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见着花染轻胭了。不是我改变主意想要再见她,是她很狡猾地撒了个谎。狱警告诉我说,来探视的是我老爸。当然,也的确是我老爸来看我,花染轻胭只是陪同。我老爸的精神状态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差,他神情委顿,有气无力,之前的中风未好利落,又犯着哮喘,看我的眼神空空洞洞的,简直就像个活死人。没有花染轻胭的陪同与搀扶,我相信他就算有勇气来见我,也没有力气走进这个鬼地方。所以,我并不看我老爸,只是翻着白眼,充满敌意地盯着花染轻胭,她不该带他来。
你干吗要带他来?你想他快点死,是吧?你怎么这么狠心呢?我本来不准备和花染轻胭说话的,看她一副阴谋得逞的样子,一时控制不住情绪,还是低声地却又是恶狠狠地吼了起来。
你都看到了,老人家身体这么差,他需要照顾,你是他唯一的儿子,也是他唯一的亲人,你说不管就不管,你说把他扔给别人就扔给别人,是你狠心还是我狠心?花染轻胭说完也恶狠狠地瞪着我,一改往常的优雅与恬淡。原来人都是有两面的,示人最多的一面,常常给我们造成一种错觉,以为那就是这个人的本性了。殊不知,真正的本性往往是隐而不见的,只有在关键时刻,才会冷不丁地冒出来,给他人以致命的一击。比如花染轻胭,她此时的冷静与锐利就让我有了沉重的压迫感。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要有办法我一定让他过最好的生活,像皇帝一样。哼。我冷冷地撇过脸去,避开了她的锋芒。
你当然有办法的,你只要告诉我们隐情,告诉我们真相,你就能够活着出去,就能够好好照顾你爸,让他安享晚年。
我侧过身子,不肯再和她说话,我怕我再一开口,就会被她捅开我生命里的某个缺口,那个缺口一旦被打开,后果不堪想象。我不敢,我不怕死,我怕活着受罪。
一直在费劲喘息的老爸终于哆嗦着说出话来,大海,你可真混啊,你这个混球,你怎么混到要去杀人哪。你倒是给我说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我继续沉默。老爸捶自己的头,又捶自己的胸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我闭上眼睛,不敢看下去。
郭伯伯,您别这样,大海他会明白您的,他知道怎么做,他不会让您失望的,是吧,大海?
我鼻子里哼了哼,不知道是在嘲弄花染轻胭给我的评价,还是在嘲弄我自己。
大海,你这是为什么?你叫我怎么有脸去见你妈,怎么有脸去见郭家的祖宗啊。老爸老泪纵横,说着说着猛烈地咳起来,咳到仿佛要窒息过去。我再也受不了,冲出了探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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