时不再说话,也不去反驳埃芬博格院长,他沉默着,心里默念着麦地那的穆罕默德章:你们不要气馁,不要求和,你们是占优势的,真主是与你们同在的,他绝不使你们的善功无效。

埃芬博格院长以为自己的话起了效用,暗暗欣喜,无声的继续跟在上校后边,在白­色­沙滩上漫步。前面不远,是一片水渍矮树林,切断了海滩的延伸,院长明白他们不会走得太远了。

忽然穆姆托上校站住了,他紧盯着海面,长袖迷彩服挽起了袖子,结实有力的小臂露出来,肌­肉­绷紧而且不时收缩着,说明他内心的警惕。他一直没有刮胡子,连嘴胡越来越青郁,看来上校标准的阿拉伯式胡子就要蓄成功了。

埃芬博格院长随着上校的视线看去,海面上有个地方似乎突出了什么,而且在动,但是凭­肉­眼看不清楚。

真的有吗,还是只是波浪起伏的错觉?院长问自己。可能穆姆托上校确实看见什么了。好厉害的眼睛,他不由得暗中佩服起上校来。

上校随时随身携带的望远镜取下来了,他搜索着海平面。确实,海面上有个突起的地方在移动,在向海岸靠拢,好象什么动物的头部,但是是什么样海洋动物的头呢?偶尔的它露出海面,象海龟,但是这么远的距离都看起来那样大,那么它的身体岂非不可思议。

上校叫院长立即躲起来。他们往水渍矮树林那边跑去,大约跑了三百来米的路程,找了棵枝叶浓密的矮树丛边蹲下。相信任何人不仔细往这边搜索的话,是不会发现他们的,但是他们却能看到整个沙滩。

渐渐的,那奇怪的头从海面上露出得越来越多,而且再不隐没下去,可以断定,那怪物已经爬行在浅滩的海底了。没错,看清楚了,是一只海龟,或者说非常象海龟的阿喜星海洋动物。它的头呈灰黑­色­,很缓慢的前后摇动着,与它的行动节奏同步。埃芬博格院长接过望远镜后,略一观察,根据距离便测算了它伸出的颈部,应该有一米多高,这还只是高出身体即龟壳部分的那段,龟壳以下应该也不会短于一米。

这还只是颈部啊。上校咋舌了。

“那是海龟吗?”上校抓回了望远镜,激动的问。

“当然不能确认它叫什么名字,怎能这样随便命名呢,可是没有比海龟更贴近于它形象的了。”院长摇着头,叹息着。

那海洋动物一半身体露出了水面,甲壳上一些地方沾着褐­色­或深绿­色­锦绒一般的水藻,不时的有轻微的反光。它身边的海水被它巨大的身体搅动得浑浊起来。一米,一米五,两米,越来越高。两人屏住了呼吸,等到看到它桨一样脚爪之时,它的身躯从头到底部,已经超过了四米高。

“象龟,陆地象龟。”埃芬博格院长语无伦次说。

“可它是从海里钻出来的呀。”

“我说的是,曾经在地球上可能存在过的象龟。”

“是吗?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地球上出现过它的化石吗?”“或者,是将来可能出现的,我见过这样的报道,它可能是一种猜想吧,进化和时间能创造奇迹。”

“哈,我的院长,我被你彻底弄糊涂了。这里是阿喜星。我们还是来看看那家伙想­干­些什么吧。院长刚才叫它象龟吧,对,就叫象龟,会不会有第二只?”

“附近应该很难有吧。这么大的象龟,瞧,我也叫它象龟了,在陆地上是难以生存的,它们速度太慢,身体也太沉重,我估计不会小于三十吨。它可能是杂食动物。瞧见了象龟的桨状脚吗,它的确是在海洋中生存的。哦,上帝,它有六只脚。”

“是的,六只脚。那它爬上岸来,是要和我们一起庆祝吗?番离人是不是把他们当作美味很久了。它受尽了欺负,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上校可以去问问它呀,对地主客气的打个招呼,才有礼貌。遗憾,我不能做你们之间的翻译。”埃芬博格院长还以幽默的回答。

象龟身后拖出几条沙沟,它完全爬上了岸,并且继续往陆地内爬行。连同它昂起的头,绝对超过五米高。它有六只宽大对称的桨状脚,轮流着地,以挪动庞大的躯体。它真象一辆笨拙的­肉­体坦克。砂粒在它身下发出沉闷的嘁嚓声。象龟昂着头向前望,一点都不在乎旁边会有什么能够侵害它。

“这大家伙上岸爬行多费劲,它上岸来­干­什么?”

“可能,应该是寻找产卵的地方。”

“现在是它的产卵期吗?”

“不知道,或者在赤道热带,随时都可以产卵的。不会是上岸觅食,象龟这样的速度,会在陆地觅食么?当然,还是有可能的,譬如吃植物类食物。嗯,它的主要食物可能是海藻之类吧,或者它是杂食­性­动物,如人类一样。作为­肉­食­性­动物,必须具有速度,力量,和特殊的捕食工具的。譬如蓝鲸,便有一张巨大的嘴和游泳速度,能象网一样捕捞吞噬大量的磷虾。象龟能有什么呢?”埃芬博格院长竟然滔滔不绝的讨论起来。

象龟继续向内陆爬进,象一座小山似的挪移。它离开海水边缘已经有四五十米,由于此处沙滩很平缓,涨潮的时候,仍然会淹没到这里。它还没有停步的意思。

“看来要请大家大量生产腌制龟­肉­的盐了。”穆姆托上校走出矮树林,一边走一边举枪瞄准了象龟伸出的颈脖。

青烟升起,在明朗的环境里迅速散去。象龟扭动着脖子,摇晃着,疼痛使它难耐,小山一样的身体停下了。它将长长的比穆姆托上校腰身还粗大得多的脖子缩进了壳中,但是它巨大的六只桨状脚在沙滩上用劲的刨着,砂粒从它身下飞溅出来。

“象龟要转向了。”埃芬博格院长叫道,他也从矮树林中出来了,但是他没有带枪,而且象龟那么高大,院长几乎无从下手,只有在一旁­干­叫。

穆姆托上校用短距离步话机通知了营地的人赶过来,他估计这里距离营地有近两千米,由于山崖的阻隔而直望不见,不知不觉中,他们竟然散步了这么远。以象龟的速度,即使营地的人马上赶来,象龟可能也已经下海了。他得拖延住时间。

象龟缩进了头,他一时难以找到可以致命的地方,也不敢靠得太近,被象龟那桨一样粗壮的脚刨一下,恐怕都得掉一层皮呢。但是,另一方面,缩进去头以后,象龟也失去了方向感,难免会走一些冤枉路。上校瞅准象龟上下两片巨甲中宽大的空隙,在它颈脖处又开了两枪。这下象龟更加惶惑了,它显然已经受到剧痛的困扰,两片壳合得更拢了。不过,它看来不仅仅只有视力作用,凭借着对海水方向的各种敏感­性­,开始转过方向来,朝着潮起潮落的那边爬去。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如果能爬上去,对准象龟缩进去的头­射­上半分钟的时间,足以让象龟毙命。怎样上去呢?上校摇摇头否决了这个方案。

犹豫间,象龟向海水方向爬回了四五米,偶尔也伸出半个头来,但是它开始停顿下来,不知是在判断方向呢,还是被刚才的­射­击灼得疼痛难忍,迷糊了。过了一会儿,它才又开始挪动。穆姆托紧跟着象龟走,埃芬博格院长离得更远,上校已经不准他靠近。

如果有一颗手雷,跳起来象扣篮一般塞进象龟的脖颈缝中,那也可以一下子解决。危险是危险一些。那前面的龟甲夹缝处,现在估计还有三米来高,拼力一跳,在较软的沙滩上,或许勉强可以成功。但是上校仅有的两颗手雷已经在与番离土著的交战中消耗光了。他还没来得及搜集分队中的剩余手雷重新分配呢。

那,只有爬上去,从后面爬到象龟身上了。扯淡!怎么行?背壳上滑溜溜的,象龟又在动,靠得太近都危险十分。

但是,如果烧灼象龟伸出来爬行的脚呢,他想,一想到便立即动手了。

穆姆托避开正面,退到象龟的侧面,向最前面一只桨状脚­射­了两枪。象龟负痛,果然暂时收回了全部的脚,整个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橄榄球似的。不过,稍缓过一口气,它好象明白了岸上才是危险的境地,又开始爬行起来,并且把沙粒向四周拔得如下着沙雨一般。沙粒打在身上生疼。

穆姆托上校的计划暂时被打了折扣。他仍然向它的脚­射­击。不过象龟这次并不停下来,尽管它的前面两只桨状脚已经被烧穿了几个小洞,竭力的运动使伤口裂开。沙滩上也留下了褐红的血迹。

随着象龟一点点的挪动,穆姆托上校也在不断后退。此时,他距离海水还有十多米。一旦象龟接触到海水,就会限制他的行动范围和行动能力,即使有了手雷,也难以准确地扔进象龟的龟甲缝里。

上校一转念,绕到了象龟身后,向它的后两只脚开枪。果然,象龟的这两只脚尚未受伤,还保持着比较敏感的反应,一旦遭受­射­击,便疼得缩了进去。它的前肢力量已经减小了,缩回后肢,中间一双脚便有些吃不住,它的速度几乎趋于停止。稍过了一会儿,它耸动着身体,往外又拨起沙粒,为避免沙子弄到眼睛里,上校不得不离它远一点。象龟努力的又向海边挪动。一米,两米,眼见得只有四五米便触到海水了,它的前脚开始感觉到了海水的湿润。

欢呼声从不远处传来。营地的人赶来了,他们为穆姆托上校和象龟的­精­彩对决欢呼,也为象龟这个亘古未见的庞然大物惊奇欢呼。

海水开始浸润到象龟的前脚,它受到这种刺激,活力重新回到了巨无霸的身体中。它更加努力的向前爬。

“快,把手雷扔进它头颈的缝隙中,炸掉它。”穆姆托对围过来的一个校官喊道。上校看见了他腰间的手雷。

“缝隙那么小,又那么高,怎么扔得进去,塞进去还差不多。”那个校官紧跑了几步,仰头望着四五米开外的象龟说。

“嗨!炸它的脚。”埃芬博格院长一语惊醒梦中人。

校官闻言,猛拍了自己脑袋一下。他退后几步,攥着手雷,在膝盖上猛一磕,算好时间,瞅准机会,将手雷滚到了象龟中间的一只脚下,然后向后扑倒。

象龟的桨状脚刚触到手雷,还没来得及拨开,轰的一声巨响,血­肉­横飞,碎片四溅,象龟中间的一只脚不见了,龟壳也炸掉了一块。它一阵抖嗦,暂时停止了前进。此刻海水已经淹没了它的前脚,近处的海水,也因此而变成一片鲜红。

“这样太危险了。”穆姆托上校制止了准备继续爆炸象龟另外几只脚的军尉。“­射­它,­射­它后面的三只脚,只剩下前面的两只,它恐怕爬不动的。”上校命令道。

于是每只桨状脚都有四五道激光­射­在上面,青烟缭绕,偶尔一枪­射­到水里,哧的激起一道汽柱。象龟的后面三只脚的脚部肌­肉­筋腱被激光烧断,再也用不上力。剩下的前脚本来就受创甚重,这下虽然还能划动,把近处浅浅的海水搅得波浪翻滚,混浊不堪,但是,它巨大的身躯再也挪不动半步了。

晚上,就着粗糙的焖烧龟­肉­,烤龟­肉­,——那味道比牛­肉­差不到哪里去,但是更粗糙,——穆姆托上校再次和分队的几个首领谈起了他的周游番离岛计划。他把整个番离大陆比作是象龟一样的庞然大物,虽然巨大,但是在人类的智慧文明面前只是一道菜,他们应该做优秀的烹调师。

“真主把如此优厚的礼物送与了我们,焉可不接受。象龟好像是阿喜人的神兽,他们从来不动的,可是还不是成为我们盘中餐。如果院长不愿意随船出行,可以留下十来人驻守象龟营地。正好固定卫星天线也可长留在这里呢。对于将来继续登陆的人员来说,象龟营地就可以成为一个坚固的要塞了。这里建城市不太恰当,没有河流,缺少淡水。”

院长思索着,过了很久才回答上校:“我们人员本来就很少,人人都要独当一面,各有各的不可替代的作用,如果再次分流,难免势单力薄。若真的要环游番离大陆,需要的话,留下四五人以便联系就可以了。但是前提条件是,我们必须确信,番离土著已经闻风丧胆,几年之内都不敢再来偷袭。”这时,院长的口中流露出一分忧郁和担心。

此刻的院长不知道,昨天早上来袭的番离人,几乎是整个部落倾巢来犯,现在,部落里剩下的仅是二百多名­妇­孺儿童,而附近,已经没有更大的部落了。几十,乃至一百公里之外的其他部落,轻易不会侵犯别的部落的地盘,因为整个大陆太宽阔了,而人口却太少。在番离岛上,土地和食物从来就不缺少,缺少的是人,番离人自己,所以,没有一个部落会轻易的发动战争去侵略别的部落,除非自己被逼到了危亡的边缘,部落之间的交往,也是非常稀疏的。

一向沉默寡言的密罗辛中校此时说话了。他兼具有军人的机智果敢和科学家的睿智周密,逻辑严谨。他慢慢的说:“其实,以我个人观点来看,营地的安危倒还在其次。只要我们集体行动到哪里,哪里的营地都能象铁桶一般,而目前的象龟营地即使失去的话,——驻守的人员太少,是有可能的,——但是那也不足为虑。我主要是担心来自北阿喜人的袭击。他们与我们交换战船,是因为还不知道北方的状况。回国后,便态度不一样了。可以比较肯定的说,从距离,方向和管辖权限来看,他们的国家正是让第一支登陆部队全军覆没的地方,至少相隔不远。如果他们率船队来犯,仗着船多炮利­射­程远,在海上袭击我们,而且,请一定注意,他们使用的是机动船,不受海洋上风向风力的影响,可以灵活的攻击我们。那样的话,才最有可能让我们陷入绝境。”

“密罗辛中校的意思,是不赞成乘船出海。”

“宜从长计议。”

“中校分析得颇为周密。我已经将此情况汇报给了舰队总部。”院长补充说。

“有回答吗?”穆姆托上校问。

“还没有,不过现在应该有了。”

“好,我们一起来听听总部的建议。”穆姆托上校打开了卫星接发通讯器。

当屏幕上出现克里将军,希斯顾问,及九位飞船主管的时候,穆姆托上校首先径直地把三位队长都基本上一致通过周游征服番离岛计划进行了汇报,只是有些细节还在探讨中。此时,虽然听到了穆姆托上校不尽诚实的汇报,密罗辛中校却没有公开表示异议。院长也保持了适度的沉默,他只是将密罗辛中校的提议加上以前自己的思考结果,向总部仔细的叙述了,包括五桅炮船的具体情况和与阿喜人机动力炮船的优劣对比。

“如果考虑到我们侦测信息的巨大优势,及时防备调动,避实就虚,再配以一种可以在阿喜星上现时制造的秘密武器,可以对付阿喜战舰在海洋上的进攻。”

克里将军把这段时间总部商讨的这个结果告诉了象龟营地的所有人。

征服,占有,一个五百多万平方公里的广阔大陆,对于人类是多么重要啊,恰好有利的条件是,这里没有比较先进的北阿喜人,人类可以比较顺利的实现占领和开发。以穆姆托上校为先驱,征服一处,便可降落一批人员去驻守,所以人手不够一事是很容易解决的,只要登陆飞船能够如愿成行,反复升降就行,而那将是另外一个分队的任务。

穆姆托上校的计划竟然通过了。

四天之后,两架携带着一些必要设备和四名专业工程师的小型登陆器,降落在阿喜星上。一架在火山堡附近的熔岩流成岩地段,专为阿莱斯上校分队的黄金工厂送去人员设备;一架在象龟营地。象龟营地自此开始了周游番离岛的筹备,但是制造神奇武器的工作的速度仍旧快不起来。直到十多个阿喜日之后,才一切就绪。

五张大帆全部张了起来,穆姆托上校为炮船起名凯旋号。桨手们整齐划一地摆动起手臂,炮船徐徐驶出海湾。在海洋风的推动下,帆鼓涨了,凯旋号沿着番离岛曲折的海岸线,开始它未知的行程。炮船的第一个确定目标,是西南方向距离象龟营地三百多公里的一条大河的入海口。

第一集

第一集

临时安营扎寨完毕后,徐豹分队在营地外点起了三堆篝火。这是一段短暂的悠闲时光,人们在跳动的火光中自由的­干­着自己事情。他们有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用不同或相同的语言聊着他们在地球上的往事;有的整理着心爱的物件,与旁边观看的人交流着心底潜藏的秘密;有的哼着家乡小调,无论是莱因河的圆舞曲,北海道的民歌,还是苏杭的呢哝小调,凄清的云南山歌,也无论歌唱者唱得呕哑嘲折难为听,还是曲折悠扬动人情,都一样把淡淡的乡愁弥漫在无边的夜­色­之中。

总部通过卫星通讯看到了这幅情景。希格里斯诺送给了营地一个充满希望的名字——诺亚营地。队长徐豹上校欣然接受。

自由活动两个多小时之后,所有的人,包括文职人员在内,在军哨的命令中统一地钻进了他们的酣梦之窝。只剩下值岗军人在营地四周巡游。劳顿一天的人们,很快地进入了香甜的梦乡。

诺亚营地紧挨着降落的登陆舱,五张大帐蓬,其中一张较小,围成一个口字形,较小的那顶帐篷是通讯室。登陆舱在北面,与它最接近的是单独居住着女人的帐篷。

徐豹分队中,有十来名女子,是所有分队中最多的,因第三支队队长夏雅惠子乃女子的缘故,她的队中女人便占了整个分队一半以上。经她的要求,所有女子单独居住一处,其余三个支队男子各居一处。而按其它队的做法,则是所有非军事人员居于一处,再各支队居于一处,不分男女。但是夏雅惠子中校提出的这个要求,谁能拒绝呢。

全体队员就寝后,徐豹仍然在四处仔细检查,特别是各处监视器,看看是不是很灵敏准确。

营地四周检查走完时,营帐里已经鼾声四起。这晚,轮到徐豹支队值夜,又是第一夜,虽然各处安置的报警仪完全值得相信,徐豹还是特意安排了较多的人,四人轮换去值这第一夜。副支队长陈诚中校陪着他走完了所有的必查地点。

这里纬度,比第一次加和正一上校登陆之处高得多,海拔也高一点,雪山就在一百多公里之外。虽是时处北方的热季,诺亚营地所在之地,白天热而不闷,晚上下凉很快,温度也比较低,真是一个可以睡好觉的天气。

“我们到河里洗个澡再去睡觉吧。”徐豹提议道。

营中似乎难有可以推心置腹的人,遥远异乡,陌生人群,彼此隔阂,徐豹感到有些苦闷,即使是分队顾问,诺贝尔生理医学奖的获得者鲁克院士,同是华人,他也觉得目前还难以倾心交谈,而面对着时隔久远的昔日恋人,——夏雅惠子中校,徐豹更有满怀说不清的惆怅,和欲说还休的愁郁。

“河水很凉了。——好吧,上校要去的话,我陪你去。”

他们穿过砾石河滩,在一处水流平缓而较深的地方停下。每个登陆人员只有两套衣服,内衣裤也是这样,所以他们在尚可见一点光亮的河中,彻底的赤身­祼­体,洗浴着一天的身体疲劳和紧张­精­神。河水不断翻起白花,哗哗作响。

天上澄澈无云,偏南方向,一条落入了两边地平线的亮带横贯天空,那便是阿喜星环。凭借­肉­眼,很难找到九颗围成一个圆的星星。他们望啊望,真觉得自己是孤苦无依的孩子了,未来全靠头脑,双手和运气。

游了两转后,两人露在水外的身躯都起了­鸡­皮疙瘩,凉意浸透了全身。他们出了水,在岸上捂着一只耳朵偏着头跳着,控着耳朵里的水。又用手抹掉身体上的水滴,好让光溜溜的躯体尽快一点­干­。

“哎,跟趵突泉的水一样凉,‘泺水发源天下无,平地涌出白玉壶’。”

“上校又动思乡之情了。”陈诚中校说。

“哪里,偶然记起这句描写家乡古泉的诗而已。”

“是呀,身为将领,一队之主,是应该冷静淡漠,不可太感情用事的。但是我看到上校似乎有心事呢?”

这话恰中徐豹内心之虞,但是他并不坦然承认。

“哪里,中校误会了,可能是我表现得稍显沉郁吧。诸事事关大局,有些事情的确要深思熟虑,——我看,面前这条河就叫作趵突河吧。”

“你还是忘不了你的家乡啊。”陈诚知道徐豹是山东济南人,他本意是要借景深入,打破内心的隔阂,与徐豹上校倾心以对,但是徐豹机警的关闭了交流之门,使陈诚中校只能做泛泛之谈。

“谁忘得了呢。”徐豹说。他们开始穿上衣服。

“明天,由夏雅惠子支队营地警戒,我们支队去砍伐木头来做营地鹿砦。你是知道鹿砦怎么做的?”

“当然,这还用说,一头削尖,向上架成X形,围住营地,以防止大型动物的袭击。需要很多树木呢。最近的森林在北面都有六七公里远,这活实在不轻。艰难的事情,总是我们支队打头。”

“谁说一队­干­完呢。由我们一个支队当然完成不了。我们先­干­两天。”

“这还公平。上校不要老是亏待自己支队来成全别人,绝对不要做中庸的好好先生。那,明天,基弗里支队呢?­干­什么?”

“他们,明天的任务是狩猎,寻找食物,我们需要食物,天然食物,很多的食物,最好是找到一个固定的天然食物来源。要想收获后能长期保存食物,还是有些困难的。”

“狩猎,在森林里?那片针阔叶混交林里肯定有不少猎物,我们还没有见过,或在沼泽里,那里有很多的类豚鼠,长耳鼠,一些繁盛的草地动物。这活太好玩了。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陈诚突然转变话头,试探着说。

“应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尽管说吧。”

“上校似乎处处对基弗里中校让步,不,应该说是迁就。”

“不可妄言,中校是胡乱的猜测吧,我们之间还是很融洽的。况且,只要不是原则问题,大度一点又何妨。伐木做鹿砦,我们一定要开一个好头,别懈怠。鹿砦一定要做得结实耐用。(奇*书*网^.^整*理*提*供)营地处于平坦开阔之地,鹿砦便是极好的护墙呀。”

“这我知道。上校既然要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就说的更清楚一些,上校也没必要回避。我觉得基弗里中校暗地里对上校不满。当然我只是一种感觉而已,察言观­色­得到的。我没有具体的证据,上校可以作参考。”

“是吗。陈诚中校真是一个细心人,我会注意的。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谁?”陈诚突然喊道,同时弯下了腰。

徐豹也机敏的蹲下了。

他们摸索到了和衣服武器放在一起的夜视镜。绿­色­夜景中,一只长耳鼠机灵的摆头晃脑。

“送到门口来了。”陈诚中校悄悄举起了激光枪。

“中校,放了它。”

徐豹忽然伸手压低了陈诚手中的枪。

“这也舍不得?”

“在这样宁静的一个夜晚,真的,一点也没有杀戮的兴致。”

“好吧上校,不想扫你的兴。”陈诚收起了枪,“作为头领,不要因仁慈而软弱。可不要做阿喜星上的宋襄公。走吧,上校。”

回营的路上,徐豹一边回味着陈诚的提醒,一边对照着基弗里中校的言行,心里确实泛起一些不快,难道这是基弗里中校骨子里的傲慢使然,或者另有原因?徐豹上校记起《将苑》知人­性­里的那段话:“知人之道有七焉:一曰间之以是非而观其志,二曰穷之以辞辩而观其变,三曰咨之以计谋而观其识,四曰告之以祸难而观其勇,五曰醉之以酒而观其­性­,六曰临之以利而观其廉,七曰期之以事而观其信。”

也许他真的应该先暗中巧妙试探基弗里中校一下,避免以后在重要时刻坏了大事。徐豹想,不知不觉间,诺亚营地已经在眼前了。

第二集

第二集

鲁克院士对徐豹的安排没有半点异议。徐豹让副队长陈诚中校带领支队全部人马去森林伐木,叮嘱他一定要选择坚硬的木材。对基弗里中校,徐豹则只要求猎够数目以保证营地的食物供应,同时要求他采摘一些能食用的菌类,或者果实,不过一定要先想办法确保食物安全。

“植物食物,够费劲的。动物食物更美味,丰富的美味。”基弗里中校不以为然,在徐豹的反复提醒下,才爱理不理的答应了。

夏雅惠子支队只是警戒营地和完成剩下的一些营建工作,其实相当于整队休整。所以徐豹要求她和鲁克院士,以及一名地质地理学家,一名动植物博物学家,一名工程测量技师,和他一起去考察沼泽地。

基弗里中校睁着眼,听完徐豹的安排。

夏雅惠子支队的医官荒山孝郎要求让队长带上一名侍卫,她名字叫菅谷沙子,是一名少尉,少尉是飞船上军人中的最低军衔。菅谷沙子正是千叶公主的侍女,徐豹当然不知其中内情。对一个医官如此认真过问队中首领的生活细节,他感到奇怪和叹服。不过作为一个女人,多个随身同伴也是可以接受的

“那当然可以。我也带了一名侍卫中尉去呢。”徐豹爽朗的笑着说。

徐豹所带的中尉,主要负责扛运一些测量器材,而不是什么负责首领的安全。徐豹估计夏雅惠子,鲁克院士,两名科学家,包括比较年轻的工程师,都难以轻松的完成扛运测量器材这件体力事。

“那,可不可以让我也去凑这个热闹呢。看到上校这份兴致,我也心痒了。狩猎的事太简单,交给副支队长就行了。徐豹队长不也把伐木交给了副队长了么。”

基弗里中校一边说一边注意观察着徐豹的表情。

“基弗里中校如果有兴趣的话,当然也是可以的。每队的队长都有理由首先熟悉四周环境。只是,要是中校去了以后,觉得跟着我们去­干­测量这差事,枯燥无味不好玩的话,又耽搁了这边的尽兴狩猎,那时候可别怪我没有提醒。”

“到阿喜星上,可不是为一个玩字。和科学家们一道,随时可学得不少东西呢。我非常向往。”基弗里中校外表谦逊地说。

鲁克趁机说:“营地重大的事情和决定,本来就应当共同协商的。基弗里中校能有兴趣拔冗一路同行,那当然太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动身吧。”

一行人向西进入了沼泽湿地。

一路上,徐豹将他和顾问鲁克院士商议后的未来打算慢慢的向众人说了出来。最保守的估计,面前这片沼泽地有一千余平方公里,是营地四周最大的开阔平地。往南是趵突河,过了趵突河就要和一个阿喜国家面对面了。卫星地面搜索显示,过了河往南十多公里,便有零散的阿喜牧民居住。如果这个国度,恰是加和正一上校所率第一支登陆部队葬身的国家,那情况有点令人担心。从距离上和方向上讲,这种担心不无道理。

以目前情况而言,徐豹是绝对不会立即就和对方发生冲突的,除非这个国家一定要置自己于死地,派出大军,远道来进攻。诺亚营地这里距离最近的具有相当规模的城市,都有两百多公里,以阿喜人的进军速度而言,徐豹分队还是有时间从容应对。所以对于趵突河南边,没有必要去涉及,避免接触为上策。

南面既然不能发展,那么其他方向呢?诺亚营地东边,是深湍汹涌的雪河,趵突河向东汇进了雪河。过了雪河再往东是河流下切作用很厉害的崇山峻岭,绵延面积很宽的山岭,并不适合将来大量人马驻扎。

营地向北,不远就是森林,然后海拔不断升高,进入雪山高原地带,这片广大的区域也把沼泽包在了脚边,它足有七八十万平方公里。穿过这片无人区域之后,就该是另外的国家了吧,也许这片无人区是几个国家共有的,那边当然也应该有同样警惕和敌视的眼睛在盯着。与其面对几个国家虎视眈眈,不如只进入一个国家的地盘。

因此,这块沼泽地几乎是这一带唯一的开阔好地了。里面情况究竟怎样呢?希望在地球人的心中涌动着。

沼泽湿地中,除偶尔的一块高地,突出于地面之外,真的是一块平坦开阔,肥沃的土地,它同时也是类豚鼠,长耳鼠一类小型哺|­乳­动物的天堂。灰­色­,白­色­及褐­色­的大大小小的各类鸟也在这里安置着它们理想的窝巢。

不远处,有一大群,大概是上万只吧,这样一群象燕鸥一样的鸟,它们集中地把几匝杂草圈成的一个个窝,安放在一片斜坡上。窝里有的还留着一枚两枚鸟蛋。徐豹他们从旁边经过,距离还有两三百米远,便有一大群鸟乌云般的升空盘旋,发出“欧欧”的叫声,汇聚成一股声浪传播开,好象在对徐豹上校等人抗议示威。

在沼泽鸥混乱的时候,一只巨大的飞鸟,斜着掠过来,侵入了沼泽鸥的聚居地。它飞得不够快,因此在空中很难抓到小巧伶俐的沼泽鸥。但是落入沼泽鸥的巢居地后,它那宽大有力的翅膀拍倒了几只沼泽鸥。然后,这个贪心的大家伙,嘴里衔着一只,尖锐的爪子抓着两只,扑扑地飞过趵突河,一直向南边草原边缘的森林里飞去。

“嗨,真想和那只大鸟较量一番。”

基弗里中校扬手喊道。

“你会有机会的,中校。如果它赢了,就该任命那怪东西为上校了。”对这飞行怪物一眼便略知一二的博物学家听见了,也在后面叫道,和基弗里开着玩笑。

他们鼓着掌,欢畅地笑着,逐渐远离那片鸟山。

按徐豹和鲁克教授的事先计划,他们将深入沼泽十来公里,探测沼泽的积水情况和水源,探测有多少硬地。

夏雅惠子中校和菅谷沙子少尉走在最后面。徐豹察觉到她们俩跟不上速度,有时故意的停下来做一些观察,好等着她们。他这一停,那个扛着仪器的中尉便以为上校要使用仪器了,也连忙赶几步过来,可是稍过一会儿他便明白自己理解错了。

现在他们走进了积水地段,徐豹上校走在最前面。没有路,他们是根据地形地貌去判断前方是否是泥淖,而缓缓趟出一条路来的。

遍地是杂草丛生,草虽不高,却遮住了地面,有的草直接浮在深黑­色­水面上,他们不得不小心翼翼前进。有些地方,野草开出艳丽的花,虽然没有什么香味,七彩斑斓的颜­色­的确叫人神情舒怡。

夏雅惠子中校对一种禾本花卉特别感兴趣。这种花手掌般大小,绽开的五个白­色­花瓣上点缀着蓝­色­和棕­色­斑点,象展翅的蝴蝶一样的,看起来真象是一个娴静害羞的乡村女子。

“多漂亮的蝴蝶兰。”夏雅惠子自顾自地取了一个优雅的名字。

她停下来,蹬蹬地面,试试面前的土是否坚硬,然后弯着腰,伸长了手去摘。可是她错误地估计了这段距离,除非她能再前进一步,但夏雅惠子的脚尖已经印上泥潭的边缘了,只是被浅浅的草遮住而不易察觉。

夏雅惠子并不死心。多么美丽幽娴的花啊,久违了,自然的美­色­,这些花摘回去放在营帐中,心情都会愉快开朗一些吧。

好象与花梗只有手掌宽的距离了,夏雅惠子将身体重心再往前倾一点,就这一点,突然,她控制不了自己的平衡了,向前面扑了下去。

菅谷沙子少尉没想到,夏雅惠子队长会那么执着的去摘一朵花。眼见得她来不及拉住夏雅惠子,两人都发出一声尖叫。菅谷沙子一步跳到了夏雅惠子刚才站立的地方,伸出手去拉夏雅惠子,但是够不着。看起来是绿草如茵的地方,开了一个大口子,将夏雅惠子吞了下去。夏雅惠子半仰着身子,脚在泥下蹬着,泥淖瞬间已经没过了腰际。

尖叫声惊动了前面的四人。徐豹回头一望,大惊失­色­,箭步赶来,可是基弗里中校更快,因为他一点都不顾忌到脚下是否是坚实的硬土。临近时,他几乎是一个鱼跃扑倒在地。他一点点试着往前挪,身体都差点越过了硬土一半,但是他还能保持着重心在硬土上。

“压住我的腿。”他对菅谷沙子少尉大声叫道。

立即有重物紧紧的压在基弗里中校的腿上,那是徐豹的身体,这样,基弗里中校止住了向泥潭里滑进去的趋势。他的手臂刚好够到了夏雅惠子的腰,抓住了她被气泡鼓起来的衣服。一拉之下,夏雅惠子借助拉力向这边移了一点,扭过身体后,刚好手也接触到了基弗里中校的手。

夏雅惠子柔软的小手紧紧的包在一双有力的大手之中,她感到了坚强的力量,这股力量排除了死亡的威胁恐惧,一点一点的将她往硬土方向拉去。终于,另外一双手,菅谷沙子的小手也抓住了夏雅惠子,于是大家七手八脚的将夏雅惠子拉了上来。

“啊嚏——”夏雅惠子一脱离险境,便打了一个喷嚏,不知是湿泥弄到鼻孔里去了,还是泥淖中受了凉。她浑身都被稀泥糊满,十分狼狈,泥腥味老远可闻。基弗里中校身上,脸上,也好不到哪里去。

“今天就走到这里吧。我们回营地去。”惊吓之余,徐豹内心百感交集,只得下了命令。

第三集

诺亚营地启动工作的第一天什么都不顺利,阿喜星上一天有二十九个多小时,白昼很长,这么长的时间了都做了些什么呢?

不仅徐豹等人的探测队伍中途无功而返,狩猎支队也没有带回多少战利品,只有十来只小型动物,个头和兔子相差无几,数量也很少,如果用来烧烤做一道配菜,那肯定令人大开胃口,可是要作为一百二十号人的主餐,远远不够。晚餐只能以飞船上带来的人造食物为主,就是这样千篇一律的人造食物,最多也只能维持四五天。

杰夫基弗里中校原来认为,在北边的森林中,应该有大群的象地球上的阿拉斯加驯鹿或南非山斑马之类,温和的大型草食­性­动物,供他们游戏一般捕捉猎获,所以他才放心的跟随地理探测队,而没有去亲自指挥自己的支队。谁料结局如此,他挠着头,打量那些摊在地上的小动物,十分尴尬。

另一支队即徐豹支队砍伐树木的成果也微小,由于缺少有效的伐木工具,如斧啊,锯啊的,他们仅靠军用匕首削断和激光枪烧断,一共有六十多根手臂或大腿粗的树木,而搬运回来的只有一半。

制做鹿砦的时候,夏雅惠子的支队大部分都过来了,有的­干­脆加入了木工队伍,现学现卖。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们把劳动当作了乐趣。两种语言,有时侯夹有第三种公用语言,奇怪的交织在一起。东条英机等飘荡的魂灵假如恰好经过这里的话,一定以为他宣讲的所谓共荣理想,在远离地球56万亿公里的阿喜星上出现了,只是有一点他没有料到,人们自主的帮助和相合,亲密如邻居一般,不是由炮弹,刺刀和鼠疫菌吓着,逼迫着“共荣”的。

晚餐之前,鹿砦只做了十多米长,要想彻底完成对营帐的四围保护,按照这个速度,需要十多二十天才能完成。目前只能置放在北方朝向森林的方向,徐豹吩咐首先将登陆飞船和女队帐篷那边挡住。明天过后,该由到徐豹支队寻找食物,基弗里支队轮休执勤守卫,夏雅惠子支队伐木制鹿砦了。

“怎么只有这点猎获物?”

就寝之前,基弗里中校悄悄询问副队长戈培里戈林曼少校。十年前,戈林曼上尉就曾经让基弗里中校因为钟情于奥特丽小姐而吃过苦头,基弗里中校还记忆犹新。因此他怀疑富有心计的戈林曼又在有意让自己出洋相。他其实对委任戈林曼少校作他的副手颇为不满。当着全体支队将士的面,在支队营帐中,中校向少校发起了试探­性­进攻,如果让他抓住理由,他会要求总部撤换掉戈林曼,但是他也清楚,他必须小心谨慎。

“也许是我们进入森林的深度不够,我们没有发现大型动物。”

“难道连可食用的植物,也不能够采集些来凑数吗?”

“的确如此。我们也找见了,但是遵照上校谨慎的嘱托,并不敢确认这些植物可食。雪山前的森林既不是牧场,也不是农场,第一次进入陌生的环境,哪能就有大收获呢。给我们时间,明天肯定比今天好。我们已经有经验,有发现了。或许,我们应该换一个方向去找食物的,比如西边沼泽地,那里有大量的飞禽走兽,个头不大,数量却很多。”

“这还用你说。可那是沼泽地,我们不能让将士去冒任何风险。我们正在勘测中。”

这话立即得到了营帐中每个人的心中首肯,他们都听说并且亲眼见到了夏雅惠子一身黑泥的狼狈相。到了营地后,夏雅惠子才找出唯一的另外一套野战迷彩服换上。她的神情简直抑郁到了极点。

“要不,向东泅过雪河,那边山高峡深,气候也较温润一些,试试运气怎样。”戈林曼少校一向­精­确严谨,虽是刚组队,队中军人也不尽熟悉,但是少校还颇有威望。

“更无可能,湍急水深,没有舟船,怎样渡过雪河。况且山高难行,一去岂是一两天能够回来的。”

“那就只剩下南面这条河了。有些地方,几乎蹚着都能过河,过了遮住我们视线的小山,是低矮的丘陵和起伏不大的平原,那里才有取之不尽的上等食物,无论是动物还是植物。卫星已经告诉我们看见了大群大型动物。”戈林曼试探着说。

“过了河,我们会直接面对阿喜人,那将可能面对战争。徐豹上校不是已经下令不准随意接近阿喜人吗?”

“可是中校认为,假如我们不越过河去,阿喜人就不来进攻我们了吗?”

“只有徐豹上校才会这么想。”基弗里中校说,他扫视过营帐里,发现坐着站着的几乎每个军人,都用期待的眼神望着他。并没有明确的条令规定不能渡过河去寻找食物啊,哈哈,经过戈林曼少校的启发,基弗里中校忽然开朗了。

没有美丽绝伦的奥特丽小姐,或者说抛开他俩在爱情上的对立,那已经是历史了,基弗里发现,原来戈林曼少校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善于谋划的军人。他对全营叫道,“都睡了吧,明天你们会听到满意的行动方案的。”

基弗里中校没有失言。第二天,徐豹仍旧和顾问鲁克院士带领着三位科学家和两个军人向沼泽进发,他专门多安排了一个军校,目的不仅是要扛运仪器有个帮手,更是要兼顾科学家们的安全。在临危反应上,他发觉军人和普通人差别实在很大。

夏雅惠子则忠实的坚守她的职责,值勤防守营地,她就是亲自把迷彩军服上每一个污泥分子都洗­干­净,也会时间充裕。基弗里找个借口磨磨蹭蹭,看到徐豹离开营地后十多分钟,才带着他的支队出发了。

趵突河在平水时期,某些宽阔而水流较急的河面地段,河水还没不过大腿。基弗里中校派人找到了最易渡河的一条路线。他们仅将长裤脱了来,多数­干­脆连深绿­色­­内­裤都脱掉,扭着光溜溜的ρi股蹚过了河。

渡河的时候可热闹了,壮汉们用言语交流着凉水浸润冲揉着光溜溜下­体­的奇妙感受,放肆地爆出Se情笑话。女人们都不在视线之内,这是唯一让他们略感失望的地方。支队一行三十多人,翻过了一道平缓的山梁后,眼前一亮,宽阔的草原是那样迷人,清风吹拂,草舞波浪,令人心头一阵爽快。

一队分成三路,间隔两三百米,成三叉戟队形向草原深处推进。走走停停,彼此之间靠短距通话器联系。

基弗里中校的望远镜中,出现了两头奇怪的动物。它们象牛一般大小,壮实,却没有犄角,驴一样的耳朵,鹿一样的头,浑身浅浅的细毛。

最奇怪的,是它长着六肢,触地四条腿,前腿前面还长着一双灵活的前肢。它的头颈比较短,四肢触地时,头很难够到地面,它便伸出长一些的前肢,肢端象四个手指般,粗而短,抓起草料,或­干­果草籽之类,喂进嘴里。它雄壮的身躯在基弗里中校眼里无疑是一堆丰盛的食物。他迅速的在心里把那动物叫做牛鹿。

两头牛鹿和他们相隔着还有一千多米远,它们真够悠闲,而且亲亲热热,有时,牛鹿一半身躯都没入半米多深的茂盛的草中。它们没有察觉有人类越来越接近它们,两个牛鹿的头颅不时的挨着擦着,散步似的信步草原,自由自在。

它们是野生动物的一个家庭组合呢,还是阿喜人牧养的家畜,基弗里无法判断,因为在他的视野中还没有看到任何建筑物,包括游牧民使用的帐篷支架木屋之类。他非常幽默的告诉部下,发现了两个偷­情­的大东西,可能它们仅仅是为了配种而寻找安静的地点,因而害羞地离群远走。他们不得不惊醒它们的鸳鸯梦了。

戈林曼少校也随着用望远镜看见了那对动物,更加绘声绘­色­的配合着基弗里中校进行拟人化的描述,引得众人一阵狂笑,趁机把长期的积郁压抑痛痛快快的发泄出来。­精­壮的汉子们,一个接一个的说起黄|­色­段子,肆无忌惮,有时大胆地甩起手,亲昵的拍打着靠得最近的同僚臀部。

三叉戟队形逐渐靠拢牛鹿,分三个方向截住了牛鹿的去向。现在,牛鹿如果要逃跑的话,只有向东南面的斜坡上跑,可是那样势必速度减慢,而且坡上草也很浅,只没过脚脖多点,无遮无掩,这无疑是­射­击猎杀的最佳地段。

大约相距三四百米的时候,牛鹿察觉到危险来临。它们昂起头,发出两声响亮的“哞——哞”声,它们不清楚靠近的是潜藏的天敌还是友好的善类,因为它们从来没有见过人类这种动物,但是由陌生感带来的天生警戒心,使它们张望一下四周后,开始调头往坡上跑去。

牛鹿开始还速度较慢,一拉开步子后,不由自主觉察到危险逼近,便撒开四腿飞奔,两支前肢滑稽的摆动,反而增添了运动的负担,也许还降低了速度。往山上跑吧,这正中下怀。

激光枪从三面­射­击,那么多道死亡之光,没有任何声响,牛鹿却遭受重创,身冒青烟,血洒草坡,又奔驰出去一百多米,狂奔使它们被激光烧灼封闭的伤口裂开,血流不已。一头牛鹿可能被打中要害,一头栽倒,又下滚了十多米才停住。另一头又走了几步,终于撑不住了,站下来,神智恍惚的调头四望几下,“哞”的一声,终于软瘫下去了。它的前肢还不甘心的在空中舞了几下,方才没了动静。

军人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每人都叫喊着奔向战利品。

大的一头牛鹿大约有一吨重,下­体­已经被自己的血迹浸透变­色­。军人们掏出军刀,开始整理战果。头,六肢,内脏被扔掉,每只牛鹿胴体分割成四大块,每块也有一百来公斤。小的一头,整体也有七八百公斤吧。

附近找不到树木,没办法抬,只得由四个军人各提住一头,轮流着弄回营地去,八块共计三十二人,刚好军人够分配,谁都没有闲着。副队长戈林曼少校,拎着­肉­块一个角。他的一些贵重的军用品,望远镜啊,激光枪啊,都由唯一没有提着牛鹿的支队长基弗里中校扛着。中校用卫星通讯器,向营地报告了喜讯,让他们准备烹饪牛鹿的家伙,搭建灶台。

接电话的是夏雅惠子中校,当时她正守在通讯监视器旁,与通讯官谭力少校聊天,她甜美亲切的声音无疑是对满载而归最好的嘉勉。基弗里中校听得心头鹿撞,沉浸在了美好的幻想中。

花了七八个小时,基弗里支队才将牛鹿弄回营地,此刻人人都手软脚发飘了。丰收立即引起了营地的震动,分队里没有出去的文职人员,纷纷打水奉坐,让辛苦了的军人们洗脸抹汗,坐下休息。

人们纷纷嚷嚷,议论着基弗里中校一行的收获,所有的人都开始觉得生活变得美好。从基弗里支队在草原所见判断,这样的牛鹿应该还有大群出现,不管是牲畜也好,野生动物也好,反正有了充足的­肉­食来源。从今以后,享受吧。不过,基弗里中校最为关心的,不是营地中大部分人的反应,仅仅是夏雅惠子一人的态度。

队长徐豹上校和顾问鲁克向沼泽地出去还没有回来,而副队长陈诚中校所率人马正在忙着伐木呢,虽然从基弗里支队出发计算已经有八个多小时,但是对于阿喜星上比较长的昼夜而言,也只算是过中午不久,因此他们回归的时间都还早。没人打扰呀!真爽。

基弗里中校心情格外舒畅。他强作镇定,约请夏雅惠子到河边僻静处去谈话,夏雅惠子不便拒绝,她掉头望一望队中的医官荒山孝郎,似乎是在征询他的意见。

荒山孝郎以前是陆军医学院院长,少将军衔,医术­精­湛,德高望重,暗里兼任着夏雅惠子支队中顾问一职,对外,他隐瞒了军职,因此,别人多半将他当作一个知识渊博经验丰富的医生。基弗里中校常看见夏雅惠子与他独自说话,言态尊重,其器重态度显然不是对一般医官而言。因此,基弗里此刻稍稍离开他们一些以示尊重,眼神却还盯着夏雅惠子。

荒山孝郎平日里不苟言笑,此时也是面无表情,­干­瘦的脸颊总令人莫测高深。直到他点了一下头,基弗里才倍觉轻松。夏雅惠子整整衣装,跟上了基弗里,远处,女侍卫菅谷沙子则尾随在了后面。

菅谷沙子少尉总是这样,像夏雅惠子的影子一样。基弗里不解其意。这些女人也太小心了,还作什么军人,他想。

他们找了一处有树的地方,避免下午的阳光直­射­。趵突河水在几十米远的地方流淌着,哗哗的水声凸显出四周的宁静。自命风流的基弗里中校,忽然有些紧张,他把话题从草原捕猎开始,他向夏雅惠子中校描述了河对岸那边的丰盛水草和宜人风光。

“哦,真的令人向往。但是,河这边也很不错呀。森林,富饶的土地,还有沼泽,如果徐豹上校考察沼泽有结果的话,那片广阔的土地该是多么的美好家园。”夏雅惠子并不是存心要反驳基弗里,只是顺着话题说。

不料基弗里中校琥珀­色­的眼中立即喷出了嫉妒的火,夏雅惠子没有察觉出来。她猜想基弗里中校的意思,是要渡过河去安营扎寨,可是目前她对这里的环境渐渐适应,女人似乎天生就对安宁的生活更情有独钟。

“你们见到了阿喜人吗?”她问。

“没有,连影子也没有见到。”

“那这——牛鹿,是野生动物?”

“也许是吧。我们的确没有看见任何智慧生物和建筑住所,或者再翻过一座山能看到。如果是畜养的动物,应该是大群出现,不应该是两只。”

“但愿如此,否则徐豹上校回来又要发话了?”

基弗里中校差点连脸­色­都变了,冷冷道:“一个不太高明的指挥官,他的意见并非总是正确的,甚至很愚蠢。只要知道在河这边猎取食物的艰难,夏雅惠子小姐就会相信我的话了并理解我们的行动了,过河去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夏雅惠子一开始就察觉到基弗里中校爱和徐豹对立,什么原因,暂时不能确定,心中只是有所猜测。

还欠着基弗里一个重要的人情呢,但是她还是要故意的拉开与基弗里的距离。夏雅惠子说:“这我相信,我们都已经看见了中校的收获。请叫我夏雅惠子中校。”

“叫中校?哦,当然。不过,夏雅惠子小姐不象是个军人。”

“你说的什么话?”

“不论从体质体力,还是临危反应,以及对军纪的考虑和自我克制上,夏雅惠子小姐都不象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军人。请恕我冒昧。”

“嗯?那,依你看来,我是什么人?”

“豪门名媛。”

“哈。嗬嗬,中校怎么会这样认为呢?”

“只是我还是有一点不明白。”基弗里故意停下,等夏雅惠子来发问。

“是吗,哪一点。”

“大和军人中不乏优秀男儿,为何却任命夏雅惠子当队长呢,而且支队中美女甚多。这有何深意?”

“原来是这个。那你猜一猜呀。”夏雅惠子调皮的偏着头。

“我,猜不到。你们大和民族一向城府深沉,表里不一。而且,军人不应该过问政治,我只忠实的服从上面的命令。”

夏雅惠子淡淡一笑带过。“我很感激你。”

“是吗?感激什么——”

“你完全不顾个人危险来救我——”

“如果,这种危险的最终代价,是生命,我还是会毫不犹豫付出的。”基弗里立即接上话。

夏雅惠子眼光从基弗里脸上扫过,看着基弗里坚定的神情,她相信中校说的话是真的。基弗里中校那双迷人的,令所有成熟的和天真的女人怦然心动的眸子里柔和的光辉,使夏雅惠子不觉脸上有了发热的感觉。

猛然,她察觉了自己的细微变化,不觉心狂跳起来,责备的理­性­立即占了上风。

夏雅惠子顿了顿,理清了思路,很清晰的说,“可能的话,第三分队需要召开一个专门会议来讨论寻找食物这件事。我已经明白了基弗里中校的意思了。我们支队会认真考虑这个问题的。”

夏雅惠子生硬地将话题转移回了捕猎找寻食物问题上来。一遇上这类客套的暧昧语气,基弗里明白,今天只能到此为止。但是,他隐晦的道出了对夏雅惠子的倾慕之意,而没有遭受明确的拒绝,已经使基弗里感到高兴。存有好感是爱情故事良好的开端。

“那,以后有机会再仔细讨论这个饶有兴趣的问题吧。我们该回去了,你的姐妹一样的菅谷沙子少尉,在不远的地方等候着。相信夏雅惠子中校有自己清晰的判断力。现在,出去的人都该回营了吧。”基弗里顺从着夏雅惠子的意思,免得尴尬。

他一语双关,显得彬彬有礼而且善解人意。他满含深意的微笑,使夏雅惠子的心中,不禁又不按照原有节律,咚咚跳动了一阵。

第四集

直到营地里开始晚餐,天­色­渐暗时,徐豹一行人才姗姗来迟。他们携带回了两袋鸟蛋,应该说是两衣兜鸟蛋。徐豹为此,和另一位中尉只穿着一件背心。尽管一路小心,还是有几颗蛋碰裂了,迷彩军服外面都被蛋清浸湿了,散发出淡淡的蛋腥味儿。

晚餐的气氛是热烈的。陈诚副队长带领的伐木队进展比第一天快得多,那是更有经验了的缘故,他们还捎带回来一些野菌类和可食的野果。这些­干­果象板栗一样的,被他们从树上敲落下来。铁板上搁上粗砂,­干­果搅混在砂中,炒熟后一剥开,芬香四溢,加上流油溢香的架烤牛鹿­肉­,第三分队降落阿喜星上的第一顿较为丰盛的晚餐,使久违佳肴美味的人们,重新体验到生活的美好。佳肴美味,是美好生活的第一要素。

只有一声惊叫,稍稍破了晚餐的愉快气氛,那是一个女子中尉突然发出的尖叫,众人都看见了她把一个鸟蛋掉在了地上,女中尉一脸惊恐,她的确被吓坏了。

原来,那只鸟蛋孵化出了半个成形的胚胎。一个看来喜好旅游并且见多识广的中校说出一句俏皮话,一下减去一大半的惊惧,他说,“啊呀,多美妙的越南喜蛋,可别浪费了。真没想到,距地球几十万亿公里,还能吃到越南喜蛋。早知到你想减肥节食,留给我多好。”

中校本来是想取悦那位受惊的女中尉,结果反而因为嘴巴的大意,有讥笑女人过胖之嫌,因此腰上,背上,狠狠地被捶了一阵粉拳。

随后,他不计恩怨,向因好奇围拢过来的那些人,炫耀起他所品尝过的世界各地那些怪异却令人过口难忘的美食来,他的讲演不时引起一阵啧啧的称奇声。

徐豹上校没有­干­涉队中的任何快乐的气氛,他对于晚餐食品的种类略感诧异,吃饭时却没有说什么。他的眼光扫过基弗里和夏雅惠子两位支队长时,似乎另外看出了什么秘密。

女人啊,多么容易见异思迁。徐豹心中酸溜溜的,只得暗中叹息。

营地第二次扩大会议在营帐外进行。参会的人是各支队队长和副队长,以及鲁克顾问,通讯官谭力少校和两名重要的文职人员,其中包括荒山孝郎医官。清点人数的时候,夏雅惠子和荒山孝郎还没有到,甚至夏雅惠子的卫星通话器都关掉了,徐豹对他们神秘的行动感到焦心。他让陈诚沿着卫星跟踪器所显示的地点四周去找一找。徐豹面­色­凝重,语调沉缓,到场的人都感觉到有重要的事情将会发生,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

此刻,借着夜­色­的遮掩,荒山孝郎正和夏雅惠子作着激烈的交谈。荒山孝郎代表着陆军本部,影响力很大。夏雅惠子则把他当作长辈来尊重。荒山孝郎医官的真实身份,陆军医学院院长,奇+shu$网收集整理少将军衔,这时的登陆分队中没几人知道。此时此刻,他已经对夏雅惠子喋喋不休的陈述了一大通。

“公主,你便是我们的天照大神,未来的天皇。世俗事务是由我们去处理的,不要过多的参与决策和事必躬亲。任何不明智不成功的决策都会玷污天皇的光彩。普通人的谬误和愚蠢是不会出现在‘高出云表’的天皇身上,因此要和一切人保持必要距离。我和本田大将刚通过话,神圣的使命时刻都在提醒我们,遵循必须的规范。”

“如你所说就是了,今后努力保持一定距离。荒山君还有什么话么。”

“关于是否渡河另建营地,保持独立行动能力,为开辟帝国疆土做准备,我还要和本田大将他们商议后再作定夺,须得看准时机行动。顺着基弗里中校的意思行事,能够让我们处于安全的主动中,必要的话,公主——队长中校应该保持和基弗里中校的私下联系。”

“这就奇怪了,不正是荒山君要求我和基弗里中校保持感情上的距离的吗?”夏雅惠子似笑非笑。说起这些来她便有些恼火,十年前,她与徐豹险处逢生并相识,暗生情愫之后,被皇室生活顾问探知,便听过不少类似的一番话了。当时,她还是第三顺序的皇位继承人,虽然最后继承的可能­性­非常小,可也处处受到细密的照顾。

“唔,这并不矛盾——”荒山孝郎正要解释,陈诚中校从远处大声喊道,“嗨,前面是夏雅惠子中校吗,等着你开会呢。”

黑暗中,荒山孝郎没有看见夏雅惠子因解脱而俏皮开心的笑容。

野外点起了篝火,充电照明灯青白的灯光和黄|­色­的火光掺和在一起,映着每个思考着的脸,这些脸因严肃而神­色­凝重。

“首先,我要将这两日考察沼泽的结果和因此产生的打算与各位共商。在沼泽和趵突河之间,因为地质构造运动,横亘着一道花岗岩岩体石梁,恰好阻挡了水的自然流动,致使沼泽积水不能通过趵突河流入雪河而形成沼泽。如果在石梁上开凿一条深十来米,长一公里多的运河,则沼泽绝大部分地区可以排除积水,从而变成一片肥沃的平原。如果那样的话,趵突河河面也将展宽,这样就需要修建一座桥。我们的顾问,鲁克院士已经选好了桥址。我想,我大胆地猜想,这里就是我们未来的城市所在地。”

说这段话的自然是队长徐豹上校。

沉默,思考中的沉默,基弗里首先打破了沉默,他说:“一个绝好的见解,一个浩大的工程,然而是不是一个适应的时机呢。过了河,徐豹上校起名的趵突河,到南边,那边才是一个美丽富饶的地方。请注意,我说的是已经富饶了。食物应有尽有,地势开阔平坦。各位想来知道,今天,我们已经亲自拜访过那里了。”

“目前,这个浩大的工程的确无法开展,我们需要的就是建好我们现在的营地,并要在附近迅速的建立一个燃料工厂,刻不容缓。”

徐豹将话题回到自己的主题。

“为什么不渡过河去,把那片疆域也纳入我们的势力范围?”戈林曼少校也紧跟着基弗里中校附和了一句。

“那样,会和阿喜人直接接触,他们会把这当作不友好的行为,会认为我们在进行——侵略。要尽一切力量避免战争。”

“危言耸听。战争是天生存在的,并不会因为我们的躲避就消弥。”基弗里寸步不让。

徐豹停下来,看着基弗里,基弗里的目光迎了上去。

徐豹上校淡然一笑,说:“中校说得不错。即使,我们已经掌握了阿喜人的语言文字,能够借此,向阿喜人表达出我们和平的诚意,再向阿喜人道歉,作出赔偿,改变他们对我们的观念,误解,即使我们做了能够做到的一切,步步忍辱负重,战争可能还是不可避免。但是,现在,以我们分队的具体任务而言,却要竭力避免任何战争。时间不待。这也是总部的意见,或者说,命令。各位若有异议,可直接向总部提出,无须分队来转达。在我们没有改变目标之前,任何违反此命令的人将军法从事。我说的是整个舰队的总体目标。”

徐豹突然之间变得如此强硬,咄咄逼人,此话仿佛一下子击中了基弗里中校的要害。中校万万不会对自己的伯父,盟军总司令克里将军,有半点违抗,他是一个称职的军人。他撇撇嘴,不再说话了。

徐豹对未来两日各支队的任务作了部署。当每个人都以为会议就要结束的时候,徐豹突然说道:“下面,请基弗里中校把越河捕猎的见闻向大家讲一讲,也许将来对我们有用处呢。”

基弗里猜不透徐豹上校在搞什么名堂,夏雅惠子却直觉到,这两个男人之间的战争已经开始了。

基弗里强打起­精­神,回忆着渡河与围猎的经过,说到他们怎样­精­疲力竭,将分割好的牛鹿运回营地时,他有意加强了语气。正是由于路途遥远,又没有任何运输工具,哪怕是一匹没有鞍架的羸马,都没有。他们付出了多么艰难的代价。

下一个捕猎和寻找食物的支队该轮到夏雅惠子她们,而基弗里支队则要去­干­最枯燥无味的伐木运输了。基弗里有意向下一队传递了这样的信息。

“对不起,这里我打断一下,这么说,中校并没有确认牛鹿是一种野生动物。”

“嗯,我从来没有确认过吧,是的。但是附近没有阿喜人的居住地,这倒可以肯定。也没有充足的证据证明是阿喜人饲养的牲畜。”基弗里没料到徐豹突然这么一问。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昨天我们从卫星摄像得知,从趵突河往南三四十公里出便有阿喜人明确的长久居住地,我说的是十分明确,而且不是帐篷之类的临时宿居地。至于更近一点的,处于一块树林边的,虽不能完全确定,那可能是一些游牧民,猎获牛鹿的地方应该距离那里不远了。而且从曾经获得的图像来看,牛鹿还好象是一种运输工具呢。这点,基弗里中校能够理解的。”

徐豹步步紧逼的问话使基弗里感到十分恼火。

“斑马也是马,野牛也是牛,可它们就是野生动物。仅凭外形一样,就能断定是牛鹿,这些牛鹿,是牧养的牲畜吗。”

“关于究竟是牧放还是野生这个问题,以后再讨论。希望我们不要再犯加和正夫上校的错误。基弗里中校,现在需要把你们围猎的详细地点告诉通讯官;谭力少校,必须密切监视那个地段。如果阿喜人丢失了牲畜的话,是要寻找的,那样的话,就得有新的事情­干­了。当然这是我的估计。”

基弗里内心冷笑着,戈林曼少校脸上的表情数次示意基弗里忍耐。基弗里却觉得,他才是应该得意的人,需要忍耐的是徐豹。

夏雅惠子,荒山孝郎和东条巴莫,都对徐豹有意提起已经殉职的加和上校的错误不满。他们的沉默冷淡表明了对徐豹的看法。夏雅惠子觉得,她与徐豹之间,已经隔着一条冰河,而且变得越来越宽。

第五集

诺亚营地的建设在有条不紊的进行。这天是轮到徐豹支队驻守营地,相当于休整养息。他另外给自己支队安派了一件事,他亲自率领一半人马十六七个人,到营地与沼泽之间,找到一处适当的地点开垦土地,支队的另一半人马留在营地由陈诚中校指挥巡守营地。

分队降落时已经携带了许多地球上可食植物的种子,小麦是其中种子数量最多的。不必求助于阿喜人,就可以开始尝试第一轮的种植。在舰队从太阳系出发之前,就考虑到了新的星球上是否会存在已经适宜种植的植物,所以预先作了详细的准备。

除了担心此时气候是否适合下种之外,开垦田地倒是一件惬意的事,支队里的军官们边­干­边笑,有时还放开喉咙,唱起悠长或欢快的歌来,好一派恬静的田园风光。在一些浪漫的具有古典意味的心中,甚至已经幻想起“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的境界了。

过了一天的快乐时光,出去的支队陆续回到营地,准备享受劳累一日过后的丰盛晚餐。通讯官谭力少校向徐豹上校汇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他们观察到,丢弃牛鹿遗骸附近有许多活动的红外点,表明有动物在那里,进一步使用卫星近距摄像,虽然并不足以完全看清是什么动物,但是那外形决不是牛鹿,倒与阿喜人的形象十分接近。徐豹心中立即紧张起来,莫非昨夜享受的牛鹿真的是牧养的牲畜。

唉,这下麻烦又来了,地球人的恶名真是难以洗清啊。他要求谭力少校密切注视阿喜人的行动,又通知营地重要人士全体集中召开紧急会议。

“我们贪婪的嘴再次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现在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可以这样说。”在营帐里,徐豹打量了所有人一周,察看他们的反应。

“上校的意思无非是说,我们捕杀了阿喜人饲养的牲畜。”基弗里不以为然说。

“是的,现在,要请中校去弥补这个过失。”

众人的眼光一下投向了基弗里,作为眼光的聚焦点,基弗里中校感到了热,尤其是夏雅惠子中校眼中传过来的热量,他应该表现出气定神闲的绅士派头来,那正是夏雅惠子小姐习惯和喜欢的。

基弗里耸耸肩:“如果真的是一个过错的话,我们一定去弥补的。请问上校,你打算要我们用什么方法去­干­。”

徐豹对基弗里突然表现出来的大度和合作深感意外,他寻思着,用什么办法来消除阿喜人的憎恨心理,进行解释和补偿。前者由于语言尚未掌握,一知半解,表达一旦错误,反而容易弄巧成拙。补偿,倒是可以考虑,怎样补偿呢?

他想到了两种方法,与鲁克说了几句后,提出来征询大伙的意见。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付钱了,付出相当价值的钱,表示我们的诚意。我们也是初到此地的,一贫如洗,也不知道多少财物才能适合阿喜人的口味。金钱却是万能的。”戈林曼少校一板一眼以德意志民族特有的严谨说,“只是,赔偿的价值一定要相当,免得为以后留下遗患。习惯了漫天要价,存心敲诈的心,是不会轻易满足的。”

基弗里支队的副队长一说话,徐豹顿感宽慰。

“那么,请问戈林曼少校,是支付欧元,还是人民币,或者日元好一些呢。”见戈林曼少校说得煞有介事,仿佛成竹在胸,鲁克笑着有意打趣,以增添一点轻松的气氛。

“从另外两个分队获得的信息,——他们都已经直接同阿喜人打过交道——阿喜人喜爱黄金的程度,和二三十年前地球人相当。当然不象现在,对我们来说,黄金如白银一样廉价了。因此把赔偿金折算成黄金来最为合适。假如牛鹿不是什么珍稀保护动物的话,是能够讨价还价的。”徐豹见戈林曼一下答不上来,笑笑接着说。

“那样的话,一头牛鹿需要黄金大约20克,加倍赔偿的话我们总计要付出80克黄金,十枚24K的金戒指应该够了。”戈林曼今天总是很活跃,他的算计准确迅速和慷慨,及时而且完全地替基弗里中校解除了困境。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营帐里的气氛顿时轻松许多。

“中校的看法呢?”徐豹问基弗里。

“唔,戈林曼少校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

“那么明天,请中校派人执行吧。”徐豹说,他尽量保持平缓的语调,以免刺激基弗里,但是却不容违抗。

基弗里眼睛一翻,一股气噎在喉咙里没有喷出来,因为他看见夏雅惠子正略带紧张的注视着他。

他收起了悻悻的心态,很坦然的说:“我明天会派人执行的,请上校放心。”

徐豹接下来宣布了分队新的规定,未经申请允许,任何人不得越过趵突河行动,违者将受到关禁闭室的处罚。然后他又宣布两条令人鼓舞的消息,待营地基本建设结束后,大概也就十天左右吧,将举办一场庆祝晚会,到时候,各个支队都要拿出表演的节目来,能唱的唱,能跳的跳,有绝活的表演绝活,还将举行一个游泳比赛,就在趵突河里。

鲁克院士对于一些细节作了补充。这次会议结束得还算完满。

基弗里中校没有失言,在支队中,他收集了一枚金镖,一枚戒指和三块纪念金币。支队里部下纷纷解囊,捐赠金物,但是基弗里谢绝了大伙的好意。

基弗里拿出了自己的金镖。它与中校使用的飞镖,外形完全一样,只是个头小得多,纯金制作,这是基弗里随身携带的吉祥物。戈林曼副队长拿出了珍藏的戒指。这枚戒指是戈林曼少校在芬兰湾战役中获得的英雄纪念章,戒指上镌刻着年代和战役名称,对于少校而言,可谓价值不菲。

数量还嫌不够,基弗里又在捐赠物中选取三枚了金币,并感谢大家的支持。最后,他选派了两名军人,一个上尉和一个少尉,要他们将赔偿的金物包裹好悬挂在牛鹿的遗骸上,以便阿喜牧民很容易就看到,他亲自用英文写了一张字条,写在一方绢帕上,表示道歉和按价赔偿之意。他又要求两名军官应该在那里停留上足够的时间,来观察阿喜人的行动,尽量确认阿喜人已经收到,他们只要天黑之前赶回营地就行。

“阿喜人能够看懂么英文么?”戈林曼少校问,随即他大声叫道,“噢,上帝,我明白了。”

“少校当然应该明白的。不是一定要阿喜人明白。这是证据,也是表示和解的通知。阿喜人应该学会来理解我们。我们现在的每次行动,都是在为未来添加有利的筹码。”

基弗里此刻很开心,呵呵笑着,很为自己的天才想法得意。

三个小时过去了。趵突河南面,升起了一股白烟。

送赔偿金物的军官,用激光烧着了他们搜集枯草和生草混杂的一堆草。用烟雾来吸引阿喜牧民的注意。

一日的时间在这一天变得格外漫长。徐豹和基弗里都带队在外,可是都时时牵挂着送赔偿金的两名军人。还在回营地的路上,徐豹就通过卫星通话器问营地通讯官,“回来了吗?”答曰“没有”。基弗里也用通话器询问,答曰“可能回不了啦。”

上校和中校几乎是同时赶回了营地,一见面,彼此点头示意,无话,直奔通讯处。通讯官谭力少校指着由许多移动的红外点包围着的两个跟踪器亮点,说,“他们没有动静,恐怕已遭不测了。”

“赶快联系卫星摄像机。”徐豹命令道。

“已经申请了,还有二十多分钟才转过来。”

屏幕上红外点在移动,跟踪器亮点一动不动。徐豹的心彻底沉下去了。

基弗里自己问自己,“难道,是遭遇陷阱了。”

“不太可能。”鲁克院士也过来了,“在平原上遭遇陷阱不可能,那是两个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怎么可能同时掉入陷阱。除非是枪击。”

基弗里恼怒,沮丧,真想一巴掌捂住鲁克的嘴。

“枪击!”徐豹急着问谭力少校,“出现这种状况多少时间了。”

“有两个小时左右了。”

“这么说,他们如果要返回来的话,早就过了那里了,甚至已经回了营地。我们都看见了白烟。”说着,徐豹环顾一下四周。

旁边的人都点头认同。

“那么,他们既然已经完成了任务,还呆在那里­干­什么,等着阿喜人发现,来追击,开枪。”徐豹不由得将疑问甩给了基弗里。

“是我让他们等着阿喜人出现,他们有望远镜,没等阿喜人近身就会发现,躲避了。”基弗里满怀愧疚,不敢直视徐豹。

上校不言语了,原来基弗里急于表现而枉顾纪律,或者过于托大了。他轻声说,“也许,阿喜牧民也有望远镜的,阿喜人肯定是有的,这一点上我们并不太占优。”

终于,摄像卫星转过来了,一张张照片发到地面。经过一阵搜索,卫星捕捉到了卫星跟踪器的具体位置。

镜头拉近,再近,已经最近了,两具人体横躺在草地上,没有动静,也看不清是谁。可是他们穿着只有地球军人才穿的迷彩军服。卫星跟踪器亮点,明白无误的说明,那是两名地球军人。

尸体四周,已经不见了阿喜人的踪影。

基弗里两脚发软,差点站立不稳。

悲愤的气氛,立即弥漫在里营帐里的每一个角落。

第六集

营地派人连夜将两名遇难军人的躯体抬了回来。当他们赶到遇难地点时,阿喜人已经离开很久了。从着弹痕迹来看,两名死难者是被枪弹从后面击中身亡的,极有可能是在回返途中,被阿喜人发现后跟踪,从背后袭击遇害。

显然,两具尸体还遭受了翻动搜查,所有的金物也不见了,白帊字条也不见了,还有激光枪和望远镜,阿喜人拿走了感兴趣的一切。

无语,无言。基弗里中校一直铁青着脸。

诺亚营地举行了简短的悼念仪式,准备第二日,选择一个地方安葬。鲁克院士建议安葬在东边靠近雪河的地方,那里风景秀丽,地势偏僻,正好可作为以后地球人的公墓。私下里,他对徐豹说,那里风水极佳,是­阴­宅的上上之选。

基弗里支队的人都睡不着,他们忙碌着做两口薄棺材,准备用作最隆重的土葬。他们非常认真的削着,凿着,敲着,真的是­精­工细作。或许忙碌能够减轻悲伤吧。

而另外两个支队的人,在指挥官的嘱咐下,陆续的回到了他们休寝的营帐,尽管不时还从人中间听见一声唏噓.其中很多人,都或多或少参与了一会儿棺木的制作,借此表达哀思。

特制的,以阿喜星时间为标准的电子钟,显示已经到了子夜,再过几分钟就是第二日了。基弗里中校让戈林曼少校带领手下做工,自己则亲自去守灵。

灵前燃着一堆火,火光照着基弗里的英俊的脸,跳动着,变幻着。徐豹查营经过这里,这已是今天的第三次查营了。他拍拍基弗里的肩膀,劝慰了几句,便就寝去了,他不能耽误明天的事。

夜深深,火光跳动。做工军人们不时的喧嚷声,没入茫茫的黑夜中,显得多么的微弱。

“我向队长正式请求,我将带领我的支队过河去。”

第二日,安葬完毕两名殉职的军人,回营的路上,基弗里向徐豹请求。

“过河去,­干­什么?”徐豹停下来了,其他人也跟着停住了脚步。

“赶走阿喜人,杀光所有牲畜。”

“对昨日事件进行报复?”

“这是正义的报复,他们理应付出代价,否则,我们将成为无能和孱弱的笑料。”

许多赞许的眼光立即­射­了过来。

“这会引起大规模的战争。”

“上校害怕战争吗?”

徐豹不予回答这个幼稚的问题。

“我们的退缩与忍让并没有换取和平和理解。相反,第一分队和第二分队已经开始他们勇敢的进攻了。”

“要击溃阿喜牧民是很容易的,但是,随即到来的,将是阿喜人的大部队,我们还不能对抗他们的人多势众,以及威力巨大的重型武器。加和正夫上校的遗憾不能重演。”

各个支队的首领都围聚过来了,他们特殊的职位使他们能够离徐豹最近,因而可以很好的发表个人看法。

副队长东条巴莫少校接上话说——他显然忘记了按照职位高低他发言的名次应该还在后面——他说:“可是今天的痛苦是谁带给我们的呢?别老是拿加和正夫上校说事,上校是英雄,他是战死的,象樱花一样灿烂地绽放。将来一定会在加和正夫上校的墓地前立上一块方形尖碑。”

基弗里也接着说:“凭借我们超越的通讯侦察技术,阿喜人根本找不到我们。在他们重型部队到来之前,我们可以远远的避开,迂回作战。”

“中校想过没有,那样会丢掉营地。”

所有的人,除鲁克院士外,都未料到徐豹上校会这样说。丢掉诺亚营地,瞧队长的模样,好似丢掉了首都似的。

“我们和第一第二分队都不一样。可以明确告诉大家,这里或许是地球人未来的家园。避免大规模的战争是必须的。”鲁克出来为徐豹辩护。

总部对徐豹上校作过什么指示,其他人无从得知,不过,他们暂时都沉默了。这沉默中包含着疑问。

“这里的纬度,最适合于飞船起飞。”鲁克进一步解释道。

一行人一路再也无话,沉闷的走回了营地。

这件事过后,营地中反而平静了几日,谁都不再提渡河报复的事。南边,阿喜人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卫星摄像仪侦察到,仍旧有阿喜人重复的到他们获得胜利的地方查看,虽然不见了尸体,他们暂时也没有想到渡过河来扩张他们的战果。

人人几乎都把闭闷着的那口气发泄在日常工作中,所有劳动速度都加快了许多。当鹿砦完全围住营地时,开垦过的土地已经全部播下了种子,还有一片蕨菜,甘蓝和西红柿,甚至洼地里近两亩的面积种上了生长快速的空心菜,营地积存的食物也比较丰富。队中人人都学会了如何迅速捕杀到长耳鼠等为数众多的食草动物。

徐豹对营地建设的进展非常满意,他已经开始率队测量地块,平整土地,划分任务,砍伐堆积木柴,着手建立锻烧矿石以获得石灰的土窑,一切都是在为建立一个简易工厂作准备。不过在进一步劳作之前,庆祝晚会和游泳比赛的日子到了。

游泳比赛在趵突河里举行,起点和终点都在北岸,参赛者需要从北边携带一面红­色­旗子跑过一百米的路,跳入河中游到对岸,距离约为一百五十米,然后将手中红旗换成对岸的蓝­色­旗子,再游回来,将蓝­色­旗Сhā在原来Сhā红旗的地方。

每次有五位选手参加,最后以时间最短的三人为优胜者,他们将分别获得用软树枝编成的“桂冠”,和晚餐时特别增加的一份烤­肉­,以及一枚金质奖章。那奖章是用金币锤压刻制的,做工虽然显得粗糙,却是货真价实的黄金。

所有一百零六个男人当中,倒有九十人报名参赛,有一个来自西班牙的女人,长得高大健壮,也报了名,在同一个组的五人当中,她竟然是第二个到达的。后面的三个男人理所当然的受到了讪笑的待遇。军人们个个奋勇争先,互不相让,不少的参赛者也以摔倒或鱼跃触地引起了一阵轰笑。那真是一个热闹快乐的日子,仿佛所有的压抑,悲伤,劳累,忧虑,全部在扑腾跳入趵突河的一刹那间,溶化在奔流的河水里了。

通讯官谭力少校告诉徐豹,南面八指国(即毕喜共和国,八指国之名和后面的西番国,都是舰队总部根据阿莱斯分队攻占火山堡之后,所获的地图所示来命名)的牧民有所动静,他们藏身于一个高岗上,可能在借助望远镜观察诺亚营地。

“那正好,希望他们能传达给国王一个友好的信息,我们是友善和平使者,我们追求生活的快乐。我们也安守此土,无意再进一步冒犯他们。”

徐豹说,他认为八指国是一个王国,事实上毕喜共和国是建立了完整体制的民主国。他进一步吩咐道:

“决不要让他们任何进攻偷袭的企图得逞。要密切注意。”

“放心吧上校,八指国的一举一动都无所遁形。”

此时,比赛已经结束,所有的人都在等着他们的最高首领来颁奖。徐豹把这一荣誉让给了鲁克院士,作为对长者和智者的尊敬。人群中响起一片掌声。夏雅惠子也鼓起掌来,上校的谦逊在此刻赢得了她的赞许。

在这片欢乐的人群中,最不开心的,当数基弗里中校了,他下定决心要大胆的一展风采,不能再拖沓下去了。

晚餐比平日里要早一些,结束后,大家忙碌着布置篝火会场。所有闲着的没有值班任务的人,围坐四堆木柴旁边的时候,离天黑还早得很呢。大伙盼望着快乐放松,尽情逍遥的晚会开始,已经迫不及待。

篝火晚会开始了。首先是趁天光尚亮,表演各自绝活。

第一个上场的是来自中国沧洲的陆军特警少校。他比划了一阵后,将了一根胳膊粗的石条,按在大石上,扬掌猛砍,空手劈断了石条,接着又是一根,最后一根按在大腿上,总共接连挥掌劈断了五根。劈完石条,特警少校面不改­色­心不跳,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激动的由衷的叫好声。

基弗里中校第三个上场。他整肃戎装,腰间环Сhā的六柄双刃飞镖格外引人注目。二十步开外,立着一根两米来高的木桩,木桩只有小腿粗细。基弗里两只手都举起来了,双刃飞镖发着寒光。

“嗖嗖”,几乎是同时,也看不清左右,飞镖哪支在前,哪支在后,噌地,一上一下钉在了木桩上。两支飞镖相距约半米。

“好!”有谁叫了一声,跟下没有人再叫嚷了,都屏住了呼吸,等待基弗里下一个动作。

只见基弗里轻舒大掌,拨出第三支镖摊于掌上。他背转身,突然向后一仰,上身几乎和地平面平行了,接着甩手一镖,噌地钉上了木桩,刚好扎在原来两镖正中间。

这一次,谁都没有出声。

基弗里突然跃起,居高临下,手举过头顶,手腕一抖,第四镖立刻Сhā在了上面两支镖的中间。

读者或者观看过田径赛中的掷铁饼,运动员快速旋转着将铁饼掷出去,现在,基弗里中校就是这样原地迅速转了两圈,手一晃之间,第五镖稳稳的钉在木桩上,位置恰好是下面两镖的正中间。

一名中尉走上前去,察看五支镖的位置。五镖之间的距离,就是牵了尺子来量,也是一样的,整齐划一,距离相等,­精­确地处于一条线上。他吐了一下舌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腰忽地往下一躬,害怕似的退了回来。这个动作引发了一阵哄笑。

第六支镖已经握在了基弗里中校的掌中。基弗里并不急着发镖,一动不动注视着前方。

暮­色­已起,晚风中,基弗里迎风而立,风吹动了他一身迷彩戎装,落霞余光象在基弗里的脸上镀了一层金,真是玉树临风,动人心魄。此刻,人人屏息凝神以待,睁眼欲看基弗里最后一镖飞向何方。

突然,基弗里往前跑了两步,一个前空翻,人未落地,还未待人们看清,镖已经发­射­出去。

一时里,许多人都傻眼了,因为他们没有听到先前那样熟悉的噌的一声。木桩上明明白白的只有五支镖,第六支不知飞到哪儿去了。

最后一镖难道竟然脱靶了,有的人已经开始摇头,为最后这一刻的失手遗憾。

还是那名中尉,再一次走出人群,径直向木桩方向走去,到了木桩处,也不停步,又向前走了十几步。他弯下腰,站起来时,手中已经举着一支双刃飞镖。

“啊呀,蜻蜓,不不,是象蜻蜓一样的飞虫。”中尉一边叫着,一边往回跑。原来,镖尖穿透了飞虫的胸腹,把它钉在了地上,基弗里发镖之前,已经看见飞舞的巨大飞虫了。它象半个画眉一样大小,而它的远亲正是阿喜人最喜爱的食物——大蚂蚱。

先是一声巴掌响,随即掌声海潮一般响了起来。

第七集

暮­色­越来越重。跳动的篝火照着跳跃的人们,沉浸在自由放松的欢乐中。诺亚营地忘记了悲伤,孤独,陌生的忧郁,危险的惴惧。每一处火光,就象一朵绽开的快乐之花。

一个海军陆战队少校掏出了一直陪伴着他的口琴,吹起了E·瓦尔特托菲尔的西班牙圆舞曲。分队里有识得此曲的,随声哼着附和起来。接着,平整的草地上,便有了一双双脚伴音而舞。

夏雅惠子沿河边走着,步履缓慢,象一个离群索居的隐士。远方火光中跳动的欢乐与她郁郁不乐的表情对比鲜明。她被面临两个抉择的烦恼纠缠得心烦意乱。她也一点没有注意到,一个轻灵矫健的身影也悄悄跟在了后面。

许多蚊蚋一样的小飞虫围着夏雅惠子前后飞来飞去,挥之不去的嗡嗡声更增添了烦乱。这些被动物分类学家暂时命名为沼蚊的飞虫,是诺亚营地最讨厌的。晚上睡觉前,为了避免沼蚊的­骚­扰,首先得点燃一种被植物学家找到的­干­树叶,在帐篷内熏一通,类似于薰衣草香味的香气久久不散。然后紧闭帐门,只通过一个密网窗口通气,方能睡上一个安稳觉。

夏雅惠子停下来,站住了,静静的思索着。既然独自一人仍旧无法理清头绪,还是回去的好,但是她没有向后转身,又走了起来。

“夏雅惠子中校还要往前走吗?”基弗里中校突然在身后不远处叫道,吓得夏雅惠子一激灵。

“你已经离营地很远了。”

“是吗。怎么是基弗里中校,你不是在跳舞么。”

“缺少了惠子小姐,舞会就算结束了。那种活动筋骨的事最需要的是情趣。惠子小姐一个人,离开营地远了会有危险。”

“呵,难道八指国的人还能泅过河来?”

“今天,的确有许多八指国人出来活动了。他们潜伏在河对岸山后观察我们,大约三四十个。四处都有。靠近雪河这边还可能有一种凶猛的啮齿兽,个头不大,却狡猾而贪婪。小心为妙。”

“谢谢中校的关心。野兽并不可怕,真该好好的教训八指国的人一顿才是。”

“啊,夏雅惠子小姐也有这种想法。”

“哦,叫我中校吧。本来,也应该让八指国,为加和正夫上校一队人,付出点代价的。”

一想到此事,夏雅惠子小姐不禁联想到徐豹屡次的提起,屡次蒙羞,便恨恨的满想借一场漂亮的战斗出出气。在她支队下属军官中,几乎人人都有了这样的想法,这是副支队长东条巴莫少校暗地里告诉她的。

“那,找个机会,我们来个瓮中捉鳖,最好活捉一些俘虏回来。”

“嗯,这个主意不错。既是示威警告,又可借此了解八指国人的语言。”夏雅惠子表示赞同说。

“啊,惠子小姐——中校想得比我还要周全一些。了解语言,好主意。阿莱斯上校获得的文字资料,主要是西番国的,对我们来说用处不大。我们需要自己的。”

“是的,阿莱斯上校获取的是西番国(即巴拉比王国)的文字材料,而且没有语言。对我们当然暂时用处不大。不过,徐豹上校不是坚决反对渡河活动,以免激怒八指国人吗?”

“准确的说,只有飞船主管才对我们有绝对的权力。从国家的角度考虑,谁都可以单独退出联合行动。”

从国家的角度考虑,谁都可以单独退出联合行动。这句话让夏雅惠子一下子豁然开朗。

她,未来天皇,太和号飞船主管本田一郎大将都得听命于天皇,唯令是从,谁还能够指令于她呢?

“好的,等时机成熟,我们联合行动。”

基弗里中校没有料到夏雅惠子一下作出了决定和邀请。作为军人,基弗里除了受命于代达罗斯号飞船,因为他的支队虽然都从属于泛欧盟,但是却是直接代表代达罗斯号飞船的。作为克里将军的侄子,他也得听命于舰队司令。克里将军不仅是联合舰队总司令,同时也是两艘欧盟飞船的最高指挥官,连飞船主管都得听命于他呢,将军岂能容忍妄图脱离舰队总部的狂妄行动。

中校忽然后悔冲动地对夏雅惠子建议,这同时也相当于是对对方作出了一种基本承诺。到时候,他真的能与夏雅惠子支队一同行动吗?至少,支队里的军人们能服从吗?

他脑海里激烈地翻腾着,没有回答夏雅惠子的话。

“基弗里中校后悔了?”夏雅惠子察觉到了基弗里的沉默,也考虑到了她的身份和权力,与基弗里中校的巨大差别。

“惠子小姐的吩咐,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何况是这样一件彼此合作有利的事。”基弗里坚决的说。

话里有话,夏雅惠子感到一些燠热了,她转开了话头,说:“基弗里中校今天的表演真是太­精­彩了。”

“玫瑰的绽放是为了迎接情人的到来。”

夜­色­中,夏雅惠子看不清基弗里的脸,但是感觉到他离得很近,话里面的激|情再也包不住。

基弗里伸出手去,碰上了夏雅惠子的手,夏雅惠子没有缩回。

基弗里握着一双柔荑心潮激荡,但是他只是牵着举到嘴­唇­前,轻轻的碰了一下,像是行了一个吻手礼,这个吻,令夏雅惠子怦然一动。

夏雅惠子终于赧然收回了双手。

寂静的四周仿佛有意要衬托出爱情的澎湃。基弗里终于忍不住了,他说:“请夏雅惠子小姐答应我,等安定下来以后,作我的妻子。”

沉默了一会儿,基弗里觉得象过了十年,就象茫茫太空中漫长的十年。

夏雅惠子轻声然而坚决的说:“现在,我,不能答应你。现在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去做。”

“那就是说,希望暂且存放在狂想的匣子里,等着时间的钥匙来把它打开。”基弗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喂!前面是队长吗?”忽然有女人声音叫道。一道光柱闪了一下。

“谁?”

“菅谷沙子少尉。”

“她的耳目倒是很灵敏。”基弗里不满的嘀咕着。

说话间,菅谷沙子已经走到跟前。她把微型手电筒­射­向地面,“果然我没有估计错,荒山孝郎医官在寻找你呢,可能有事吧。”

夏雅惠子这才想起自己把卫星通话器关掉了,菅谷沙子是不是说谎便暂且无从验证。

“一个医官,文职人员,处处这么关心队里的大事,甚至超出他的权限了。”基弗里带着疑问说。

“荒山孝郎医官其实相当于队里的总参谋长,我把他当作伯父一样尊重的。”

“哦!”基弗里很感激夏雅惠子把自己支队的一些秘密都告诉了自己。那么今后,他实在有必要同荒山孝郎医官建立一种良好的熟络的关系。荒山孝郎会对夏雅惠子产生影响的。

“那我先回去了。”夏雅惠子已经迈开步,菅谷沙子连忙将手电筒递了过去。

“为找到队长走了许多冤枉路,脚都麻了,再也走不快了。我会迟一点回营地。”

“那好吧,基弗里中校乐意陪送你回去的。”不等基弗里答话,夏雅惠子边走边说已经走出了十几步远,把基弗里和菅谷沙子拉在后面。看起来象是急着会见荒山孝郎,其实是夏雅惠子遵从着荒山孝郎“在大众场合要和任何人保持距离”的教诲。

“菅谷沙子少尉真是心思缜密啊。”基弗里半讥半讽。此时,夏雅惠子已经走远的,在黑夜中,连背影都看不清楚。

“中校这是夸奖我啊,不会是嘲笑吧。啊哟,真的,脚都疼了。跳起舞来就没有停过,又遵命要立即找到队长,半路上还摔了一跤呢。”

“好像,不能走了么。”

“脚太软了,我坐一会儿好不好。基弗里中校如果有事,可以先走,我没关系的,能摸着回去。”

“都这么说了,我还能一个人走啊。你带了夜视镜吗?”

“又不打仗。弄那么复杂­干­啥。没带。急着要找队长,抓了一只手电筒就跑出来了。”

“那,让你知道吧,啮齿兽的眼力可比你好多了。还有非洲鬣狗一样残忍的那些猎食者。”

“啊!”菅谷沙子少尉真的害怕了,趁势将身体贴近了基弗里。

两人都没了手电筒,基弗里伸手去搀扶菅谷沙子,后者便半依半靠同步走起路来。

菅谷沙子谈起这天的见闻,特别对基弗里中校飞镖无敌的­精­彩表演赞不绝口,不断重复着,喋喋不休。她的语言和行为,甚至肢体上的一个细小的扭动,都令个中老手基弗里明白,菅谷沙子是爱上他了。

他有些浑浑然且昏昏然。看起来菅谷沙子少尉更象是夏雅惠子的贴身侍女,亲密女伴。她对于爱情是有作用的。

“有空的时候,请中校也教教我飞镖啊,特别是击落飞虫那一招。”

“你们女子,腕力不够,学不好的。”

“那你是找借口,自我保守,不想教啊。”

“哦,你误会了,我是说,要教的话,只能学到哪里就到哪里,不能强求良好的结果,成不成就不一定了。免得到时候,你又责怪我这个教练不尽心。”

“这样说来,基弗里君是答应我了。哎呀,没什么,踩上一块活动的石头,我好高兴。是,正象基弗里说的那样,做事不能强求美好的结果。有句爱情上的名言,只在乎曾经拥有,不在乎天长地久。”

为这段话,基弗里拍拍菅鼓谷沙子的脸蛋表示赞同欣赏。

“菅谷沙子小姐豆蔻年华,年纪轻轻,就对爱情这样有感触了啊。”

羞涩的潮红立时涌上了菅谷沙子的清秀的脸庞,她的心怦怦直跳。可幸四周很黑,基弗里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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