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印第安人的身上有一股臭味。当门铃响起来的时候,我打开中间的那扇门去看是谁,就马上闻到了飘散在接待室中他身上的那股肮脏味。他像一尊铜像似的站在开向走廊的那扇门边,上半身异常魁梧,胸膛厚实,看上去就像一个流浪汉。
他穿着一套咖啡色西装,上衣在肩膀处太小,裤腰也显得很紧。他的帽子起码比他头的尺码小两号,上面汗渍斑斑,看起来像是戴着比他更合适的别的人很随意地弄上去的。那顶帽子勉强地架在他头顶最高的地方。他的衣领像马缰一样勒得紧紧的,颜色也是马缰那种脏兮兮的棕色。他的西装被规规矩矩地扣了起来,一条黑色领带却跑到衣服外面来了。至于那领带也不知道是怎么系的,领结勒紧到像豌豆那么小。在那脏衣领上方的粗脖子上,他又系了一条黑色缎带,就好像一个老女人仍费尽心思修饰她的脖子。
他长着一张大扁脸,那个又高又宽的鼻子看起来就像舰艇的舰头一样坚硬。他的眼睛简直没有眼睑,两颊往下耷拉。他的肩膀魁梧如铁匠,两条腿像猩猩一样又短又笨拙,我后来才发现它们只是短而已。
如果他稍微梳洗一下,再换上一身白袍子,倒满像古罗马时代邪恶的###院议员。
他身上的臭味并不是城市里的那种浊臭,而是一种原始人的泥土味儿。
“嘿,”他说,“快点走,现在就走。”
我走回办公室,朝他勾了一下手指,他跟在后面进来了。他走起路来悄然无声,像苍蝇爬在墙上一样。我坐在桌后的转椅上,把椅子转得吱嘎响,摆出一副很职业化的样子,又向他指了指顾客坐的那张椅子。他没有坐下来,那双小小的黑眼睛不太友善。
“去哪里?”我说。
“嘿,我叫普兰廷第二,我是好莱坞印第安人。”
“请坐,普兰廷先生。”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鼻孔张得很大,那鼻孔本来就大得可以钻进老鼠了。
“我叫普兰廷第二,不是什么普兰廷先生!”
“有什么我能为你效劳的地方?”
他提高嗓门,从胸膛中发出一连串像吟唱一样的洪亮声音。“他说快点来,大白人爸爸说快点来。他说我快用像火一样的大战车带你来。他说—— ”
“噢,省省你那些蹩脚的拉丁文,”我说,“我又不是参加祭神跳蛇舞的学校女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