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真是目光如炬,这贾南风生得粗、短、黑、丑,眉后有疣痣,这倒在其次,关键是贾姑娘把她老娘郭槐的性格发扬光大了,妒忌心重,暴躁残酷。一进宫就不同凡响,曾手刃数人。太子本来愚弱,陡然看到这么个夜叉母狮,“畏而惑之,嫔御罕有进幸者”。
后宫侍妾多,也有人趁贾妃没留神和太子有一腿,怀上了。那还了得,贾妃操起长戟就捅过去,“子随刃堕地”。古人重子嗣,武帝得知此事,十分恼怒。准备废了她,关进金墉城。此城位于洛阳城西北角,曹魏明帝时所筑,以便在防卫时和洛阳构成犄角。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消息一传出,立即引起震动。怕武帝肥水流了外人田而被杨元后拉过来陪侍武帝的表妹赵粲,在杨元后刚死,即和贾后来往紧密,先出面吹耳风:“太子妃贾氏年纪尚轻,再说妒忌是女人的天性,等她年长自然就会好了,请陛下详察。”武帝一想也是,自己的皇后杨艳不也妒性很大吗。
新任皇后杨芷也在旁婉劝:“老公,贾充乃是晋朝的元勋,您当初开国,有他的功劳,后世子孙都应得到宽宥。贾南风是他的亲生女,陛下岂可忘了贾家的功德?贾氏生性妒忌,固然可恨,若因此废了她,外面的人会说咱们对功臣子弟太薄情。”皇后的叔父、宠臣杨珧也在旁附和。中书监荀勖本来就是贾南风成为皇妃的幕后推手,更是格外着急,跑上跑下,到处说项。在众人的劝说下,武帝也就不再追究。
事情过去就算了,可皇后杨芷到底年轻,这边刚说完好话,到这边来不但不表功,反而端起婆婆的架子,数落了贾南风几句:再这样干,绝不饶你。贾南风哪里知道婆婆是为自己好,而且还暗中帮过自己,反而觉得皇后和自己过不去,肯定没少在武帝耳边说坏话。于是,先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记下一笔,秋后再说。
可怜杨芷杨皇后,和孙休的朱皇后一样,到死都没死明白。杨芷这种妇人之仁,只能在后宫留下一摊血迹,让人叹息。
贾南风的个性,小杨后应该是知道的,既然敢手刃数人,怎么也是个女中豪杰,睚眦必报的人物,对这种人要么你一棍子打死,让她再也活不过来,要么你就死心塌地跟着她,一味逢迎,就像表姐赵粲那样。哪容你三反五侧,心面不一。从这点看,小杨后败在贾妃手下,是迟早的事儿。
贾南风也是进宫后才知道太子原来不是自己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的。但不管怎样,那也是太子,扶上马自然有自己好处。在这一点上,贾妹妹多亏有个好爹好娘的遗传,“多权诈”的才华才尽显无疑。
此时,侍中和峤、太子少傅卫瓘等人多次在武帝耳旁嘟囔太子“不慧”。
和峤是夏侯玄的外甥,有盛名于世,武帝很器重。和峤为中书令时,中书监、中书令共车入朝,时荀勖为监,和峤很鄙视荀勖为人,每次同乘,总占着座把荀勖挤到一边去。和峤侍座时对武帝说:“皇太子有淳古之风,而季世多伪,恐不了陛下家事。”武帝先默然不答,后说“太子最近已有长进,你同荀勖去观察一下”。回来后荀勖说:“太子明识弘雅,诚如明诏。”而和峤还是说:“圣质如初耳!”武帝很不高兴。
武帝心里也打鼓,于是想出一策。先把太子宮大小官属全部召唤过来,设宴招待。然后把各刺史征镇及朝廷大臣奏事的奏章密封成试卷,派人交太子决断,自己则在一旁等待结果。太子妃非常害怕,赶快请人捉刀代笔。可捉刀者不明就里,引经据典,“子曰诗云”、“之乎者也”一通。太子宮给使张泓一看,说:“这可不行,太子不学无术,肚子里没水儿,可答诏却引经据典,皇帝一看就知道是别人捉刀的,一旦怪罪下来,不仅捉刀人逃不过,指使者也要受罚。不如按意思用大白话直写。”贾妃一听,大喜,拉着张泓的手,啪啪一通亲,对张泓说:“你为我写好卷子,等太子继位,富贵少不了你的份。”张泓本来有些小才,一五一十写在纸上,然后令太子誊好。
武帝接过卷子一看,高兴得跳起来。
当场把答卷甩给卫瓘:怎么样,你不是觉得太子不行吗?你看看答卷,不仅意思明了,还通俗易懂。卫瓘看了,嘴张得老大,既迷惑又局促不安,脑门儿上冷汗直冒。殿上众大臣这才知道原来卫瓘此前肯定有毁太子之言,也才明白武帝设此次酒宴的目的,于是齐声高呼“英明”“万岁”。
现在想想,武帝这一招儿,不过是障人耳目而已。他还不知道太子是何等货色?既然要真心测试,难道不能把太子喊过来当庭召对?难道不知道那些蝇营狗苟的事儿,多出自侍臣而并非出自官属?所以把太子宮官员喊过来,而留下侍臣,一方面是想绝大臣们的反侧之心,另一方面也看看儿媳妇的应变能力。
测试结果,武帝十分满意。
贾充当时也在侍臣之中,酒宴之后,立即派人将事情原委告诉了贾南风:“卫瓘这个老不死的,险些坏了你家的事儿。”贾南风又掏出她的小本本,在上面画一红勾。
太熙元年(290年)四月,武帝司马炎病死。太子司马衷登基即位,世称晋惠帝。贾南风顺理成章地成为皇后,杨芷为皇太后。贾南风施展拳脚的机会日益逼近。
司马衷一继位,贾南后就派人质问和峤:“你过去说我不了家事,现在怎么说?”和峤回答:“臣事先帝说过这话,说错了,那是国家的福分。臣哪敢逃其罪!”第二年就病死了。
“这个杀手有点冷”
在惠帝即位之初,朝廷大权仍由太后杨芷的父亲、太傅杨骏、卫将军杨珧、太子太保杨济兄弟仨把持。武帝临终前,遗诏以杨骏为太尉、太子太傅、假节、都督中外诸军事,仍任侍中、录尚书事等职,宿于殿内,出入宫掖可持兵杖。为了控制惠帝,防止贾南风Сhā手,杨骏任用外甥段广为近侍官,在惠帝身边掌机密事务。另用亲信张劭为中护军,掌中央禁军。凡有诏命,杨骏撰画之后交给惠帝,同时由段广转呈皇太后杨芷,使贾南风无隙可乘。
贾南风的手早就痒痒,对于太傅杨骏与皇太后一手遮天,恨之入骨,只等机会收拾这老家伙。
可从当时来看,贾南风似乎机会不多。杨骏手握军政大权,朝廷上下全是自己安Сhā的人,耳目众多,没有留下多少可乘之机。
但贾皇后也握有一手好牌,那就是老公司马衷。杨骏再怎么大权独揽,形式上还得过惠帝一关,玉玺别在惠帝的裤腰带上呢。而且最为重要的是,贾后生性酷烈,出手凶狠,专打七寸,一出手就直冲命门。
反观杨骏,虽然大权在握,但以外戚专权,在舆论上落了后手。另外,杨骏最致命的是手不够狠,好谋无断。既然知道贾后是要命的对手,在能置其于死地的情况下却缩手缩脚,终于养虎成患。
贾后在等待最佳出手时机的到来。形势发展也对贾南风越来越有利。杨骏排除皇室,独揽朝纲,引起司马氏皇室怨愤,朝野沸沸。就连他的弟弟杨济都觉得不妥,曾劝他对宗室诸侯王有所怀柔,召汝南王亮一起辅佐晋室。
杨济曾对尚书左丞傅咸表达过担忧:“当今朝野议论纷纷,家兄根本不放在心上,恐怕祸患将至矣。若家兄能即刻召回汝南王主持朝政,自己退避山野为贤人让路,或许能保全令名,不然怕有灭门之灾呀!”
傅咸也认为:“退避山林倒也未必,只要召回大司马汝南王,就会万事大吉。宗室与外戚,本是唇齿相依,唇亡齿寒的道理是很明白的。若外戚因专掌朝纲而将宗室疏散于外,恐非吉兆。”
与杨骏交往密切的冯翊(今陕西大荔县)太守孙楚看得更是真切,奉劝杨骏:“公为外戚,居重位,握大权,辅弱主,应效法前贤至诚谦顺之道,不应独断朝政。宗室诸王,分藩裂土,拥兵势重,公不与他们共参大事,内怀猜忌,外树私党,恐怕大祸临头的日子不远了。”
但杨骏颟顸,目光如鼠,已经到手的权力哪舍得分给别人,依旧我行我素。由是,宗室诸王与内外臣僚的不满,日甚一日。
永平元年(291年)二月,贾南风一看时机成熟了,明里不动声色,暗地里与亲信宦官董猛密谋,令董猛与受到杨骏打压的殿中中郎孟观、李肇等暗中往来,策动王室反杨。
李肇等带诏(其实是贾后诏,让傻子盖个戳儿)密往许昌找汝南王亮,可司马亮老成持重,说:“(杨)骏之凶暴,死亡无日,不足忧也。”缩头不动。李肇又密往游说楚王司马玮。楚王玮乃惠帝异母弟,少年果锐,血气方刚,一听蛊惑说司马家的政权都快姓杨了,那还了得,满口应承,即刻率兵进入洛阳,包围杨府。
杨骏急忙找众人商议对策。太傅主簿朱振说:“现在突发事变,一定是贾皇后与群阉所为。形势紧迫,应放火烧掉云龙门来造声势,然后率家丁前往东宫,带皇太子司马遹和外面的兵马冲入后宫,宫人肯定因恐惧交出首犯,这样可保平安。”杨骏认为此计不当:“云龙门为魏明帝时所建,费工费钱,怎么能烧呢?”
众人一听杨骏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借口“宫中得留人看护”,作个揖,哥几个赶快跑吧!
杨骏所居太尉府为曹爽旧府,本是个凶宅,风水果然不好。没办法,只好坐待亲信左军将军刘豫率兵救援。可刘豫一出门,正碰上贾南风的表兄、右军将军裴。裴略施小计,就把刘豫支到廷尉那儿投诚去了。杨骏被围于府内,犹如瓮中之鳖。太后杨芷听闻此事,也是心急如焚,撕下一块绢帛,手书“救太傅者有赏”,用弓箭射向城外。可事不凑巧,遍地都是贾后的人,正好被贾南风的党羽拾到,送到贾后手里。
贾后正愁没借口,遂宣称太后与杨骏同谋作乱,囚禁永宁宫。楚王玮等率兵冲入杨府,将杨骏从马厩里搜出,一刀砍下脑袋。
贾南风又授意把杨府老少及亲信党羽杨珧、杨济、张劭、段广、刘豫等一律处斩,死者数千人。
贾后一不做,二不休,授意有司上奏惠帝:“皇太后内为唇齿,协同逆谋,祸衅既彰,背捍诏命,阻兵负众,血刃宫省,而复流书募众,以奖凶党,上背祖宗之灵,下绝亿兆之望。昔文姜与乱,《春秋》所贬,吕宗叛戾,高后降配,宜废皇太后为峻阳庶人。”
惠帝开始时还不同意把嫡母、姨娘正法,有司接受了贾南风旨意,再三固请,惠帝只好答应。太后既然成了庶人,太后老娘庞氏作为杨骏老婆,就不在豁免之列,按律也应该问斩。庞氏临刑,“太后(杨芷)抱持号叫,截发稽颡”。又放下婆婆架子和太后之尊,上表贾后,自称“臣妾”,请保全母命。可贾后根本不理睬。杨太后被废为庶人后前几天尚有侍御十余人,没几天,“贾后夺之,绝膳而崩”。贾后又信妖巫,怕杨芷到阴间向先帝司马炎告她的状,在下葬时,令人将其面目朝下,并在背上放了一些据说能让她永世不得翻身的符咒和药物。
贾后之心狠手辣,出手致命,由此役可见。遇到这种人,各位,如果不能把其弄死,还是赶快躲得远点儿吧。
可是后来者还是没认识到这一点儿,一个个接连犯错。
除掉杨氏,汝南王亮、楚王玮、东安王繇等入朝执政。司马亮为太宰,把和杨骏不和闲住在家的卫瓘拉出来录尚书事,共同辅政,楚王玮为北军中侯(京畿禁卫军总司令),典禁兵。
可这几位爷临时搭伙儿,各怀心态。东安王繇知道贾后厉害,将来肯定坏事,密谋废掉贾后。可汝南王亮怕权力被楚王玮和东安王繇捞到自己手里,和卫瓘一合计,“表(司马)繇徙带方(朝鲜半岛北),夺楚王中侯”,让司马玮回镇。司马玮心怀怨怒,迟迟不动身。
贾后一翻小本本,卫瓘老不死的赫赫在目!杀心顿起。叔嫂俩一拍即合,遂诬告汝南王亮与卫瓘欲行废立之事。让不明白事儿的惠帝给楚王玮下诏,将汝南王亮与卫瓘等人正法。楚王玮一接到密诏,连夜派兵包围了二人的府第。
两人都忠心耿耿一生,也不反抗,均引颈就戮。司马亮虽才用不足,但一把年纪,实在无辜。当时天热,兵人不忍加害,还为之挥扇擦汗。司马玮说:“谁动手赏布千匹。”乱兵才一轰上前,将其“鬓发耳鼻皆悉毁”。卫瓘全家老小九口同时遇害。卫玠算是命大,当时正在医生家看病,没在府里,逃过一劫,将来还要过江谈谈玄什么的。
可怜卫瓘当年收钟会、邓艾时何等老谋深算,一见小女子贾南风,立成刀下鬼!
——值得一提的是卫瓘的女儿,给朝臣写信为老父鸣不平:“先公名谥未显,无异凡人,每怪一国蔑然无言。《春秋》之失,其咎安在?悲愤感慨,故以示意。”这么有胆有识的女儿不知是不是当年准备嫁给司马衷的那一位,如果是她情形会怎么样?可历史不容假设,让人叹息!
除掉司马亮和卫瓘,司马玮大权在握。此时,麾下舍人歧盛上前进言:不如趁现在把贾后亲党贾模郭彰杀了,清君侧,以安天下。可司马玮到底年轻,下不了手。
太子少傅张华是武帝朝重臣,被杨骏排挤出朝,在一边观察了半天形势,觉得该自己出马了。急忙穿戴整齐,入宫劝贾南风:“楚王尽诛卫瓘司马亮二公,天下威权尽归之矣,人主何以自安!宜以玮专杀之罪诛之。”贾南风果然比司马玮老辣,从“善”如流,依张华之计,顺水推舟,把乱杀朝廷重臣的罪名栽到楚王玮头上。她向惠帝报告说:“楚王玮拥兵作乱,罪大恶极,应杀之以谢天下。”
惠帝难辨真假,在贾后拟好的诏书上盖上玉戳。贾后即遣殿中将军王宫举着“驺虞幡”(一种绘有驺虞图形的旗帜,用以传旨解兵)到司马玮兵营宣告:“楚王矫诏。”众人一看皇帝发话了,皆放下兵器散开,司马玮刚才还威风八面,顿成光杆司令,窘迫不知所为,被捉拿归案。
楚王玮在刑场上还拿出惠帝给他的诏书,泪流满面,说我这是奉诏行事啊。刽子手也是在旁洒下同情的泪水,举刀砍下其脑壳,死时仅二十一岁。
司马玮本一英俊小伙,“开济好施,能得众心”,行事干练,可也是到死都没死明白:要说无辜,杨芷、卫瓘不无辜?关键是你成了贾后连环计中的一环,成杀人之刀,也成刀下之鬼。
此后,贾南风一切尽在掌握,“八王之乱”也暂告一段落。贾后一面把傻皇帝牢牢控制在手心之中,手诏天下,一面委任亲信,扶植私党。同族兄长贾模、堂舅郭彰、姨表兄裴、父亲贾充的嗣孙贾谧一并被委以要事。张华虽然关系远点儿,但此役有功,又是朝望所归,一并拉入了中枢核心。以张华为司空,另纳名士裴楷为中书令、王戎为司徒,装点一下门面。
贾后族兄贾模等人“知后凶暴,恐祸及己,乃与裴、王衍谋废之,衍悔而谋寝”。这些男人,都是一起杀心反而把自己吓个半死,硬是拿贾后没办法。贾模竟然忧郁而死。
当权杖握在女人手中
一切尽在掌握,贾后当然也不会闲着。贾家姑娘本来就生性放荡,加上丈夫呆痴无味、不解风情,贾后便与可以自由出入宫掖的官员如太医令程据等人淫乱。这还不过瘾,派手下四处物色健美的少年,秘密送到宫中。
据《晋书》载,洛阳城南住着一位小吏,长得英俊潇洒,但是家中贫寒,穿着也比较寒酸。忽然有一天,衣着鲜亮,满身“皮尔卡丹”之类的名牌,出入乘“宝马”牌牛车。当时,洛阳城南区常常发生盗窃案,豪贵家的东西老是被盗,这个小吏的暴富引起人们的怀疑,立即拿到廷尉处审问。小吏也不知情,如实道来:
有一天我在街上行走时遇到一个穿戴不俗的老妇人,对我上下打量了一番,说是家中有人生病,算命先生说是到城南找一个少年便可以避邪,相烦走一趟,事后必定重金酬谢。我就跟着走了。谁知老妇人把我领到一个偏僻的地方,让上了一辆围有布幔的牛车,车上的人不由分说就把我塞进一个大箱子里,吓得我心惊肉跳,心想肯定是遇到了强盗。我在黑暗中,听到车子咣咣当当大概走了十几里路,又过了七八处门槛,到了一个地方。有人把箱子打开,把我扶下车,睁眼一看,我简直惊呆了,只见亭台楼榭、假山流水、花草树木,像是到了天堂。几个身着锦缎的漂亮女子过来迎接,我问:“这是什么地方?叫我来有什么事?”一个女子笑着说:“这是天上啊,人间哪有这么好的地方?叫你来肯定有好事,你不用害怕。”随后,几个女子带我去香汤沐浴,锦衣玉食,然后领到一间内室,这里更是华丽无比,金碧辉煌,我看见有一个三十五六岁的贵妇人在里边,个子不高,皮肤青黑色,眉间有疤,拉着我的手高兴地说:“果然是个美人儿。”然后就脱衣解带,日日共寝欢宴。就这么住了几天,临走前贵妇人送给我许多华丽的衣服和珠宝。
庭堂上大家一听小吏描述的贵妇人形态,断定是贾后无疑,于是讪笑着走开。参与庭审的尉部官吏也都心领神会,只好草草收场,不再追究。
这一时期,经常发生俊美男子失踪的事,都是被贾南风弄到宫中淫乐,然后秘密杀死埋掉。惟此小吏,不但长得端丽,而且生性乖巧,能说会道,很得贾南风怜爱,这样他才捡了一条命,活着出来。
张华委婉地劝谏过贾南风,这就是《女史箴》:
茫茫造化,二仪既分。散气流形,既陶既甄。在帝庖羲,肇经天人。爰始夫妇,以及君臣。家道以正,王猷有伦。
妇德尚柔,含章贞吉。婉嫕淑慎,正位居室。施衿结褵,虔恭中馈。肃慎尔仪,式瞻清懿。樊姬感庄,不食鲜禽。卫女矫桓,耳忘和音。志厉义高,而二主易心。玄熊攀槛,冯媛趍进。夫岂无畏?知死不吝!班妾有辞,割同辇。夫岂不怀?防微虑远!道罔隆而不杀,物无盛而不衰。日中则昃,月满则微。崇犹尘积,替若骇机。
人咸知饰其容,而莫知饰其性。性之不饰,或愆礼正。斧之藻之,克念作圣。出其言善,千里应之。苟违斯义,则同衾以疑。夫出言如微,而荣辱由兹。勿谓幽昧,灵监无象。勿谓玄漠,神听无响。无矜尔荣,天道恶盈。无恃尔贵,隆隆者坠。鉴于小星,戒彼攸遂。比心螽斯,则繁尔类。
不可以黩,宠不可以专。专实生慢,爱极则迁。致盈必损,理有固然。美者自美,翩以取尤。冶容求好,君子所仇。结恩而绝,职此之由。
故曰:翼翼矜矜,福所以兴。靖恭自思,荣显所期。女史司箴,敢告庶姬。
该文列举了史上一些著名的“女史”(女官名,后来成为对知识妇女的尊称),总结了一些人生经验和道德箴条,教导宫廷女人们如何为人、如何自保。张华做此文的目的,显然是用以讽刺放荡而堕落的贾南风。可是作为文学家的张华,这篇赋做得也太文绉绉了,不知贾南风没有读懂还是其他什么,没有反应。这篇赋倒是给后世的顾恺之提供了创作素材。
要不是贾后后来越来越膨胀,自己生不出儿子,又竟然把武帝隔代属意的储君司马遹废掉,砍掉了帝国基石,贾后这样的“娱乐”生涯本来可以继续更长时间。可是,贾后这一次错误地判断了形势。
皇太子司马遹为谢淑媛谢玖所生。谢玖原是武帝后宫才人,“清惠贞正而有淑姿”。当年惠帝还在做太子的时候住在东宫,准备纳太子妃。武帝觉得太子尚幼,又懵懂未开,必不知帷房之事,就把谢才人遣往东宫侍寝,陪太子先练习练习,由是得幸有身。可是贾南风娶过来后,谢玖在东宫呆不下去了,求还西宫,遂生愍怀太子。司马遹三四岁的时候,惠帝还不知道。一日入朝,看见愍怀太子与诸皇子在一起游戏,拉着他的手傻看,武帝说:“这是你的儿子。”司马衷也不知道儿子究竟何物,赶忙趴在地上叩头。
从这个过程来看,后世对司马遹到底是武帝的儿子还是惠帝的儿子深有疑问。其一,武帝肯定和谢玖有一腿,而且深知谢才人功夫不俗,不然不会派过去开导傻太子。其二,谢玖往东宫后又返西宫,有机会再和武帝重温旧梦。其三,司马遹从小聪明伶俐不似惠帝,而尤得武帝喜爱。
不管司马遹人才如何,被立为太子应该说是不太符合传统规范的。因为其长?“立嫡不以长”乃封建帝国通例,谢玖仅为淑媛,在后宫中排位十分靠边,皇后以后所生嫡子怎么办?其被立为太子时,还看不出来贾后不能生啊,此其一;其二,因为其聪明?可杨元后嫡子秦王柬、武帝儿子楚王玮、成都王颖哪一个不比司马衷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